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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郎腰瘦不胜衣-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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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商青鲤换好丫鬟服饰,便与元熙乘着轿子去了丞相府。
到丞相府时商青鲤抱着她那个长方形的盒子以及元熙的《百寿图》低眉顺目跟在元熙身后。
元熙刻意避开了她的父母,绕过曲折走廊,去了后院。比起前面的热闹来,后院要清静许多,只有几个往来的家丁,元熙远远便听见元冲和兄长们的笑声从书房里传出来。
她站在书房门外,有些紧张的揉了揉脸颊,抬手叩响了房门。
给她开门的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元烈。
元烈见到她便打趣道:“舍得回来了?”
元熙撒娇唤道:“哥哥。”
元烈笑了一声,还未开口,便听得书房内传来元冲中气十足的声音:“是不是熙丫头?”
“爷爷!”元熙听言忙扬声应道,带着商青鲤一并进了屋。
商青鲤刻意给自己抹了层粉,又上了胭脂,将眉毛描粗了许多,一抬头总觉得脸上的粉都在扑簌簌往下掉。
元烈无意间向元熙身后一瞥,见到虽然低着头,仍旧能看出脸色白惨惨的商青鲤,蹙了下眉,对元熙道:“你贴身丫鬟何时换了?”
“呃……”元熙眨了眨眼,道:“我新买回来的…你别挡着路,我要去见爷爷!”
进了书房的大门往左转,过一道红木的圆形拱门,就能见到靠墙的四面书架上摆满了书籍,上首摆了张长桌,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元冲握了支狼毫在手,低头写字。
二叔元涣家的两个堂兄正一左一右站在元冲身边,聚精会神盯着宣纸上的字。
元冲见元熙来了,手上的狼毫重重往笔洗里一扔,翘着胡子道:“还知道回来?”
“嘿嘿。”元熙讨好的笑了笑,道:“元熙祝爷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她转头想从商青鲤手中取过那幅《百寿图》,却见商青鲤低着头,将抱在手上的长方形盒子一并给了她。
元熙动作一顿,转念一想便知商青鲤用意,不动声色接过盒子和《百寿图》,凑到元冲身旁,撒娇道:“爷爷!这是寿礼。”
一直低着头的商青鲤见此,默默退到一旁,悄悄抬眼向元冲看去。
☆、五三。生来引冻压。
元冲比商青鲤想象中要年轻许多。
他身材偏瘦,穿了身藏蓝色的常服,腰杆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少了几分文人的儒雅,随性且大方。庞眉皓发,岁月在他额头眼尾嘴角都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记,笑起来时眼尾的皱纹清晰可见。
但他精神矍铄,满面春风。
商青鲤收回视线,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汹涌波涛。
元冲接过元熙递来的寿礼放在桌上,先摊开了元熙团成一卷的那幅《百寿图》,绣布上绣线交错纠缠在一起,每一个“寿”字都歪歪扭扭满是线结。
站在元冲身旁的两个堂兄见此哄然大笑,打趣元熙道:“啧啧……熙丫头这绣工当真是绝了!”
元熙脸一红,挤到元冲身边,抱着元冲的胳膊,委屈道:“爷爷…哥哥们又笑话我了。”她把手伸到元冲面前,露出手指上被绣花针扎出来的细细密密的伤口,道:“爷爷您瞧,为了这图,针都把我扎成什么样了。”
少女指如削根葱,葱白一样的指腹上满是细小的伤口,元冲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瞪了眼打趣元熙的两个孙子,温声道:“做不来这些就别勉强自己,熙丫头每天快快乐乐的,就是给爷爷最好的寿礼了。”
元熙闻言眼眶一热,她强忍住没落下泪来,偏头甜甜一笑,重重点头应道:“嗯!”
“这盒子里也是熙丫头给爷爷准备的寿礼?”元冲把《百寿图》卷起来放好,目光落在桌上长方形的木盒上,拍了拍元熙抱住他胳膊的手,温和笑道。
“呃…”元熙看着木盒,眸光闪烁了下,偷偷向商青鲤瞄了眼,却见她低头候在一旁,无法窥见她的神色,只得含糊应道:“是给爷爷的寿礼。”
元冲几人都站在元熙身旁,没有留意到元熙这刹那的不自在。唯独元烈,他隔着桌子,站在元熙斜对面,只一抬目,就将元熙的神情尽收眼底。他顺着元熙的视线看过去,元熙目之所至,恰好是那个面生的丫鬟。
元烈敛目,若有所思。
黑檀木的长盒色泽古朴,含蓄而不张扬。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卷蚕丝织成的云帛,色白如冬日雪,隐隐可见有莹白光晕流转。触感细腻柔顺,入手轻薄。
“嘶。”元熙的一个堂兄抽了口冷气,指着元冲手上的云帛道:“这不是‘松雪斋’千两银子一尺的云帛么……”
元熙:“……”
她突然想到随身揣着整整一盒银票的卿涯。
商青鲤果然也是不缺钱的。
可是……她等下要如何圆场?
元冲听言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复杂的元熙,将云帛缓缓在桌上铺开。
“嘶…这香味……价比黄金的云水墨?”
“嘶…这画……”
元熙:“……”
她偷偷又瞄了商青鲤一眼,苦着脸低头去看云帛上到底画了什么,一见之下骤然一愣。
云帛上画出了雪天的十里梅林,欺霜凌雪的红梅在枝头迎寒独绽,眉眼稚嫩的小姑娘在雪地舞剑,梅树下的中年男子裹着厚厚的披风站在落了雪花的长桌后作画,一笔一划勾勒出小姑娘的身影。
画这幅画的人手法极好,气韵生动,意向平和沉静。
左上角提了两行小字:“野红无处不天涯,绝骨生来引冻压。”
高逸清婉、流畅瘦洁的簪花小楷如红莲映水,碧冶浮霞。
元冲指尖发颤,抚过画上舞剑的小姑娘,又盯着那两行小字看了许久,湿了眼角,喃喃自语道:“小潇儿……”
他喉间哽咽,声音几不可闻。
垂着眸子的商青鲤心中一疼。
“爷爷…”元熙晃了晃元冲的胳膊,道:“您……”
“熙丫头,这画……”
“笃,笃笃”叩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元熙和元冲的话。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圣驾离府不远了。”
元冲按捺住心头的翻滚的情绪,叹道:“要接驾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桌上的画,整理完仪容,便带着元熙等人出了书房。
商青鲤走在最后,跨过门槛,回身将房门掩上,在书房前伫立了片刻,才抬步跟上元熙他们。
元潇七岁那年,日日央着要元冲替她寻个厉害的夫子来府上教她习武。把元潇捧在手心疼爱的元冲不忍心见到元潇眼中的失落,当真请了个夫子回来。
夫子姓白,单名漠。
白漠是元冲年轻时结识的一个江湖浪子,性情温和,为人光明磊落,素有侠名。
元冲与白漠互相欣赏,一见如故。
两人之间的交情,白漠的处事为人,都让元冲十分放心让元潇跟着白漠习武。
元潇七岁习武,到八岁那年的冬天才学会第一套完整的剑法。
那日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学会了剑法的元潇跑进书房拽着写奏折的元冲去了梅林,满心欢喜要把新学的剑法舞给父亲看。
稚嫩的眉眼,不甚流畅的剑招,灿烂的笑,一一落在元冲眼里,堪以入画。
元冲唤人摆了长桌,取了笔墨纸砚,一笔一划勾勒出元潇舞剑的模样。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洋洋洒洒的雪花落在宣纸上,晕开了画上的轮廓,这幅画到底是没能完成。
自元潇十岁起,白漠每年都会挑出三个月来带着元潇四处游历,见多了江湖中的刀光剑影恩怨情仇,小小年纪的元潇学会的,不仅是白漠的一身武艺,还有他嫉恶如仇,藐视权贵的性子。
元潇十四岁那年,白漠死了。
一代侠客,被两个故作可怜的毛贼骗入绝境,用下三滥的手段杀死,且残忍的斩下了白漠的头颅。
元潇不顾母亲赵氏的阻拦,孤身入了江湖,一门心思要为师父报仇。
这一走,就成了元潇与家人的永别。
相府的前厅里甚是热闹,元冲一出现,恭维的,祝寿的,纷纷起身相迎。商青鲤远远跟在元熙等人身后,在快要进入前厅时闪身隐匿在了一旁。
原本商青鲤打算扮成丫鬟,跟在元熙身后看上元冲一眼就离开相府。
但刚刚在书房里听到“圣驾”二字时,商青鲤心中突然浮现出一缕怪异之感。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说不清道不明,让她隐隐觉得今日相府里会有大事发生。
有了这样的预感,她自然无法安心离开。
她选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将自己藏在别人不容易发现的地方,一双眼时刻注视着前厅里众人的动向。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在厅外响起,前厅里的人在元冲的带领下跪地迎接,高呼万岁。
南蜀皇帝风凛,太子风吟晔等人从门外进来。
商青鲤见到风凛笑眯眯在首位坐下,与元冲说笑了两句。
没过多久,便有下人进来通传说北楚逍遥王到了。
商青鲤抬眼就见玉轻舟领着谨言慎行进了前厅,先向风凛问过好,又笑着向元冲说了几句祝寿词。
玉轻舟将将落座,东朝十公主原欺雪也到了。
商青鲤蹙了下眉。
心中的怪异感愈发强烈。
一直到开宴,商青鲤看着坐在首位没有离去之意的风凛,终于想到了不对的地方——她今日没有见到顾轻。
顾轻是元冲的外孙女,又是晋王未过门的妻子,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不出现?
而且,侍卫通传时,商青鲤并未听到“晋王”二字,这便意味着晋王风吟晅也没有来。
就在商青鲤疑窦丛生的当头,门外忽然响起整齐统一的脚步声,声音很沉,间或发出些盔甲摩擦的声响,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行军时特有的声音。
商青鲤眸色微变。
她飞身上了屋顶,居高望远,一眼就能看到无数人马手执利器包围了相府。
为避免暴露自己,她匆匆估算了下人数便趴在了屋顶上,轻手轻脚揭开了屋顶上的两块黛瓦,继续观察着前厅里的形势。
突然闯进来的人马包围了厅中的众人,不少人惊慌失措,打碎了碗碟。
首位上的风凛笑着安抚了众人几句,神色无波。
而站在众人中间的元冲,神色也没有任何波动。
商青鲤将风凛和元冲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下稍定,想来今日这出戏是风凛与元冲早就料到了的,甚至有可能本就是这两人联手给人搭的台子。
接下来的戏码果然如商青鲤所料。
太子登基在即,一心想要皇位的二皇子在御史大夫的煽风点火下选择了谋反。
商青鲤看了眼叫不出名的二皇子,视线一转直接落到了他身旁的御史大夫身上。
这一眼看去,商青鲤直接捏碎了一块瓦片。
御史大夫四十来岁的年纪,生的慈眉善目,眉眼间是掩不住的书卷气。
他脸上始终挂着温和的笑意,见之让人心生好感。
时隔多年,商青鲤再看他挂在面上的笑,只觉刺目。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想下去一刀将他砍死的冲动,低声一字一顿道:“孟时臣。”
☆、五四。惊涛来似雪。
元冲为相三十五载,深受风凛信任。
君臣二人向来默契,在朝堂上只消一个眼神就能体会彼此用意。
元冲见风凛笑眯眯拿纲纪伦常来质问二皇子风引晠,便知风凛是有意拖延时间,两人一唱一和惯了,见此也在一旁摆出些大道理与风引晠在言语上周旋。
“谋逆”、“篡位”、“乱臣贼子”一顶比一顶大的帽子扣下来,风引晠冷笑道:“论才智,儿臣与太子在伯仲之间,凭什么他一生下来就是东宫之主?就因为他是皇后所出?”
“晠儿,为帝王者不单单是论才智。”风凛止了唇边的笑,叹道:“才智手段都是其次,心胸眼界才是至关重要,前者关系到我风氏江山能有多稳固,后者却关系到我风氏江山能走多长远。你心胸狭隘,性情暴虐,即使为帝,也做不了明君。”
风引晠铁青着脸,道:“父皇……”
“二皇子。”孟时臣打断他的话,道:“何必多废口舌浪费时机,自古以来成王败寇,赢了的人才能青史留名。”
“孟卿此言差矣。”风凛笑道:“逼宫篡位得来的江山,名不正言不顺……”
“呵。”孟时臣笑的儒雅,接过话道:“圣上的手段臣见识过,臣不欲与圣上多做口舌之争,臣知圣上今日是有备而来,但今儿晋王恐怕得让您失望了……”
听到孟时臣提及晋王,风凛皱了下眉,话题一转道:“朕自认待孟卿不薄,卿如今身居三公之列,何故来趟这浑水?”
“呵呵。”孟时臣低笑,面上的笑容越发和气,他往前走了几步,在离元冲三步开外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道:“臣自认待圣上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十一年前若无臣,西临又怎会如此轻易被圣上吞并?若非西临亡国,南蜀今日又能拿什么与北楚并肩?”
“臣在西临二十年,没有一天敢忘记臣是圣上埋在西临的一颗棋子,西临给了臣高官厚禄,给了臣无上荣宠,臣从未动摇过半分。”
“臣以一己之力,搅乱了西临的朝堂,又以一己之力,为圣上谋下了整个西临……可是臣得到了什么?西临遗民骂臣不忠不义咒臣不得好死,圣上赏了臣一个御史大夫的官衔。臣为圣上半生操劳,得到的……却是一世骂名和一个没有实权处处被丞相压制的官位?”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圣上所为,当真让臣心寒。今日臣走到这一步,圣上也莫要怪臣。这一切,都是圣上和丞相逼臣的。”
孟时臣这一腔话,七分真三分假,字字句句情真意切,听得在座的不少官员都微微变了脸色。
他浸淫官场多年,深谙御人之术,蛊惑人心煽风点火这样的事做起来毫不费力,若没有这个能力,他又怎会说出“以一己之力,扰乱了西临的朝堂”这种话。
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了不少官员的心里。
风凛眸色一沉。
元冲笑了笑,正欲开口,站在他身后的元熙忽地窜到他身前,瞪着孟时臣道:“呸呸呸,你少把你自己说的那么可怜,在座的叔叔伯伯们跟你同朝为官时日也不短了,你是什么货色大伙儿都清楚地不得了。你莫要说得你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爷爷也从来不做以权压人的事。”
元冲:“……”
风凛:“噗。”
孟时臣额头青筋暴起,道:“你……”
“哼!”元熙叉着腰,不给孟时臣开口的机会,道:“你不就是仗着当年立了大功么?所以纵容你家那个小崽子……谁来着……哦孟宜歌强抢民女,逼死了人家姑娘一家子,还有你那女儿孟宜诗也不是什么好货色,每天把‘我爹爹替南蜀立了大功,没有我爹爹就没有南蜀今日’挂在嘴边嚷嚷,嚷嚷也就算了,还没事就在府里亵玩少年,养男人!”
元冲:“……”
风凛:“噗。”
孟时臣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
“你什么你?”元熙开始挽袖子,道:“我爷爷做了三十多年丞相,民间一口一个青天恨不得把爷爷供起来,怎么没见圣上说我爷爷功高盖主不待见我爷爷?你瞧瞧这些年你做了什么事儿?朝堂上我不懂也不说了,就你纵容你的儿子女儿强抢民女民男这事就该被拉出去游街了!你自己行不正坐不正,你还有理了?你怎么不上天呢?”
元冲:“……”
风凛:“说得好!”
在座众人:“……”
元熙用词粗鄙还带着浓浓的市井味,实在是没有半点书香门第养出来的书卷气。
偏偏她这一席话听起来粗俗,细想之下却字字在理。
轻描淡写就打消了孟时臣那一腔话带来的煽动性。
孟时臣见此沉下脸来,冷笑道:“牙尖嘴利。”
元熙冲他盈盈一笑,露出整齐洁白如扇贝的一排牙齿,道:“过誉了。”
孟时臣:“……”
这时二皇子风引晠回头看了眼天色,出声道:“儿臣知道父皇想要拖延时间,儿臣自然要顺父皇的意,可是父皇…您看……时候不早了,风吟晅还没来呢。”他笑了一下,接着道:“看来他是来不了了,这戏也该结束了。”
他言罢打了个手势,冷冷一抬下巴,道:“全部拿下。”
孟时臣阴测测看了眼元熙,补了句:“元家一个不留。”
风引晠皱了皱眉,却并未出声制止。
元熙一听跳起脚来骂道:“本姑娘怕你不成!”
元冲终于憋不住,伸手一敲元熙的脑袋,道:“站爷爷身后去。”
“才不要。”元熙四处瞄了瞄,见兄长元烈手上不知何时已握了柄剑,二话不说便把剑从元烈手里夺了过来。
元烈一惊,道:“熙……”
此时前厅已经乱成一团。
不少官员选择了束手就擒,也有性子烈的武将直接与风引晠的人马交上了手。
元熙看了眼已经冲过来的一队人马,对元烈道:“哥哥,你护好父亲母亲,我来保护爷爷。”
元烈清楚元熙有几斤几两,听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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