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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琐闼-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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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萧的本意,他岂能不知?他又何尝不想天下处处政通人和,人间清平喜乐?他又何尝不想各处留驻兵马,以雷霆之势平息流寇,扶助百姓?可是,这说来容易,做来却何其之难,其中的辛劳艰苦怎可与人一一细细道来?
皇帝远在帝京,端坐龙座之后,眼面前隔着的,是十二旒冕冠,前方这些惨烈的灾情,要经多少层大官小吏的眼睛,要如何地被他们小心翼翼字斟句酌地化成那些文过饰非的言语,再形成那些辞藻华丽的奏折,才可上达天听?
闭上眼睛也能想象,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员们会如何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流民人数在奏折中层层递减,到了皇帝的御案上,只怕还不到十之一成。受灾之情更是层层掩盖,等到了皇帝的耳中时,只怕也早成了一片歌舞升平,天下太平之景象了。
自己三次上书,八百里加急。要兵要权要得如此之急切。
既然流民已安,天下和乐,为何儿子还要伸长了手管自己要兵权?奏折上的灾情不知掺了多少的假,可儿子伸手要去的三万人马却是货真价实,半分假也掺不进去的。
江阳是什么地方?自古乃是天下粮仓,天下未乱江阳先乱的古训岂非是说来随便听听的?若是流民四窜,乱象纷起,在江阳就地拨给儿子的那三万人马更是不得不掂量斟酌仔细,多多思虑其中的深意了。
三万,三万人马便是底线了。
皇家历来如此。父子猜忌,兄弟操戈,为的不过是万里锦绣的好江山,龙座上头的无尚权力。百姓固然是载舟之水,可在皇帝的眼中,更重要的是,到底谁人才是那双掌舵的手。
自小便在宫闱之中长大的郑溶心中甚是透亮,那请兵的折子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送至京师之时,他已知道,除开这三万人马,无论如何也是万万不能再向皇帝开口了。皇帝本来多疑,更何况京师中还有一个无风也要起个三分浪的郑洺在一旁虎视眈眈,哪里容得下他行错半步路?
可这昌安地方上的大小官员,却哪个又不是见风使舵,阳奉阴违?若是没有这三万人马城中安安稳稳的驻扎,面对这些在昌安地界上作威作福惯了的地头蛇们,哪怕他就算是天庭下凡的一条强龙,任你如何呼风唤雨,又怎么能生生地压制得住这昌安的群蛇之乱?这其中许多的关节,许多的苦楚,怎能对旁的人说上一两分?又怎能对她言语吐露?
三万人马已是捉襟见肘,勉强应付而已,可如今,却又硬生生被苏萧拨去了一万,哪怕现在再调过来,也是得四五日的光景。他甚少徇过私情,若是旁人犯了他这样的大忌,必然是毫不留情的严加惩处,必以军法处置,可这事儿却偏偏出在她身上。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偏偏却是她。
苏萧长跪地上,良久也未见上头的郑溶有所言语,自是不敢抬头窥探他的神色,只低声道:“下官鲁莽,自作聪明,目闭耳塞,陷昌安数万百姓于危困之中,陷殿下于不义之境地,下官无颜面对昌安百姓,也无颜再面对殿下多次的照拂,下官自知罪不可赦,但凭殿下发落,下官绝无怨言。”
郑溶望下去,她一双肩膀在烛火的阴影中微微耸动,额头低垂,目之所及,那半张脸在满堂耀耀烛光的映照下,衬着身上半旧的石青色袍子,惨淡得无半分血色,想来她心里已是悔恨到了极点。
他原以为,她虽是女子,但胆识韬略却更胜等闲男子一筹,不但思虑敏捷,更是果决沉稳,又兼她身份甚少人知,必然与朝中各派没有牵连,将怀清之事托付与她,必是万无一失。可哪里想到她到底想法单纯,心地也甚是干净,一见那怀清的一片惨苦之景,便自己先乱了阵脚,自作主张,闯下这样的大祸来。
他心中对她虽说到底有几分失望,更多的却是怜惜不已,事已至此,他还能当真治她的罪不成?他不禁微微叹了口气,正想走过去将她扶起来,门外却传来辛七的劝阻之声:“邱大人,您现在不能进去,殿下正在与苏大人议事。”
接着便是邱远钦的声音,当中还夹杂着急促的叩门声:“瑞亲王殿下!翰林院邱远钦求见殿下!”
“邱大人,请您退下,不得在殿下门外如此无礼!”
“殿下,邱远钦有要事求见,但求殿下拨冗一见!”
邱远钦乃被称誉为京城四公子,历来是君子如兰,宽袍广袖,举止乃是一贯的流风回雪,从容自若,哪里有过这样行为如此无状,如此失态的时候?
郑溶目光一寸寸的冷了下来,转头瞥了眼下头跪着的苏萧,望京楼下她的脉脉不得语,棋盘天街酒肆上她目光中闪烁的旧梦依稀,还有那日她摔下马时在他的怀中那样自然,那样眷恋的偎依,齐齐地涌入他的脑中。不知何时,她的种种模样早已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口上,结成了碰也碰不得的疼痛。
耳边那邱远钦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慢慢地坐下来,只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在空中,语气冷淡到了极致:“好个邱远钦。你说,他这个时候求见本王,到底所为何事?”
一语惊破天地。
苏萧猛然抬头,心下却是一片不可置信,难道说他是担忧她被郑溶责罚,专程赶来救她的?他要救的……是同僚苏萧,还是……邱家的弃妇苏筝?
这几日,邱远钦在她面前只字不提那日晚间她所说的苏筝两个字,让她都不禁怀疑自己,那日晚上是不是其实她什么也没有说,是不是苏萧那两个字只是她梦中自言自语的呢喃,是她酝酿在心中的苦酒,并未曾将它一杯斟满端到他的面前。
可自那日之后,她却隐隐地感到,邱远钦对她比以往有些个不同,那双目光仿佛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待她转头时,那目光却又转去了别处。
屋内沉寂万分,郑溶仿佛在等着她的答话,她久久无言,他的目光如利刃一般,一点点地挑开了她脸上无可掩饰的恍惚神情,却挑不破那里头隐藏着的,那些他无法琢磨的复杂心事,他的声音终于在她的头顶响起,每一个字都寒冷得能结起冬夜里屋瓦檐下的冰凌来:“原来,你是来替他顶罪的。”
她骤然抬头,正与郑溶的目光撞在一起,那目光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让她不敢再与他对视一秒,只低下头去,喃喃道:“怎么会呢……”
“到底是不是,本王把他叫进来一问便知。”未等她再答上只言片语,郑溶早已不再看她,扬声唤道:“进来罢!”
邱远钦疾步而进,未及向郑溶请安,便直接跪下来,高声道:“下官特来向殿下请罪!”
摇晃的烛光中,郑溶端坐案几之后,随手翻了翻案头的一卷文书,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喔?敢问邱大人何罪之有?”
邱远钦端端正正地叩头下去,目光平静若水:“下官怂恿苏大人留下一万人马在怀清驻防之后,自知此罪不小,思前想后,到底还是珍惜前程,一时胆怯,便意欲将责任全部推卸于苏大人。今日听闻殿下将重责苏大人,下官心内羞愧难当,不愿再做被人耻笑的卑鄙小人,故而特来向殿下请罪。苏大人一时被下官言语蛊惑,矫拟军令并非出自他本心,此罪下官愿意一力承担,还请殿下责罚下官一人!”
听他说完,上头的郑溶神色不辨,只淡淡一笑,抬手指了指苏萧:“苏大人,你怎么说?邱大人所言可否属实?”
苏萧方才听闻邱远钦之言,已是冷汗泠泠,原来他竟然想将此事为她一力承担了下来!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那答案仿佛就藏在他的眼神之中,仿佛就藏在他那些掷地有声的言语之中,那样地呼之欲出,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敢往深处细想。
她听见郑溶的声音自远处慢慢地飘进她的耳中,她心下一片惶然,邱远钦方才的话如同有一只千斤重的铁锤自万丈高处重重砸下,直砸得她脑门芯子内嗡嗡作响。她无法答出一个字来,只木然然地转过头去,呆愣愣地看着那邱远钦的侧脸。这屋子里满室光亮,可他并不转过头来看她一眼,仿佛身旁并没有她这个人一般,仿佛方才那一席话也并非出自他的口中。
郑溶隔着她有一丈之远,借着明耀透亮的红焰灼灼,将她刹那间的神情瞧得是清清楚楚,心中早已是涌上翻天的醋意,面上却勉力强忍着,不流露出分毫来:“苏大人?”
苏萧这才察觉出自己的失态,当即叩下头去:“此事乃下官一人所为,与邱大人并无半点牵连,请殿下明鉴。”
郑溶坐在案几之后,神色喜怒无波,垂了眼眸,手指随意地在案几上的瓷白碟子沿边转了几转,半晌,方轻笑道:“这事儿可就奇了。本王倒从未遇到这样的奇事。官场上历来便是遇到祸事就往后缩的,唯恐半点火星子落到自己的衣袍上,今日,你们倒是反过来,争先恐后地要将罪名认下来,矫拟军令乃是死罪,你们可是不想要项上人头了么?”
未等其他人开口,邱远钦便抢先道:“如此,罪臣领罪谢恩!”
分明是要舍了性命,回护苏萧到底了。
闻听此言,郑溶只淡然一笑,揶揄道:“邱大人又何必如此急着认罪?这言语举止之间又何必如此操切?这事看起来,怕是还有甚么隐情罢。邱大人一进房门,便自称为了前途而出卖苏大人,这样自损清誉的话,本王劝邱大人倒是要三思方可再出口,莫要让京中思慕邱大人的那些春闺少女们,都误以为邱大人真是品行如此不堪之人呢。”
邱远钦不知他为何要扯出这样一翻长论出来,只得答道:“罪臣不敢。”
“本王既未将你定罪,你倒也不必一口一个罪臣,”说罢,郑溶转了头去看苏萧,“苏大人,你可曾也以为邱大人是行为不堪之人呢?”
苏萧不知他的用意,急切道:“邱大人高风亮节,心有古道热肠,苏某铭记在心。只是事实不可混淆,苏萧一人做事一人当,岂可将罪名推到他人身上?邱大人大义深恩,苏萧至死而不敢忘!”
至死不忘。好个至死不忘!她说得这样的大义凛然,让他觉得自己那一番试探如此地多余,一个极力回护,一个至死不忘,这两人果真已是情愫绵绵!
他垂眸望下去,他原以为她是玻璃心肝之人,许多事未用明言,她也可感知一二,日子长了,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他以为她那些藏得如此严密的心事,总会在那里,只待他来慢慢揭开;他原以为可以为她撑开一张遮风避雨的伞叶,将她密密地拢入怀中,不再受到半分风霜。他以为她往后的时光,缺少的,只是他的踏青而来。
他的一番心意,现在想来,竟是如此可笑。
原来,她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事以至此,已然是两厢情愿,难道自己还能屈尊做出与臣子夺妻争爱的下流之事?
至死而不敢忘。至死而不敢忘。好好好。
他既志在天下,岂非是连这番气度心胸都没有?岂愿作这种以权压人的龌龊之事?
良久,他的声音低低响起:“罢了。念在你等并无私念,允你们在昌安戴罪立功,你等且都退下去罢。”
☆、腌臜地
昨日间瑞亲王殿下特别交代,今日须得要提前一个时辰到堤坝上去巡视一番。才四更天,辛七一早便起身,草草收拾后,就立在瑞亲王门前候他晨起。
这一壁天光微微,辛七估摸着瑞亲王殿下已起身,掐了时辰,正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吱呀一声地开了,里头的瑞亲王郑溶推门而出,他见辛七在门口候着,便低声吩咐道:“你下去备马,即刻去大堤。”
辛七答应着,正要转身,却瞥见门槛边不知为何却滚落着一个他昨夜送进去的鹅梨果子,他再定睛一看,那屋内的地上,骨瓷碟儿的碎瓷片子飞溅得到处都是,昨夜当宵夜的鹅梨果子也四处滚落,他猛然想起苏萧邱远钦两人深夜求见,必然是这两人回禀了什么事,才惹得殿下动了大气。
他不敢多看,只作不知,低头要退开了去,没想到郑溶目光却扫过了那门槛边的果子,淡然开口道:“昨夜失手砸了碟子,你顺便让下人过来收拾下,另外,案桌上的文卷笔砚叫他们不要乱碰。”
辛七他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道:“那些碎渣子可曾伤到殿下?”
郑溶不置可否,提腿便走,远远地抛下一句话,声音微微有些哑,显然是熬夜熬到很晚:“以后晚间不必再送宵夜来了,那果子甜得腻人。”
辛七觉得这话说得甚是突兀,昨日间却也不见殿下嫌这宵夜如何如何,倒是当着他的面还尝了一个,称赞味道正好,不知为何,今日却突然提起这话茬来了。
这段时间,殿下言语间多少总是有些让他琢磨不透,他不敢乱问,只好忙诺诺然地去办了。
待两人到了大堤的时候,天已微亮,堤坝上已有成群的劳役之人在埋头干活,见他两人来,在堤坝上亲自督工的刘正远远地跑了过来,就着袖口抹了把汗,诉苦道:“殿下,昨夜虽然是通宵赶工,工防已做了十之有六,可即便是照着这个速度做下去,无论如何也还得有小半月才可完工。”
郑溶目光远远眺望而去,大堤边彻夜劳作的徭役们在岸边正用沙袋垒起两行长龙,一个个硕大的沙袋密密扎扎地码在一起,足足有两人之高,沙袋之外是一层极细密的竹网,俱是由当地的清凉竹划成竹篾再编织而成,那竹网将沙袋牢牢实实地捆连在一起,下头又放上了厚厚一层河卵石压住,防止即将来到的水洪将沙袋冲散开来。
目之所及,只见那江心中江水翻腾,波涛汹涌,仿佛如同一条恶龙正隐匿在水中,摇头扫尾之间便可翻起三丈黄浪,掀起的巨浪更可接天可吞日,瞬间便能将人畜吞噬而下。
见此情形,郑溶忧心道:“看这江水比昨日还略为凶猛些,刘正,下次水洪几日便可抵达昌安?”
刘正掐着指头细算:“根据下官推测,不出十日,必到昌安。”
“十日……还要多少劳役人手,才可以在十日之内做完工防之事?”
“回殿下的话,粗略算来,要一万多的人手,才可马马虎虎够用。可眼下……一时间哪里能募集到如此多的人手?”
郑溶回首对辛七道:“昨日晚间到昌安的巡防营人马,现在何处?”
辛七忙回道:“已在城东安营。”
“你速去城东,拿我的令箭,立马调拨一万五千人马到这里来,统一听从刘大人的安排调配。你告诉带队的参军,就说是我的话,若是有半分不力,以致贻误灾情,莫怪本王不留情面,直接按军法处置!”
刘正在一旁喜道:“若是有一万五千将士,下官定在十日之内做好防事,不负殿下重托!”
这头辛七领命而去,郑溶亲自撩起衣袍,挽起袖口,趟入河道边查看情况,刘正在一旁比划着:“殿下请看,此处是昨日日落时分的水线,今日尚未日出,便已逾过昨日水线,殿下今日拨了一万五千人手给下官,下官虽可全力加紧工事,可这坝上人手所需的粮草等物,还要求殿下费心为下官周全。”
郑溶将手指从河沙中抽出来,这泥沙堆得越发的厚重,他甩了甩手直起身子道:“本王先拨一万五千人手给你,另外,今日便命人在城中各街道和城门处张贴告示,按照一日三文钱的价格招募人手,各地到昌安逃难的灾民甚多,壮年男丁亦不在少数,让女子编织竹网,男子则到坝上出力,若是管了口粮,再给一日三文的酬劳,不愁在三五日之内招募不到几千上万的人手。”
刘正先是一喜,继而又愁道:“殿下所说的办法,下官刚到这昌安城的时候不是没有想过,也找昌安众位官员商量过,无奈的是,莫说是酬钱,就是口粮却也是凑不够的啊。”
郑溶道:“这个你便不用管了,你只管安心做好工事便可。粮食的事,本王自有定论。酬劳之资也不是按日结付,可缓上十天半月的,眼下最重要的是,无论如何也要修筑好防事,保住昌安城。”
刘正道:“下官省得。”
郑溶点头道:“你且在此处督工,本王到别处走走。”
昌安乃是江阳诸地的首富之地,因而街面比京城也窄不了多少,修整得十分开阔,一律的青石铺路,街上小至酱园铺绸缎庄大至钱庄当铺,各式店铺鳞次栉比,郑溶打马走在街上,拐了几个弯,便离着州府衙门越来越近了。此时天光尚且未曾大亮,街旁零零落落地聚着三两个逃灾而来外乡之人,衣衫褴褛,杵着五六尺高的莲花杖,蹲坐在路边,只等富商高户们清晨打开大门,便上前乞讨一二。
郑溶勒了马,信马由缰地往前走,这几条街一路上皆是高墙青砖,乌瓦朱门,别的且不说,单单是那些朱门之户的门槛石便有两尺之高,上头用阴阳之法刻着五子闹春,钟馗捉鬼,步步生莲等各式的纹样,一眼望去,直要人眼花缭乱。
他一路走着,不过半刻多钟便到了昌安府衙,不用细看,昌安州府衙门外的门槛石也俱是此等工艺繁复耗时雕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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