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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春慢-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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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怎么听瑶儿这语气,竟像是刚刚才知道的?
如果郡王有心要帮瑶儿,为何不早些告诉她,拖到现在,却不知小荷到底如何了。
豫章郡王恐是有私心。
皇子的那些缜密心思,谁又能说的清呢?
婉娘心中一叹,却是并未多言。
东方瑶沉吟一刻。
倘若真是兰湘做的,她如此拙劣的计策,皇后为何不问缘由便将小荷关去了掖庭?
还是说,她明知楚荷是无辜的,却硬是要刁难自己?
“既然木偶是在我们的院子里找到的,我便也有嫌疑,为何殿下却……”
“殿下怕是有心为之,”婉娘叹道,“瑶儿,你也不必怪自己。”
东方瑶恍然。
可她如何能不怪自己?
一转眼,竟然就令身边人差点成了牺牲品!
她身在东宫,李怀睿又在沧州,卫季卿在外征战,谢兰湘陷害小荷,根本就是看准了她孤立无援的这个时机!
敲开厚重冰冷的大门,一个瘦脸挑眉的中年妇人伸出头来,一见是东方瑶,她先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呦,原来是东方阿监,今个儿怎么有空到掖庭来了?”
“朱娘子,”东方瑶递上一支金钗,说道:“能否……”
“不行,”仿佛是预见了东方瑶要说什么,她很果断的拒绝了,又惺惺作态的拿捏:“我也不是冷硬心肠的人,可惜上面有令,我等也没有办法,你还是另求他人罢!”
“当年我和小荷也曾在您的手下做过事,如今人命关天,您就要我去见一面都不行吗?”
东方瑶又拿出一只镯子:“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必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朱娘子左看看金钗,右看看玉镯,咽了下口水,悻悻的把大门紧了紧,从门缝里说:“皇后有令,总之你也莫要怪我太过狠心,我是绝对不会让你进来的!”
“砰”的一声,大门紧紧关闭。
贿赂也不成,她都不能见小荷一面。
“东方阿监,你……”
有男人清澈的声线在身后响起。
没人回答。
李衡乾上心中一凛,大步上前,却只见东方瑶瘦弱的肩膀轻轻的颤抖。
他一惊,用力将她掰过来:“瑶儿!”
在唐时,皇帝和皇后都不会对人自称朕、本宫,挺家常,就是自称“我“。
第六十八章 举棋难定
少女青丝凌乱,她低着头,直把一双眼睛埋于深处。
李衡乾轻抬她的下巴,竟发现她眸子中盈满了泪水。
“是我太刚愎自用,我害了身边所有的人!”
她低声说着,眸中的眼泪却倔强的不肯落下。
“不是你的错,”李衡乾一叹:“楚荷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这是多么致命的弱点啊,倘若她无情,今日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了。
“除了我的阿娘,她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东方瑶慢慢说道:“这些年来我与她相互扶持,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小人陷害,我宁可今日在掖庭中受苦的人我是而不是她!”
李衡乾凝视着她,“你……”
“郡王?”
她抬起雾蒙蒙的眸子疑惑的看着李衡乾。
李衡乾不忍,从怀中掏出一块汗巾来,想为她抹去泪水。
“你可有找到什么证据……”
东方瑶往后退了两步,飞快地按了按眼角,说道:“没有。”
李衡乾一双修长的手停留在她的面前,那一双幽冷的眸子带着几分看不透的炽热。
东方瑶一惊,赶紧退后几步,说道:“奴婢思来想去,这件事情不该……”
可是话都嘴边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一边是挚友的生死,一边是李衡乾的明哲保身,她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我会帮你的。”
见她如此难受,李衡乾终究是不忍。
他带着东方瑶从掖庭正门向南行,拐来拐去,最后到了一处颇有些荒芜的地方。
窦长宁正在那里等着,见两个人来了,便递上来一个包裹,打开之后,里面是掖庭奴婢穿的宫服,东方瑶也不多问什么,匆匆把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此时李衡乾也刚好换好了衣服,便四下看去,这里大约是掖庭的后院,只是墙也很高,不知道李衡乾想做什么,东方瑶不禁奇怪,他该不会是想翻墙进去吧?
然而下一秒,李衡乾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叮嘱她:“跟着我走,仔细别被旁边的杂草划伤了。”
感觉到手中温软滑腻,并没有那些婢女厚厚的茧子,只是虎口处有茧,他暗忖,看来平时皇后的确宠爱她,只是一双拿笔的手罢了。
百忙之中,他还抽空看了身旁的东方瑶一眼。
墙边仿佛是准备好了几块大石头,东方瑶跟着李衡乾踩了上去。
男人用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身,右手紧紧抓住墙沿,脚下用力一踩,竟然毫不费力的跳到了墙上。
利落的从墙上跳下来,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东方瑶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整日空背死书没有什么用,关键时候,武力还是最管用的。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李衡乾问她。
东方瑶四下看去,真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熟悉。
跳下来的地方正对着的是这院子上房,这是一套两进的院落,只是屋子破败,遮门的帘子都几乎碎成了纸片;四周杂草丛生,最多的地方几乎是长成了半人高,看起来是间很久没有人住的院子。
她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打听到小荷就是被关在浣衣局的下人坊里,而这地方,似乎是在南侧。”
两人走到门口,发现门已经上了锁,只是从那封门的纸上,隐隐约约看出来几个字:“庶人宋氏……”
原来是当年关押宋淑妃的地方。
再次从墙上跳下来,两人顺着人少的树林子走,偶尔看见几个婢女,只低着头走路不去看他们。
东方瑶还好,只是李衡乾生的高大,又面目俊朗,不一会儿便有几个小婢女缠了上来,对他指指点点,李衡乾面上很冷静,对她低声说:“我先拖住他们,你自己先去找,记住,先保护好自己!”
东方瑶点点头,转身便离开。
大唐开国来便风气开放,久居阴冷潮湿掖庭的婢女们哪里见过李衡乾这般气度不凡的男子,纵然穿着最简单粗糙的宦官袍子也掩不住浑然天成的贵气,只是李衡乾对着一群莺莺燕燕,竟然出奇意料的得心应手,看来自己还是多担心他了。
走的时候,东方瑶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八面玲珑的样子,也便放了心。
只是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李衡乾也在默默地看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站在昔日的故居面前,东方瑶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推开了大门,很容易就推开的大门不是没有让她心生疑窦的,只是此时院里没有一个人,两个小小的正房,依旧是摆在那个地方,西厢房侧那颗木槿已经开花了。
掩好大门,忍住鼻尖的酸涩,她迫不及待的快步打开正房的门。
屋里好像已经什么都没有,地上只有一床被褥,那被褥又脏又旧,东方瑶几乎不敢上前去打开。
“进来看看……死没死……”
先是有门开的声音,紧接着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东方瑶心中一跳,只是四下看去,屋里除了一个小小的屏风却没有一个能藏人的地方,只得赶紧躲在了门后。
门被一脚踹开,似乎有两个男人走了进来,一个说:“你去看看这个女人死了没有?”
然后是的翻动声音。
东方瑶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这死丫头还活着呢!”那男人啐了一口,放下了手中的食盒:“就给她放在这儿行了。”
两个人没有发现她,就这样边说边笑的走了。
似乎是听到没有声音了,东方瑶赶紧掩好门,矮下身来,试探性的叫了楚荷几声:“小荷?”
打开那层层包裹的被褥,最后终于露出楚荷的容颜来。
此时她容颜枯槁,嘴唇发白。
东方瑶忍不住落下泪来。
一颗颗滴到楚荷的青丝上,东方瑶赶紧按了按眼角。
颤抖着将手指放在她的脖颈间,感觉到微弱而灼烫的肌肤,这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然而打开那食盒,东方瑶却呆住了。
原来以为不过是些不能吃的残羹冷炙,却没想到里面竟然放着一盘精致的小菜,一盘清风饭,还有一杯热热的酪浆。
东方瑶回过神来,赶紧扶起楚荷来,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一遍又一遍的唤她:“小荷,小荷你醒醒!”
楚荷感觉自己做了很多梦,可是这些梦偏偏又是那么的可怖而真实。
是夜无月,火光冲天,耳边那愈来愈近的轰隆隆的声音就像是催命的鼓点一般,震的她耳朵生疼,紧紧地抱住怀中的芸儿,阿娘忽然从外面踉踉跄跄的跑进来,看到她尖叫了一声:“小荷,芸儿,你们没事吧?”
楚荷茫然的摇头:“阿娘,外面到底怎么了?”
阿娘眸中隐隐有痛色,却低声安慰她:“没事,没事,只是你阿爷要离开一段时间了。”
“阿爷要去哪儿,他不是说好了要教我酿清酒的吗?”
楚荷不解又疑惑的注视着阿娘。
阿娘忽然转过身去,低声说:“等你阿爷回来再教给你……”
只是她现在才知道,阿娘那时是在偷偷的抹眼泪,她不想让自己看见她在哭,可是……
可是她不明白,刚刚阿爷还在这里和自己有说有笑讨论酿酒的法子,怎么转瞬间就一去不返了呢?
“阿爷……”
楚荷木然而缓慢的睁开双眼,喃喃道。
第六十九章 蛛丝马迹
“醒了!”
东方瑶憔悴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来,可是她不敢大声说话,只好轻轻地凑到楚荷的眼前去问:“怎么样,感觉饿不饿?可有哪里不舒服?”
楚荷虚弱的眨了眨眼睛,咳嗽两声,哑声道:“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身上也发热。”
东方瑶忙将手放在楚荷额头上试了试:“怕是伤风了。”
解开缠在楚荷身上厚厚的棉被,东方瑶用身上的银簪试了试,没毒才放心的喂给楚荷,顺了顺气。
楚荷却拽着东方瑶的袖子,眼中泪花打转儿:“对不住……瑶儿,我连累你了。”
如若不是她自己没用,怎么会落到这个下场,瑶儿该在东宫之中专心修史,成就她的志向,现在却因为自己而耽搁,叫她如何能不羞愧,如何不难受?
东方瑶鼻间猛然一酸,连连摇头:“你这说的什么傻话,说好了相互扶持,我岂能为了一己之私抛下你!”
喂下最后一口,楚荷咳的急声,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上却没有半分力气,东方瑶赶紧按住她,把屏风拖来为她挡风,又把被子铺成能让她舒适的形状。
“你现在身子不好千万别逞强,等我去为你拿药,吃了药就没事了,然后我们就回氤氲院去,等你好了,我再带芸儿来看你好不好?”
楚荷嘴角一牵:“如果死了,瑶儿,你能不能帮我照顾芸儿?”
“楚荷!”
东方瑶真的急了,看着她满脸悲戚、绝望而苍白的脸,不由得落下泪来:“你在说什么傻话,你不会死的!”
楚荷依旧是笑着,心底却长叹。
她依稀记得,那年曾有算命先生为妹妹和自己算命……算命先生竟说妹妹是皇后的命格。
看着她却又直摇头,她好奇偷偷跟着父亲在书房外面偷听,却听那先生说小妹命格贵富而她却一生命途不顺。
她努力不要阿爷阿娘知道自己偷听了那日屋后的谈话,装作是没事的人一般……可是她死了不要紧,芸儿不能有事啊!
还有季卿,她如何有脸见他,如何偿还他的多年的帮扶情谊?
眼中泪水上涌,楚荷却觉得胸口一阵阵的胀痛,眼皮也越来越沉。
“小荷,小荷!”东方瑶焦急的喊她
还残存着几丝意识,楚荷只低声喃喃:“瑶儿……”
便昏了过去。
“你快醒醒!”
心头一跳,东方瑶赶紧去探她的鼻息,一双手却已经先她伸了过来。
李衡乾瞧着楚荷苍白的面颊,冷静的拉起东方瑶来:“她没事,只是有些发烧,现在需要医师来医治。”
“郡王想怎么做?”
既然韩鸿照不允许她来见楚荷,东方瑶就不能正大光明的救她。
李衡乾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瑶儿,你相信我么?”
东方瑶一愣,她看着李衡乾深深的眸子,很快的别开目光,轻轻点头。
……
站在殿门前,东方瑶抬眸看了一眼空中的烈阳。
金乌正中,日光大好。
这时,外殿门一开,走出来个娉娉婷婷的美貌少女,一身香色的折枝牡丹广袖郁金裙,满面嫣然,正是陆静娘。
一转身,见是东方瑶,便走上前来,奇道:“咦,你怎么在这儿?”
娇媚的眸子在东方瑶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怎的看起来如此憔悴?”
东方瑶低头轻道:“多谢昭仪体谅,奴婢只是有些身体不适。”
陆静娘歪头,在东方瑶肩膀上拍了一拍,嫣然一笑:“那你好好养养,一个好好的小娘子,可别学那章才人做了病秧子。”
她说这句话时,明显带着讽刺和嘲笑的意味。
陆静娘走了,瞥了一眼她的背影,东方瑶默默地走进了宫门,刚走上内殿的台阶,便有小内侍拦住她:“东方阿监,皇后娘娘说不见你。”
见东方瑶抬起一双好看的眸子,皱着眉,那小宦官又作低伏小:“阿监莫要为难奴婢。”
没人说话。
小内侍抬首去瞧,却见东方瑶一脸的悲戚,正想说什么,东方瑶又低声开口。
“既然如此,奴婢便先告退了。”
看着东方瑶走远了,兰湘才出来,“这就走了?”
那被小内侍忙不迭的点头哈腰:“秉宫正,已经走了!”
兰湘撇撇嘴,冷哼一声:“量她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现在殿下不见,太子不在,看还有谁能帮她?
只等楚荷一死,日后太子被废,梁王入主青宫,东方瑶也什么靠山都没有了,到时候还不是乖乖被自己整死,谁还能救了她?
想到此,兰湘又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
就东方瑶这贱婢,哪里能和自己能比?她在皇后身边待了多少年,当年还为皇后以身试毒,皇后怎能不记得自己的好!
她不过才来含凉殿两年,就算皇后有意栽培她,难不成还能斗得过自己?
等这些贱人都死光了,自己和阿福也就不用日日担忧这个担忧那个了,想要什么没有?
兰湘心中既满足又舒坦,愈发觉得何福这个计策好,皇后当年因为巫蛊之术差点死在九仙殿,向来厌恶此术,是以这种事情不用弄得清楚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楚荷打下,任她东方瑶有多少能耐,如今也使不上了!
可是,兰湘还是忍不住嫉妒东方瑶,本来她将木偶埋在院子里便是想一箭双雕,谁曾想皇后竟然不问缘由只将楚荷打入掖庭。
兰湘倒也不在意,反正只要东方瑶和楚荷两个人有一个人死她就无比舒坦。
翻了个白眼,兰湘转身迈进了大殿。
翠袂拎着一个鸳鸯纹食盒匆匆走过来,低声说道:“宫正,殿下说要我们都退下。”
随即递上那食盒。
兰湘接过食盒笑了一笑:“是么?”
倒是把翠袂一惊,以往兰湘除了对着皇后和苏宫正,对谁都是一副爱笑不笑的样子,今日怎的……她赶紧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是,殿下要批阅章奏,酪浆糕点都已经准备好了,一盏茶后奴婢会进来换上热的。”
兰湘点点头,“听我的话,做奴婢的就要好好做奴婢,莫学有些贱婢,日后自然有你的好处!”
翠袂一叠连声:“是,是,奴婢自然谨守本分!”
兰湘很受用,从喉咙中轻飘飘挤出一声,便转头离开了。
心中仔细打算着什么时候再私下里见一面阿福,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院的游廊上,定睛一看,旁边有个小宫婢正在扫地。
兰湘看了看四下里,发现并没有人,才扭着身子走上前去:“春盈啊。”
那婢女吓了一跳,赶紧低着头恭敬行礼:“宫正!”
兰湘笑眯眯道:“怎么还在这儿扫地啊,不是要你去偏殿服侍的么。”
春盈脸一红,细声细气道:“奴婢还未收到管事娘子下来的条子。”
这所谓的条子便是盖了有司大印的契令,宫中所有的人事调动,都要经过少府监长官的同意。
兰湘眼睛一转,心中暗道:那你肯定等不到那时候了。
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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