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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这边的动静，很快便传到朝臣以及一众命妇耳中。
　　眼见有此骚动，人群里爱凑热闹的，便压不住性子跟了上去。
　　眼见有人跟去却无人拦下，便又有人壮着胆子跟上。
　　原本只是齐妃一人去瞧，一时间，倒是浩浩荡荡足有十二三人。
　　这其中，唯一的男子，便是兵部尚书罗大人。
　　罗大人眼见这么多人齐齐用来，心下大慌，趁人不注意，一把扯了欣贵人到一侧，“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来偏殿，出什么事了？”
　　夫人被打，罗茜心头恼怒，进宫向欣贵人讨要说法，却是从进宫便未回府。
　　夜里哭灵的时候，因着男女有别，罗大人也只远远的瞧了罗茜一眼，倒是同欣贵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哪有先前半点愠恼之色。
　　跪灵结束，罗茜又去寻萧煜，因着是自己的女儿，罗大人两眼始终注意着她，眼睁睁看着罗茜和萧煜一起进了偏殿。
　　难道是欣贵人已经替茜儿安排好了，今夜行事？
　　为何夫人回去大骂欣贵人无得无孝，说她不同意呢？
　　若是当真今夜行事，那这些人……
　　一时间，罗大人心里若油煎水滚，满目焦灼直直看着欣贵人。
　　欣贵人本就心里慌乱，被罗大人这么一问，就更是心虚不敢直视罗大人，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犹豫再三，嘴唇都要咬烂，欣贵人终是绞着手里的帕子，瑟瑟道：“父亲，茜儿在里面。”
　　罗大人只觉脑子里轰的一声，却是什么都反应不过来，“我看见茜儿在里面，她在里面做什么！”
　　心下明明已经有了答案，这答案骇的罗大人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可他就是抱着一丝侥幸，一双眼睛，状若喷火。
　　欣贵人不敢面对罗大人，声音越发如同蚊呐，“就是，就是先前母亲吩咐的事。”
　　罗大人登时禁不住，脚下一软，向后一个踉跄，抖着嘴皮怔怔看着欣贵人，眼底瞳仁，骤然放大。
　　可到底是历经宦海起伏，虽然震惊，却是转瞬便冷静下来，当即罗大人转身，拔脚飞快的离开。
　　真的是……飞快！
　　欣贵人怔在原地，几乎没了魂儿。
　　她原本是想要依仗齐妃来救出女儿，可眼下，齐妃行事诡谲，她……她的六公主可要怎么办！
　　一想到被顾玉青绑架的女儿，欣贵人只觉浑身精血像是被抽干，瞧着不远处渐渐朝偏殿靠近的人群，欣贵人脑中忽的电光一闪，眼底迸出一丝希冀之光，拔脚朝着背后黑暗的地方急急而去。
　　齐妃带着一众人才要靠近偏殿，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惊慌的呼喊声，“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不好了，走水了……”
　　声音越喊越大，转眼，声音方向便传来普天火焰。
　　正是灵堂方向。
　　跟着齐妃一同来偏殿的人，顿时面色大变。
　　人群里，便有人低呼，“天！好像是灵堂着火了！”
　　声音刚落，一个齐妃面生的小宫女就急急的朝她奔来，直扑眼前，“娘娘，娘娘不好了，灵堂那边着火了，娘娘快去看看吧。慧贵妃娘娘不在，这里全靠您了。”
　　齐妃望着那火光，心里狠狠一抽。
　　转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偏殿，捏着丝帕的手几乎要将手心扣烂，才终是无声吐出一口气，转脚换了方向，直朝火光方向而去。
　　这厢，齐妃主持人灭火扑火。
　　那厢，人群中，因着萧煜加冕礼而露面的南安王，首次出现在跪灵人群中。
　　南安王面带阴诡笑容看着眼前这场大火，心中生出激荡豪迈之情：真是天助我也！
　　有了这场火，他就愈发出师有名了。
　　这是何等的不孝之子，才能引发天怨人怒，让灵堂失火呢！
　　一众人前去灭火，偏殿这里，自然就无人再顾及。
　　殿中，罗茜哭的双眼通红，跪在地上，“娘娘，臣女冤枉，臣女真的冤枉。”
　　慧贵妃冷笑着看着罗茜，“冤枉？”
　　罗茜梨花带雨，委屈道：“娘娘，臣女所为，实在都是被欣贵人逼迫，欣贵人说，臣女若是不这般做，她便……她便让人毁了臣女。”
　　言落，罗茜哭的愈发伤心欲绝。
　　慧贵妃冷幽幽道：“她为何逼迫你啊？”
　　罗茜一面抹泪，一面道：“欣贵人妄想太后一位。”
　　慧贵妃眼底闪过一抹恍然，转瞬，依旧冷着脸看罗茜。
　　罗茜边哭边道：“娘娘近日身子不大好，孕期又禁不住刺激，欣贵人便生出歹心，让臣女和四殿下在丧期……然后，她好趁机撞破，以此要挟娘娘，让四殿下娶了臣女为后，而娘娘经此刺激，必定身体大损，到时候，她再趁机略坐手脚，娘娘便母子不保。”
　　“臣女做了皇后，执掌后宫，她便有机会做太后。”
　　语落，罗茜簌的抬头，“娘娘，臣女真的是冤枉的，臣女实在是被欣贵人逼得无法，才答应，为了逼迫臣女，欣贵人今日还将臣女母亲杖责二十，臣女母亲被抬回府邸，已经奄奄一息，臣女……”
　　“欣贵人心狠手辣，连母亲性命都不顾及，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臣女实在怕她再伤及其他人，所以……”
　　“所以你就牺牲四皇子？不顾国丧家丧，引诱四皇子到这偏殿来？”慧贵妃冷笑：“若当真如你所说，你百般无奈，为何不将此事告知本宫，本宫只要杖毙了欣贵人，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局中

　　罗茜咬唇，满目大恸，哀绝道：“娘娘，臣女不是没有想过要将此事直接禀明娘娘或者禀明四殿下，不让欣贵人奸恶之计得逞，可娘娘，欣贵人同臣妾说……”
　　大缓一口气，罗茜继续道：“可欣贵人同臣妾说，她是罗家女，她一言一行皆和罗家千丝万缕，只要臣女敢将此事告到娘娘面前，等到娘娘责罚之时，欣贵人就会一口咬定，她是被家母胁迫才不得已为之，她一贯……”
　　不及罗茜说完，慧贵妃冷声将其阻断，“好一个巧舌如簧心思歹毒的罗小姐，若非早就知道实情，就连本宫，都要信了你这话！”
　　罗茜正心头思忖如何应对慧贵妃的责问，她知道慧贵妃绝非寻常宫妃那般好糊弄，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应对，却是没想到，慧贵妃竟然如此说。
　　早就知道实情？
　　罗茜错愕抬头，忍着心下巨大的震动和惊悚，竭力让自己面上维持应有的表情，道：“实情？娘娘知道实情？可臣女说的，就是实情啊，难道娘娘知道的，和臣女说的不一样？”
　　那震惊的样子，几欲以假乱真。
　　慧贵妃深深凝着罗茜，罗茜眼神不闪，就那样任由慧贵妃凝着，心里早就乱作一团，可面上的镇定，就那样稳稳持住，她深知，一旦眼神闪动，那便再说什么慧贵妃都不肯信了。
　　沉默片刻，慧贵妃忽的一笑，抬眼透过大窗，看了一眼窗外渐渐弱下去的火苗，朝罗茜道：“你说，一会儿会是谁第一个进来？”
　　慧贵妃忽的一笑，吓得罗茜心头猛地一个颤，死死攥着手心，脊背紧绷，竭力镇定，道：“臣女不知，不过，应该是欣贵人，她让臣女引诱四殿下，不就是为了……”
　　正说话，偏殿大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有力。
　　罗茜顿时面色大变，声音倏然而止，转头就朝大门方向看过去。
　　慧贵妃轻飘飘扫了罗茜一眼，在那人推门进来之前，道：“听声音，来的人不多，应该不是刚刚欲要进来的齐妃，你说呢？”
　　方才齐妃带着众人进来，实在是吧罗茜吓得够呛。
　　若是齐妃进来，她身后又跟着那么些人，罗家就彻底无望了，莫说什么要挟慧贵妃，怕是父亲官职难保。
　　无力更无心神去接慧贵妃的话，罗茜屏气凝神，一瞬不瞬盯着大门。
　　“咯吱……”
　　沉重的木门被推开，罗茜只觉，这道门，被推了一个世纪之长，直接从她心头碾压而过。
　　煎熬之下，浑身大汗。
　　随着木门被推开容一个人进来的程度，门外之人，提脚进来。
　　罗茜顿时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好你啊！国丧家丧，居然引诱臣的女儿做出这等……”
　　随着人进，大门被反手关上的一瞬，声音便脱口而出。
　　只是才说出口，兵部尚书罗大人便被眼前之景吓得魂飞魄散。
　　声音猝然而至，惊悚的看向端坐在上位正眉目含着浅笑，凝着他的慧贵妃，罗大人原本做出恼怒的脸，霎时间苍白无血。
　　“娘娘……”
　　“看来，罗大人是有话要说，就是不知道，罗大人要说的话，和罗小姐要说的，一不一样呢？”慧贵妃端起手边茶盏，慢悠悠喝了一口，似笑非笑道。
　　眼底凛冽之气，让人望而生畏，可她面容偏偏又是笑着，这份威势便愈发的让人心惊胆战。
　　父亲一进门就说出那样的话，这其中意味着什么，罗茜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一时间，只觉心头天雷滚滚，四肢百骸，浑身虚软，怔怔瘫坐在地。
　　罗大人看了一眼女儿，自知再狡辩，只怕要火上浇油，便立刻道：“是臣猪油闷了心，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好在娘娘英明，及时阻止了一切，才没有发生悲剧，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言落，罗大人额头抵地，长跪不动。
　　慧贵妃淡淡看着罗大人，及至他足足跪了有一刻钟的样子，才幽幽道：“是啊，好在是本宫及时的早早的就在这偏殿里等着罗小姐进来了，不然，现在跪在地上的，怕就是本宫了，啊？罗大人？”
　　本就是才跪灵起来不久，此时又跪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心神惊惧的跪着，罗大人一把年纪，哪里就经得住，闻言，浑身一颤，不该抬头，只道：“臣罪该万死，还请娘娘责罚，只是，臣死不足惜，还请娘娘留罗家其他人一丝生机，娘娘恩德，臣九泉之下不敢忘。”
　　慧贵妃嗤然一笑，“本宫可不敢劳烦一个九泉之下的人惦记，本宫胆子小！”
　　罗大人……
　　“你出去吧，出去之后，该如何说，不用本宫教你吧？”沉默一瞬，慧贵妃转头对罗茜道。
　　罗茜闻言，顿时一愣，抬眸去看慧贵妃，满目错愕，转瞬狂喜。
　　慧贵妃一眼不看罗茜，及至她被带走，便对罗大人道：“本宫要说之言怕是不短，罗大人不如起来说话？”
　　罗大人立刻道：“臣有罪，实在心头惶恐难安，娘娘宽宏仁厚，臣愈发惶惶自责，还是让臣跪着吧。”
　　实在不知慧贵妃要打什么主意，罗尚书一颗心都要自爆了，哪里还敢作死的当真起身。
　　他如此，慧贵妃也不多勉强，便道：“本宫要你去查一个人。”
　　罗尚书心头猛地一缩，一股不好的预感直窜上来，“但凭娘娘吩咐。”
　　“你去查一查大理寺卿齐大人。”
　　……
　　与慧贵妃谈话约莫小半柱香的时间，待到外面火势彻底熄灭，罗大人一脚深一脚浅的从偏殿走出。
　　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坑里。
　　原本是他给慧贵妃和萧煜挖的坑，却不知何时，他自己早就在坑里了，只等着被捉。
　　慧贵妃虽然未提，可他知道，早在他谋划罗茜和萧煜一事的时候，慧贵妃就已经在将计就计了，为的就是今日这一出。
　　他一旦行动，便是落进他自己挖的坑里。
　　这种感觉……
　　仰天长长一叹，罗大人闷声一哼：真他娘的憋屈啊！
　　不过，好在他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不然，凭着慧贵妃的手段，罗家上下，怕是都要性命难保。
　　这人啊，能被利用，是一件多么大的幸事！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无戏

　　罗大人才走下偏殿石阶，就见齐妃带着几个宫嫔朝偏殿这个方向行来。
　　不由心中含恨。
　　齐妃……
　　若非齐妃挑唆欣贵人，他茜儿的事，怎么会是这样一个结局，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并且是，惨败！
　　不仅如此，还要被慧贵妃逼迫铤而走险，去调查齐妃之父，大理寺卿齐大人。
　　一想到自己被算计，罗大人脸上，便涌上狰狞怒火。
　　替慧贵妃把事情做好，他兴许能免一死，可这尚书之位，却是保不住了，降官降职，那都是慧贵妃仁慈。
　　可若事情没有办好……
　　狠狠捏了捏拳头，罗大人原地不动，等着齐妃靠近。
　　因着灭火耽误了时间，齐妃再次折返，不过是抱了侥幸心理，宁可白跑不愿错过。
　　没想到，竟是在大殿前遇上了罗大人。
　　心头微动，几步上前，齐妃不及罗大人行礼，便道：“大人好忠心，大家都惦记灵堂失火一事，唯有大人对这偏殿之内的四殿下忠心耿耿，竟是守在门前，莫非，是怕灵堂的大火直接烧到这里来？”
　　罗大人略一作揖行礼，哼笑一声，目光越过齐妃，扫视一眼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妃嫔，道：“欣贵人常说，齐妃为人敦厚纯腼，臣今日，倒是大开眼界。”
　　对于罗大人有意说她表里不一，齐妃也不恼，只瞥了一眼罗大人身后的大殿，道：“这就大开眼界了？本宫再如何，也比不得大人家的小姐分毫呢！大家可是亲眼看着她跟着四殿下进了偏殿。”
　　罗大人捏了捏拳头，道：“亲眼看到？齐妃娘娘未免也太过捕风捉影了，据臣所知，从灵堂外的休憩处，不论哪个方向，都看不到这偏殿的正门呢，齐妃娘娘说亲眼看到小女进了这偏殿大门，莫非，娘娘是守在门口看的？”
　　罗大人乃一品尚书，对齐妃说话虽然不恭，可齐妃身后一众宫嫔，却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更何况，她们的确是如罗大人所言，并未亲眼看着罗茜进了偏殿，只是看着罗茜紧随四殿下身后，朝偏殿而来。
　　齐妃又瞥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偏殿，含笑道：“那罗大人在此处，又是为何呢？”
　　罗大人轻飘飘道：“娘娘方才不是都替臣说了？臣忠心，怕灵堂那边的大火烧到了四殿下，四殿下乃储君，不日登基，便是我朝天子，金贵之身，岂能有半点差池。”
　　齐妃冷冷一哼，“罗大人当真是把我们当傻子哄呢！只是，罗大人这算盘，未免打的也太自以为是了些。”
　　“是不是自以为是，不劳烦娘娘操心，娘娘操心好自己的事怕是都难，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大理寺卿吧！”
　　说罢，罗大人扬长而去。
　　齐妃顿时心尖一跳。
　　好好地，他怎么就突然提起父亲……
　　可惜罗大人此言落下，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已经离开，惊疑堵在心头，齐妃手心渗出一丝冷汗。
　　她让父亲做的事，从未假手旁人，绝不会泄露分毫机密的。
　　罗大人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心头起伏不定，一个贵人上前，“娘娘，偏殿之内还亮着灯，要不要去看一下。”
　　齐妃敛了心思，蹙眉朝偏殿扫过一眼，摇头，“不必了，想来四殿下并无大碍，你们散了吧！”
　　齐妃语落，身后妃嫔四散，齐妃却是怔立原地不动。
　　罗尚书能在这里如此气定神闲的同她说话，可见是里面早就处理干净。
　　不管萧煜和罗茜有没有发生什么实质上的事，她都没有机会以此威胁慧贵妃了！
　　都怪那把火，真是……
　　想到方才那火，齐妃突的眉心一跳，眼中浮上一瞬恍然，转头去看罗大人消失的方向，嘴角抿上一抹阴戾之色。
　　难怪……难怪这老东西要出现在这里了！
　　倒是小瞧了他，居然敢在灵堂放火！真是狗急跳墙，也不怕引火烧身。
　　恨恨捏着手里的丝帕，长出一口气，齐妃转身离开。
　　将将抬脚，就听得背后“咯吱”一声门响，齐妃不由顿足回头，一眼看见慧贵妃被人扶着，从偏殿走出，而慧贵妃背后的偏殿，已经灯火熄灭，显然里面已经没有人。
　　齐妃登时讶异。
　　慧贵妃竟然在偏殿！
　　震惊过后，倒吸一口冷气，不禁庆幸，还好，还好罗大人那把火把她引到了灵堂，不然，刚刚若是闯进去，只怕看到的就不是萧煜和罗茜苟合，而是慧贵妃气定神闲等待她的脸。
　　大事尚且未成，在慧贵妃面前，她决不能暴露分毫。
　　挺了挺脊背，齐妃上前，恭恭敬敬朝慧贵妃行礼，“娘娘身子可是好些了？”
　　慧贵妃眉目含芒，冷冷注视着微微屈膝在自己面前的齐妃，看着她一脸敦厚老实避世无争的样子，笑道：“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我这身子，总是让人惦记，这宫里，不知多少人上心着呢，有姐妹们日日念叨，总有好的一日。”
　　齐妃脊背骤然一冷，面上态度越发恭敬，“娘娘洪福齐天，必定无事，等到殿下登基，娘娘越发能颐养天年了。”
　　齐妃语落，慧贵妃便一瞬不瞬盯着她。
　　直到齐妃脊背冷汗一片，几乎打湿衣衫，慧贵妃忽的朝她靠近，几乎是在她耳边，笑道：“杀人杀惯了，这手上不沾血，还真是不习惯，我怕是没有颐养天年的命！”
　　齐妃登时悚然大骇。
　　慧贵妃盯着齐妃倏忽苍白的脸，一手撑着腰，一手抬起虚扶耳旁一朵洁白而冰冷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