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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心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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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心里的阴云消散大半,她还有儿子,以后的日子还有依靠,凡事往好处想,心便踏实些了。

    晚饭后,几个晚辈向林正清和方青岚磕头祝福,二人分别发了红包给他们,其中最数若兰和智允的红包最大,两人欢欢喜喜地接过就跑到一旁的桌子上数银钱去了。

    接下来是围炉守岁,刚开始众人说笑谈天,时辰打发得倒快,可夜越深,人越困倦,刚捱到亥时,方氏与林正清就揉着发酸的后腰,相携回院里歇息了。

    剩下的几人喝喝茶,吃些点心垫肚,快到子时才散去。

    若兰打着一只竹篾纱灯回到自己的庭院,顺着楼梯上了阁楼,还未打开房门,若兰就觉得有些不对。她吹灭了灯笼,别在腰间,适应了黑暗之后蹑手蹑脚地摸进房内。

    她贴着墙根走了几步,摸到挂在墙上的月刃剑,握着剑柄慢慢拔剑出鞘,轻脚向床边挪去。

    床上吱呀晃动了两声,一个黑影坐了起来,还未等她持剑相向,只听那人带着沙哑低沉的嗓音道:“是我,阿泽。”

    若兰一惊,收了剑势,找到火折子点上灯笼,打到床前一照,还真是师父。

    廷泽被这火光照得睁不开眼,立刻双手覆在面上揉搓几下,才缓缓睁开双目。细看之下,他满面倦容,下巴上满是青黑,鬓角的发丝凌乱,衣衫也满是褶皱,虽然不及往日的英俊非凡,却也添了几分倜傥。

    若兰把桌上的蜡烛点起,吹熄了灯笼,奇怪问道:“今日是除夕夜,师父不在家与家人团聚,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廷泽打了个哈欠,敲了敲发酸的臂膀,未理会她。

    父皇停罢宴乐,只留母妃服侍在侧,我策马三日三夜不眠不休千里迢迢赶来扬州看你,还在此处等了许久,一句感动的话都没有,反倒先来质问我些无关紧要的话。

    因知晓他的脾性,他若不想说,别人撬也撬不开。若兰看他不吭声,便不多问,转而道:“师父身上脏兮兮的,可是几日未曾梳洗?可要若兰通知林伯伯和姐夫,为你接风洗尘一番?”

    廷泽抬首道:“我有要事在身,此番只是路过扬州,歇息一会便走。”

    若兰咦了一声,“府中厢房就在隔壁,师父怎么歇到这儿来了?”

    廷泽只觉脑壳一阵嗡鸣,正在脑中寻着体面的说词,突然肚中发出一阵声响,他尴尬地捂着肚子,却招来更加响亮的咕噜声。他下颌紧咬着,心中羞愤不已,只恨此处没有地缝可以逃离。

    若兰明白过来,盯着他道:“师父怕是饿了,师父请稍候,我去给您取些吃食来。”

    “不用……”廷泽话音未落,若兰已经走出了房间。

    不多时,下面的阁楼上传来脚踩楼梯的声音,若兰提着食盒推门进来,见廷泽正襟危坐在桌边,面色清冷。

    若兰将三碟小菜并一盘酱牛肉摆在桌子上,又从食盒里取出一瓶烫好的酒,给他斟上,“过年这几天厨房里的饭菜备得齐全,若兰担心师父挨饿,就粗略取些小菜,师父将就着用些吧。”

    廷泽低低嗯了一声,接过她递来的筷子夹了些牛肉吃着,几杯热酒下肚,通身舒爽畅快,这几日奔波的疲倦也一扫而空。

    吃完了饭,若兰把桌上的碗碟酒盅收好,两手托着腮帮,撑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他。

    廷泽被她这水盈盈的目光搅得心神不宁,但又无所遁形,只得看向别处,“看我做什么?”

    若兰咧嘴一笑,傻里傻气地说:“若兰许久未见师父,差点忘记师父长什么样子了。师父好不容易来一回,急急忙忙地又要走,若兰要好好看看,把师傅的音容笑貌刻进脑子里,怕以后见不到了。”

    廷泽听言从胸腔里哼了一声,恼怒道:“说什么浑话!师父又不是将死之人!”

    “呸呸呸,若兰说错话了,这大过年的,好不吉利。”若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嬉皮笑脸道:“若兰的意思是,若兰许久未见师父,非常想念师父。”

    从进来到现在一口一个师父的,听着格外刺耳。

    廷泽看了她一眼,郑重道:“你给我听好,从今往后,不准再叫我师父。”

    若兰柳眉一挑,急急拉着他的衣袖,轻轻晃着,“是不是若兰哪里做得不对,惹您生气了,您说出来,若兰一定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廷泽撇开她的手,眸光深谙冷沉,“不让你叫就别叫,哪儿那么多废话。”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的那串铃铛,心下一动,偷瞄了一下鼓着腮帮的若兰,凑近她道:“唤我阿泽。”

    “阿泽……”若兰重复着,不由脸上一热,身子转到一旁,不再看他,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外面梆子声声,更夫敲锣而过。

    “三更了。”若兰喃喃道。

    廷泽注视着那汪清澈的明眸,还有那如樱桃般柔嫩的粉唇,心里突然没来由冒出来个古怪的念头,那小丫头知他要走,会不会立刻跳起来,抱着他不舍得让他离开。若真是那样,那他该如何回应?留下来,然后……

    喉咙不听话地滚了滚,她,还太小了啊……

    “时候不早,我要走了。”廷泽站起身,故作悲凉地吐出一句。

    心里正忐忑着,只听若兰简单地哦了一声,眨巴着灵动的杏目歪着头望着他。

    廷泽心头一凉,木讷杵了半晌,走到她身边扶着她的肩膀,目光灼烈,“你到底明不明白?”

    “嗯,我明白。”若兰点点头,“师父舍不得若兰。”

    廷泽凝着她,唇角牵起,心道,还不算太笨。

    他走到床边,在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精致华美的金丝楠木盒子,朝她丢了过去,“给你的,接着。”

    若兰灵巧接过,打开一看,双目倏然一亮。她捏起躺在丝绒面上的一只足金嵌宝的缠枝莲花镯,放在眼前拨棱瞧着,灵俏的眉眼弯成了一双月牙。

    那金镯金光闪闪,雕琢精美,上面镶嵌的宝石是番邦进贡的上好红蓝晶石,是他花了好多心思,找来宫中的能工巧匠,卓绝巧手打造的。

    若兰把镯子往手腕上一套,晃了几晃,呵呵笑道:“阿泽怎么突然送我如此厚礼?这么重的金镯子,可是要花上不少银钱吧。”

    片刻,她又把镯子从手腕上撸下来,努着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若兰不敢收,阿姐知道了又要骂我。”

    廷泽气结,一把夺过那镯子就往她手上戴,若兰缩手躲着,等到戴好时,她那白皙的皓腕上被镯子硌出一道清晰的红印。

    廷泽伸手在那红印上揉了揉,又执起她的玉手放在唇边吹了吹,心疼地道:“既然给你了,戴着就是,躲什么躲!何况我送你镯子也是师出有名,今天不是你的生辰嘛。”

    “你记得若兰的生辰?”若兰低着头,任由他握着手,心里比吃了蜜糖还要甜。

    “嗯。”廷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放下她的手,沉声道:“我真的要走了。”

    “师……阿泽,等一等。”若兰拉住了他的衣袖。

    廷泽挑眉,“还有何事?”

    “阿泽送给若兰厚礼,若兰很是欢喜。这会子夜深人静的,我也寻不到什么像样的东西来送你。”若兰走到梳妆匣旁,拿起一把羊角梳子,举在面前摇了摇,“就让阿兰为你梳一次发,权当还礼好了。”

    廷泽听言嘴角一抽,想起了她学女红时戳的满手的洞,憋着笑道:“你会吗?”

    若兰从背后推着他,到梳妆台前的绣墩上坐着,不服气地道:“我自小就为阿爹梳发,你可不要小瞧我。”

    廷泽道:“我可不是你阿爹。”

    若兰用力揪起他的一綹发梢,往一边猛地一扯,疼得他头皮发麻。若兰气鼓鼓道:“若兰好心为你梳发,你倒来恼我,看在你是师父的份上,我懒得跟你耍嘴皮子。”

    这小丫头厉害起来还真是泼辣,像一只生气的,小野猫。

    “不是有那句话吗,叫一日为师,终身为……为师。”唉,怎么越说越不对了!廷泽舌头打了结,只好道:“不是要梳发吗,开始吧。”

    纤手轻柔,拂过他的发间,她身上独有的清浅气息若有似无地在身侧萦绕,廷泽眸光渐深,几欲沉醉。

    “好了。”若兰放下羊角梳子,端着一只铜镜放在他面前,“我的手艺如何?”

    他摸摸头上的发髻,左右照了照,笑着道:“尚可。”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外面的锣声又起,更夫的声音在这数九寒天的冬夜,也似打着颤。

    不觉间已经四更天了,他与萧然约好四更在城外汇合,如今,只得走了。

    “这下我真要走了,你保重。”

    廷泽背着她,走到窗边,用佩剑挑起包袱,纵身跃了出去,若兰跑到窗边想要叫他,却只看见一个黑色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若兰睁开双眼,惊坐起来,看了看房中摆设,悻悻地就要掀被下床。她视线往下,看到枕边的金镯,才恍然忆起,原来昨日种种,并不是一场梦。

    她拿着镯子咯咯笑了一阵,扯起被子将全身蒙起,肆意的欢笑声从里面传来。

 第73章 上元佳节

    正月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十五上元佳节。

    晚上吃完元宵,若兰吵嚷着要去街上看灯;二夫人不让智允跟来;林昱说要与父亲下棋;便只有她们两姐妹去街上赏花灯了。

    西市大街人流如织,四处燃灯放焰;张灯结彩;一片火树银花。

    若兰玩得起劲,边走边唱道:“正月十五月儿明,我与阿姊去看灯。花灯连天如星海,十里长街闹哄哄。”

    二人往前走着;若兰又唱道:“兔儿灯耳朵长;走马灯转不停;鲤鱼灯那个摇尾巴,孔雀开屏灯,俊俏又太平。”

    突然一队舞龙从她们身旁走过;若兰拍着手道:“龙灯掀舞锣鼓敲,彩珠戏龙抛得高。阿姐,你看那边;踩高跷,划旱船,扭秧歌,边唱边打太平鼓。”

    若宁脸上也盈满笑意,待舞龙队伍走远,她对若兰道:“再往前走就是娘娘庙了,阿姐给你买些香烛,去娘娘庙里求姻缘,再到河里去放灯,保佑我的阿兰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我才不要呢。”若兰扬起俏丽的小脸,转了转眼珠,猛地拽起她的手,没入了人流中。

    “阿姐,我们去猜灯谜。”

    “慢一点儿。”若宁猝不及防地被她拉着飞快跑着,二人在一个猜灯谜的小摊前停下。

    摊主一身月白色长衫,身姿颀长,戴着昆仑奴的面具,整张脸都掩在面具之下。

    “小生这厢有礼了。”摊主行礼,轻咳了一声,带着略微厚重的嗓音道:“两位姑娘可是要猜灯谜?”

    二人福身见礼回去,若宁疑道:“这位先生好生熟悉。”

    若兰道:“阿姐,这位先生的摊前写着,只要猜对灯谜,就可以不要钱领花灯呢。”

    那摊主拿起一只花灯,念道:“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打一个字。”

    若兰扯着她的袖子,“阿姐,你来猜。”

    若宁道:“是个‘日’字。”

    “夫人好聪明。”摊主把花灯递给若兰,又拎起另外一只,摇头晃脑道:“嘴下留着八字胡,还打一字。”

    若宁道:“先生的灯谜妾多年之前就猜过了,是个‘只’字。”

    那摊主颔首道:“夫人仙姿佚貌,冰雪聪明,小生冒昧一问,不知什么样的男子能娶到夫人如此蕙质之人?”

    若宁不悦道:“我夫君贤良方正,待人友善,这位先生言语轻薄,与我夫君天差地别,恕不奉陪。”说罢她拉起若兰转身欲走,若兰却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处。

    “娘子莫恼。”那人上前捉住若宁的手,另一只手揭开面具,若宁脸上的恐慌变作惊讶,“夫君?怎么是你,你为何在此处,还如此捉弄于我?”

    林昱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给她,若宁端详一阵,讶然道:“夫君何时拿了我的香囊?”

    林昱微笑:“娘子再仔细看看。”

    “看这个香囊的做工针脚,确实是我所绣,只不过样式老了些。”

    “娘子再仔细想想,三年前的那晚,也是上元佳节,我在此处出灯谜赠花灯……”

    三年前的上元节,她们姐妹来扬州城看花灯,遇到一个戴面具的摊主,他的灯谜很难猜,但是若宁一连猜中好几个,把得来的花灯分给周围看热闹的小童。

    之后她也给摊贩出了一个谜语,摊主却没有答上来,忽然一群舞龙队伍过来,把她们推到人群中,那时她的香囊掉了,被扮作摊主的他捡了去。

    “其实,那次在蛟河落水我并不是第一次遇见娘子,早在三年前的上元节,我就对你一见钟情了,那日你问我在蛟河遇到你之前有没有喜欢的人,我说的那个人其实就是你。”

    这阵子她总是郁郁不乐,与他在一起时也明显带着疏离,他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在青岚草堂的浆洗妇人那里得知,她是以为他心里存着别人,所以才无法释怀。解铃还须系铃人,他让若兰引她来到此处,把往事重提一番,希望能借此纾解她眉间轻愁。

    林昱握着她的手,灿若星辰的双眸凝着她,恳切道:“娘子,不要再与我置气了好么?”

    两行清泪从若宁脸上滚落,她低头哽咽道:“夫君为何不早些对我说?阿宁还以为,还以为……”

    “娘子答应我,以后不许再哭了。”林昱抬袖擦着她的眼泪,将她拥进怀中。纷杂的喧嚣声还在耳畔,天地间仿佛静谧地只剩下这方寸之地,和怀中的温暖。

    若兰摇着胸前的一缕秀发,走出人群。阿姐和姐夫终于和好如初,她也算是功成身退了。思及此处,她脸上便全是得意的笑。

    “这位姑娘要买花灯吗,上元节买花灯许愿,最是灵验。”突然旁边一声吆喝,若兰扭头,见一个面目和善的中年男子袖着手立在一个冷清的小摊前。

    她走过去挑了两只荷花灯,取出荷包就要付钱。

    那摊主指着桌上的笔墨,“姑娘请在这边写上愿望。”

    若兰抿了抿唇,小声道:“我的字不好,就不写了。”

    摊主笑道:“姑娘,鄙人也可代写,只不过每只花灯要贵上两文钱。”

    “没问题。”若兰一口应下,取下几只花灯,挨个递给小贩,“我来说,先生来写。”

    “好嘞。”摊主坐下,在桌上铺好纸张,提笔蘸了蘸墨,向她摊手道:“姑娘请说。”

    若兰多挑了几只花灯,挨个道:“这个帮我写上,祝阿爹平平安安,早日归来。”

    “这个写上,祝阿姐姐夫恩恩爱爱,早生贵子。”

    “这个写上,祝林伯伯林伯母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还有,这个写上,祝智允读书上进前程似锦。”

    “好嘞。”摊主写完,把纸张放在一旁晾着,捻须问道:“姑娘为何不为自己许愿,譬如愿得有情郎,白首不相离。有缘遇佳人,公子世无双之类。”

    若兰害羞道:“我嘛,没有什么愿望,先生,帮我把这些写好就好了。”

    身后不远的巷弄中,慕容泽沉着脸立在暗处。他五识高于常人,耳力更是异常的好,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悉数传至他的耳中。

    虽然感情之事未定,但好歹也相处了一些时日,她把那些人都挨个祝福了个遍,就想不起我的一分一毫吗?

    摊主刚要收起笔墨,若兰连忙道:“等等,还有一个极重要的人。”

    她挑了一个大的花灯递给摊贩,“这个写上,祝阿泽哥哥……”

    若兰摸着下巴,歪着脑袋,思索着合适的话。

    摊主呵呵笑道:“想必这个阿泽小兄弟便是姑娘的情郎了。”

    “不,他是我师父,不过他不让我叫他师父。”

    说完她掰着手指头数着,师父他相貌堂堂英俊潇洒,武功高强,家世又好,有什么可以许愿的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浮现慕容泽那张没睡醒肿着一双眼泡子的面容来。

    “那就祝阿泽哥哥早睡早起永远精神!”

    摊主眉头一皱,“鄙人替人写了这么多心愿,还是头一遭听说祝人早睡早起的。”

    若兰恼道:“先生就依我说的写便是,本姑娘又不会少了你银钱。”说罢,她就从荷包中掏出几块散碎银子拍在了桌子上。

    摊主微微叹口气,提起案上的笔,照她说的写了上去。

    写完之后,交于她道:“鄙人在这里呆了许久,有叫我卖花灯的,有叫我写字的,姑娘还是第一个叫我先生的。”

    若兰接过字条塞进花灯里,“先生的字写的如此好,人又实诚,当得起先生二字。”

    这话听来很是受用,摊主乐得合不拢嘴,“谢姑娘美言了,这个火折子赠与你,到河边的时候方便点灯。”

    “谢谢先生。”若兰拎起花灯,哼着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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