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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春慢-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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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瑶心中自然古怪,正犹豫着要不要问,又听孟振笑道:“才人先请。”

    章怀秋道:“瑶儿,那我先进去了。”

    “等等!”东方瑶叫住二人,不解道:“薛侍郎这是何意?”

    孟振停了下来,面上笑容敛去,正色说道:“东方才人,臣下并无他意,只是要请章才人先进去说明案发原委,这是规矩。”

    章怀秋颔道:“瑶儿,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

    东方瑶有些郁闷,这是什么事嘛。

    她又看了一眼那衣服,阳光打在上面,金色的光辉实在是要人睁不开眼,于是她推门走了进去。

    左侧一射之地,一架高凳,上坐一人,五官俊朗,棱角分明。

    “妾见过郡王。”

    东方瑶深吸一口气,福礼。

    “无妨。”李衡乾淡笑。

    他面前是一张高案,上有绣鞋一双,显然亦是几缕金线穿插其中。

    当日东方瑶看到这双鞋子的时候,只心中有些奇怪罢了,却并未深思,今日一见这婢女的衣服,她心中疑惑更甚,不由得走上前去,仔细打量这件襦裙。

    一个婢女的衣裳,怎么会绣有金线?

    难道是这婢女身份不一般?

    可内宫之中,惟有六品以上的嫔妃衣饰才能绣有金线,且金线的数量还十分有限,此女若并非婢女,难不成还是皇妃?

    东方瑶皱起眉来。

    李衡乾神色淡淡,兀然开口:“贴身中衣是普通绸缎,并非上品。”

    东方瑶拔下鬓上一簪,拨开衣裳来大略一扫,果然,中衣了了。

    看来这说什么结案,大约是掩人耳目的了,可是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她和章怀秋是无头女尸案的缘起,可是很明显她们两个人都不想掺入其中不是么?

    李衡乾见东方瑶的脸渐渐变得没有任何表情,不禁心中黯然。

    “郡王想做什么,不妨直说!”东方瑶把簪子收到袖中,看着李衡乾,语气平平。

    “别这样看我,瑶儿。”李衡乾别开头去,眼中颇有受伤的神情。

    东方瑶讪讪的收回那种带有鄙夷而又不屑的目光,逐渐正常,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衣服,低声道:“郡王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

    “你这么聪慧,想必也猜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婢女名为惜珠,原为寿春宫陆贤妃下的婢女,去年冬日十二月二十,原本是犯错后被逐出大明宫,却不知为何又被人割去头颅,推入大明宫东湖。”

    “什么?”东方瑶忍不住心砰砰跳起来,这件事情还跟陆静娘有关?

    “背后一刀虚弱无比,本是不足致命;脖颈一刀,强劲有力,才是致命要害,”李衡乾看向东方瑶,缓缓道:“案子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之前所说与掖庭有关不过是掩人耳目,这些日子宫中眼线渐多,你又率先发现这女尸,是以要,要加倍小心。”

    话说到后来,李衡乾愈发晦涩。

    他不是不会说好话,相反,从小母亲伤逝,父亲郁郁之日多,无人教导之下,有些话他说出来得心应手,可不知为何,偏偏在东方瑶面前,他说出来却格外难受。

    “多谢。”

    李衡乾心中顿时一喜,然而东方瑶的下一句话,却又令他笑意凝滞。

 第七十九章 富贵荣华

    “多谢郡王提醒,妾自会倍加小心,既然无事,那妾便先出去了。”

    东方瑶走出来,掩好门。

    她有些恍惚,等章怀秋出来之后,她进得堂中,有人笔录,问她些关于发现绣鞋的问题,她也都一一答了,末了,才离去。

    坐在马车上,东方瑶心中无限感叹。

    也许崔城之说的对,放不下的心,不过是为自己徒增烦恼。

    于是她心中逐渐明朗了起来。

    看着东方瑶这颇为挣扎的表情,章怀秋也猜到了几分,但是她这人向来如此,即便观察入微,不会多说一句,也不会多问一句,因为她知道自己要谨守本分。

    马车颇大,里面倒也生了火盆,只是依旧有冷风顺着车帘钻进来来。

    但她还是忍不住握住了东方瑶的手:“你看你,手这样凉,出来的时候还是多穿些好。”

    ……

    烟雾缭绕,香风阵阵。

    济世的手颤抖着拿着几炷香,“菩萨在上,信男指天当地,发誓我从未想要害过惜珠,那丫头分明是被陆静娘害死的,与……与我无关,菩萨保佑,信男所求不多,唯留一条贱命便可,从此荣华富贵,必加倍珍惜……菩萨保佑!”

    他喃喃自语了许久,忽听门“吱嘎”一声,转身一看正是自己的心腹铁奴,忍不住快声询问:“如何了?”

    铁奴面露艰难之色:“郎君,这……”

    “这什么这,快说呀!”济世一急,手抓住心腹的肩膀,行动间竟扫下欢门前的常明灯。

    常明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琉璃碎在地上,那刺耳的声音仿佛一根细针扎在了济世的胸口上。

    济世愣愣的瞧着地上这盏碎裂的常明灯,许久才颤声道:“师傅说,此灯若碎,必生大祸……”

    铁奴喉咙滚动了一下,“郎君,郎君……刚才奴到刑部偷偷去探听,惜珠的身份已经、已经被发现了!”

    “怎……”济世脸上形容惊恐:“不是都要结案了么?”

    “我亲口听孟振对手下人说,说是结案不过是掩人耳目之计,目的就是为了不要让凶手轻举妄动……”

    济世几欲瘫坐在地:“枉我在外游荡十八年,尽然栽在了陆静娘那个贱人的手上!”

    “趁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惜珠怎么死的,郎君还是赶紧走罢!”

    “对对对,走,马上走!”济世一个激灵坐起来,拿起香案上一尊小金佛就塞进袖口,可是他跑到门口,忽停了下来。

    “郎君?”铁奴见他听了下来,叫了一声。

    济世有些狼狈,他以往干净整洁的衣服上撒了不少的香灰,两手攒在胸前护着袖口的金佛,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心虚的小偷:“嘘,别说话,我现在还不能走!”

    “郎君待……如何?”

    ……

    陆静娘这些日子心神不宁。

    这日傍晚她正坐在台前梳妆,镜中女子花容月貌,只可惜面容憔悴无比。

    她愣愣的盯着案几上的一对明月,入了神。

    “叮当,叮当”门外碎玉子一响,门被打开,走进来碧玺。

    她见陆静娘脸上喜悦之色褪尽,不免心中一疼:“娘子,你可用午膳?”

    陆静娘看不不看碧玺手中的碗筷,只不耐烦的挥挥手:“出去出去!”

    “娘子,你早膳没用,总不能连午膳也不用罢?你就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还未出世的小郎君想想呀!”

    “小郎君?”陆静娘戚戚一笑,手摸摸小腹:“他都不来看这个孩子,我要他有何用?”

    碧玺大惊:“娘子这是在说什么,陛下怎么会不来见小郎君?”

    陆静娘幽怨的看了碧玺一眼:“你明知我说的不是陛下。”

    碧玺低下头:“自从惜珠死后,他来的就愈发少了,可见其情之浅薄,娘子为何还不死心,对他念念不忘?”

    说完这句话,碧玺良久都没有听见回音,一抬头,竟见陆静娘眸中含泪:“你骗我,碧玺,我不愿听这些话,他一定回来找我的,这是他的骨肉,他怎能置之不理!”

    “我的天,娘子你这是说什么呢!”碧玺忙捂住陆静娘的嘴:“陛下的骨肉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可陆静娘只管哭,午膳没用,整个下午都是郁郁,碧玺提心吊胆,唯恐皇帝突然袭击上门来,好在到了傍晚这会儿外面依旧是没有动静。

    陆静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斜倚在窗边。

    “娘子,看样子陛下不会来了,你可要用膳?”

    陆静娘摇头。

    碧玺无奈,只好道:“他……他今晚若是来了,见娘子这番憔悴,只恐心中不快,娘子还是用膳的好。”

    陆静娘终于转过身来:“我现在的样子很憔悴么?”

    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简直是憔悴至极。

    碧玺轻轻点头。

    陆静娘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好,你去准备,我要用膳。”

    “好嘞!”碧玺眉开眼笑,赶紧出去准备晚膳了。

    人去楼空,殿中即便生着数只火盆,依旧又冷又寒。

    陆静娘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阿世,你、你怎么来了!”

    窗外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光头男人,他冷冷的看了陆静娘一会儿,直把陆静娘吓得魂飞魄散之时,又翻窗进来,“我来看看你。”

    陆静娘小心翼翼道:“阿世,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样看我?”

    济世却道:“静娘,我要走了。”

    这句话如同霹雳一般,陆静娘吃惊:“阿世,你说什么呢?为何要走?”

    济世叹道:“我在长安名声愈发盛,师傅不满,打算寻个罪名将我逐出师门,我若再不离开,只恐师傅真的要不顾师徒之谊了!”

    陆静娘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可是我怀的是你的骨肉,你现在离开,要我们娘俩儿怎么办?”

    “我不是要抛弃你的意思!”济世将陆静娘扶到坐榻上去:“还记得惜珠么,我当时为你将她杀死,触犯佛家五戒之一不杀生,若是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只恐怕牵连我们的孩儿!”

    济世柔声道:“为你所做我济世从未后悔过,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我皈依佛门没有早早遇见同你你结为夫妻,我必须要走,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们的孩儿不受我的牵连,静娘,你可明白?”

    “我明白我明白!”听了济世这一番话,陆静娘锥心彻骨,早就泣不成声:“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是我嫉妒惜珠,可是我当时一时手快,并未想要将她杀死……阿世,我不怪你,你快走罢,赶紧走,你千万不能有事,我等你回来!”

    听陆静娘这样说,济世放下心来,将陆静娘拥入怀中:“静娘,我走了,你也千万千万不能有事!”

    碧玺端着晚膳进来时,只觉得有阵凉风吹在脸上,怪人的。

    她把食物放在案几上,一见窗是开的,赶紧上前把窗关上,对着站在窗边的陆静娘埋怨道:“娘子别站在窗边了,赶紧来用膳罢!”

    “碧玺……”陆静娘低声唤住碧玺:“为我备墨,赶快。”

 第八十章 在劫难逃

    时辰不早了,韩宿迁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不一会儿,心腹走进来,拱手道:“将军,玄武门已开!”

    韩宿迁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微微颔首:“我知晓了,立刻准备,去玄武门。”

    心腹刚刚走开,裴氏便走进来,唤了一声:“夫君。”

    韩宿迁见裴氏衣衫齐整,眉头皱起:“夫人,你竟还未睡下?”

    裴氏把手中的角灯递给身边的婢女,上前来替韩宿迁规整了腰间有些凌乱的承露囊,笑道:“夫君还未睡下,妾怎敢睡?”

    “大郎睡的可好?”他问。

    “还好。”裴氏答。

    韩宿迁沉吟了一会儿,仿佛也没有其它要说的了,便点头:“照顾好大郎,我许会晚些回来,若要用膳,可不必等我。”

    匆匆撂下这句话,韩宿迁便走开了。

    天还未亮,正是寅时。

    裴氏的一声“好”还未出口,丈夫便已经走出了大门,她站在高阶上,只觉冷风习习,吹开了臂上的披帛,散落于地。

    婢女赶紧捡起,站在裴氏的面前,正待绕好,却忽觉手背上一阵凉意,她一怔,往下看去,是一滴清凉的水。

    “夫人,你……你这是怎么了?”

    婢女慌忙道。

    裴氏羽睫上带着点点湿意,她眨了眨,最终接过婢女手上的那一截披帛,径自搭在臂上,低低道:“走罢。”

    ……

    铠甲摩擦的声音愈发的大,在空气中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刑部的大门前,一排的士兵操戟,刚正立于韩宿迁面前。

    年轻将军的脸隐没在暗中,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转身利落的上马,喝道:“玄武门!”

    后半夜,当许多人还沉浸在睡梦之中时,并未有人打扰他们的宁静,这份安稳持续到五更的最后一打梆子,便有沉闷的响声“轰隆”而开。

    “不是说好早开一刻么?真是不守信用!”

    大门开了一道缝,有两个人走出来,均是着褐衣,其中一个带了一顶幂篱,即便是遮着面,依旧能感觉到他的怒意。

    “即是如此,”那开门的守卫脸上带着古怪的笑意:“敢问大师为何如今方出来,陛下难道不该十里相送么?”

    “贱奴!”济世冷道:“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和陛下自然交代过了,莫不是还要再向你交代一番?”

    “不用不用,”那士兵做了个延请的手势:“您自有他人交代,不必与我等小人说。”

    “夏虫不可语冰,”济世哼了一声,好似没听懂那士兵的嘲讽之意:“拿人钱办人事,真是多嘴!”

    他甩了甩袖,正待往前走去,忽然不知何处来的“一阵大风”直把自己头上的幂篱一并吹去。

    “铿”

    马上之人挥剑入鞘,高声道:“大师,你这是去哪儿啊?”

    济世没料到面前竟兀然有个骑马的男人,再看看地上的幂篱,他的脸有些惨白,望着马上健挺的男人,“你、你是谁?”

    “刑部员外郎秦峥。”那人抱了抱拳,下马来,上下打量着济世,面上的笑容逐渐狰狞:“怎么,济世大师、正谏大夫不认识我?”

    秦峥?

    济世的脸愈发的白,他怎会不认识秦峥?

    往日济世跟在李道潜身边,偷听帝后谈话的时候,便知道皇后身边一直有一类人,他们身在刑部或大理寺,担任着重要的职务,每每审讯那些得罪皇后的人从未失手过,只要靠着牢狱中严酷的刑罚便可以使人屈打成招,就算是再有气节的人在他们面前也变成了一群无话不说的绵羊。

    济世感觉自己的牙齿在打颤,不过他这人在外许多年,早就养成了八面玲珑的本事,当下咬紧牙关,兀自镇定道:“听说过秦外郎,不晓得外郎为何阻拦贫僧出城,当年陛下曾经向贫僧承诺过,无论何时我想走都不会有人阻拦我,难道陛下的鱼符也不作数吗?”

    话说完,济世颤抖着从腰间拿出一块鱼符。

    秦峥的脸似乎变了变,不过紧接着,他一手拍掉了济世手中的鱼符,叱道:“宵小之辈竟敢冒陛下之令,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贱奴,你若不再要我出城,我必要陛下杀了你,诛你五族!”济世恶狠狠叫道,整张俊美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扭曲凶狠。

    “大夫若要陛下诛杀朝廷命官,难道不需要过问皇后吗?”

    一匹马停在了济世面前,马上坐着一个年轻的郎君,火把亮起,橘黄的光线打在他俊逸的脸上,他只轻轻挥挥手,便立刻有人上前来制住了济世。

    感觉到双臂已经不听自己号令,济世双眼血红:“韩宿迁,你私自干涉我的去留,难道也不需要过问陛下么,他才是大唐的君主!”

    韩宿迁淡道:“你现在说这些话还有用么,人证物证俱在,以为自己还逃的了?”

    如果刚刚济世的心中还留着半分的希望,以为自己的事情并没有被发现,那么现在他的心已经落入了无间地狱。

    “不,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逃!什么人证物证,你不要以为自己是皇后的侄子便可以肆意妄为,我是绝对不会跟你回去的!”济世像一头发狂却无招架之力的野兽,大声而慌乱的嘶吼着。

    韩宿迁解下腰间的承露囊,一把塞入济世的口中,脸上带着厌恶的神色:“赶紧押回去!”

 第八十一章 事情败露

    梅花形的香篆钟中,待最后一盘香欲尽,榻上的女子翻了一个身。

    这一夜她睡的极不安稳,也不知为何。

    等外面的侍从发出响声的时候,她已经完全醒了,望着头顶上的纱幔发呆。

    “娘子,该起了。”

    门外的碧玺喊了一句:“今日是初四,娘子可要去蓬莱殿见礼呀?”

    陆静娘从榻上坐起来,皱着眉头:“不去!”

    说话间,碧玺推门而入:“娘子元日都不曾去见礼,似乎不合规矩……”

    “我才不要给那老头子见礼,凭什么呀!”

    碧玺叹了一口气:“娘子莫要这样,就算是做个样子也行罢?陛下毕竟是您的夫君,况且这些日子他自己也不舒服,按道理娘子该去看一看,尽尽心才好。”

    陆静娘坳不过碧玺,最终去了蓬莱殿。

    李道潜前日上马时折了腰,都没敢下床,韩鸿照又政事颇多,是以蓬莱殿显得冷冷清清的,现下陆静娘来了,他自然心中十分欢喜。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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