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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氏道：“可不就是吗？当初可是他们唐家追着咱们，要与咱们家结亲的，现在他们又出面悔婚，可就是太坏良心了？少安，你就拿着这张信出去给众人看看，瞧瞧他们当初是怎么约定的？我们林家老爷是如何待他们唐家老爷的？他们现如今做的这些事儿还对得起咱们不？无论如何得叫他唐家好好丢丢脸。”
　　郭少安又笑了：“姑母，这封信最大的用处，并非来证明唐家人忘恩负义，您看这里……”
　　郭少安照着信纸上轻轻一点，郭氏恍然大悟，连连拍着自己的手背道：“少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日只要我那表妹唐夫人再上门来管咱们要银子，我就这般应付她。唉，少安啊，你啊，真是有能耐，竟然能找到这么有力的线索来，姑母我还真是没有看走眼！”
　　其实这个线索还真不是我第一个发现的……郭少安眉目一顿，四周环顾了一圈，突然问道，“嫂夫人这阵子怎么样？服侍得姑母还好？”
　　郭氏一摆手：“她一个乡下丫头又不懂规矩，在我眼前服侍着也是碍眼，这几天我只叫她来请个安便罢了。”
　　郭少安想起来昨天菜籽去找自己的情形，心下微微一动，道：“姑母，按说内宅里的事情，不该侄儿我来置喙，可是适才我进门的时侯，与林管家聊了几句。说是昨天曹三带着一群人要硬闯咱们宅院，是叫少奶奶给挡回去的？”
　　郭氏早就听说这件事情了。
　　当时林管家来说的时侯，也是眉飞色舞的，直说这个少奶奶如何厉害，如何伶牙俐齿地将那帮人给挡了回去，特别提到，少奶奶还亲自提着棍子去迎敌，神色之间颇有侠女之风，竟是当场就把那帮人给震住了。
　　而吴妈和丫环们嘴里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
　　少奶奶手里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偷偷摸摸的要往后宅走，那些人以为她拿的是什么好东西，于是就硬要来抢，少奶奶直接当众把裙子一掀，把东西藏到裤裆里，还叫嚣着叫那些人有胆子就上来搜。那些人是被她给臊得不敢再往里闯了。
　　至于菜籽是往裤子里头藏了什么东西，郭氏心里头还疑了一阵子，暗地里叫下人们把自己房里的东西，还有少爷那宅子里的东西，包括宅院库房，所有菜籽有可能去的地方都给搜了一遍，确定没有丢一件贵重的东西这才放心。
　　猜度着也有可能是菜籽嘴馋，偷了点心什么的了吧？
　　可饶是你拿的东西再不值钱，当着那么多男人掀裙子也是极不体面的呀　！
　　郭氏越想越膈应，适才还在寻思着，一会儿见了她该怎么说她好呢，可巧郭少安就问起来了。
　　

　　第15章　第　15　章

　　郭少安看着姑母的脸色，料想昨天菜籽哭诉的那些事情也未必都是虚的。
　　姑母是大家闺秀出身，自然是看不上菜籽这样的小户女子，平日里鄙薄着一点也是有的，只是眼下的林家已非往日，有的事情，自己也该是提醒姑母一下。
　　“姑母，恕侄儿多嘴，那位嫂夫人侄儿也见过了，要说这举止端庄得体，的确是称不上。但是好在她人品仗义，危难之时也知道站在咱们林家这边替咱们出头。她年纪小不懂规矩，您就好好指点着她一些，毕竟她如今进了咱们的门，也是咱们林家的人了不是？”　
　　郭氏苦笑道：“少安啊，不瞒你说，我把这丫头娶进门只是为了给清欢冲个喜，其实这心里本是不怎么在意她的。不过昨日听得林管家那么一说，我也觉得……唉，是啊，她到底已经是咱们家里的人了，不能全然没有规矩，我是得多管着她一些。”
　　郭少安笑道：“有您亲自来管教，相信少奶奶很快就会端庄起来的。”
　　二人又闲话了几句，郭少安起身告辞。
　　他前脚走，郭氏就吩咐吴妈：“去把菜籽给叫来吧，昨天的事情我得好好问问她，她到底是藏什么东西了？怎么还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掀自己的裙子？这些规矩别说是大户人家的女人不能做，哪怕是小户家的女子做出来也丢人！你现在把她给叫来，我得好好给她点教训！”
　　菜籽此时正靠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打瞌睡，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要陪着林清欢说话，觉总是不够睡。
　　如月找到她时，她正张着嘴打呼噜　，口水把怀里的枕头都打湿了一片。
　　身后的屋子里林妈带着两个丫环正在打扫。
　　只听得玉儿道：“少奶奶这几天是在房里做什么了？我今日打扫竟然从床底下扫出来一堆碎瓷片来，她偷着把咱们的杯子打碎了几个，都在床底下藏着呢。”
　　翠儿道：“何止是杯子碎了几个？连脸盆子都被摔得扁了，你说少奶奶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道惜物啊？”
　　玉儿道：“更怪的是，床底下还翻出来一套衣服，竟然是少爷的，上面沾的满是泥，你说少奶奶她到底关起门来都干了什么啊？‘
　　两个人的话被林妈一口打断　：“你们两个收拾着东西，还那么多话？”
　　翠儿和玉儿不满道：“林妈，不是我们说嘴，屋子里的物件损成这样，万一哪天夫人问起来，不还是咱们担责吗？现在少爷病着，按说园子里只有她这一个主子，可是这个主子也太没有个主子样儿了……”
　　林妈斜了正在苑子里头呼呼大睡的菜籽一眼，叹了口气道：“再没个主子样儿她也是少爷房里的人，只要没有对少爷不敬，咱们也是能容她的。”
　　走到床边对着林清欢看了两眼，林妈道：“许是最近身边有点人气儿养着，我觉着少爷的气色象是好些了呢……”
　　正说话间，如月走了进来，到菜籽身边照她身上推了一把：“少奶奶，夫人要找你呢。”
　　菜籽正在作梦呢，突然听到如月叫她，骨碌一下子爬起来，赶快起来把头发梳了梳，洗了把脸，就随着如月往正苑走。
　　**
　　菜籽迈着小碎步进了门，恭恭敬敬地上前施了一礼：“妾身见过夫人。”
　　郭氏冷声道：“昨日我听说曹三那几个无赖上门的时侯，是你挡住的？”
　　一说这事儿，菜籽神色中就带出一丝得意来：“是，就是我上前挡住他们的，一群暴民，合起伙来上门欺负人，那我还能忍得了？！”
　　“放肆！”郭氏一拍桌子，厉声道：“你莫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昨日那些莽夫们上了门，不是有林管家和家里那些男丁在拦着的吗？
　　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少奶奶，竟然亲自上去和那些男人撕扯，万一被摸着你身上不该摸的地方，丢的不还是咱们林家的人？！”
　　菜籽一怔：“我那会儿……不是没想那么多吗？”
　　郭氏恼道：“对，你就是不想那么多！以往那么多年，你就是个乡下孩子，这管教礼数都少了些。可是那一天我是怎么跟你说的？
　　你如今是林家的人了，我们林家可是体体面面的大户人家？我们林家走出去的人，哪怕是个奴婢也得是一个个体体面面的。
　　你倒好，一个我们亲自娶上门来的贵妾，却是拿着自己的体面这么不当一回事？你可是想要置我们林家于何地啊？”
　　菜籽万没想到，自己昨天拼尽全力抵挡那些人就是为了保护林家，结果这件事情落到郭氏那里，倒成了一千个一万个不是了？难道在她心里，自己就该在林家危险的时侯袖手旁观？这才算是保存体面？
　　看着菜籽那一脸愕然，郭氏心中更加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啊？难不成是觉得我说得不对？”
　　菜籽突然有点想笑，进了林家这么几天，自己真是有点分不清什么叫对什么叫不对了。对于这深宅大院里的漂亮女人们来说，哪怕此时天塌下来了，也得是先顾着个体面！
　　可是话说回来，体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能当吃还是能当喝？是能当被子盖还是能当衣服穿？
　　眼看人家那群无赖就要破门而入抢林家的东西了，你还叫我先顾着体面？
　　菜籽心里头真是一万个想不通。
　　“你怎么不说话？到底觉不觉得自己错了？”郭氏问。
　　菜籽低头小声道：“大概，我就是……错了吧……”
　　郭氏柳眉一竖：“你还说大概，你……”
　　话音未落，忽然听得门外有人禀道　：“夫人，唐夫人来了。”
　　郭氏心中勇气正盛，听说唐夫人来了，当即将手一抬：“叫她进来吧。”
　　对，我就叫你唐夫人马上进来，有的话，咱们当面说清，你也知道知道你们家的人都做了些什么忘恩负义的事儿！
　　菜籽还在一旁站着，夫人不说让她走，她也不敢走，只得随着吴妈一起站到了郭氏身后。
　　转眼见一位面银盆的妇人进了门，迎面就是一脸热笑：“啊哟，老姐姐啊，我又来看你了。”
　　郭氏淡然一笑：“妹妹，你倒是来得挺快的啊。”
　　唐夫人听出她语气中的奚落也只作无视，直接往客位上一坐，端起茶来就抿了一口：
　　“唉，老姐姐，你也莫怪我着急，昨儿个京城里头已经捎过信儿来了，那里的房价是蹭蹭蹭地往上涨，一天一个样儿，我们先前看中的那宅子转眼又比年前贵了几千两银子，人家东家可是连三赶四地催着我们赶快过去呢，要是慢上一步，怕是就被别人给抢走了，所以我今天来嘛，呵呵……老姐姐啊，我们家那十万两现银，您可备好了？”
　　郭氏僵着脸皮一笑：“知道妹妹你着急，可是这帐务上的事情咱们也得慢慢理啊，吴妈，你将那几封信取出来，叫唐夫人看看。”
　　唐夫人咕哝道：“信，什么信啊？咱们今天不是说拿股金的事儿的吗？与信有什么相干？”　　
　　吴妈已经将一封信递了过来，唐夫人接过来看了一眼，不由得脸色一变。
　　郭氏开口道：“妹妹，这信上的笔迹你是认识的吧？写信的不是别人，正是你家老爷和我家老爷。正是当初你们家老同我们家老爷借银子的条子，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的，五千两银子，十分的利，这不错吧？”
　　唐夫人呵呵呵干笑了几声，道：“这个嘛……对，这是我们家老爷的笔迹，只是这时间都过去二十年了啊？后来咱们两家人一起做生意那么久了，这五千两银子怕早就该是抵完了吧？你此时拿出这个来说又有何意啊？”
　　郭氏冷笑：“这里还有第二封信，是咱们两家互相约为儿女亲家的信，上面写得清楚，因为两家是儿女亲家，所以这笔钱作为清欢给舒雅的第一笔聘礼，可以免了。
　　可是现在这两家人已经不是亲家了，这信上的欠款我们林家可以讨回来了吧？就连这旧日里的情份，我也想一并给讨回来！”
　　郭氏将戴着银镯的手往桌子上一放，发出一声铮响，声音也不由得往上提了提：“我今天将这些信让你看，就是让你回忆一下当初是谁带着你们家唐老爷入的行？又是谁帮着他做下的这第一笔大买卖？做这第一笔买卖的时侯，眼看着你家唐老爷钱不够，又是哪一个借给你们的？现如今，这往日里的所有的情份，你们可全都忘了？”
　　郭氏的情绪这么激动，倒是也叫唐夫人怔了一瞬，可是一转眼，她又呵呵笑道：“老姐姐，我知道，您这会儿嘴里不说一个脏字儿，可是这心里头，怕是已经将我们一家人给骂了个遍吧？
　　不瞒您说？前几天来给我们四丫头退婚的时侯，我关起门来哭了一宿。咱们两家人以前是多好的关系啊？哪怕不说往年一起做生意的那些情份，只说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儿女亲家，他可不是白处的啊？
　　可是现如今您叫我们怎么办？我们家舒雅不是没有等你们家清欢吧？一个女孩子，打生下来，就定了是你们家清欢的媳妇了，里里外外地等了他十八年啊。
　　可就在他们办婚事之前，你们家清欢突然出事了，换了是别人家的女孩子，这婚事当场就得作罢吧？可是我们家舒雅硬是又等了你们家清欢两年，一个姑娘家二十年的青春白白虚度，硬是把自己等成了老姑娘，这份情义该值多少？”
　　

　　第16章　第　16　章

　　唐夫人把胸一挺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郭氏急声道：“对，也正因为我心痛舒雅这才同意你们退婚啊？可是退了婚，你们又要撤股，这是否就缺德了些？”
　　唐夫人一声冷笑：“哈？缺德？说我们家人缺德？姐姐，这一句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可是要说缺德，我们可比不上你们林家。”
　　唐夫人把身子往前一探，皮笑肉不笑地道：“您自己想想，这上面写的可是十分的利，哈，城里头的高利贷都不敢要的这么高！可是你们林家管我们唐家要的啊。
　　今天这件事情你要是不提，我也就不想说了，二十年前，我们唐家刚开始做生意，本钱不够了，管你们林家借上一点，你们竟然就收了我们这么高的利息啊？
　　哈，情份？这就是你们林家给我们唐家的情份！”
　　郭氏被她这么一激，脸都止不住红起来了：“哪怕是十分的利，我们家老爷也借给你们了啊？要不是有这第一笔生意，你们家唐老爷怎么可能赚到那么大一笔？！之前我们老爷是怎么帮你们的？你们难道都忘了？现在又说来撤股，你们一说撤股，弄得所有的股东都要来撤，就连那些散户都要一起来撤，弄得我们的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帮我们还管我们要这么高的利息？！”唐夫人把手往腰里一叉，说脸上的肥肉直抖：“不是我说，生意人，谁不是利字当头？话我这么跟您说吧。要是林老爷在，现在有人拿着刀子逼着我，我都不撤股。
　　可是现在他不是不在了吗？他不在了，清欢也病着，眼看这林家的大架子要倒，您还死死地拦着不叫我们撤股？这不是逼着我们诏家和你们林家一起往下败的吗？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这算不算是临死都要拉个亲戚当垫背的啊？”
　　唐夫人一通急眼炮下来，郭氏不免自慌了阵脚：“我……我哪儿有这个意思啊？”
　　唐夫人既然敢上门来缠，那是定然是把郭氏的脾气都给摸清了，此时一交手，自然是指哪儿打哪儿，无理也能强出三分理来。此时一看到郭氏这个样子，就知道这一个回合她郭氏已经输了。
　　唐夫人立马反被动为主动，不说自己撤婚撤股，反说林家做为生意伙伴先放了高利贷，不顾亲情只顾利，现在又拉着自己一家人当垫背，那才是真正的背信弃义呢。
　　就这么两三个回合下来，郭氏就被堵得面红耳赤，连说话都有点结巴了。唐夫人反倒是志得意满，斗志昂扬，明明是她负义在先，这会儿倒象是郭氏没理了似的。
　　“罢了罢了，既然这会儿姐姐你把这二十年前的欠条子拿出来了，那我也不怕和你清这个帐。这上面写的是十分利对吧？当初借你们五千两银子，十分利那就是一年五百两银子。
　　呵呵，好啊好啊，你们林家也真敢要，这么高的利息怕是全城也只有你们林家敢要。
　　得，你们家既然敢黑着心收这份高利贷，那我也就不怕给你们，总共连本带利一万五千两银子，我这会儿私下里作主从我们那十万两本金当中给扣了。往后啊，我也算是看清姐姐你的人品了。给自己家亲戚放高利贷？您还真下得去手！”
　　唐夫人一边说，一边把怀里的帕子取出来在脸旁边扇着，脸上的表情好象是郭氏做了件极为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还在忍着恶心包容着郭氏一样。
　　郭氏被她给挤兑得没有脾气，今天明明自己是拿出证据来想和她讨一份旧情的，结果说来说去，自己反倒是成了向亲戚放高利贷的恶人了？
　　郭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当真是说不出的尴尬。
　　唐夫人看她难堪，继续将她：“行了行了，姐姐，你也别再做这样的表情了，妹妹我今天也算是看明白了，在你心里啊，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份抵不过这么点银子去。
　　你想放高利贷，那我就认了吧，嘿，谁叫咱们两家人沾着亲呢？好了好了，赶快把银子给点点吧，这一万五千两银子算是我吃了个哑巴亏，你直接从股金里给我扣了，余下的还我就好。往后咱们两家彻底清了干系，不再纠扯便好。哼……”
　　唐夫人摇着帕子自顾自地冷笑，郭氏适才的气势被她给挤兑得一分也没有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过了半晌这才低声道：“那些银子，我现在没有……”
　　“你说什么？”唐夫人虎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郭氏的鼻子尖道：“我说姐姐，你这事儿办得可不对吧？前几日我走的时侯是怎么说的？是不是说的今天我就要来取本金？当时是你一口答应下来的吧？今天我按时来了，你又说没有。唉，我说你这是故意耍我呢？”
　　郭氏尴尬得直摆手：“不是，我……我真不是……”
　　唐夫人叉着腰仰着脸，鼻孔里头冒冷气，就跟那被吹开了皮的猪一样，其实她哪里舍得下那一万五千两银子？只是嘴上这么说说罢了，她知道郭氏的脾气，向来是把脸面看得比天大，把情份看得比地厚。只要自己拿出话来将她，怕是她就能一句话把这些钱连本带息全都给舍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