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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梅姐姐说的是，与那些小人计较，便是要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呵，这如雪，倒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性子。
　　待那些绣娘都退了出去，沈君茹才看着依旧跪着的夏荷，说道。
　　“你也起来吧。”
　　“多谢大小姐。”
　　“日后也莫要唤我大小姐了，你也不是我沈府人，我也未签了你身契，我在你身上倒也是花费了心血和银钱的。”
　　“夏荷明白，夏荷多谢沈大小姐悉心培养，夏荷无以为报，只望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呸，这辈子就这样忘恩负义，还下辈子呢！”
　　一旁的冬梅忍不住嘀咕出声。
　　倒是沈君茹，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道。
　　“来生不来生的，便罢了，左右也都不记得了。”
　　若非她前世做了那些，又怎会有今生这一遭。
　　来生便不要了，前世，她都已经还了。
　　沈君茹倒是松了口气。
　　她这辈子，最不喜的便是欠人，前世弥留之际，多得夏荷照顾，如今，便也算是还清了。
　　恩怨已尽，前尘已了，而后便尘归尘，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谁也不欠谁的。
　　“行了，这儿也没什么事了，你走吧。”
　　夏荷微微一愣，没想到沈君茹这么轻易的就放她走了。
　　她面露惊讶，张了张口，还未言语，却见沈君茹对冬梅说道。
　　“给她吧。”
　　“小姐！”
　　冬梅却是一脸不情愿。
　　都这样了，小姐未免也太心软，太好说话了吧！
　　这个夏荷前世积了什么德，能让大小姐这般照拂她！
　　“快去！”
　　冬梅委屈的撇了撇唇，若非夏荷有这一遭，她都要怀疑，自己在大小姐心中的地位都要排到夏荷后面去了！
　　往日里跟“将军”争抢在小姐心中的地位也就罢了，如今这个夏荷不过是小姐路上“捡”来的，竟也能叫她这么上心！
　　冬梅不情愿的转身取了一个小红布兜，里面放了足足三十两银子，算不上多，但也是一个寻常人家，一年的吃喝用度了。
　　沉甸甸的，丢到夏荷的手里。
　　夏荷怔愣的看着手里的红兜兜，上面还绣了一个“福”字，她心念微动，然也只是这微微一动，很快便又咬牙坚定了态度。
　　“夏荷多谢大小姐恩赏。”
　　“这是你应得的，去吧。”
　　“夏荷就此拜别。”
　　说完，夏荷便不再逗留，转身便大步离了去。
　　沈君茹看着夏荷转身离开，坚决毅然的背影，自嘲一笑，手中果子随意丢在桌面上，碰翻了手边的茶盏。
　　她…其实根本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冬梅连忙收拾着茶盏和水渍，一把说道。
　　“小姐就该签了她的身契才对，也不会有这么一遭，不管她讨到哪里去，始终是沈家的奴仆，若是赶做出这等背信弃主儿的事，咱们便报官抓她，狠狠的打她的板子。”
　　若是旁人，沈君茹也许会如此做，但那人是夏荷。
　　那是她心中放不下的一个梗啊。
　　看着她一步错，步步错，沈君茹心中也是不好受的，差人提点了，她偏执迷不悟，走到这一步，她焉能无错？
　　“是我错了，我不该如此纵容。”
　　更不应该因为愧疚便如此纵着她，事事处处捧着她。才导致了今天这样分道扬镳的局面。
　　瞧着沈君茹面色不好，冬梅还想说两句抱怨的话，采荷却是和聪慧的，忙上前两步，说道。
　　“罢了罢了，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不说她也罢，如今落的两厢清净不也是好的？”
　　“说的也是，大小姐您放宽心，凡事还有大少爷和三小姐呢，您现在啊，还是养身子重要。”
　　沈君茹微微笑了笑，说道。
　　“我有些饿了，想吃冰糖炖雪梨。”
　　“有有有，您这两天一直咳着，我便让厨房准备着呢，对了，赵大人还差人送了些枇杷和川贝来，奴婢也叫人炖了，这就给您端上来尝尝？”
　　赵润之…
　　本想着避而不见，时间久了，便也就能淡忘了，然而这几日，他日日送药材过来，便是如今得圣上盛宠，但他是寒窑出生，家境本也不丰厚，哪能经得起这般折腾啊。
　　“若明儿赵大人再差人送药材来，你便叫那人进来，我有话要与他说。”
　　冬梅一听，欣喜的笑了，连忙应道。
　　“唉，奴婢记着呢。”
　　这边说着话儿，那如玉、如歌、如雪三姐妹却有些局促的站在那儿，明显是在等着沈君茹接下来的指令。
　　却听沈君茹说道。
　　“这铺子，一时半会是开不起来了，正好年关将近，本应该让你们回去歇着的，只是如今情况特殊，只怕要劳烦你们了。”
　　三姐妹互相看了看，如雪一个没忍住，便快嘴道。
　　“方才大小姐不是与她们说，也许都得歇着么？”
　　沈君茹轻笑一声，瞧着如雪那急切的性子，咳了两声，这才解释道。
　　“若非如此，我怎能知道，谁是真心愿意留下的，谁又是虚情假意的呢？”
　　“大小姐英明，只是不知小姐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你们先前接手的都是云绸成品衣裳的刺绣。”
　　还好她早有准备，桃源庄子上的那些人也都不是吃素的。
　　这么一遭下来，倒也算是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了。
　　走的那些，都是留不住的人，迟早是要走的，而留下来的，才是该真心相待的，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你们先前做什么，以后便还是做什么，我会送你们去一个地方，在那里你们依旧是做绣活，只是，对外人，你们要说，我的铺子一时半会是起不来了，年关了，让你们提前回去休息，明白么？”
　　“话是明白了，只是奴婢不明白大小姐为何要这么做？”
　　沈君茹神秘一笑，道。
　　“人欺我，我总不能逆来顺受，与其一次次的打，倒不如…永绝后患！”


第451章　未来尚可期
　　江风明月，伸手摘星处。
　　摘星楼，京城第一大楼，背临江水，高可摘星。
　　凤珉手执茶盏，垂眸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船只，薄唇微抿，不苟言笑。
　　李修悄声而来，拱手道。
　　“殿下，李老太医那传话儿来了。”
　　“如何？”
　　“沈大小姐的伤寒已无大碍，高热也褪了，只是身子尚弱，还有些咳嗽不止，属下得知，赵大人每日都会差人送去滋补的要药材，川贝枇杷等物，几乎不止。”
　　这个赵润之，还是贼心不死！
　　好在，年后就要滚去江南了，也省的碍他的事儿！
　　“哼！你亲自去盯着，若明日他再差人送东西去，你半道便打断了那人的腿！”
　　“这…殿下…”
　　殿下未免也太小心眼了点吧，这醋都吃？
　　自己不送东西去，难道还不许别人送去了？
　　李修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提醒他。
　　主子心情不好，受难的总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
　　主子心情好了，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随即便笑到。
　　“殿下，要不属下也以您的名义送些滋补的药材去？”
　　“蠢货，那赵润之可以丝毫不掩藏自己的意思，明目张胆的做这些，但本王不行。”
　　若他差人给沈君茹送东西去，那不等于昭告了全天下，他秦王凤珉对沈君茹有意？
　　他如今渐露头角，已然成为了一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没有万全的保住她不受半点伤害之前，他绝对不能将她置放与风口浪尖处。
　　也绝不能让人知道，沈君茹便是能够拿捏他的软肋！
　　李修自是不明白凤珉的这些顾虑，这马屁没拍到点上，李修只能抱拳应道。
　　“属下明白了。”
　　“事情查的如何了？”
　　李修忙将自己调查到的事情一一报出，道。
　　“属下已经调查清楚，不出您所料，此事正是沈才人命人所为，甚至还煽动了夏掌柜带着绣娘们自立门户去了。如今沈大小姐怕是陷入了难境，此事，要不要属下去提醒大小姐一二？”
　　“不必。”
　　他留了足够的银两给她，在银钱上，她应该没有麻烦，至于是谁纵的火，以她的聪明才智，必然也能猜的着。
　　凤珉勾了勾薄唇，道。
　　“去将府里能治咳疾的药材全部取来。”
　　“殿下您不是说不送去的么…”
　　这出尔反尔的这么快，也只有自家殿下了。
　　凤珉瞪了他一眼，低声道。
　　“叫你去，你去便是了，哪那么多的废话。”
　　李修连忙应了声“是，是是是，属下这就去。”
　　李修前脚退下，凤珉便看到楼下经过的宣广奕，宣大将军。
　　他正抬着头，遥遥看来，红。唇微扬，带着几分笑意。
　　凤珉微挑眉头，居高临下的与他互视片刻，谁也不让谁。
　　忽而，便见宣广奕足下一点，提了一口气，而后人便飘然飞落在了凤珉的窗前，起落间便已到了凤珉对面的位置坐下。
　　“堂堂宣大将军，正门不走，偏做这等宵小才做的出的翻窗行径。”
　　宣广奕却未恼怒，反而笑道。
　　“想寻秦王殿下可不容易，不使点手段，如何能见到？”
　　“大将军谬言了，谁人不知，大将军可是陛下面前的红人，便是朝堂之上，陛下都得对宣大将军礼让三分，你若是想见本王，差人来唤一声，本王不还是得乖乖过去？”
　　说着，凤珉抬了修长的手指，翻了一个碧玉茶杯，又提了茶壶，给宣广奕倒了一杯茶，做了个“请”的动作。
　　宣广奕轻笑一声，倒是听出了凤珉话语中的奚落之意。
　　如今他手握重拳，说把握朝政那还是有些夸张的，但至少能左右三分，便是半点也不夸张。
　　“秦王殿下这是要折煞死本将么？本将只是一介武夫，您可是天子之子，将来尤可期，您说是吧。”
　　说着，宣广奕捏起了那茶杯，与凤珉抬了抬杯子，大有一种先干为敬的意思。
　　凤珉微皱眉头，他何等聪明，自是听出了宣广奕话中的意思。
　　未来尚可期？
　　又特指出是天子之子。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虽手握重拳，但毕竟只是一个朝臣，再往上，封侯拜相亦或是…自拥为王？
　　若是想推翻现在的王储，名不正言不顺，必被天下人口诛笔伐，与其如此大费周章，他还不如选择做一个无冕之王。
　　如今是能够左右陛下三分，若他能够扶持新王上位，怕是整个朝堂，都要被他掌握在手中，权势在手，又何必在乎登基与否？
　　凤珉脑子转的快，几乎瞬间便猜透了宣广奕话中的意思。
　　然，他却不会顺着宣广奕的意思走。
　　“本王既没母族扶持，又不得父皇喜爱，只怕这未来，也只能做一个闲散王爷了，将来不管是太子即位，还是我三皇兄…呵…”
　　凤珉话意点到即止，捏了杯子轻抿茶水，视线却在观察着宣广意的神情。
　　只见宣广奕轻笑一声，抬手整了整衣袖，笑着说道。
　　“殿下，甘心？”
　　只四个字，便像是往凤珉的心脏里打入一样。
　　千言万语，都抵不上这一句抓心的话。
　　凤珉微愣，而后轻笑出声，将自己的情绪掩饰的很好，道。
　　“有什么不甘心的，本王始终是秦王，大不了，便去自己封地了却残生。”
　　“那殿下母妃的仇怨，便不报了？”
　　话至此，凤珉脸色微变，抬眸看向宣广奕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
　　当年贤妃，便是他母妃一事，知道的人可不多！
　　甚至可以说，每一个知晓他母妃的事，要么死了，要么便是参与谋划的仇敌！
　　宣广奕将凤珉的种种情绪尽收眼底，哼，他还以为这秦王能多沉得住气呢，是人，便有软肋，有软肋，便容易被人拿捏！
　　他想不想参与夺嫡，想不想蹚这浑水，都由不得他自己选择。
　　谁叫他宣广奕看上了这颗棋子呢？
　　三皇子他必是不会帮扶的了，原本他就看不上那草包，若不是史湘玉想要嫁与三皇子为妃，他根本就不会多看那草包一眼。
　　而如今，凤珉的不足之处，便也是他最有利之处！


第452章　焉知谁入了谁的套儿
　　凤珉没有母族支持，想要参与夺嫡，那必然需要势力支持。而宣广奕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样一来，凤珉除了依附他，便再无所选择之地。
　　凤珉深吸口气，面上难掩怒容。
　　他深知，若宣广奕提了他母妃，他还丝毫不动怒，那般沉得住气，这才会引起宣广奕的怀疑。
　　他佯装故作镇定的说道。
　　“不巧了，前些日子，三皇兄也来寻了本王，若本王能够帮他一帮，日后…本王便能从秦王，变成秦亲王，这对本王来说，可没多大的风险。可若按照宣大将军的意思来说，本王只怕…没那个命啊。”
　　凤珉摇了摇头，装出不愿如此行事的胆小模样。
　　宣广奕心中冷哼，扶不起的阿斗！
　　也不多言相劝，只道。
　　“本将也不逼迫殿下，殿下既已做了最坏的打算，那本将再多说也无意。只是本将还想劝殿下一句，狡兔死，走狗烹，鸟尽弓藏，这个道理，殿下您不会不懂。若您不想替贤妃娘娘报仇，愿与仇敌合作，也没关系，本将只是可惜啊…”
　　宣广奕叹息一声，拂袖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凤珉。
　　“殿下仔细想想吧，若您改变了主意，便来寻本将吧，本将，随时听候殿下差遣。”
　　说完，宣广奕看着凤珉那铁青的脸色，轻笑一声，掸了掸衣袖，便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
　　待宣广奕离开之后，凤珉才缓和了脸色，微微扬起一抹趣味十足的笑来，将手中杯盏随手丢在桌面上，后仰了身子，靠在椅背上，薄唇微扬，道。
　　“有趣…呵…”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焉知，谁是那个螳螂，谁又是那个黄雀？
　　又是谁钻了谁的圈套？
　　宣广奕始终是个外姓，顶天了便是个王侯，如今干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迟早是要改朝换代的，他若不择一君主，不管谁即位，待腾出手来，必然是要对付他，拿回他手里的兵权的。
　　先前他扶植三皇子，但很显然，德妃和德妃母族也不是吃素的，便是三皇子即位，他以后少不得要与德妃及其母族相争。
　　三皇子自然不是他的最佳人选。
　　而他呢，既无母族相扶持，又没任何势力想帮，无权无势，本就是没有资格参与争夺的。
　　但如今，宣广奕将这个机会送到自己面前来了。
　　他又故意在宣广奕面前装拙，必然已经让宣广奕对他降低了防备，觉得他是一个可以掌控的。
　　如此这般下来，宣广奕必已在心中认定，他就是那个可以掌控的傀儡！
　　呵…到底谁利用了谁，谁又掌控了谁，可还不好说呢。
　　不消片刻，李修便凤珉吩咐的东西取了来。
　　凤珉挑挑拣拣，选了好些，而后便叫李修留在这儿假扮成他，又唤了歌姬隔着屏风吹拉弹唱，让外面的人都以为今儿一晚上，秦王凤珉都醉倒在温柔乡里。
　　实际上，他却已经悄然潜入了沈府府邸去了。
　　……
　　凌波院，沈君茹厢房，她盘膝坐在小几边，桌子上燃着烛台，只见她披着狐裘，一手我这笔，一手捂着小帕，轻咳不止，却还在纸上写画着什么。
　　凤珉推开窗子，翻身而入。
　　寒风吹入，摇曳了烛火，却为惊动烛火前认真写画的沈君茹。
　　“咳…咳咳咳…”
　　这两日，沈君茹咳嗽越发严重，药是一碗接着一碗的灌下去的，却还是不见好。
　　咳疾难愈，只怕要拖到来年开春了。
　　凤珉都到她身后了，她都还没意识到多出了个人，
　　他不免有些担忧，这若是个杀手，要取她命的，她此刻怕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负手看去，只见她在宣纸上细细的画着图样，先前各家小姐们送来的样稿和要求都被一把火给烧了，她虚得速速画出来，有些小姐贵妇们还说话，知晓铺子走水的事，便给了宽限的时间。
　　有些便是咄咄逼人，硬是要沈君茹按约定的时间交货。
　　沈君茹瞧了下名册，怎不是与史湘玉很沉香凝交好的那些人呢。
　　“咳…”
　　凤珉瞧了一会，忍不住出声提醒，沈君茹整个一激灵，忙转头看来，面上还有些掩不住的惊愕。
　　瞧着来人，瞬间便瞪大了眼睛，慌忙站了起来，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丫头们都不在，这才松了口气。
　　“你…”
　　正欲说话，忽而又想到什么，连忙低头吹熄了烛火。
　　若是叫外面瞧到里面的人影儿，她便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你怎又来了？”
　　呵，瞧这语气，似是不欢迎他？
　　凤珉轻笑一声，道。
　　“怎么？你不盼着我来？”
　　“你这般损我闺誉，我为何要盼着你来。”
　　话虽如此说，但沈君茹却没半分责备的意思，反而借着点点月色摸到一旁的柜子边，取了里面已经缝制好的狐裘披风来。
　　“近来病着，不得出屋，闲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