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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是海安的赵夫人，娘家姓郑，家中排行老大。”郑氏知道这山羊胡子的匠人，是想要确认自己的身份呢，她说着话的功夫，从袖子里头取出了一个荷包，从荷包里头掏出了一朵金光灿灿的牡丹花来。
　　　　那牡丹花只有拇指盖儿大小，金色和红色交杂着，光华璀璨十分漂亮，那匠人一看到这牡丹花儿，顿时就跪了下去，“东家在上，黄老实给东家磕头了！”
　　　　惠雅惊奇的看着娘亲手里头的牡丹花，心里头想象着这东西，是不是就像话本儿里头说的那样，是个信物之类的物件儿。惠雅的心里头正天马行空的想着呢，耳边却听到那名唤黄老实的，一边儿叩头一边儿就开始痛陈起江掌柜的斑斑劣迹来。
　　　　院子里头寂静一片，连之前叮叮当当的响声都没有了，只有黄老实一个人，痛陈江掌柜的声音。什么勾结着小郑氏夺了满掌柜的权，把满掌柜赶出铺子，什么进货的时候，进的都是成色极差的金银和宝石……一桩桩一件件的，让江掌柜忍不住抖得跟筛糠一样了。
　　　　“江掌柜，黄老实说的事儿都属实么？”郑氏看着已经跌倒在地上，抖个不停的江掌柜，虽然还问了一句，却已经知道，黄老实说的都是实话了。
　　　　她伸出手来拿了一块据说是高价进货的翡翠，那翡翠虽然是通体碧绿，却有不少的大大小小的裂隙在其中。这样的翡翠想要打磨出像样的首饰来，会损失大半的原料，再看看进货的价格，是按照完全无裂的品质进的，郑氏的心中叹息不已。
　　　　“江掌柜，你是看着我病的快要死了，再也管不了铺子的事儿，就拿这些东西糊弄我是不是？你在这铺子里头，没有十来年也有七八年了，我的为人如何，你真就一点儿都没听过么？”郑氏的脸色沉得厉害，想着要是自己真的一命归西，到时候这些家里家外狼心狗肺的东西，就真的能把自己的嫁妆全都给贪墨了，那时自己的孩子，该要怎么办？
　　　　“来人，即日起江掌柜不再是金银首饰铺子的掌柜，去他房里头给我搜，他贪墨了多少银子，统统得给我吐出来。还有这来往的账本，账房里头的那两个男人，都给我捆起来。拿着老爷的帖子，把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统统送到衙门里头去！”郑氏的脸色极冷，说出来的话如冰珠子一样击在江掌柜的心里。

☆、第168章　互相攀咬

小郑氏听到郑氏要把江掌柜送到衙门里头去，还要拿上赵老爷的帖子，全身就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对于郑氏这个姐姐，小郑氏从小就知道她心地善良、心软的很，就算被她查出来自己亏空了铺子里头的金银，只要自己在她面前一哭一跪，求她原谅，看在自己是个寡妇的份儿上，看在方纱香还小的份儿上，郑氏是决计不会让自己有什么事儿的。
　　　　但是小郑氏在这一刻，不再那么笃定了，因为郑氏似乎不再那么软弱可欺，跟了她七八年的掌柜的，说送去衙门就送去衙门。要知道，送去衙门了以后，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呀，还要把他的财物都给搜出来，没有金银打点，这江掌柜十有八九会有去无回呀。
　　　　“东家，东家！求求你饶了我吧……”小郑氏瑟瑟发抖，那江掌柜更是被吓得不行，他听到了郑氏说的话以后，早就瘫软在了地上，磕磕巴巴的求着饶，希望郑氏能够网开一面，别把自己送到衙门里头去。
　　　　“饶了你？这铺子一年下来，至少有两千两的纯利，到了你的手上，别说是纯利了，就连上半年的利润都给我亏空了。饶了你，这两千两银子，你赔给我们夫人？”董成家狠狠的说道，这铺子里头的收益，可是自家夫人养老的钱，给少爷和小姐成亲用的钱，被这起子黑心的奴才给吞了，还有脸说饶了他。
　　　　“哪里有两千两那么多，我自己也就贪了百两银子罢了……更何况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呀，这事儿都是东家的妹妹逼我做的啊，要是我不做，就跟前头的满掌柜一样。要被撵走的呀……东家，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没了生计来源，我可活不下去呀……”江掌柜挣脱了要拉他的管事，拼命的磕着头。
　　　　那江掌柜可是铺子里头的老掌柜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不是一般二般的强，看到郑氏带着小郑氏来。小郑氏还一脸的心虚。就知道这里头的猫腻还没露出来，生死攸关的时候，不拉小郑氏来垫背也太说不过去了。
　　　　“什么？你个老狗别来胡乱攀扯我。进货什么的我一个内宅妇人哪懂那么多！”小郑氏本就心虚着，如今看到江掌柜来攀扯她，当即就尖叫着跳起来反驳，恨不能一口把江掌柜咬死在那儿。省得他乱说话。
　　　　“哼，要不是你想从铺子里头贪墨银子。你能来找我一起把满掌柜逼走？要不是你三不五时的就从账上支银子，银柜里头能只有那么点儿钱？要不是你老找我要孝敬，我至于进料的时候进次的？”江掌柜是个老人精，看到郑氏的脸色有所松动。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即穷追猛打的对着小郑氏发起了攻势。
　　　　自家东家的夫家是五城兵马司赵府，江掌柜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这五城兵马司赵家老爷的名帖。递给衙门里头的时候，有多大的威力。别的不说，自己犯的这侵吞铺子资产的事儿，正常审的时候被判个流刑都是轻的，再加上赵府的威力，没准儿就全家遭殃了也说不定。
　　　　小郑氏是郑氏的妹子，只要自己死死的咬住了小郑氏，就算郑氏心里头再气再恼，为了大户人家的面子，这事儿也只能是大事化小。
　　　　还别说，江掌柜的真就摸到了郑氏的脉门，看到小郑氏气得瑟瑟发抖，却反驳不出来的样子，郑氏知道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郑氏虽然气小郑氏不顾姐妹之情，却也不能真的就把小郑氏送到衙门里头去，女人最重名节，要是小郑氏进了大牢，就只有一死等着她了。
　　　　至于说郑氏为什么就认定了小郑氏有事儿？不从小郑氏心虚的神态上看，光看真凭实据的话，郑氏也能认定了。
　　　　毕竟刚才看账的时候，二百两银子打底的首饰，就那么明晃晃的送到了小郑氏手里头，还有账目上记得清清楚楚的，小郑氏从铺子里头支取了多少银钱，这都是铁一般的证据。
　　　　就算是主犯，郑氏也不能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进大牢里头，那么作为从犯的江掌柜，郑氏虽然不算拿他没有办法，却也真的不能把他送到衙门去了。
　　　　江掌柜现在就开始攀扯小郑氏，到了衙门里头，小郑氏是决计会被牵扯进去的，一牵扯进去，就跑不掉。不光是小郑氏一人的性命堪忧，还有赵家和郑家的名声，还有纱香这孩子的未来，郑氏虽然心中愤恨不已，却不能真的不管骨肉之情。
　　　　“姐姐，这刁奴就是故意攀扯我的，我冤枉啊！”小郑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眼泪刷一下子的就下来了，她疾走两步冲到郑氏跟前，声泪俱下的开始哭诉着。
　　　　“姐姐，我从小就没有什么学问，看账什么的也不会，又是嫁了个乡下没有见识的土财主，哪里能跟这做了几十年掌柜的刁奴比呀！”小郑氏哭的是梨花带雨，“我这是给他给蒙骗了呀，他说这铺子收了多少钱，就是多少钱，他说这铺子花了多少钱，就是多少钱，我又不会看账，又是困在内宅的妇人，哪里知道里头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
　　　　“我是从账上支过银子，但那不是因为没有办法了么？方家的上上下下，都眼巴巴的盯着我手里头的那点儿东西，田产的出息也不给我送来……我是手头实在紧的不行，才想着从姐姐铺子里头借些银子出来周转，想着等田产的出息送来了，就还给姐姐的呀……”
　　　　不得不说，小郑氏虽然没有什么学问，却是真的太会说话了。这一席话说出来，活脱脱的就把自己从贪墨姐姐嫁妆的恶人，变成了被掌柜的欺瞒，被家里头欺负，不得不昧着良心从姐姐的陪嫁铺子里头借银子出来周转的可怜女子了。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欺瞒过你了！这铺子里头上上下下，你早就摸得门清了，要不是满掌柜不肯给你做假账，不肯让你往出掏银子，这掌柜的哪里轮得到我来做！”
　　　　被小郑氏反咬一口的江掌柜也怒了，刚才那婆子说这铺子少了两千两的利润，自己最多最多也就贪墨了五百两，剩下的一千五百两都被小郑氏吞了，还想倒打一耙把自己摘出去，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郑氏看着江掌柜和小郑氏互相攀扯着，看着小郑氏那明显心虚还硬撑着死咬着不肯松口的样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慢慢的就变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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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孤儿寡母

郑氏不知道自己在作坊的后院儿里头站了多久，只觉得满耳朵灌得都是小郑氏和江掌柜不堪入耳的谋算，双腿早已经站的发麻，心里头也是一片的冰冷。
　　　　“娘……”惠雅看着自家娘亲的精神状态不好，想到娘亲大病初愈的身体，可不敢再让她受刺激，金银什么的都是小事儿，要是娘亲的身体垮了，可是多少钱都换不回来的。
　　　　“娘，这事儿一时半会儿的也扯不出个结论来，不如咱们先把江掌柜压起来，让他把吞了的银子吐出来，然后再行发落。”惠雅抿了抿嘴，又看了一眼状似疯癫的小郑氏，“姨母那边儿现在实在是不好看，不如先回府吧。”
　　　　“嗯，也好……”郑氏如今已经是在硬撑着了，被亲妹妹背叛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让她只觉得一瞬间天都黑了一般，恨不能失去记忆，不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一回事。
　　　　方纱香也被吓得傻了似的，呆愣愣的看着娘亲和那掌柜的互相骂，咬出对方的坏事儿，只觉得天翻地覆一般。
　　　　惠雅担忧着娘亲的身体，也顾不上别的了，急慌慌的让人去请大夫到府里头备着，吩咐把江掌柜和账房里头的两个男子都捆起来审问，就把娘亲扶着送上了马车，带上小郑氏和方纱香急匆匆的回府去了。
　　　　回到了赵府以后，惠雅先是让大夫给郑氏请了个脉，知道郑氏只是有些气血虚旺，并没有其他的大毛病，这才算是松了口气。
　　　　“娘，铺子里头的事儿你别操心了，你这身子才刚好……”惠雅心疼娘亲的身子。苦苦的劝着郑氏。
　　　　“我的身体我知道，雅儿你放心，娘亲不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儿就倒了的。”郑氏摸了摸惠雅的头发，将惠雅搂在了自己怀里头。被亲人背叛的伤心，只有搂着自己的宝贝孩子，才能稍稍缓解。
　　　　过了好一阵子，郑氏觉得自己的心情恢复了一些。这才又振作起精神来。唤了下人把小郑氏给叫了过来。
　　　　惠雅坐在郑氏身旁，看着穿了一袭单薄衣裳，头上钗环全无的小郑氏。心中冷笑不已。小郑氏做的那些事儿都被捅出来了，贪了那么多银子也已经证据确凿，事到如今还想要装相博同情，不是太可笑了么？
　　　　“云莲。你可还有什么话说？”郑氏看着小郑氏全身素寡，我见犹怜的样子。心中又是狠狠的一痛。自己就是被她给骗了呀，要不是为了给孩子们置办成亲时候要用的东西，自己还不知道小郑氏已经把手伸到那么长了。
　　　　“姐姐……我苦啊……”小郑氏话未说泪先流，她紧走几步扑到了郑氏身前。跪在了郑氏的脚下。
　　　　“你这是做什么，快点儿起来！”郑氏被小郑氏这么一跪，唬的有些慌神儿。小郑氏从小就是个心气儿高的，很少能见到她这么不管不顾的就跪下来。郑氏原本已经硬起的心肠，不知不觉的就软了两分。
　　　　“姐姐，我对不起你啊！”小郑氏看着郑氏的脸色有所动容，当即又加了一把火，“姐姐，咱们姐妹一起三十多年的感情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要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我哪里能做对不起你的事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呀，你快说呀！”郑氏看着小郑氏哭成了这个样子，心里头也是乱糟糟的。这么多年的感情了，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就算是出于感情，郑氏也宁可相信小郑氏有难言之隐。
　　　　“姐姐，自从我嫁到方家，就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我那短命的丈夫，在纱香连一岁都不到的时候，就把我给抛下了，这么多年，我和纱香这孤儿寡母的，要不是有家里头帮衬着，早就被方家的那帮狼给吃的一点儿渣滓都不剩了……”小郑氏的泪水哗啦啦的落下来，有做戏的成分在，却也是真的为自己这么多年的苦流泪。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要急死我呀！”郑氏看着小郑氏呜呜哭泣，却不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急得不行。
　　　　“姐姐，是方家，是方家逼我的啊！”小郑氏一边儿哭一边儿说，“我归家的时候，说的好听是带走了那短命鬼的全部身家，但方家那些人是什么人啊，他们是一群狼啊，一群狠心的狼！”
　　　　“那短命鬼的身家，除了一点点儿的金银以外，大多数都是田产，我这一年在京城里头，别说是银子了，就连谷粒子都没从方家那群狼崽子的手里头拿到一颗！”
　　　　“眼看着纱香年纪已经不小了，她就我这么一个寡妇娘，我不为了她着想，还有谁能为了她着想？我不过是庶女出身，她那短命的爹也只是个乡下土财主，想要让纱香嫁户好人家，就只能从嫁妆上多努努力了。”
　　　　“我现在手里头没有银钱，却又看到了需要置办的好东西，就动了铺子里头银钱的主意了。想着先把银子挪出来用用，等姐姐好了，我回到老家，就能从方家拿回属于我和纱香的银子，到时候再还给姐姐……却没想到这事儿提前露了出来，还被江掌柜那个无耻小人给钻了空子……”
　　　　小郑氏哭的是声泪俱下，把郑氏的心也给哭的软了。惠雅坐在一旁看着，不得不佩服小郑氏是个能屈能伸的，要是自己没有前世的经历，如今看到她这孤儿寡母被外人欺负的可怜样子，恐怕也会同情她的吧。
　　　　“姐姐，我对不起你，从铺子里头拿到的银子，我都给纱香置办成嫁妆了，现在也没有办法还给你……你等着，等我回到了老家，从方家那帮狼崽子的嘴里头把银子抠出来，我一定会还给你的……我们这孤儿寡母的，日子是没法过了……呜呜呜……”
　　　　“还说什么还不还的，你们娘俩这么多年也不容易……”郑氏听完小郑氏的哭诉，虽然心里头不满她占了自己嫁妆铺子的收益，却又心疼庶妹和外甥女的不容易，想了想还是决定算了。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银子也不用还给我了，就算是我这当姨母的，给纱香添的嫁妆了。”郑氏还是心软，两千两银子的事儿，说算了就算了。
　　　　惠雅在一旁气得不行，小郑氏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这一次的心软非但不能让她感激，反而会觉得郑氏软弱可欺的。不过惠雅也知道就算娘亲不说算了又怎么样呢？小郑氏明明白白的说这钱还不了还不起，郑氏难道还能去夺了方纱香的嫁妆不成？
　　　　“不过，云莲，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又有雅儿平日里头帮衬我，你再呆在这儿就不合适了，你还是早日回老家去吧。”郑氏虽然良善，却也不肯任着小郑氏这么欺负，一句话定了小郑氏离开这件事。

☆、第170章　狠毒心肠

小郑氏回到自己的小跨院里头，把丫环什么的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自己的心腹黄嬷嬷在，她的脸上时而不甘时而狠厉，最后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郑云芝，既然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了！”
　　　　“夫人……”小郑氏的心腹黄嬷嬷，看到她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头一阵阵的发凉。小郑氏的这表情，黄嬷嬷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在方家的时候，处置不听话的丫环时，处置怀了身孕的小妾时，小郑氏就是这么一脸的狠厉，然后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活下来的。
　　　　如今，又轮到谁了呢？
　　　　“黄嬷嬷，上回给你的青色瓶子，可还在呢？”小郑氏的脸色变了两变，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和颜悦色的了。但她说出来的话，却让黄嬷嬷的心刷一下子的凉到了谷底。
　　　　“在呢，上回夫人说了以后，我就开始收买厨房的人了，不过如今厨房是惠雅小姐管着，并不好渗入，只收买了一个粗使丫头叫红桃的，还没有开始下药。”　黄嬷嬷的脸色发青，战战兢兢的说着，生怕一个说的不对，小郑氏就会对自己下手。
　　　　上次的青色瓶子，是用来给赵家二夫人，自家小姐的嫡姐加料的呀，黄嬷嬷原本想着，这事儿不过是自家夫人一时之气，一直把瓶子捏在手里头，并没有真的执行下去，如今看着她的意思，这是要动手了？
　　　　“该动手了，姐姐的身子不好，还是好好补补的好。”小郑氏的脸上虽然在笑，看起来却让她的心腹黄嬷嬷都觉得遍体生寒。
　　　　这赵家二夫人，可是自家小姐的嫡姐呀，从小到大对自家小姐是千依百顺关怀备至的，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会如此处心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