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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锁心[出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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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既是胡生把小辉带来的,定然是他找到了阿梓。
  “不久,具体的事,你可以问他。”随手指一下胡生,然后转身往正屋去。
  胡生的说法是——他们躲在苗疆时,龙驭中了瘴气,不得不留在当地的血谷服药,而血谷毒花毒草多,怕小辉出事,便将他送到我身边——这说法到也勉强能说过去。
  如今阿梓落进了他手里,虽说未必是什么好事,但至少比落进那老妖婆手里强一些。
  从苗疆到北关,路途遥远,小家伙疲累的很,吃罢晚饭便昏昏睡去,我虽不喜欢小孩子,可因为他是阿梓的儿子,便讨厌不起来,但实在不能跟他同居一室,打盹时总做些奇奇怪怪的梦,不是少时在幻谷的日子,就是阿梓向我托孤,实在是睡不好。
  他屋里的灯亮着,便推门进去,他正伏炕绘图,没心思招呼我——
  偌大的炕被一张地图几乎摆满,只能寻到半尺宽的闲空,倾身缩上去,仰躺在那半尺宽的地界……
  “你喜欢做这些事情?”从我认识他起,他就一直专心这些无聊的公事。
  他直起腰审视地图时,不答反问:“你喜欢那满屋子的药?”
  “不喜欢。”翻过身,面朝墙,背对他,“我没有喜欢的事,只是因为无事可做。”
  “差不多。”
  对着土墙微微失笑,我们俩倒还真有些相似的地方,闭上眼,将手上的药瓶放到背后的地图上,“把伤口涂一下,很臭。”下午见面时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应该是被胡人的弩箭射伤了,而且箭上还和着一些草毒的味道。
  他没出声,只觉出灯影微微一闪,应该是拿走了我身后的药瓶。
  一夜无梦——
  次日睁眼时,仍躺在原处,只是身上多了件黑袍,他正在更衣——
  一身暗纹黑底的斗篷装,像是打算出远门。
  “要出门?”偎着黑袍,不愿起来。
  他系好衣带,伸手攥住我的左腕,微微一使劲,拉我跪坐到炕头, “换件衣服,跟我一道出去。”
  “去哪儿?”
  “好地方。”
  这儿方圆百里都是荒原和雪山,哪有什么好地方?
  “听过月革没?”
  月革?那不是与苗疆、南湘齐名的诡秘之族?听说他们的巫蛊之术十分厉害,“听过。”
  “去看看你的毒能否比得过他们的,如何?”
  怔一下,随即哼笑一声,“也好。”
  出门时,碧空万里,好一派秋高气爽,傍晚时,却突然疾风骤雨。
  人骑在马上,若不紧抓马缰,就能被吹走,尤其山道崎岖,比西南的蜀山都难走。
  入夜后天气更坏,偏偏四野无人,不得不继续往前走。
  又捱了整整一夜,五更底,风雨终于消匿——
  一声鹰叫划破云顶,我抬头望天,爬了一整夜,终于是到了山巅,几乎只剩下半口气了。
  一大片黑雕盘旋在头顶,看起来阴森可怖。
  相比我的苟延残喘,他却脸不红气不粗,真不知道我们俩谁才是杀手。
  最后一点路是他拉我上去的——
  一只黑雕从头顶掠过,利爪勾住我的风帽,差点连人一起掉下山去,幸好有他,紧紧抓着他的衣袍,偎在他胸口,好一会儿才敢抬头——
  乍见山外的情景,我呆住了!
  只见——
  山涧之中,飞翅之下,铅云掩映,晨曦微照,数不清的灰帐和玄堡,密麻有序地排列着,以关内人的眼光来看,这都称得上是座庞大的城池——
  这里就是月革人的居处?想不到就在雪山之间!
  山背面的路不似山前那般陡峭难行,一阶阶石阶从山顶一直通到月革城下,像是无尽头的地狱之梯。
  下到山底时,因阳光被雪山挡去,光线稍稍变暗,四处显得清灰暗淡,就像月革人的衣着。
  见了月革人的装扮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穿得如此奇怪——
  这里的人大致都穿着黑、灰、玄三种颜色的短袍,男人们爱戴风帽,女人爱用长布裹着全身。偌大的城池,行人络绎不绝,却无半点杂声,到很像我幼时的幻谷,人影憧憧却鸦雀无声。
  刚下过雨,路上十分泥泞,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观察行人,这里的人很排斥陌生人,瞅过来的眼神多是带着敌意的,连孩子的眼神都相当不善。
  穿过一片低矮的帐篷和土堡,一堵用青石砌筑的厚重围墙高耸而立,围墙之后的房屋不再是帐篷和土堡,变得有模有样,应该是有身份的人才住的起的——只要是人,都爱分等次,这里也不例外。
  围墙后的街道皆是青石铺就,围墙后的人也不再只有黑灰玄三色之分,有了白和绿的颜色。
  再穿过另一道围墙,视线变得开阔,白石铺设的广场中心耸立着一幢开阔、宏伟的圆顶宫殿——
  宫殿前密密麻麻地竖着无数根石柱,柱上雕刻着各种诡异的图案。
  “哈瓦殿下果然没说错,今日有贵客盈门——”一个阴冷中带着嘲弄的声音自一根石柱后传出,紧接着是一抹月白影儿闪到我们面前——此人的轻功比蓝絮只高不低,“难得见秦王身边有如此的美人儿——”说话间,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伸到我脸前,就在我打算施毒之前,一只同样毫无血色的手从我的肩头伸出来,捏住那人的手——
  我微微侧过脸——身后正站着一抹灰影儿,不是胡生,也不是邵公子,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连我那专事追踪的“随香”都能躲过的人,这个人的能力绝对在胡生和邵公子之上——难怪他这次连胡生都没带在身边,原来身边另有高手。
  “请——”白影儿拉下风帽,露出一张柔美如女子的脸,笑着向我打一个请的手势。
  李卒头前起步,我回身探视——刚才那个帮我的灰影儿已经不见……
  穿过密密麻麻的图腾柱后便是大殿,殿下前是上百阶的台阶,好半天才走到尽头——
  阶梯尽头是白玉镶金线的殿门,殿门两侧耸立着两根汉白玉雕刻的图腾柱,上面雕着凸目的怪人形。
  “来客,请把外袍和异物放于盘中。”一名穿白袍的慈祥老妇双手举着玉盘站在门侧。
  李卒解下斗篷放进盘里,我效法同作,那老妇却始终不挪开盘子。
  “美人儿,她是要你身上的武器——”刚才那白影儿用嘲弄的语气提醒我。
  我觑那老妇一眼,我可从不轻易把武器交到别人手上,想拿到只有一个方法——
  就在情势僵住时,李卒转头看我,下巴微抬,示意我把“武器”交出来。
  我静峙半天,最终——左手一松,一只香囊从袖间落入盘子里。
  没有毒的我,毫无用处,连幻术都使不上,所以对任何人都很警惕,像只鼬鼠。
  “还以为你没有怕的时候。”他语带兴味地回身看我一眼。
  “不是怕,只是习惯。”紧跟在他身后。
  殿内以白、金两色为主,与关内的房间布局不同,这儿没有内隔墙,全是柱子,该区隔的地方都用白玉屏风做墙。
  “哒哒哒哒……”一阵急速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师父——”一名身穿白色缎袍,头戴金冠的小男孩奔过来,看上去不过十多岁的年纪,相貌十分清秀,“昨日我就猜师父今日一定能到,果然不错。”
  “殿下一向可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舐犊之情。
  “师父不在,徒弟觉得无趣的很。”小男孩用眼尾瞥了一眼站在他背后的我,“这是师娘吗?”语带童稚。
  李卒顺着男孩的视线转头看我,我微微蹙眉。
  男孩见我不是师娘,再也不对我用正眼,兀自拽着他的衣袖往白玉屏风后走,“师父上次教徒弟的剑术,徒弟都已学会,如今该教下一套了。”
  一旁的白影儿深深瞥过我一眼后,也紧随他们之后跨进屏风,只留我一个人站在原处……
  他居然还是月革王子的师父……这个男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第七章 刺客一族
  站在月革王城上可以俯视整座月革城,城四边皆是雪山,天晴时,站在露台远眺,举目全是白,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这儿很安静吧?”一道轻柔的女声自身后传来,回身——
  雪白的袍、蜷曲的发、纯黑的细丝头带,面目干净,眼神柔和,好一位美妇,更重要的——我竟对她没有敌意。
  “这里是月革视线最好的地方,阿卒师父每次来都会住在这一间。”妇人来到我跟前,“晚上有月亮时更好看。”伸手捋一下我的发辫,“好漂亮的头发,不该绑起来。”
  我缓缓抽回自己的发辫。
  “好一双眼睛……”居然捧起了我的脸,这女人……会幻术……而且……比我厉害……
  失去意识之前,手指微微一捻——我怎会将所有毒都交出去!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不知是过了多久,等我转醒时,天色已黑,窗外,月光皎洁,月色映着远处的雪山,瑟瑟发白……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让我费了不少力气,还差点被她的毒融掉我的双手,幸亏我的蟾儿及时帮忙吃掉——”是白日那个妇人的声音,就在外室。
  “麻烦大祭司了。”李卒。
  外室的灯光微微闪动,轻微的脚步声远去,像是都出门了。
  我倏然从床上爬起身,就着月光发现我穿得不是自己的衣裳,而是像那个妇人一般的白色长袍。不禁上下摸索着全身藏毒的地方——一无所有,甚至连我涂抹在发肤上的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闭子花香——居然将我泡了药浴!
  就在我心情郁卒时,内室的门被推开,灯光乍现——李卒手执铜灯进来。
  我横过视线盯住他,“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了让那个女人催眠我?”
  他缓缓将铜灯放于案上,“人,通常都爱说谎,不来这里,我怎么知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混账……”我低骂自己,怎么能相信这个男人?我真是昏头了。
  他笑笑,开始宽衣解带。
  我拾起床上的枕头扔过去,“出去。”如此对我,我怎能再跟他同房?
  他轻巧地接过枕头,安放在床脚,“如果不愿在这儿睡,你可以出去。”
  听他这么说,我猛的掀开丝被,下床,推门出去——
  没有毒,也用不成幻术,我一无所有。
  月色如水,夜风似刃,赤足赤手,只有一件薄衫……已经很多年不曾让自己这么狼狈过了,从前,姜老头也曾这么罚过我——不给吃也不给喝,赤足站在大雨中,他说这叫寒心……杀人者,身和心都必须是冰的,如果我做不好,便要受这种惩罚——把自己彻底冻成冰的,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有妇人之仁。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好希望有人能来救我,可惜没有,阿罗说过,如果我不能杀掉姜老头,没人能帮我,所以我很努力,努力把他杀掉——
  想不到,如今姜老头死了,我却还要受这种惩罚,他若是知道,一定又会桀桀的嘲笑我……
  月移中天,照在露台的白霜上闪闪发亮,真漂亮……
  伸开手指,想去采摘一朵——眼前却乍然一片黑暗,一条黑袍盖了我满身,也破坏了那一地的好景致——
  “你的喜好真是挺特别。”他的声音。
  这人真是多管闲事!
  我本想推开他的,可惜冻透了骨,一接触到他那温暖的体温便打起冷战,根本动不了——阿罗说得对,受罚时不能被人救,只会更痛苦。
  本来不觉得冷,全因为他的体温让我打起冷战。
  缩在被褥里,全身发抖,看着他递过来的热茶,怎么也伸不直胳膊去接,“你……这人……真好笑。”抖着声音评价他的好心,“直接……对我用刑……岂不……更快?”
  “如果杀人可以解决所有问题,世上早就没人了。”将茶碗放回案几上,“确定你真不喝?我不会给你第二次。”脱靴,躺到被褥之上,闭目休息。
  因为室内温暖的气息,我头发上的白霜开始融化,到处湿漉漉的,身上乍暖还寒,全身的骨头因骤冷骤热,疼痛不已。
  想起刚才他身上的舒适,倏尔俯身紧紧抱住他,把身上的寒气与他一道分享,也算是报复他。
  他到没有拒绝,由我抱紧。
  扑通——扑通——沉而有力的心跳声浮在耳畔。
  我为什么会被他骗去这满身的毒?也许就因为他这沉稳的心跳吧?像是可以让人放下戒心。
  “那女人是什么人?”在他怀中出声。
  隔了好一会儿,他答:“月革的大祭司。”
  “她……很厉害。”从我出道以来,除了姜老头,再没碰到过对手,想不到今天却栽在了她手上,“她会蛊术吧?”对于蛊,我不太懂,姜老头教我之前就已经死在了我手里,所以我没学到。
  “会。”
  笑,“不错的对手。”对手即是师,也许我可以从她这儿学到一些东西。
  “还没败彻底?”
  “没死——就没败。”
  灯被风吹灭,月儿正对着窗,照了满床,好像没了刚才的那般清冷。
  闭上眼,眼前仍旧是一片黄晕……
  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一个白衣女人抚摸着我的头,呢喃着无尽的笑意……难道那个大祭司如此厉害?幻术居然能持续这么久?
  清晨醒来,怀里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因无处可去,便循着有声的地方走,在一间半敞的门外微微探首——昨日那个名叫哈瓦的小男孩正拿着剑,剑尖所指的正是李卒,他正在教授男孩剑术。
  这种剑击术我在魏都见过,皇亲贵戚玩得花样儿,不实用。
  “再过两天,哈瓦殿下便会成为真正的月革王。”身后响起一声轻柔的女音,不必猜就能知道来者是谁,“阿卒师父跟着李将军第一次来月革时,比哈瓦殿下现在还小,先王第一眼就很喜欢他,对他的教导也最用心,所以不管如今他有多忙,每年还是会过来一趟,用先王教导他的方式教导殿下。”
  我转过身看向身后这个多话又多事的女人。
  她仍旧是昨日那副温和柔顺的神情,“你穿上这身衣裳,真像我们月革女子。”
  我微微低眼,身上确实穿着她们月革的白袍,心道我的衣服被你们拿了去,不愿穿这身也不行。
  “败给我,你很不服气吧?”她问。
  “我从不跟对手用这个词。”对我来说,没有服不服,只有生或死。
  见我要走,她开口提示:“别往东边去,那里是祭祀的神殿,就算是‘灰影’也不敢陪你进去。”
  灰影?
  “‘灰影’是先王赐给阿卒师父的死士,你应该见过他,他是我们月革最厉害的死士。”
  应该就是昨日在殿前那个灰色影子吧?一个能躲过我“随香”的影子……想到要一直被这么个影子跟踪,我有些不快。
  “阿卒师父——”一道清脆的女音自殿内传来,侧首看过去——
  一个满目灿笑的黄衫女子正站在李卒身边,冰肌玉骨,顾盼神飞——又是一个仰慕者,在魏都时,也有很多这种见到他眼睛发亮的女人。
  他从不搭理这种痴女,不过这女人好像有那么点特别,居然得到了他一瞥,并且没有在乎那女人的手抓住他的。
  “伊娃,我正在跟师父练剑,你不要捣乱。”小男孩出声阻止。
  “我听白翼说你们已经练了整整一个早上,也该歇息一下了。”伊娃似乎对他们的王子殿下并没有太尊重。
  “伊娃女祭司,怎么能轻易就出卖我?”昨日那个白衣娘娘腔倏然出现在后门一侧,离我的距离不足三尺,“再说,我也只是告诉你,阿卒师父身边带了个大美人儿——”说这话时,眼睛瞅向我。
  白翼的话惹来了伊娃的视线,那种居高临下的觑视,像魏都里的贵族女人们一样。
  “阿卒师父,她是什么人?”伊娃指着我问李卒。
  李卒看一眼我,像是没什么可说的。
  因李卒的无言,那伊娃像是高兴了许多,缓步来到后门口,站定后,上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随即把眼撇开,像是我哪里得罪了她一般,“白翼,你的眼神很不好,居然能把白狐狸当成雪神!”
  那白翼悠闲的倚在门板上,诡笑,“伊娃女祭司,我说谎不要紧,你说谎可是会得罪天神的。”
  伊娃横一眼白翼,袖子一甩,似乎打算甩袖而去——
  就在她甩袖的同时,我抬臂挡住脸面——这女人居然借机对我下毒。
  见我遮挡去了她的毒,她微微怔愣,随即伸手锁向我的咽喉,我倒退半步,不过动作不够她快,喉头被她紧紧锁住——
  所幸,一只惨白的手也同时锁住了她的腕脉——是灰影。
  灰影的出现似乎正中白翼的计,只见白翼倏然闪过来,看不清那一灰一白之间究竟交了多少次手,只看见一片灰白的影儿在面前闪过——这个白翼之所以针对我,就是为了把灰影引出来吧?
  灰白翻搅滚动中,一股膨胀气流自他们二人的手臂之间蹿出,平凡如我,哪里承得了他们这般的内力相抵,倏然被弹飞出去,幸好那灰影及时拽住我的衣衫,不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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