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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钺还是第一次听到江柔儿提起这些，甚至还是第一次听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一边说着，江柔儿一边麻利的给他的碗里添了一个鸡蛋和葱花。
　　捧到他面前时，凤钺微微皱眉，看了江柔儿一眼，欲言又止。
　　“快尝尝。”
　　江柔儿知道，他这些日子都没能好好吃上一口，这会儿应该是饿坏了。
　　凤钺微微点头，执了筷子，先将漂浮的一圈葱花给逐个挑了出来。
　　“你…你不吃葱？”
　　“恩，不喜欢。”
　　“多大的人了，还挑。”
　　江柔儿嘀咕一句，两人之间，竟有些拉近了距离的感觉。凤钺微微一愣，想要抬头，却看到一双筷子伸到了他的碗里，替他将葱花挑了出来。
　　凤钺抬眸看着她，脸上，眼里，满是柔情。
　　藏在袖里的和离书竟有些舍不得给她了。
　　他原本，不就是来送和离书的么？
　　“都挑完了，快吃吧。”
　　“恩。”
　　凤钺应了一声，低头吃面，入口的味道甚好，如他此刻被捂化了的心。心情，也甚好。
　　一整个下午，凤钺的心情都是极好的，他甚至打开了房门，张开双臂，感受阳光照耀在身上带来温暖的感觉。他虽失去太子之位，失去了储君之争，但他也许并不是失去了所有。
　　若此情此景，能够长久静好，不负岁月，不负君心。


第689章　火海
　　入夜，宫墙西北方向飘升起了两盏孔明灯，白芯看着升起了孔明灯，心里便更加有底。
　　这是暗号，是明珠郡主传来的暗号。
　　她将准备好的两套宫娥服拿给了江柔儿。
　　然而江柔儿却还坐在窗口的小塌上，一手撑着下颚，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咱们该准备了，约好了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好。”
　　“小姐，您…您是不是不想走了？”
　　白芯有些犹豫的问出了心中疑虑。
　　她原本是笃定了小姐是想离开这里的，可是现在，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江柔儿温柔一笑，转头看向白芯“你们不是都安排好了？”
　　“奴婢…”
　　张了张口，白芯想说些什么，她们是安排好了，可…可小姐您却没有回答，是不是不愿意走了。
　　但白芯又有些不敢问出口，深怕江柔儿给她一个“不走了”的答案。她私心里是希望江柔儿能离开这里的，她觉得，江柔儿在这宫里，没一天是开心的。
　　便是有些不舍，等出了去，看到外面的海阔天空，看到外面的世界，那点点不舍和眷恋很快会抛诸脑后的。
　　一轮圆月高挂在夜幕上，不知是谁大叫着“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是他们现在居住的飞云宫西南厨房方向。
　　宫院里本就没多少人，这一走水，几乎让整个宫里的人都忙活了起来，江柔儿所居的阁楼后面就是厨房，火势很快便烧了过来，火焰将阁楼吞噬，宫娥太监抬着水桶水车慌张跑来，整个飞云宫乱成了一团。
　　凤钺赶到时，火势已经大到一发不可收拾。
　　他狠狠一怔，瞳孔微缩，一把抓住身侧人“人呢！人呢！”
　　“殿…殿下…奴婢，奴婢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她！她人呢！”
　　“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宫娥被凤钺这番模样吓着了，“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不住磕头，凤钺的乖戾所有人都知道，深怕他会在这时候发疯，将她一脚踹进火场。
　　凤钺气愤的一脚将那宫娥踹翻在地，宫娥不敢吭声，依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妃呢！皇妃呢！”
　　“回…回殿下，皇妃…皇妃她没出来…”
　　没出来！什么叫没出来！难道是说，江柔儿还在里面，还在火场里面！
　　凤钺一阵慌乱，竟险些有些站不住，身躯微晃，被身侧人扶住，忽而，他捧起一盆水对着自己兜头淋下，竟是不管不顾就要往火场里跑。
　　“殿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呀…快来人，叫侍卫来，快叫侍卫来…”
　　“江柔儿！江柔儿你在哪…柔儿…”
　　凤钺冲进火场，竟是为了救出江柔儿，他还以为，江柔儿被困在火场！
　　同时，江柔儿已然换上与宫娥一般的浅绿色宫装，和白芯一块从另一边趁乱而出。
　　身后是乱成一团的飞云宫，火光冲天，却因凤钺已经失势而迟迟没有救援的侍卫过来。
　　这也给了江柔儿和白芯逃跑的便利。
　　忽然，江柔儿微微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那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大半个夜幕。
　　“小姐…咱快走吧，不能耽搁。”
　　白芯焦急的拉了拉江柔儿。
　　她们出逃，什么都没带，她甚至已经准备好，将小姐送去跟明珠郡主汇合之后便折返。
　　只有找到了她的尸体，所有人才会相信，小姐是真的丧生火海了。
　　“小姐。”
　　微微一愣，江柔儿这才回过神来，柳眉微蹙，看着眼前有些不安的白芯。
　　浅浅一笑。
　　“走吧。”
　　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满是禁锢的皇宫，好好的活下去。
　　听到江柔儿的话，白芯才满足的笑了，在前头引着路儿，从后门出了飞云宫。
　　只是，白芯刚跨出飞云宫，身后的江柔儿便顿住了脚步。
　　“吱呀…”一声，小门竟是关上了。
　　白芯一愣，转头对上紧闭的木门，一颗心直往下坠。
　　“小姐…小姐您快出来…咱们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呀…”
　　白芯都快哭出来了，而江柔儿背抵在木门上，笑的温柔，微微抬头，看着那一轮圆月，快要中秋了，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
　　耳畔隐约听到凤钺的低吼，在叫她的名字。
　　伴随着宫娥们的唤声。
　　凤钺似是冲入了火场。
　　“白芯，代我出宫，好好活下去。”
　　“小姐…不要小姐…您快出来…”
　　先不说这事会不会被人发现，发现了又会不会牵扯上江家，可她不能让凤钺因她而死。
　　她反手将宫门拴上，而后，向着那冲天火光的方向而去。
　　“侍卫怎么还没来…侍卫呢？殿下还在里面呀…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伺候了凤钺半辈子的老太监急的几乎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火势越来越大，凤钺还没出来…怕是再也出不来了啊。
　　一道浅蓝色身影钻入火海，紧捂着口鼻，隐约听到凤钺一边咳嗽，一边唤着她的名。
　　“柔儿…江柔儿，你在哪…你快…咳…快出来…咳咳咳…”
　　江柔儿有功夫在身，耳聪目明，一脚踹开落下的火柱，循着身上前。
　　“我在这。”
　　“江柔儿！”
　　凤钺一怔，滚滚浓烟中看到火光中走来的浅蓝色身影。
　　他微微一愣，看到她做宫娥打扮的模样，心中似乎有些了然，但却抵不过他此刻的急切。
　　三两步上前，一把拽住了她的肩头，低吼出声。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本…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不能死！”
　　“我没想死，出去再说。”
　　她微微一笑，却被凤钺揽入怀中，鼻息间是他身上浅浅的味道，她伸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抚了抚。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江柔儿笑的无奈，她怎么就成了恶毒的女人了。
　　火势太大，周围的梁柱已经开始支撑不住的崩塌，凤钺紧紧的揽着江柔儿的肩膀。
　　“一起出去，江柔儿…如果你想离开我，没必要用这样的方式，我可以放你走。”
　　看来，再舍不得，和离书也该给她了。
　　江柔儿浅笑不语，眸中却盛满了温柔，她既选择了回来，便是不会再走了…


第690章　万般皆是命
　　宫墙西门处，明珠郡主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的伸长了脖子张望，那边火势渐大，侍卫们再不能忽视，若是蔓延，烧到了干清宫，上书房等地，他们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形势越乱，对他们越有利。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便踏着黑夜而来。
　　明珠郡主眼眸一亮，连忙上前去迎，只是小跑了两步，脚步便顿了住。
　　“白芯，怎、怎么就你一个？”
　　白芯眼眶通红，竟是转身看向火光之处，而后“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小姐…奴婢说过，您在哪，我便在哪…”
　　磕头拜下，缓缓起身。
　　“郡主，我家小姐，怕是不愿意走了。”
　　“不走了？可君茹姐姐都安排好了呀，嫂嫂不是想离开的么？她不是想做天上的雄鹰，而非笼里的金丝雀么？”
　　白芯垂眸不语，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奴婢代小姐多谢郡主和沈姑娘，只是…奴婢得守着小姐，深宫寂寞，没了奴婢在，小姐可要怎么办。”
　　“你…不行，你随我走吧，你既来了，嫂嫂定是希望你能与我一块出宫的。”
　　明珠急切的说道，抓了白芯的手便要往外带，然而白芯却是铁了心要留下。
　　她说过，小姐去哪，她便去哪，此生不能负了自己所诺啊。
　　明珠急的不行，却不是白芯的对手，她来这一趟，只是告知明珠郡主一声，让她干净出宫去，省的被后面的事情波及。
　　白芯说完，后退几步，屈膝再行一礼，便又踏入了黑夜之中，很快，黑暗便掩去了她的影子，让她消失在了那茫茫黑夜之中。
　　明珠跺了跺脚，哪知事情会变成如此模样。
　　……
　　翌日，沈府，凌波院，荷花池塘中，八角凉亭内，沈君茹一手执着一本蓝皮书，却眼神微愣，竟是出了神，脚边趴着翻着肚皮的小将军，心里惶惶有些许不安。
　　“小姐，小姐，宫里传了消息出来。”
　　冬梅小跑着过来，一脸急切。
　　“不急，慢慢说。”
　　“昨儿宫里走水，飞云宫被烧毁大半，火势太大，大皇子和…和皇子妃…都…都没了。”
　　“哗啦…”一声，杯子摔在地上，在她的脚边炸开，沈君茹整个人都懵了一懵，眼前阵阵犯黑，红唇微动…
　　“你…你说什么？”
　　“两位殿下…薨了…”
　　一场火，竟是叫两人双双葬身火海！
　　沈君茹眼前阵阵犯黑，脚下不稳，“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冬梅连忙扶着沈君茹，满脸担忧。
　　沈君茹抚了抚额，微微摆手。
　　前世明明不是如此，明明凤钺再明年春末再得陛下恩宠复位，明明他前世并非死于今夕！而江柔儿更不是落得这样一个身消玉陨的下场！
　　是她，定是她，是她改变了这一切，是她的插手扭转了乾坤！
　　“是我害死了他们…是我啊…”
　　“小姐，此话莫要胡乱说啊，要是传出去，仔细…仔细被人编排啊小姐。”
　　摆了摆手，沈君茹只觉心脏阵阵揪疼，捂着胸口，竟觉憋闷之极，拳头紧紧握着，抵在胸口处。
　　自重生以来，她做过许多事，手里也难说未沾染鲜血，可如今江柔儿的死，便像是一颗种子，埋在了她的心里。
　　她重活一世，是想要逆转前世所受种种，是想要逆转沈府的衰败和悲惨的结局，是想要保护身边重要的人。
　　而不是…不是让他们一个一个的倒下啊！
　　“小姐…您还好么？”
　　呼出一口浊气，沈君茹这心里，实在算不上好受。
　　从昨儿明珠郡主没接到人开始，她这心里便一直不安，没想到，今日却听到如此噩耗。
　　“咚…”的一声，忽而有石子砸落在荷池里，她抬眸看去，竟是凤珉迎风而来。
　　抛出的石子在池面上一圈一圈荡漾出波纹。
　　她原本只觉心闷难受，却在见到凤珉的那一刻，竟化成浓浓委屈，鼻头一酸，眼圈竟是红了。
　　冬梅很是懂事的蹲下身子将小将军抱走了。
　　凤珉快步而来，微微俯身，贴向沈君茹。
　　“哭了？”
　　“没有。”
　　“见着本王这么激动？竟是喜极而泣？”
　　“我才没有，我…我是被你丑哭了。”
　　“呵…本王丑？沈姑娘，你这眼神不太行啊。”
　　说着，凤珉抬手捧着她的脸蛋，让她无处躲藏的将情绪都铺在他眼前。
　　微皱剑眉“瞧瞧，眼圈都红了。”
　　“啵…”的一声，轻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沈君茹一愣，“你…你耍什么流氓，这可还在府内，到处都是人。”
　　“他们不敢看，再者，很快你便是本王的王妃了，本王只是提前在享受福利。”
　　“谁是你王妃了？你…你与我父亲…”
　　沈君茹有些红了耳朵尖，转过身去，低头搅弄着帕子。
　　“本想过些时日，待大皇兄的事过去些，却没想到…如此时候，实在不宜上门提亲，君茹，实在委屈你了。”
　　提起凤钺和江柔儿，沈君茹方才稍稍轻松了一些的心情有沉重了起来。
　　轻叹一声，“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本以为能救她一救，却没想到，反是害了她。”
　　沈君茹自觉心中有愧。
　　凤珉却自她身后将人揽入，抱了个满怀。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再者，此事并非你之过，当时火势并不算大，你没算到凤钺会因为江柔儿而不顾性命的冲进去，也没算到有人会故意阻拦了救火的侍卫，才使得火势一发不可收拾，造成了不可挽回的结果。”
　　“啪嗒…”滚烫的泪滴滴落在凤珉手背，甚是灼手。
　　凤珉却没有急着将人转过来，他知道，她定然不希望让他看到她落泪的样子。
　　她在自责，在内疚，因为，她本是想救人，而非害人，更何况，江柔儿待她是不同的。
　　她们原本不相识的两个人，阴差阳错，从互相提防到渐渐敞开心扉，到后来视为知己，江柔儿大概是沈君茹为数不多的知己之一，而沈君茹，也是江柔儿…唯一的知己。
　　她早就预知到了江柔儿的不幸，也计划着搭救之法，却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如此模样。
　　“不要自责，造成今日之局面，并非你的错。”
　　“我明白…”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么？
　　那她的命，又算什么呢？


第691章　盛在刹那，也灭在刹那
　　凤钺和江柔儿是真的葬身火海了，火势扑灭之后，发现了两人紧紧相依偎的尸体。
　　两人自成亲以来，感情盛在刹那，也灭在刹那。
　　在凤钺想要放手时，隐约明白了自己对江柔儿的在意，在他以为江柔儿被困火海时，奋不顾身的闯入，只是不希望江柔儿死去。
　　而江柔儿的折返，大概也是不希望凤钺独自面对死亡和危险。
　　明珠郡主哭成了个泪人，眼睛都肿成了核桃。
　　沈君茹去瞧她的时候，她正趴在垫子上抹眼泪儿。
　　“瞧瞧，我就说，定是躲着哭呢。”
　　丫鬟们也是没法了，才请了沈君茹来，瑞亲王也心疼宝贝闺女这样，巴不得有人能来将她哄好呢。
　　“君茹姐姐？你…你怎么来了？”
　　明珠连忙抹了抹眼角，转身看向沈君茹，微低了头去，成日以泪洗面，妆儿都上不住，那模样肯定不好看。
　　示意冬梅将点心放下，沈君茹伸手拉了明珠郡主的手，在椅子上坐下。
　　“我知道你伤心，没胃口，特意给你带了些点心来，是冬梅亲手做的，都是你爱吃的。”
　　“我没胃口，实在吃不下。”
　　“事已至此，你我都没有起死回生之能，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着不是。”
　　“可…可若不是我们…也许嫂嫂和太子哥哥就不会死。”
　　明珠郡主心思单纯，怎可能不自责？
　　她原本是想要帮人的，却成了害人，她这心里的自责，可比沈君茹多的多了。
　　微微叹息，“也许…这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凤钺那样的人，感情能长久么？不管是按着前世之情，还是今生之状，他与江柔儿的结局，注定了是以悲剧收场，只是迟早而已。
　　也许，这对他和江柔儿的感情来说，确实是最好的结局，纯粹的，不掺杂丝毫杂念的感情。
　　明珠郡主抹了抹泪珠，抽噎道。
　　“嫂嫂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大概只有白芯了，她大概也没想到…没想到嫂嫂会…我想将她讨来伺候，在我身边，总也好过留在那早已没了要守护的人的皇宫好。”
　　沈君茹微微点了点头，明珠心思倒也渐渐细腻了起来。
　　“府中烦闷，可要随我出去走走？”
　　明珠郡主点了点头，在屋里闷着，她便会时不时的想起往昔与江柔儿的种种，越想便越止不住的掉泪儿，越是掉眼儿便越是止不住的去想，如此循环往复，可不就成了个泪人么。
　　沈钰在王府外等了许久，总算是见到人出来了。
　　明珠眼睛都哭肿了，风一吹眼泪更是要往下掉，便干脆戴了个兜帽，遮了住。
　　见着沈钰竟也不损两句，拌嘴两句了，只自顾自的撩了帘子钻进去。
　　沈钰摸了摸鼻头，看向沈君茹。
　　还是自家阿姐温柔，对他笑了笑，道。
　　“驾车吧，去马场。”
　　“好叻，坐稳了。”
　　一甩马鞭，沈钰便驾了马，稳稳的向马场而去。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一桩接着一桩，压的人有些喘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