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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庶女传-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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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想就走的白晋碰上虞子蓠后又在阿哥府坐了许久,跟虞子蓠一番谈话后才知道她真是将自己送给她的《几何原本》学了,而且又学了其他好多东西。白晋惊叹连连,当年他以为她只是一时好奇,没料到她竟是真的学到现在。虞子蓠只是有问才答,松鸣鹤教的好多东西她并没讲出。但已足够让白晋佩服。一直到日斜,子蓠要去照顾姐姐白晋才不得不离开。
        这事在阿哥府传开,都说庶福晋的妹妹懂得许多知识,连钦天监的白大人都佩服。传到大福晋耳朵里,自然不是好消息。她本就对庶福晋这个妹子不畏惧自己感到不快,现在听说她还认识钦天监的传教士,这就了不得了,阿哥还要拉拢那帮洋人,自己总不能拿他们开刀吧。也该是妙语命中得此妹妹之福,只因她的才学际遇,让自己在阿哥府里总算有点脸面,不至于像先前连个老奴都不如。
        白晋回钦天监后忍不住将这事说给其他人听,其他人多是持半信半疑态度。
      妙语脸上的水泡已经结痂,子蓠前后在十四阿哥府上将近待了半个月。她知道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不能待久,否则对姐姐也不好。因此子蓠向姐姐提出辞行。
        妙语让子蓠坐到床边来,拉着她的手:“小妹,姐真不知该说什么……”子蓠觉得姐姐自从出嫁就如变了个人,变得柔弱,似乎总需要人保护。“你要说什么就见外了,什么也别说。我要有空经常来看你,绝不叫你冷清。”妙语点了点头,眼眶就红了。
        她将子蓠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悄悄说到:“快三个月了。”子蓠一惊,问:“跟姐夫说了没?”妙语惨淡地摇了摇头:“刚知道怀了胎就出了这事,他再没来过这里,所以一直没说。”子蓠这时也不好再说什么激愤的话,毕竟姐姐还要和他过下去。于是子蓠说到:“现在都好了,你安心养胎,我指着看这孩子生出来有没有点像我这小姨呢。”妙语点了点头,又嘱咐了两句在家要孝敬爹妈的事,子蓠就离开了十四阿哥府。
        临离开之前,出于礼节,子蓠去向十四阿哥和他的大福晋辞行。十四阿哥一听她要走,心里若有所失:“妙姐身子才刚见好,要是家里没什么事也可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坐在旁边的大福晋心里十分清楚阿哥的意思,但又不好公然和阿哥说反话,于是说到:“再多留点日子也是好的。”
        子蓠也清楚这是福晋的反话,但表面上也客套了一番:“因为姐姐生病,不得已在府上叨扰许久。蒙姐夫和福晋包容,又多加照顾,子蓠甚是感激。现今姐姐病体渐好,若还在府上打搅,实在过意不去。”胤祯还想再说什么时,福晋先一步说到:“既你去意已决,想必也是挂心家里。等你有了空闲,再来这玩。”子蓠于是起身谢道:“谢姐夫福晋多日照顾,子蓠就回去了。”
        知道妙语身体恢复又保住胎,虞家人都很高兴,子蓠自然成了大功臣,愈加在家里没人敢管。  子蓠到阿哥府去照顾妙语,芳音没有跟去,无聊了好长时间。见子蓠回家,早想把搜罗的新奇事告诉她。但碍于老爷夫人在场就憋住不说。
        杜夫人见她瘦了些,直心疼到骨髓里。摸着变尖的脸颊,一边嗔怪她不知道爱惜自己一边让老妈多做些滋补身体的羹汤。“小妹不在家时,妈总念叨。”嫂子高云霭笑着说。“她跟那牛犊一样,健康得很。”虞赫也忍不住插上话,母亲实在是太宠她了,一点不像平常人家的孩子,竟是比皇宫里的公主娘娘还好命。“
        你们不注意看,去前这手腕骨头哪有这么凸,现在一摸,一点肉也没有。”“我们哪有妈细心,小妹少了根头发都知道。”虞赫笑着说,子蓠也笑了,眉目明亮,皓齿微露。
        从父母哥嫂那里解脱出来,芳音将她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小姐,我探到一件奇事。”“什么奇事?你夸大了些吧?”子蓠见她眼含玄机语带神秘样子。芳音摇了摇头:“真是奇事。城外有个道观,叫做什么笼翠观。观前有棵老杏树。原先到观里求签的都说不灵验。因此观前冷清。但是近来竟热闹起来,发明了一个往老杏树上挂心愿条的法子,去的人都说有求必应……”
        “哪里听来这些无稽之谈,难不成老杏树一夜修炼成精了。”子蓠只是不信。芳音惊愕地看她:“小姐怎么知道?观里新来一位天师,人都说是这位天师将老杏树点化成精。小姐可别不信,若想要心愿条应验,还要这位天师亲自在上面加红才行。没有红印的都不成。”芳音越说越玄乎,子蓠不想搭理她,转身要回房看书。芳音拉住她:“是真是假,小姐去看看不就知道?反正先生现在也不要检查功课。”被芳音又拉又说,子蓠终忍不住好奇心驱使,让她到后院拉马。
        两人纵马出城往笼翠观去。
        “小姐,公子要知道我骑他的马非重罚我。”芳音骑在马上忐忑不安说。“就说我指使的。”子蓠的马毛色黑亮,四蹄生风,比芳音骑的虞赫的马强不知多少。子蓠说得轻松,虞赫本就溺爱她顶多说她两句,但是芳音一介下人,真被发现免不得一顿罚。
        两人女扮男装,穿着马褂出来。子蓠策马狂奔,不觉心胸开阔,酣畅淋漓。芳音在后头一个劲叫她慢些,一来跟不上,二来怕她不小心有闪失。
        子蓠远远看见山脚下的道观,背靠着淙淙山间,绿树掩映。此处人烟稀少,道观孤零零处在山水绿树间,倒很有几分超然逸凡的感觉。芳音气喘吁吁赶上来,指着观前的杏树告诉她:“那上面红红的便是心愿条,都是灵验的。”“我倒想瞧瞧这位天师有什么本事,把老杏树点成精。”
        子蓠下来牵马朝道观走去。“这可不行,天师不见人的。凡是要点红的条子都要先交供敬天尊的香火钱,交了钱的还要看机缘才能点上。”“这还成了赚钱的事了?”子蓠不听芳音的话,铁定心要见这个天师。
          “这位天师还会吟诗作对,城里有好些风雅的达官公子也会到这来。天师与他们谈诗词时,小道们会在中间放个屏风,也只能听见声音见不到面。”芳音说。“一个道士能做什么诗?就怕他糊弄人从魏晋人那里抄些人所不知的游仙诗。”子蓠边说边将马缰递给芳音让她去拴马。芳音本怀着虔敬之心来,却听见小姐如此不屑一顾,有些不高兴,怏怏地拉马去拴。
          道观现在人并不太多,只几个妇女在前面的香炉上香。子蓠来到那棵老杏树下面,现在六月时节,正是杏子熟透的时候。子蓠看那上面垂下来的心愿条,写甚的都有。一枝熟透黄红色的杏子正垂在她头上,一路骑马奔过来,子蓠有些口渴,便伸手摘了两个往嘴里塞。
        “小姐!”拴马过来的芳音见她摘神树上的果子,想要制止,却已经被她咬烂了。“神树的果子怎么能吃呢?”芳音小声地说,正在上香的几个妇女看得清楚,站在那里怨气冲天地看着子蓠。
          子蓠并不理会,径自上台阶往殿里去寻芳音说的那位天师。子蓠一进大殿,看见两个道士,一个正在给香客解签,另外一个在做些擦拭工作。殿上供奉着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清尊神。芳音跟着她进来,向着三清尊神恭敬地拜了三拜。
          “敢问小师父,天师这会在哪?”芳音唯恐子蓠出言冲撞,于是抢在前头问。“静虚师父正在无为殿会客。”道士告诉她。“可是谈诗的?”子蓠问。道士见她气势颇盛,又出言无敬,不大情愿地说了声是。“那正好,我们也是来听天师高教的,能否引我们过去?”道士极勉强地引导她们过去。





第22章 故人乍见
      这观里红墙绿树,凉意袭人,是个惬意的地方。子蓠跟着道士只转过一条长廊便到了无为殿外,道士引着她们进去,已有一位公子带着仆人在那里。一道屏风隔在中间,里头是静虚道人,外头是客人。道士给她们搬了两个椅子,拿来两个茶杯,与早来的公子一张桌子坐下。
        子蓠坐下,芳音侍立。子蓠瞧了一眼那公子,面如桃花,眉目清朗,白灰色长衫,蓝绿色马褂。正应了白居易的那句诗,“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见子蓠坐下,他有礼貌地向她微微一点头表示见过。子蓠也一笑点头,两人便听起静虚道人的高谈。
        “自古作诗,不过两派。没落尘世者,或超凡脱俗者。尘世之人往往被欲望所役,囿于□□或拘于俗事,其诗多俗气。超逸之人则身在尘世而心游天外,其诗多超然于物外,不拘于人情也。”听他这番话,子蓠忍不住就想开口,却被旁边的公子先说。
        “依道长所言,超逸之人不拘于人情,则是太白酒仙也算不得超逸之人。”只听他明明是反驳道士的话,却出言徐徐,容貌和常。子蓠暗思,这人的脾气应当不错。“太白酒仙如何不算超逸之人?观其诗作,恍如天外来客。”道士驳他。“如何能算超逸之人,云想衣裳花想容,这诗照道长刚才的说法怎能算天外来客?”子蓠紧接着道。
        且不说旁边的公子见她生得清秀目光机灵,单说屏风后面的道士听到她这犀利的话,不觉有些心里不安。此人口齿伶俐又气势强盛,看来并非来讨教之人。于是故作谦虚:“此是贫道之愚见耳。”“道长过谦,小生听闻贵观心愿条要有道长加红方能灵验,而这加红又需交香火钱。既已超凡脱俗,何必再食人间烟火?”
        子蓠这话一出,四下皆惊愕不已。芳音一个劲拉扯她的衣襟,那公子也惊讶地看着她。屏风后面无声,芳音猜想道士是被她气死过去了。接着,子蓠看见屏风上刚才盘坐的影子站了起来,来的这个伶牙俐齿的人惹不得。这口气这态度,俨然是个太岁爷。
        “贫道还有些事,请贵客随意。”道士要走,子蓠哪里肯放过,一下转到屏风后面,跟那人照了个正面。这道士看起来年纪尚轻,瘦削的脸,高颧骨,跟自己大约差不多年纪。子蓠一下愣在那里,好面熟的脸。道士匆匆走了,子蓠还要紧追不放。芳音怕她生事,赶紧跟过去。
        殿里留下这对主仆。“刚才那人真是伶俐,一点都不客气。”仆人对少爷说。那少爷笑了笑:“好个敏锐的人物。我本以为这道士能说出什么与常人不同的见解,谁料是这个样子。”“还不知道刚才那位追过去要搅出什么乱子来呢,看样子也是哪个大官家的公子,不然谁敢把道观掀了。”仆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那公子只是淡淡一笑,虽然也是高官之子,却和一般的纨绔子弟不同。
        子蓠溜出去找了半天也没见到道士的影子。“小姐,天师你也惹了,不要再追了吧?”芳音环顾四周,静悄悄只有树影在动,偌大一个院子哪里见到人影。“我看他好眼熟。”子蓠自言自语地说。“咱们快回去吧,别等城门关了,在这外头给狼叼走。”芳音一个劲催促,子蓠又在道观里转了两圈才心有不甘地回去了。
        话说子蓠走后,静虚道士才从柴房里出来。他倒不是怕子蓠打他,而是担心她认出他。
        骑在马背上子蓠一路摇摇晃晃,落日霞晖披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芳音见她从道观出来一直神魂不定,以为是中邪了,不停地跟她说话,她就是不理。一直到进了城门往家去的路上她才猛然一呼:“我知道他像谁了!”“像谁?”芳音好奇地问。“像杜振声!”
        静虚道士确实是杜振声。自从六年前因为子蓠落水的事情被祖父母痛骂一气之下离开家后,他一路乞讨,想去找那位不负责任的父亲。父亲没有找到,自己却被人贩子抓住。好运的是,人贩子将他卖给了一户家境较殷实的人家。这户人家生了九个女儿,一直想要个儿子一直没要到。
        四处打探有没有人愿意把儿子过继给他,偏偏那地方最盛产女子,道士说那原是女儿妖的地盘,水土专养女儿。没法子,只得暗地里托人和人贩子联系,只要一个儿子。人贩子把杜振声带到他家时,他觉得杜振声已经这个年纪必然记得家里许多事,因此没有收做儿子。但又见他实在可怜,便从人贩子手里买下来,也当做儿子养着,没让他改姓。老爷夫人对他都极好,姐姐妹妹们也不欺负。杜振声从小受白眼惯了,得到这些人的疼爱,自愿认那老爷夫人为父母,改名作徐振玉。
        后来当地连年天灾,本来殷实的家境也变得不景气。再加上老父老母体弱多病,家里渐渐贫困。要说杜振声的读书天分,确是极高。到新家的第三年便一考中了举人,全县惊动,这个女儿县出个男孩都难,更别说出了举人。
        养父母很高兴,当地群众县官给他凑了第二年进京参加会试的钱。但正好碰到养父病重,没有考成。过了两年,再次准备进京参加科考。因为盘缠问题,杜振声很早五月就来到京城想边读书边做点事凑够考试的钱。刚来时寄居在笼翠观,后来观主厌烦又生活困窘,才想出给心愿条加红的办法。刚刚情况好了些,虞子蓠就来捣乱了。
        虽说女大十八变,但是杜振声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份谋生的差事,这姑奶奶来这一捣乱,估计又有变卦。况且杜振声并不想再跟杜家有瓜葛,因此当天晚上就卷着包袱逃走了。
        子蓠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向母亲询问关于当年那位表哥失踪的事情。“也要怪你二舅太狠得下心,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就这么放任不管怎么行呢。”子蓠没有把在道观中看到的事情告诉母亲,只等着第二天再到那里弄个明白。但是第二日再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她越发断定那个就是当年失踪的表哥。
        虞铨有个长兄名虞镛,考了三次科举才谋了个知县的职位。干了七八年,父亲虞绍儒的旧下有发达的想报答虞绍儒的提携之恩,因此帮忙给虞镛找了个京差,做了顺天府治中,是个正五品的官职。虞镛为人读书资质不高,也不善官场交通,能得这么职位完全靠父亲的关系。他为人倒是老实憨厚,极重孝道。他夫人是林氏,生有两男三女。一个儿子考了举人就到吏部报到去了,另一个儿子不喜读书在江浙一带漫游。大的两个女儿皆已出嫁,剩下一个最小的女儿闺名舜英,仍待字闺中。
        虞舜英与虞子蓠杜秋儿同生于康熙二十九年,三个人连着三个月份。杜秋儿生于七月,虞子蓠生于八月,虞舜英生于九月。虞舜英自娘胎出来就身体羸弱,时常有些小病。五岁那年得了场感冒,从那时起就落下了个怕风的毛病。时常虚汗冒出,炎热天气也觉得冷。风一吹就要打喷嚏,常常觉得疲乏无力。十二岁那年又得了场重咳嗽,治了一个月不见效果,眼看不行,虞镛托人访来个名医才治好。因此她住的地方,总是门窗紧锁,一丝风也不放进来。
        虞舜英自知自己身体虚弱,总有朝夕不保的感觉。因此性情多愁敏感,常常锁在房里,一日到晚不与人说一句话也是正常。林夫人看在眼里,只有叹气,也没有别的法子。那日在妙语婚宴上见到侄女子蓠生龙活虎,心里更加羡慕。
        暮春时节,因风凉且柳絮飘飞,虞舜英又是将自己锁在房内。院里草绿花开,似与她一点不相干。这样生机勃勃日子里,连笼里的鸟儿都不如。才十八岁的年纪,虞舜英常常想到生死的事情。她有时觉得了无生趣活着真不如一下闭眼就魂飞到那不知的世界里,但人总有恋生之情,她每日就在这种惆怅忧闷中过。
        一日下午,虞舜英方才小憩醒来,丫头正在房中纳鞋底。屋内香炉香气氤氲,舜英穿起衣服下床来。虞舜英问丫头:“春天可是要到了?”丫头只当她是开玩笑,答道:“这会立夏都过了,姑娘才问春天。”虞舜英听了不信,就要开窗去看。
        丫环连忙将一件厚厚披风拿来披在她身上:“这会还凉得很得,姑娘要仔细些。”虞舜英难得将窗子打开,窗开处,一阵风吹入,她顿时觉得冷得发颤。丫环连忙上来要掩窗,舜英摆摆手,“我想瞧瞧外面。”
        向窗外看去便是后园,园中有个小池。池中水色青绿,荷叶平铺其上。池边草儿青青,尽显茂密向上之状。园中桃花已落,叶子发得满枝都是。另有两株茶花,往年大朵红花开满枝头时,甚是美丽。此时枝头也只剩几朵残黄的,落地的都烂入泥中。





第23章 伤春小姐
        舜英见此景象,不禁想到自己。自己这身病痛,恐怕不久自己也要像这些花一般凋落,身陨黄泥。丫环见她呆立窗前,眼睛红红,知道她又伤感。“姑娘还是关上吧,风吹着对身体不好。”
        舜英便移了步子,丫环上前将窗关紧。她轻移莲步走到书桌前,丫环知道她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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