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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曦似是根本没听到穆清影的哭声一般，轻言细语继续道：“副督御史只有你这么一个娇娇女……”

　　凌曦话只说了一半，顿了一顿道：“本宫提及你的父亲，你竟是哭声顿也不顿，可见你并不在意你父亲的生死。”

　　“那么，你那两个哥哥呢？哪个更宠爱你一些？是大哥哥？二哥哥？”凌曦说这话的时候，盯着穆清影。

　　穆清影在凌曦提及大哥哥时，抽了一口气，眼睫毛向下压了压。

　　凌曦颔首道：“如此，你是比较在乎这个大哥哥了。”

　　穆清影终于止住了哭声，哽咽着看向凌曦：“皇后娘娘，臣女……臣女不过是说了些小慌，不至于……不至于牵累了家中兄长吧？”

　　凌曦莞尔轻笑：“你说呢？”

　　“臣女当真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穆清影砰砰砰的磕头，恨不能将金石砖都磕的松动了。

　　上官宛心弯了弯唇角：“我倒不知，东楚的贵女竟是如此的消息灵通，连西齐的大长公主，长公主封号，都记得清清楚楚。”

　　穆清影身子一僵，这才发觉，不拘是宛心郡主还是皇后提及端素大长公主时，她都没有半分迟疑，甚至，曾亲口说出，端素大长公主这几个字来。

　　是了，若是西齐的贵女也就罢了。

　　东楚的贵女，如何能知道西齐的端素大长公主呢？

　　又不是西齐的熙和长公主……

　　凌曦一盏茶，喝了一半，递给身边的晴翠，另外换了热茶来。

　　“本宫倒是没什么，这样的口舌之争，你来我往，不过是多费几句话而已，你因何在这里，你心里明白，本宫心里也明白。”

　　凌曦含笑看向穆清影：“你什么时候说到点子上，本宫何时放你离开，或是说，你始终不肯说，本宫让人带着赏赐，送你出宫去。”

　　带着赏赐，送穆清影出宫，那就代表，凌曦对她很满意。

　　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满意？

　　自然是穆清影说出了凌曦想知道的事情。

　　穆清影跪坐在地，神色木然的看向凌曦，原来，自己方才一番争辩，在凌曦眼里，不过是笑话。

　　“你是穆家的娇娇女，你认为，若是你做错了事情，你的父母兄长，会如何？”凌曦问道。

　　穆清影沉默了下去。

　　凌曦并不急，与上官宛心慢条斯理的喝茶。

　　“皇后娘娘，臣女知道的并不多……”穆清影柔声开口道。

　　凌曦问道：“那就从你如何取代穆清影开始说起，如何？”

　　穆清影猛地抬起头来，脖颈险些抽了筋。

　　皇后……怎么会知道？

　　凌曦含笑看着她：“一个被父母兄长宠爱长大的娇小姐，该是性子娇蛮可爱，娴静端淑这样的词，从一开始就错了。”

　　穆清影慢慢垂下头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当夜，锦衣卫赶去副督御史穆府，将穆家上下老幼尽数抓进了天牢，而穆清影，也从坤宁宫被扭送到冷宫关着。

　　夜深人静之际，穆清影靠在冷宫的罗汉榻上，猛然惊醒，却是一柄寒剑刺了过来。

　　穆清影堪堪躲过，怒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并不说话，接连又刺了两剑。

　　“你是端素大长公主派来，杀我灭口的？”穆清影追问，她有几分功夫，但这一进一退间，已经失了力气。

　　“没用的人，不用活在世上，浪费口粮。”黑衣人终于开口，虽未明言，但变相承认了端素大长公主要杀人灭口的事实。

　　“我知道皇后的秘密！”穆清影躲过一击，与那黑衣人说道：“你与大长公主说，我知道皇后的秘密！”

　　“是什么？”黑衣人追问。

　　“不见到大长公主，我是不会说的。”穆清影道：“大长公主不仅要复仇，还要将西齐夺回去，我这个秘密，绝对有价值，对大长公主，对你们，都有好处。”

　　端素大长公主手下的这些人，原也是锦衣玉食，但因为西齐落入东楚皇后手中，才窘迫起来，如今与其说是为了端素大长公主，倒不如说是为着自己。

　　黑衣人斟酌一二，收回了剑道：“你随我来。”

　　穆清影跟随黑衣人的脚步，终于见到了端素大长公主。

　　“说。”端素大长公主躲在黑暗中，声音冷的像是伺机出动的蛇。

　　这些年，她在东楚的暗线不多，穆清影是这其中身份难得贵重的，原是一颗很好的棋子，却不想，这么快就折了。

　　“大长公主，臣女无意中听到了一个秘密，一个皇后深得东楚皇帝宠爱的秘密。”穆清影声音里带着小小的雀跃。

　　端素大长公主的神色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穆清影只听得端素素指敲击几案的“咚咚”声：“还要我请你说不成？”

　　第305章　死尸

　　“回大长公主的话，东楚皇后之所以深得皇帝宠爱，是因为，她说她是熙和长公主的转世。”穆清影的话，幽幽传来，似是带着些阴冷的寒风，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端素大长公主“哈哈”大笑道：“无稽之谈。”

　　“的确是无稽之谈，但东楚的皇帝却是信了。”穆清影道：“大长公主许是不知，东楚皇帝对熙和长公主情深意厚，当时熙和长公主故去后，东楚皇帝险些就殉了情。”

　　“当时多少人去相劝，皆是无用，直到这个凌氏出现，才将皇上从熙和长公主的寝宫劝了出来。”

　　“在这之后，凌氏步步扶摇直上，甚至住进了熙和长公主原来的承乾宫，只她是陪嫁女的身份，始终不得封后，直至其诞下三皇子与四皇子……”

　　端素眯了眯眼睛：“母凭子贵，成为了东楚的皇后！”

　　若不是安蓉死了，凌氏怎么有资格坐上那个位子！

　　端素深吸了一口气道：“即便是转世为人，也该是托生为一个小小婴孩，居然转世到自己的陪嫁身上？东楚的皇帝何其蠢笨，竟然相信这样的话。”

　　穆清影点头道：“听闻原本皇上也不信，还因此冷落了凌氏好一阵子，可后来，因为荣公公的缘故，竟是当真信了，直到现在，还深信不疑。”

　　“荣宝？”端素大长公主想起那个硬骨头来，打成那个模样，也不肯背叛凌曦。

　　端素细思片刻道：“分明就是荣宝将熙和的事情，一一告知凌氏。”

　　荣宝是从小跟着熙和的人，自然知道熙和的一切事情。

　　穆清影道：“属下也这般想，定是荣公公从中作梗，才能让凌氏步步扶摇直上。”

　　“大长公主是熙和长公主的姑母，对熙和长公主更加了解，属下想，只要大长公主识破了凌氏，让东楚皇帝知道，凌氏根本不是熙和长公主的转世，只是欺骗于他，想来，到时候不用大长公主出手，皇上就要处置了她。”

　　端素默了默，道：“东楚的皇帝现在对凌氏深信不疑，对我防备的紧，不会相信了我的话。”

　　“那凌氏是北汉主上之女，她们姓灵的，自来是狐媚东西，哄得男人都听她们的话。”

　　穆清影恭谨道：“凌氏审问属下，半个字也未得，恼恨之下，将属下阖家下了天牢，属下想，这件事情闹得这样大，属下的身份乃是副督御史的嫡女，不会轻易被处置，皇上定然会亲自审问……”

　　端素的目光在穆清影的身上转了一转。

　　穆清影不过中上之姿，为了调教穆清影，她背后的嬷嬷，费了不少功力。

　　如今的穆清影，气质婉约，性情柔和，是东楚最喜欢的大家闺秀。

　　若是安蓉还在的话，端素原是要将穆清影用于与国公府联姻，以成为安蓉的助力，如今……

　　一腔打算成了空，她也只能将穆清影用向别处了。

　　但……

　　让穆清影去戳穿吗？

　　穆清影声音低柔道：“属下是十岁的时候，才从西齐而来，以此为由，与皇上提及熙和长公主旧事，总能寻到纰漏之处……”

　　“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办得好了，你那哥哥，就是西齐未来的大将军。”端素空口许诺道。

　　夜深沉。

　　穆清影回到冷宫，黑暗处，寒香正在等她。

　　“办好了？”寒香问道。

　　穆清影恭谨而谦卑：“回寒香姑娘的话，臣女已按照姑娘的吩咐，说给了端素大长公主听，但大长公主好像并不相信臣女。”

　　“恩？”

　　穆清影斟酌着道：“从臣女出宫开始，便被人往身上洒了药物，驱散气味，直至臣女回宫时，端素大长公主等人是随着臣女一同离开那个宅子的。”

　　驱散气味，是担心人跟踪。

　　与穆清影一同离开，是担心穆清影会告发她们的所在地。

　　的确谨慎。

　　“端素信与不信，不必你担忧，做好自己的本份便是。”寒香道：“你在这里待着，等明日，皇上自然会来见你，到时候，会为你另外派了宫殿。”

　　寒香说完，就要离开，却被穆清影拦住道：“寒香姑娘，臣女的哥哥……”

　　寒香回道：“皇后娘娘已经见过你的两个哥哥，只是宫人不知皇上回宫的消息，要到明日，皇上回宫一事，过了明路，皇上才好给你哥哥赐予官职。”

　　“如此，多谢寒香姑娘。”穆清影冲着寒香福身行了一礼，规矩又得体。

　　寒香眉心微蹙，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回到坤宁宫，凌曦与上官宛心正在说话。

　　“娘娘，穆清影已经回宫了，但端素戒备至深，怕是不完全相信穆清影的话。”寒香回道。

　　上官宛心轻声应和道：“端素的确是不信，锦香说，杜鹃刚刚去了御花园侧门，想来是端素另外传了消息给她。”

　　寒香又将穆清影的话说了一遍，凌曦思量片刻道：“端素失去了程三娘这个倚仗，行事倒是愈发的小心谨慎起来，她该是兵分两路，穆清影是一个，杜鹃是另一个。”

　　上官宛心道：“云贵嫔身体里的蛊虫已经长大，这两日便会生病，到时候只消对外说是疫病，将云贵嫔身边的人，以及杜鹃尽数拘起来，端素的这条路，便算是堵死了。”

　　凌曦颔首，担忧道：“也不知，端素到底有多少的兵力，墨王与锦衣卫能不能尽数连根拔起。”

　　不除掉端素的兵力，凌曦行事，难免束手束脚。

　　“擒贼先擒王。”上官宛心道：“端素的事情拖不得。”

　　上官宛心攥了粉拳道：“最重要的是灵恩，她多活一日，我便恼恨一分。”

　　“不除了灵恩，我便是大婚，都没心思。”

　　凌曦莞尔轻笑：“姐姐快别说这话了，墨王爷为了姐姐这句话，连夜出宫与锦衣卫搜寻去了，怕是这几日都要不眠不休了。”

　　上官宛心微嗔的看了凌曦一眼道：“倒好像皇上这几日可以歇息是的，难不成也是为着我？”

　　凌曦与上官宛心相视一笑道：“那……灵恩的性命，就当是我送给姐姐大婚的贺礼，如何？”

　　“说的倒是好听，灵恩的性命，还不是为了给你的皇上续命？”上官宛心促狭道。

　　两人正说着玩笑，却是温菱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娘娘，不好了，皇上刚刚命人传回话来，灵山上发现了一个死尸，像是……灵恩。”

　　第306章　图之

　　凌曦只觉得一张大网，密密麻麻的向她罩过来，让她无处躲藏。

　　程子谦的毒，将她逼到一个缝隙里，进退都要磨掉一层皮囊。

　　在突闻灵恩死讯的这一刻，凌曦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髓，连呼吸都艰难。

　　凌曦一次次的将自己闷入温水中憋气，再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

　　“娘娘，您别这样，宛心郡主已经去了，就算……就算真的是北汉主上……”寒香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凌曦打断。

　　“不，绝不可能是。”凌曦大口喘息道。

　　凌曦身着浅杏色素锦宫装，披衣而起。

　　寒香拿了棉帕，为凌曦擦拭头发，见凌曦平复了许多，面容平和，方怯怯道：“娘娘您……您吓着奴婢了。”

　　温菱回禀，灵山上的一具尸身，很像是灵恩后，宛心郡主第一个爆发，甩了一句：“我去看看。”

　　便离了宫。

　　凌曦始终未发一言，进了净室后，解了宫装，就把自己埋进了浴桶里，直至这会儿才起了身。

　　“我只是，要清醒下。”凌曦说道。

　　“西齐贵女的名单拿来给本宫。”凌曦声音冷静的不像话。

　　温菱立刻捧了来，凌曦一页页的细细翻看。

　　晚膳时分，程子谦与上官宛心还没有传回消息。

　　“皇上可曾去见过穆清影？”凌曦问道。

　　“还没来得及。”温菱回道。

　　凌曦默了默道：“传景阳宫的人来。”

　　粉蔻领旨福身而去，却偷偷的瞧了眼温菱。

　　温菱会意，也默默的退了下去。

　　粉蔻道：“姑姑瞧着，娘娘这是怎么了？先前急的把自己憋在浴桶里，怎得从浴桶出来，就像没事人一样了？还要见了景阳宫的人？”

　　温菱也发现了，凌曦从净室出来后，冷静的不像话。

　　“听娘娘吩咐吧，原本宛心郡主还能与娘娘分担些，如今宛心郡主也出了宫，这东楚西齐的贵女与妃嫔们，自是要娘娘亲自来打理，免得……后宫失火，耽误了大事。”

　　温菱觉得，自打娘娘从北汉回来后，事情便一桩接着一桩的，似是定要将娘娘打趴下了不成。

　　如今，竟是一件件，一桩桩，都连到一处，让人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就像……就像方才娘娘将自己一遍遍的浸在浴桶里……

　　温菱不敢细想：“你快去吧，荣公公那里，先瞒着，免得愈发的好不了。”

　　这种时候，荣公公偏又下不得床榻，可真是愁死了人。

　　粉蔻应下，自去景阳宫传话。

　　云贵嫔，菲良娣，妍嫔很快一同到了坤宁宫。

　　这一路上，三人都有些惴惴不安，粉蔻虽什么都没说，但眼神都要吓死了人，可见不是什么好事。

　　三人不敢耽搁，入了殿内，齐齐给凌曦请安：“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凌曦含笑看了三人一眼：“赐坐。”

　　“宣召你三人来，是为着先前宫宴的事。”凌曦纤长的手指落在红木小几上。

　　红木小几上摆了一本藏蓝绒面册子，凌曦指尖在那绒面上抚过，问道：“你们觉得，谁更适合做墨王侧妃？”

　　三人闻听此言，纷纷垂下头去，犹以菲良娣最甚。

　　云贵嫔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菲良娣道：“宴席上，菲良娣说，穆小姐最合适宜，嫔妾虽不赞同，但也觉得，娴静端淑的人好一些。”

　　云贵嫔刻意拉菲良娣出来说话。

　　当时宫宴之上，菲良娣一个协理的，硬生生的打了她的脸，可菲良娣没得意两日，就得了消息，穆家全家下了天牢，穆清影更是被关进了冷宫里。

　　虽不知是何缘故，但这人毕竟是菲良娣举荐的，菲良娣逃不得干系。

　　“皇上晨间去冷宫里见过穆小姐，对本宫说，穆小姐是个不错的。”凌曦神色淡淡的说道。

　　云贵嫔与菲良娣，妍嫔对视了一眼。

　　这话，便大有深意了。

　　皇后娘娘特意寻了她三人过来，却说了这样一句话……

　　云贵嫔第一个张口，目露讥讽道：“这可真真是娴静端淑。”

　　娴静端淑的，连皇上都勾了去。

　　菲良娣也有些惊讶，正奇怪着，怎么穆小姐说去冷宫，便去了冷宫，惴惴不安，不知道是否会牵连到她身上，便得了这样的消息。

　　妍嫔倒也不算是个傻的，听出了凌曦话语里的意思，却是蠢笨的问道：“不是说，穆小姐是挑选了做墨王侧妃的吗？”

　　先前妍嫔并不知这宫宴是何目的，待到宫宴散了，云贵嫔与菲良娣互相冷嘲热讽，这才听出了门道。

　　凌曦看向妍嫔，沉默不言。

　　云贵嫔道：“妍嫔妹妹这话怎么说的？咱们的确是要为墨王爷参谋着，但却没说，谁一定是墨王侧妃。”

　　菲良娣也圆话道：“可不是？墨王爷与南诏的宛心郡主还未大婚，如何就说到了侧妃的事？这样的话，让南诏人听到，倒以为咱们东楚欺负人呢。”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不能将这样的话宣之于口，更别说现在皇上看中了穆清影了。

　　妍嫔讪讪的闭了嘴。

　　凌曦这才道：“穆小姐既是由菲良娣举荐，那便由菲良娣去与穆小姐说吧。”

　　菲良娣只觉得这是个烫手的山芋，份外不想接：“皇后娘娘……”

　　菲良娣话说了一半，被身后的听月姑姑拽了拽十样锦宫装，菲良娣便将余下的话咽了下去。

　　“这……穆小姐不是被打入冷宫了吗？”菲良娣试探着问道。

　　云贵嫔与妍嫔也抬了头，如今宫中揣测纷纷，却不知穆清影是因何缘故被打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