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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个十天半个月，楚侯爷会带着人往附近村落里走走，或者看看海岸，问问船队之类的。半点儿伤感怨念的时间都没给楚阳留下。
　　于是再过了半年之后，这小伙儿不光没有因为情爱问题瘦下来，反而是更结实了几分。
　　这会儿乔柔才放开了给他相看人家，其实乔柔最先看好的是王家的姑娘。这王家是哪一家呢？明心真人的娘家，乔柔的亲弟媳，也是明心真人的侄女儿。
　　王家在广东本就有船队，这次皇上要开海贸，王家这边，也跟着来了个人，算是辅助楚侯爷的。论辈分儿，该叫明心真人一声姑祖母的。当然，这不是说明心真人年纪大，而是王家家族大，年纪大的晚辈也不算罕见。
　　小姑娘爽朗大方，但就是相貌不算特别出众。借着请小姑娘来陪楚瑾说话的机会，乔柔安排着小年轻见了两三次，这不算出格，但凡大家族子女，几乎都是相互见过面的，毕竟大家都要参加宴会之类的。
　　夫妻之事儿，最好是和和美美，否则就是害了小姑娘一辈子，乔柔可不忍心。所以宁愿慢吞吞的来，也不愿意自作主张给楚阳定下。
　　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但女人若是不满意婚姻，能选择的路可就少了。
　　王家姑娘倒是挺满意的，毕竟楚阳相貌不算差，又没闹出过什么不好听的事儿，又好学习爱上进，再加上乔柔这继母也不算难相处，还和她姑祖母是至交。再考虑家世，也没什么大差距，再和楚瑾楚聪相处，也没什么不好处的。
　　这边王家就算是点头了。
　　乔柔就找了楚阳来说这事儿：“若是你也觉得不错，咱们就先定下来，王姑娘也才及笄，比你小三岁，成亲的事情是暂且不着急的，只等你金榜题名，咱们再和和美美的办一场，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楚阳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王姑娘是谁，相貌是有些普通，但那双眼睛灵动的很，几次见面，小姑娘也笑的很是甜美。他不是那钻牛角尖的人，要不然早跟亲姐姐楚瑶一个下场了。明知道刘二姑娘已经不能再去想了，他这辈子也不可能不成亲，那对自己的亲事，还真就认真考虑了起来。
　　不管他曾经喜欢过谁，但日后，他是必定会对妻子忠诚的，他敢发誓他能做到。毕竟，家里妻妾不和的坏处，他见过，比如他亲二叔那后院。后院女人少的好处，他也见过，比如他亲爹。所以他知道该怎么做选择。
　　细想之下，对王姑娘并没有厌烦，反而觉得小姑娘略有几分可爱，楚阳就点头了：“但凭夫人做主。”
　　相貌什么的，并没有什么大碍，他又不是那等没见过美色的人。
　　一年之后，楚阳平平稳稳的过了科举，正式成了个秀才公。同年十月，他亲自去猎取了一双大雁，带着乔柔给他准备的聘礼，往王家下了聘。
　　次年六月，已经二十一岁的楚阳，终于将十七岁的王姑娘给娶进了门。自此，他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了。成了家立了业，也真正的成了顶梁柱了。
　　至于偶尔梦中所见的一些荒唐事儿，都说了是梦了，何必在意呢？人生在世，谁还没做过几个不靠谱的荒诞的梦啊？


第156章　
　　一杯酒喝到肚子里，楚瑶就知道糟糕了。肠胃里就像是着了火，烧的她五脏六腑都要化成水了，她自己就好像是被扔到油锅里烹炸的鸡鸭一样，但幸好，这痛楚的时间并不是很长。等如水一样的清凉覆盖在身体上的时候，她已经是飘起来了。
　　她不傻，地上躺着一个，天上飘着一个，她就知道自己是死了。那一杯酒，可真不是好东西。
　　楚瑶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可能是会死的。毕竟，贵妃娘娘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呆在程大少身边呢？程大少傻不知道，但贵妃娘娘不傻，大约从自己第一次被程大少带到宫里，贵妃娘娘就已经开始查自己的身份了。
　　既然是查明白了身份，那之前的侯府嫡长女做过什么，又是怎么死的，贵妃娘娘想必也很清楚了。
　　程大少这人，就是单纯，这是说的好听了。说的不好听点儿，那就是脑子不好使。大约是从小被姐姐护着，所以就只长了个子不长脑子了吧。
　　她这样的人，在贵妃娘娘眼里，就是极其恶毒，极其蠢笨，极其有心机的坏女人了。贵妃娘娘怎么能允许自己单纯天真的弟弟身边，能有这么一个蛇蝎之人呢？
　　所以那会儿她就知道，她大约是活不了多久了。
　　但她没想到，贵妃娘娘对亲弟弟还真好，为了程大少，竟然还真的找了乔氏那贱人来询问。只可惜，她和乔氏的冤仇，这辈子都是解不开的，乔氏能撺掇着她爹给她报了死讯办了丧事，好不容易清理掉她这个心腹大患，怎么可能还会再将她给请回去给自己添堵呢？
　　贵妃娘娘就是再有权势，也不能在这种事情上压着乔氏去屈服。楚瑶本来也没抱着多大的希望，可真被拒绝了，心里还是挺恼恨的。
　　在外面流浪这两年，其实她吃过苦受过罪，也知道钱财背景这些东西，是很有用的。至少，若她还是侯府的嫡长女，那她就不用进宫当个小宫女了。她和程大少的婚事，也就稳稳当当的了。
　　这辈子她做过的最后悔的时候，就是一时脑子进水，居然从楚家离开了。
　　现下，本来是有能回去的机会的，可惜，被乔氏给拒绝了。她恨不能撕了乔氏，但她也知道，乔氏有这底气，就说明侯府那边，主要是说她亲爹，大约也是这个态度。
　　她或许，是真的没有机会再回去那个侯府了。
　　他们不要她，哼哼，她也不要他们。等她日后荣华富贵了，但愿侯府的人别有什么事情求上她的门！
　　哎，飘着的楚瑶叹口气，现下看来，人家是永远用不上自己了。这世道，可真是，让人不满的很。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落到这样的一个下场呢？
　　她是重生回来的，她对这个世界所有……哦，大部分吧，大部分发生的事情，都有先机，占据了先机的她，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宠儿吗？不应该是做什么就成功什么的吗？
　　为什么会失败呢？
　　楚瑶想不明白，她就觉得，自己虽然知道自己会死，但真的死了，还是挺憋屈挺冤枉的。
　　楚侯爷是她亲爹，为什么到了现在，会连认她都不认呢？楚阳是她亲弟弟……她怎么有点儿想不起来楚阳长什么样子了？努力回想了一下，楚瑶还是放弃了，算了，上辈子这亲弟弟都没能帮她，这辈子，也还是别指望他了。
　　还有老太太，哎，老太太那心里，就侯府最重要，嘴上说着疼爱自己，实际上到了这会儿，还不是说不认就不认？归根结底，这侯府，是比她个女孩子要重要多了。
　　楚瑶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按说人死了是要进地狱的，但她这会儿却飘在大牢里，也离不开她的尸体，她没别的事情做，也就只能将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的事情翻来覆去的想了。
　　活着的时候就只想着争口气了，死了才有空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乔氏又为什么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呢？难道就因为多了个楚瑾？女人多个孩子，就能有这样大的变化？
　　若是她重生之后，行事再小心谨慎些，是不是这辈子就不会这样了呢？但怎么样才能算是行事小心谨慎呢？她之前，做各种事情，明明也都小心的很啊。
　　就是遇上程大少，这事儿虽然出自她的谋算，但她也小心的没露出痕迹呀，至今程大少都还以为他们是偶遇来着。
　　楚瑶想的正入神却猛不防身体被拽着飞起来，等她出了牢笼，才发现，她是跟在了程大少身后。程大少胡子拉碴的，看样子，在大牢里也没受到什么优待。
　　但马上楚瑶面上又露出几分嘲讽来，程大少虽然没受到优待，但他活着出来了啊，他能走在太阳下面，走在人群里面，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她呢？要跟着程大少，要躲在程大少的阴影里，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哦，甚至不能离开程大少。
　　她看着程大少进宫和贵妃娘娘争论，是为了她，但那点儿感动，也就是片刻。她已经死了，就算是程大少争赢了又如何呢？难不成程大少还能迎娶个牌位？
　　她看着程大少在府里烂醉如泥，不停的念叨她的名字。她想碰触一下程大少，却是碰不到。
　　她看着程大少去侯府要个说法，她的亲爹，她的后娘，甚至连下人家丁，都只说侯府的大姑娘已经死了，一个小宫女，不配顶替侯府的嫡长女。
　　她现在已经连生气都懒得生气了，不是早就知道侯府不要她了吗？他们不要她，她也不要他们，大家都是一样的。
　　她看着贵妃娘娘为程大少精心挑选嫡妻，为了让程大少忘记她这个“小宫女”，贵妃娘娘甚至不看重家世，只要相貌人品。没想到这好事儿，还是落到了侯府。
　　楚瑶恨的有些牙痒痒，她一个侯府的嫡长女都攀不上的婚事，就这样落到了一个客居侯府的外姓人身上了。楚侯爷的脑子是进水了吗？
　　可她再怎么不满，再怎么恼恨，她甚至扑上去对所有她不喜欢的人拳打脚踢，可什么用都没有。大家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欢欢喜喜的准备嫁妆，欢欢喜喜的过自己的日子。
　　没人知道，这天空中，还飘着一个楚瑶，侯府曾经的嫡长女。
　　楚瑶慢慢的学会了只看不说话，没办法啊，她说也没人听得见的。所以，她就懒得张嘴了。
　　她看着程大少成亲，他虽然没有碰那刘姑娘，可他和刘姑娘却是相处的挺好。她以为他会永远记着她，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却发现，他看刘姑娘的眼神，越发的温和亲近了。
　　她就知道，程大少的心里，虽然还有她，但那颗心，已经被刘姑娘给分走一半儿了。
　　这世上，果然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永远属于她吧？
　　然后，她听说了老太太的消息。讣告有送到程大少府里，楚瑶跟在程大少后面听到那小厮报丧，脑子瞬间就懵了——祖母没了？
　　怎么没了呢？她不是说，要永远护着自己的吗？她不是说，自己是她的心肝宝贝儿的吗？那怎么就能舍下她走了呢？
　　楚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的，她就觉得自己该回去看一眼的，哪怕是最后看一面也行。然后眼前一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侯府了。
　　老太太的身体，摆在棺材里，脸色有些不太好。楚瑶知道，死人的面色，向来都是不怎么好看的，就像是她自己，死的之后，也是顶着一张黑青的脸。
　　她听见有三婶和二婶的话，说老太太是因为她死的。她听见了丫鬟们的议论声，说老太太是太想念大姑娘死的。她越是听，越是觉得心里像是烧起来一堆火，烧的她浑身上下，哪儿都疼。
　　她原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亲爹不要，亲娘不要，亲弟弟不要。就连找个爱人，看起来也是要移情别恋的，可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要她。
　　可她是什么时候，将这还要她的老太太给丢下了呢？
　　楚瑶等了一天两天三四天，一直等到热孝都过去，也没见到老太太的灵魂，不是说人死了之后都会有魂体的吗？为什么老太太没有呢？是因为老太太不想见到她吗？
　　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想着老太太。
　　想到侯府除了孝，楚侯爷带着家人去外地上任。想到程大少带着娇妻幼子回京。想到楚阳回京科举，随后迎娶新妇。想到楚瑾出嫁，十里红妆。想到亲爹过世，府里素白一片。想到乔氏过世，府里哀痛一片。
　　她不曾见到楚侯爷的魂魄，也不曾见到乔氏的魂魄，好像来来往往，这天地间，就她一个有魂魄一样。
　　楚瑶有些恐慌，将近五十年了，她已经顾不上去想别的了，她只想知道，自己以后，是不是就要一直这样飘着了？地府呢？鬼差呢？牛头马面呢？
　　永远这样飘着，没人看得见她，没人和她说话，早晚她是要疯掉的！
　　是因为她做错了事情，老天爷在惩罚她吗？还是因为她不知悔改，老天爷厌弃了她？熬了五十年，楚瑶终于意识到，她活着的时候做过的事情，并不太对。她为什么能重生？因为心里有执念。那她现在一直飘着，也是因为心里有执念？可她的执念，是什么？
　　她将两辈子的人生，都稀里糊涂的过过去了。她辜负了爱她的，太看重不爱她的。她执着于情爱婚姻，却忽略还有亲情友情。她只想着成亲嫁人，却不曾去学些什么。
　　她只觉得厌恶乔氏，现下回头看看乔氏做的那些事情，她和乔氏相比，不得不承认，她不如乔氏。可现在她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是不是再有一次，她就能胜过乔氏了？
　　这样想着，楚瑶又觉得不对，何必和人相比呢？就像是乔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然后安安分分的过自己的日子，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问心无愧，心存善念，就不惧别人伤害，那不能美满一辈子了吗？
　　人活着，总不能就只是活着。
　　慢慢的想明白了，楚瑶就觉得，自己的魂魄越来越轻了，就好像是挣脱了某种束缚一样。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即将魂飞魄散，还是要去阴曹地府。只是，能不永远飘着，她就满足了。
　　如果，如果还能有下辈子，她觉得，她必定是能过的比前面两辈子好的。
　　只可惜，这样的好事儿，怕是再也轮不到她了。


第157章　
　　乔柔很是为楚瑾的婚事发愁，随着楚瑾的及笄礼过去，那更是愁的，头发都快要白了，楚侯爷的安慰还很没诚意：“没事儿，就算是嫁不出去，咱们楚家也能养活她一辈子。”
　　乔柔忍不住给楚侯爷一个白眼：“你是能养活她一辈子，但楚阳和楚聪能养活她一辈子吗？楚阳和楚聪以后没有子女吗？为什么非得养着个姑奶奶？”
　　乔柔当然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就算是嫁不出去，要依靠兄弟活着，她自己也能活的好好的。只是，这世道，到底是对女人严苛了些。她若是嫁不出去，将来难免会影响到楚阳和楚聪的孩子。
　　但想了想，乔柔又忍不住叹气：“算了，她那性子，我就是逼迫也逼迫不得，很是没必要这样和自己置气。”
　　难道她说了人家，楚瑾就能乖乖听话嫁过去吗？别做梦了，楚瑾要是不想成亲，那就能将整个婚事给搅合了。别小看她，虽然就十五岁，但这些年，真不是白跟着明心真人学习的。
　　越长大，就越是有自己的主意，她现下，只学会了明心真人的随心，还没学会明心真人的收敛。当然，这不是说明心真人教的不好，实际上，乔柔对楚瑾的这种性子还是挺满意的。因为如论什么时候，发生什么事情，楚瑾都能让自己过的好，光是这一点儿，就足够乔柔感谢明心真人了。
　　她这当父母的，也没别的要求，她也知道儿女日后的人生道路上，不可能不遭遇挫折。反正她是保护不了儿女一辈子的，所以，她觉得，儿女有不将挫折当回事儿的态度，就是很好的了。
　　至于现在这性子好不好，乔柔也说不上来。
　　女孩子家家的，不成亲吧，外面说嘴的人肯定不少。可逼着她成亲吧，闺女自己不乐意。乔柔说服自己不发愁一炷香时间，然后就又开始发愁了。
　　楚侯爷不将这事儿当大事儿，所以人家自去衙门了。
　　楚瑾没一会儿就找上门来了：“娘，我自己想做点儿事情，但是吧，没本钱，您能不能支持我一下？”
　　乔柔没好气：“做什么事情？这才刚回了京城，京城和外面不一样，广东那边，因为来往船只多，所以风气比京城更开放，京城内，你稍微做点儿动静大的事情，外面就能将你编排的不成样，你不管做什么事情，可都想过这后果了？”
　　楚瑾笑眯眯的点头：“自然是想过了，娘你以前和我说过，不管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都要事先想明白了，能接受最坏的结果，那就去做，接受不了，那就再多想想，多等等。所以呢，我现在肯定是已经想好了的。我决定，开一个女子学院。”
　　乔柔忍不住笑：“想的倒是挺好的，但是，先生从哪儿请？学生从哪儿来？本朝从没有女子学院，你怎么能保证这些大户人家，普通百姓人家，愿意将女孩儿送到这学院里来？”
　　“先生好请，我先生下个月也会来京城。另外，宫里的嬷嬷也能请几个，再有教琴棋书画的，刘大家这些年也没别的事情做，还有程夫人，这些年名声在外，也是很贤惠的。至于学生，这头一个学院，我打算只招收大户人家和商户人家的，一个有钱，一个有权势，这样学院将来就算是有人不让办了，我也能找门路让继续办下去了。等这个办好了，我就办普通人家女孩子能上的学院，不收学费那种。”
　　总的来说，就是抛砖引玉，用第一个学院，来引出后面那些。当然，第一个砖头也不光只是砖头，楚瑾还想多找一些和她志趣相投的朋友呢。她原先在广东的那些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