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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大夫道：“爷，你现在不适合见客。”

　　　　秦琛抬头淡淡的看过去，封大夫就不说话了。

　　　　他知道，劝不动。

　　　　几人忙了一番，终于秦琛又变成了传说中的鬼庄主模样，“秦五，去请大公子和客人进来。”他的声音沙哑粗嘎，听着有些刺耳。

　　　　秦五点头，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他便领着秦枫和莫离进来。

　　　　莫离换了一身男装，她刚进屋，屋里的几个人便不动声色的悄然打量着她。

　　　　秦琛的目光大刺刺的落在她身上，黑眸中古水无波，看不出一点他的心理活动。莫离进了屋就朝里面望了过来，两人目光交汇，无声探究对方。

　　　　这个人很深沉。

　　　　这是莫离的感觉。

　　　　触及他脸上的银色面具，裸露在外的肌肤很容易看见一个个的印子，就与青春痘留下的痘印一般，只要还要更大一点。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脓包消去后留下的印痕吧？

　　　　秦枫扭头看了一眼莫离，示意一番，两人跟着秦七进了内室。

　　　　“庄主。”

　　　　“大哥唤我二弟便可。”

　　　　秦枫笑着摇头，揖了揖手，“你是秦家庄的庄主，当家人，我还是叫你庄主妥当一些。”

　　　　“那便随你吧。”秦琛顺势而下，没有纠结这个，目光淡淡的瞥了一眼莫离，“这位是？”

　　　　秦枫会意，连忙替他介绍，“庄主，这位是离莫大夫，他的医术不错，早些日子我便想请他到庄上来给庄主诊断一番，只是离大夫家事缠身，未得空闲。今日离大夫终得空闲，我便带他过来了。”

　　　　说着，他眼角余光扫到一脸冷漠的封大夫，转身看向封大夫，“封大夫见谅，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庄主能够早日恢复。毕竟每个大夫有每个大夫的看法，或许，封大夫和离大夫讨论一番会有更好的方法也不一定。”

　　　　封大夫朝他揖也揖手，淡淡的道：“医者不妄大，大公子不必多想。”

　　　　莫离垂首，咬唇，想笑。

　　　　这个封大夫有点意思。

　　　　这般淡淡的将秦枫怼了回去。

　　　　秦琛眼了她一眼，暗觉好笑，心里着急想知道她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便道：“即然是大哥的一片心意，那请离大夫过来为本庄主诊断一番吧。”

　　　　莫离偏过头看向秦枫。

　　　　秦枫轻轻颔首，莫离便抬步往里走。

　　　　面具下，秦琛皱了皱眉头，她怎么会和秦枫这般关系，瞧着他们用眼神交谈，秦琛心里颇不是滋味。

　　　　离床边，十步之遥。

　　　　秦枫目光定定的锁在秦琛脸上，想要看清他的表情，可奈何他脸上罩着面具，根本无法窥视一丝一毫，就是露出的双眼和嘴唇，也仍旧是刚刚的样子，没有变化。

　　　　十步，九步，八步，七步，六步，五步。

　　　　“等一下！你不要再过来。”秦琛喝止。

　　　　莫离一头雾水的站原地，扭头看了秦枫一眼，然后又看向秦琛，“秦庄主，有何指教？”

　　　　“你是个女的？”秦琛眯成眸子，目光锐利且深邃。

　　　　莫离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突然想起林雪的话，传说中这个鬼庄主五步之内必能辨出男女。难道真有这么神奇？

　　　　“女的？”秦枫在背后惊讶的低呼一声。

　　　　莫离皱眉，进退不得。

　　　　她今天来这里，已经是最后一条可行之路了。

　　　　王罙一去不回，巧手匠又在秦家庄，而她屋漏偏逢下雨天，积蓄也没了，莫老太也不能服那些药。她真的只有这么一条路了。

　　　　隐在袖中的手紧攥成拳，她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微笑，不卑不亢的看向秦琛，“秦庄主真是好眼力。小女子只是为了方便出诊，所以才女扮男装。久闻秦庄主之大名，据说秦庄主不拘小节，睿智过人，应该不会与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看不起女子吧？”

　　　　话落，她听见屋里的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枫上前几步，拦在她面前，“离大夫，既然你是姑娘家，那便请你随我一起离开秦家庄吧。我们庄主他……”

　　　　“大哥。”秦琛轻唤了一句。

　　　　秦枫立刻侧开身子，与莫离并肩而站。

　　　　眸光紧了紧，秦琛见他们二人这般站着，莫名有些发堵，“往常，我这里是不能让女子进来，不过，既然她是大哥请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方才她又说了这么一通话，若是我将她遣了出去，传到外面，流言又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秦枫看着他，问：“那庄主的意思是？”

正文　第86章　将计就计

　　　　“让她过来吧，她方才把我奉得这么高，我倒也是挺受用的。”秦琛别过头，咳了几句，“大哥的好意，我也不能不领。”

　　　　封大夫连忙替他抚背。

　　　　秦五和秦艽相视一眼，两人眼中的笑都要溢出来了。

　　　　这样的庄主很人性啊。

　　　　秦枫眸底闪过惊讶，“是！离大夫，请！”

　　　　莫离点头，走到床前坐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秦庄主，让我先为你抚脉。”

　　　　秦琛伸出手，没有看她。

　　　　莫离若无其事的搭上他的手腕，许久才松开。

　　　　封大夫在一旁，问：“姑娘，你的诊断结果如何？”

　　　　“秦庄主这身是旧疾。”莫离起身，朝大夫伸手做了一个请势，“封大夫，我们换个地方讨论一番吧？”

　　　　封大夫看向秦琛，无声请示。

　　　　秦琛点点头，“你们去吧，我有些乏了，我想休息一会。”

　　　　“是，爷。”封大夫转身走在前头，莫离跟了出去。

　　　　秦五和秦艽过去侍候秦琛躺下。

　　　　秦枫揖了揖手，“我也去听听。”

　　　　“好！”秦琛没有拦他，同意让莫离诊断，也就是想让秦枫去听听。他倒不怕莫离能诊出他和前面的情况一样，因为他服了变声丸，也服了一种封大夫给他特制的药。

　　　　秦枫出去了，脚步有些急。

　　　　秦艽笑道：“爷，莫姑娘真有意思。”

　　　　秦枫一记眼刀子射了过去，秦艽不怕，笑了笑，又道：“接下来，爷准备怎么做？需要属下帮忙把人留在庄里吗？”

　　　　“你帮我？”秦琛凉凉的问。

　　　　秦艽不怕死的点头，“大公子贴榜文不就是想借莫姑娘来试探爷的病情吗？他贴榜文时，我给他添了一把火。”

　　　　“什么火？”

　　　　“我说爷对他的关心表示感谢，还说了，若有人治好爷，爷允对方一个心愿。”秦艽忆起那天在药馆看到莫离时，她听到悬医条件后的反应，感觉莫离就是为这个心愿来的。

　　　　“爷，我瞧着莫姑娘似乎是真遇上难事了。”

　　　　“我知道。”秦琛抿了抿唇。

　　　　一旁，秦五有些担忧的提醒，“爷，莫姑娘怎么和大公子很熟悉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秦琛抬头看去，眸中的冷光让秦五心下诧异，他敛了敛神，又道：“我想说什么，不说，爷也能猜到。爷，我们走到今天不容易。”

　　　　“所以呢？”秦琛问，手指轻抚着一旁的匣子。

　　　　“不管她是不是和大公子有关系，还是要来查探我们这边的情况，我们都不宜打草惊蛇。爷是得义气的人，看在她与爷相识一场份上，爷该把她收在眼皮底下。”

　　　　秦五很谨慎的提议。

　　　　秦艽一旁听着急了，“莫姑娘不是这样的人。”

　　　　秦琛和秦五齐齐看向他，秦艽一派自然，“能让爷关心的人，一定是可信的。秦五，咱们可以不信天，不信地，可是能不相信爷吗？”

　　　　秦五摇头。

　　　　秦艽笑道：“这就对了。你的提议没有错，爷是该把莫姑娘放在眼前，但不是为了防她。我那天顺便了解了一番，莫姑娘与大公子没有什么交集，就是与莫姑娘在铺里碰巧见过几回面。”

　　　　他摸着下巴，想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也不全是碰巧，第一次在布庄是碰巧，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就是大公子故意的了。至于为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眼角余光瞥见秦琛唇角更僵了，秦艽心里可得意了。

　　　　“爷，你的意思呢？”秦五问。

　　　　秦琛默了默，“我自有分寸。”

　　　　他要先看看她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隔壁屋里，莫离、封大夫、秦枫三人圆坐在一起。秦枫全程只听，莫离和封大夫越说越停不下来，两人当场就讨论起了病因，全是秦枫听不懂的。

　　　　秦枫只知，这是旧疾，不容易治愈，别的病理说辞，他听不懂。

　　　　封大夫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姑娘，你能不能留下来，与我一起做庄主的大夫？”

　　　　“我？”莫离想到家里危在旦夕的莫老太，轻轻摇头，“恐怕不行！”

　　　　“为什么？”封大夫一脸的欣喜僵住了。

　　　　“我家里有家人要照顾，再者，你们庄主不喜女子在身边，我在这里也是不方便。”莫离很委婉的拒绝，“不过，我可以在封大夫需要的时候过来。”

　　　　“姑娘，你这次揭榜前来，应该不仅仅只是因为我们庄主需要一个大夫吧？”封大夫目光犀利的看着她。

　　　　莫离落落大方的点头，“的确是为了那一个任何条件而来。”

　　　　“既然如此，那姑娘还是随老夫去一趟庄主那里吧。”

　　　　莫离点头。

　　　　秦枫起身，“离姑娘请！”

　　　　“秦公子，我姓莫。”莫离纠正，“前面不方便说出真名，便说自己姓离。”

　　　　秦枫无谓的笑了下，“原来是莫姑娘，这么说来，那次在布庄遇到的就是姑娘本人？我一直很好奇你与她怎么会长得那么相似。”

　　　　莫离点头，“的确是我。”

　　　　心里却是忍不住腹诽，“你一早就知道了，还要装。”

　　　　封大夫，“大公子，莫姑娘，我们先过去吧。”

　　　　秦枫点头，“走吧。”

　　　　三人一起回到秦琛房里，秦艽见面就问：“老封，情况如何？”

　　　　封大夫朝秦琛揖了揖手，“爷，莫姑娘的医术很好，大致与我的意见相同，不过莫姑娘有些地方有自己独特的看法和诊治方式。我建议留莫姑娘下来，与我一起为庄主诊治。”

　　　　莫离接着道：“秦庄主，我家里有亲人需要我照顾，恐怕不能留在这里。”

　　　　“那你今天揭榜的用意何在？诊不好，我们可不会答应你的条件。”秦五问。

　　　　莫离蹙眉，沉默下来。

　　　　她也知道，只是她现在无路可走了。

　　　　秦艽问：“姑娘，不知你家里有哪些人？”

　　　　“只有一个病重的祖母。”

　　　　“那如果我们同意，让姑娘把祖母带到秦家庄来呢？”秦艽紧盯着莫离，又看了一眼封大夫，“我们封大夫的医术也不错，或许，他还能帮上忙。”

　　　　“带一个病人来这里，恐怕不方便。”

　　　　大户人家不是最讲究这些吗？

　　　　什么带病的，带孝的，都是忌讳的。

　　　　“本庄主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病气吗？”秦琛慵懒的看向莫离，“我还没见封大夫赞许过哪个大夫，你是第一个，既然他相信你，本庄主也愿意试一试。”

正文　第87章　正有此意

　　　　秦枫温润的脸色变了变，随即恢复如常，“莫姑娘，我们庄主都这么说了，那姑娘就不必再有顾忌。要不，我这就派人送姑娘回去，接了人就过来？”

　　　　几人齐齐看向莫离。

　　　　莫离蹙眉思考，半晌才点了点头，“好！”

　　　　秦五见她点了头，又道：“莫姑娘，我们院里进出的都是男子，姑娘以后不如继续这副打扮吧。”

　　　　“好！我也正有此意。”莫离点头。

　　　　“那便去吧。”秦琛打断了他们的话，间接逐客。

　　　　莫离看向他，问道：“秦庄主，有件事情，我想先提出来。”

　　　　“你说。”

　　　　“我听说巧手匠在你们庄里，我想找他帮忙打制一套工具，急用。”莫离目光切切，焦急之情一点都没掩饰。

　　　　秦琛点头，“他的确在我庄里，姑娘所求之事，我替他应下了。”

　　　　“真的？”莫离双眼放亮。

　　　　“本庄主像是个骗子吗？”秦琛反问。

　　　　“啊？”莫离愣愣的看着他。

　　　　他这自我调侃的语气似曾相识，只是这沙哑粗嘎的声音不像，而且他这么调侃，又是这样的语气，听着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

　　　　秦琛抬起眼皮轻轻觑了觑她，“还有事？”

　　　　突然又逐客了。

　　　　“没！没事了！”莫离朝他揖了揖手。

　　　　秦琛轻轻颔首。

　　　　秦五和秦枫一起送莫离出去，莫离悬着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一些。她没有想到秦琛会提出让她带着莫老太住进来，还以为大户人家的规矩忌讳很多。

　　　　回到林家村，莫离先去找了林剑。

　　　　“阿离，你说什么？”林剑一家人对于她的决定无比惊讶。

　　　　莫离一脸平静，有些不舍的看着他们，道：“我要带着我祖母去秦家庄，我也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祖母的病不轻，眼下不能再耗时间了。我家银子丢了，而且我还需要一些东西，一些药材也只有秦家庄才能给我。”

　　　　这个林家村，她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东西，连个家都没有，有的也只是林剑一家人。

　　　　尤其是林雪。

　　　　“以后得空了，我会回来看大家。”

　　　　林雪红着眼眶，眸中蓄泪，“阿离，你会一直在那里吗？”

　　　　“不会！不过，以后有了自己的落脚点，我一定会捎信给你们。”莫离摇头。秦家庄只是暂时落脚点，她迟早是要离开的，也要为自己挣一个家。

　　　　“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林剑起身，看向面前几人，“走吧！我们一起去帮阿离收拾一下。”

　　　　“好！”

　　　　林剑一家人过去帮忙收拾，很快就收拾完了。

　　　　莫离的家当不多，有也就是那些晒制的药材和几套衣服。

　　　　购回来的米粮全给了林剑家，当然，她没有忘记带上那两株铁皮石斛。

　　　　林剑和林元杰一起把莫老太抬到马车上，莫离拉着林雪走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雪儿姐，如果……如果王罙回来了，你告诉他，我在秦家庄。”

　　　　林雪点头，“好！”

　　　　莫离笑了下，“你别这样，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再说了，秦家庄离这也不远，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只是舍不得你。”林雪哽咽着道。

　　　　莫离张开手臂抱住她，“我也舍不得你。”

　　　　“那你别走啊。”

　　　　“我必须走！”

　　　　“阿离。”身后传来林巡的声音。

　　　　莫离松开林雪，扭头看去，冲着他微微一笑，“林巡哥，你也来送我的吧。”

　　　　“阿离，你为什么要离开这里？”林巡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的看着她。

　　　　“离开，留下，总是有原因的。”莫离没有说太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林巡哥，我其实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谢谢你曾给我的照顾。”

　　　　林巡忍不住红了眼眶，“阿离，你离开这里，你能上哪去？你这还带着叔婆，你……”他话都说不下去了，想想都心疼她。

　　　　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疾病缠身的老人，这以后怎么生活？

　　　　林巡从怀里换出一串铜钱，迅速的塞进莫离手中，“阿离，你收着，一定要收着。我也就只能拿出这么一点，你别嫌弃。”

　　　　“林巡哥，我不能收的。”莫离说着要把钱塞回去给他。

　　　　林巡跳出几步，摆手，“你收着，我也安心一些。你这样离开，我已经很不放心了，可我也帮不上你的什么忙，我真的……白做你的朋友了。你若真当我是朋友，那便收下，别再推辞。”

　　　　一旁，林雪劝道：“阿离，收着吧。”

　　　　莫离看看林雪，又看看林巡，终是点了点头，“好！我收着。”

　　　　马车旁，林剑几人站在那里望向这边。

　　　　林雪轻道：“阿离，东西都搬上去了。”

　　　　莫离点了点头，看着他俩，道：“雪儿姐，林巡哥，我走了！你们保重！”

　　　　说完，转身朝马车走去。

　　　　“阿离……”林巡忍不住又唤了一声，“你也保重！”

　　　　千言万语，万般不舍，只剩下了这苍白无力的四个字。

　　　　他多想能长伴她左右。

　　　　他多想能有一双让她依靠的肩膀。

　　　　“保重！”莫离顿了顿，没有回头，只说了两个字。

　　　　眼睛酸酸的，热气往里涌，化成两行清泪。

　　　　离别这里，原来，她心里也是那般不舍。

　　　　这些曾给她温暖的人，她不会忘记！

　　　　莫离没逗留，与林剑几人说了几句话，便上了马车，再没有往外看一眼。她担心脸上的泪水会被他们看见。

　　　　“阿离。”莫老太虚弱的睁开眼睛，伸出手，莫离连忙握住她的手，“祖母，你感觉如何？会不会太颠簸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阿离，我……”莫老太张了张嘴，又合上，没有再说下去，许久才又开口，“我想休息一会。”

　　　　那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