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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捕夫人-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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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对不起……”
  冷月赶忙驻足连声道歉,景竡却也不恼,随意拍打了一下就不急不慢地站了身来,看了一眼被冷月这一晃之间瞬间填满的瓦罐,还在温和的眉宇间露出了些许赞叹之色。
  采雪这种事,果然还是女人做来合适一些……
  见景竡没有丝毫愠色,冷月才既急切又恭敬地把那纸包捧上前去,“劳烦景太医看看,这包是什么药?”
  景竡没伸手去接,只微微欠身,低下头来凑近去轻轻嗅了一下。
  只嗅了这么一下,景竡就直起了腰来,把温和的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
  这是冷月头一回见景竡皱眉头,方才猝然糊了他满身满脸的雪都不见他眉心动一下,这一嗅之间就皱得如此之深,冷月不由自主地把呼吸都屏住了。
  景竡皱眉皱了须臾,才轻轻吐出一个药名来。
  “凝神散。”
  暖宫七味丸和十三太保是什么东西冷月还是知道的,凝神散是什么,冷月听都没听过。
  “敢问景太医,这药是治什么病的?”
  景竡丝毫没有放松眉心,微微摇头,依旧心平气和地道,“不治病。”
  冷月愣了愣,想起叶千秋跟她说的那句像是胡话一样的话,忙道,“那会把人吃出病来吗?”
  景竡像是斟酌了一下冷月这话,才点了点头,缓声道,“可以这么说……这药是一道提神药,不过是借耗损本元来凝聚一时精神,药效发时精力异常充沛,药效一过就疲乏不振,身强体健之人偶尔服来应急尚可,若久服或气虚体弱之人服用,可致油尽灯枯而亡。”
  冷月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脏兮兮的纸包,直觉得手掌心里一阵发烫。
  精力异常充沛……
  难不成……
  冷月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吸进嘴里,就见景竡向她移近了半步,低声问了一句,“你是在何处遇见叶太医的?”
  冷月觉得自己一定瞬间在脸上写满了“你怎么知道”,以至于景竡不等她问便答道,“这是叶太医独创的药,到现在还没人能破他这个方子……他现在还好?”
  冷月合起微开的嘴唇,轻抿了一下,没吭声,只点了点头。
  比起那两位太医,叶千秋那副样子应该也算得还好吧。
  景竡像是平日里走在大街上偶然听到一位故人成家立业过得不错似的,舒开眉心对着冷月温和一笑,没再多言,垂下目光,一边专注地研究着集入瓦罐中的雪,一边迈出冬青丛,信步走远了。
  直到景竡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冷月才猛然意识到那种从一进门起就如影随形的奇怪感是哪儿来的了。
  外面已然是满城风雨,草木皆兵,无论是太子府还是软禁景翊的那处宅子,如今都是冷森森的一片,与之八竿子打不着的老百姓都人人揪着一颗心,捏着一把汗,而这最该人心惶惶的地方却像是与京城隔着十万八千里的异域番邦似的,一切安然如旧。
  每个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干着自己的活儿,从容不迫地过着自己的日子。
  连景老爷子也是一样。
  冷月见到他的时候,他正盘腿坐在景家列祖列宗牌位前面专心致志地打瞌睡,呼噜声响得快把房顶震塌了。
  冷月一连清了三回嗓,清得嗓子都疼了,景老爷子才栽了一下脑袋,揉着差点儿晃断的脖子悠悠地醒过来,抬起那双和景翊一模一样的狐狸眼睡意朦胧地看向这个扰了他清梦的人。
  冷月忙抱拳颔首行了个官礼,规规矩矩地唤了声“景太傅”。
  景老爷子微微眯着眼,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半晌,才露出一个慈祥和善的微笑,客客气气地回了一声,“你是谁啊?”
  

☆、第89章 麻辣香锅(十五 )

  冷月一口气噎在胸口;差点儿哭出来。
  见景老爷子这般睡眼惺忪却依然和蔼可亲的模样;冷月只当他是一时眼花;没认出自己这身广袖长裙的装扮;便又走近了些;拱手沉声道,“卑职刑部捕班衙役总领冷月见过景太傅。”
  景老爷子像是眼睁睁看着菜贩给自己短了称似的,带着一丝不悦轻轻挑了一下眉梢;有些语重心长地道;“别在我家祖宗面前撒谎;否则晚上睡觉的时候会看见些奇怪的东西;呵呵……”
  冷月听得后脊梁有点儿发凉,脑子有点儿发蒙。
  萧昭晔再怎么急功近利,也不至于把那些连醉得乱七八糟的景翊都能看出有假的姑娘带来糊弄神志清明的景老爷子,她都把家门报到这个份儿上了,景老爷子怎么会是这般反应?
  冷月小心地看着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景老爷子,依旧毕恭毕敬地道,“景太傅,卑职怎么撒谎了?”
  景老爷子满目慈祥地看着她,微微含笑,毫不犹豫地道,“你说的这人是我家儿媳妇,早几个月前就改口喊爹了,呵呵……”
  冷月狠狠愣了一下。
  难不成景翊还没来得及告诉景老爷子休她的事儿?
  这事儿早晚是要说的,虽然由她来说多少有些不妥,但眼下要是不说个明白,天晓得一向手段诡谲的景老爷子会怎么处理一个胆敢自己送上门来的假儿媳妇。
  “景太傅……”冷月红唇微抿,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不情不愿,定定地道,“景翊已把我休了。”
  景老爷子当真像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儿似的,细长的狐狸眼倏然瞪得滚圆,满目都是如假包换的难以置信。
  冷月一阵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竟觉得鼻尖有点儿发酸。
  景老爷子就用这道震惊里带着半信半疑的目光看了她片刻,温和中混着些严肃地问道,“有休书吗?”
  “有。”
  冷月稳稳地应了一声,刚把手伸进怀里,触到质地陌生的衣料,才想起来未免在齐叔那些人前露出什么破绽,任何能证明她真实身份的牌子信件统统都没放在身上,也包括那张扯得乱七八糟的休书信封。
  “我……”冷月有些发窘地把手收回来,实话实说,“我没带。”
  景老爷子定定地看了她须臾,微微眯起眼睛,和颜悦色地问了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教你念书的那位先生已过世多年了吧?”
  冷月不知道这句话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但景老爷子问了,她便如实答道,“是。”
  “怪不得……”景老爷子笑意微浓,“功课没做就说没带,这样的心眼儿是太子爷在念书第二年的时候使的,呵呵……”
  “……”
  冷月差点儿给景老爷子跪下。
  景老爷子像是看出了冷月欲哭无泪的心情,颇为体贴地让了一步,“你既然自称刑部捕班衙役总领,刑部的牌子总该有吧?”
  冷月一时间觉得有双爪子在自己的心里一下一下地挠了起来,但被景老爷子这样和善地看着,冷月不得不硬着头皮答道,“有,没带……”
  景老爷子满目宽容地望着她,又让了一步,“刑部的牌子没带,安王府的牌子带了吗?”
  冷月咬牙回到,“没有……”
  “你的马进出刑部衙门的牌子也没带吧?”
  “没……”
  景老爷子看着她已硬如磐石的头皮,终于放弃了提点,会心一笑,“呵呵……”
  冷月心里一阵发毛,抓狂之下目光不知怎么就落到了牌位前的供桌上,登时眼睛一亮,精神一振,两步上前,端起一盘绿豆糕,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了一块。
  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还有没有资格再吃一口景家的供品,但如今也只有这件事才能有力地证明她是当过景家媳妇的人了。
  果然,景老爷子看着被仓促之下塞进嘴里的绿豆糕噎得直瞪眼的冷月,毫不遮掩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亲切地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来来来……坐下,坐下慢慢吃,呵呵……”
  冷月总觉得景老爷子这恍然中似乎还带着点儿别的滋味,可嘴里塞着景家祖宗的口粮,一时间百感交集,也分辨不出那浅浅的一丝滋味是什么了。
  这里到底是景家祠堂,供奉的到底是景家祖宗,想到这是第一次带着肚子里这小东西来到他家祖宗面前,冷月没有盘膝而坐,而是搁下那盘绿豆糕,抹去嘴边的渣子,在蒲团上端端正正地跪了下来,冲着众多牌位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
  多半时候她是不信鬼神的,三法司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信,因为在人的范围内抓奸除恶已经很忙了,要是把鬼神也考虑进去,三法司的日子就没法过了。
  她拜景家列祖列宗,倒不是求他们什么,而是谢谢他们,谢谢他们无论贫富贵贱安稳动荡都努力地活了下来,并将自己的后代抚养长大,以至于后代再有后代,代代努力下来,才轮到景翊出现在她的生命里,如今又轮到了这个还没有丝毫动静的小东西。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兴许是在战场上看到一场交锋下来四野横尸,也兴许是在停尸房里看到*的尸首周围蚊蝇挥之不去,总之是见多了死,就打心眼里知道活的不容易。
  但凡能救一个,她必会不遗余力。
  景老爷子似是把冷月这一拜当成了不得不吃下供品之后的致歉之举,冷月刚刚跪直身子,景老爷子就笑呵呵地问了她一句,“知道供品这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冷月一个“吃”字刚到嘴边,到底觉得从没出生起就这样熏陶孩子委实有些不妥,便改了个口,中规中矩地答道,“祭拜先人。”
  “祭拜他们干什么?”
  祭拜先人的目的多了去了,随便数数十个手指头就不够用了,冷月到底还是选了个最中规中矩的回答,“求他们保佑。”
  “你信死人能保佑活人吗?”
  冷月噎了一下,一时想到景家撒谎必罚的规矩,还是如实地摇了摇头。
  “我也不信。”景老爷子坦然地说着,笑眯眯地抬手指了指供桌后的一堆牌位,“不过现在守着这些牌牌呢,咱们先假装信一信,呵呵……”
  “……是。”
  景老爷子带着满面循循善诱的微笑,意味深长地道,“假如有一天……不,一定有一天,你也被人摆到祠堂里面,时不时的有些孙子重孙子什么的对着你拜拜……你能想象到这种感觉吧?”
  “……”
  这种感觉一听就不怎么美好,冷月索性不去细想,只管点了点头。
  景老爷子满面鼓励地微笑着,继续循循善诱地道,“如果你这些孙子重孙子什么的在你面前跪饿了,吃你一口供品,你飘在天上看在眼里,会是什么心情?”
  实话实说,冷月的心情有点儿复杂。
  且不说她死了以后能不能飘在天上,就算是能,她也从没想过她飘在天上的时候看到的会是这幅画面……
  不过,要真有那么一天,不远,就几十年之后,她的在天之灵当真看到她那皮得像猴一样的小孙子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错被他爹拎到她牌位前饿着肚子罚跪,就算那孩子不去碰桌上的供品,她怕是也会忍不住显灵来拿给他吃吧。
  死都死过了,谁还会跟自家子孙计较那一口根本就吃不到自己嘴里的瓜果点心呢?
  冷月轻轻抚上小腹,嘴角眉梢漫开一抹为人母者独有的温柔,淡淡地答道,“吃就吃吧,多吃点儿,可别饿坏了身子。”
  “你是这么想,我也是这么想。”景老爷子眯眼笑着,朝那堆牌位扬了扬长髯飘飘的下巴,缓声道,“他们也会这么想……包括先皇在内,但凡是有子嗣的人都会这么想。”
  前几句把冷月听得明白了几分,可最后这句又把她听糊涂了。
  景老爷子的这句先皇好像并不是随口一提,而是话里带着话的。
  冷月禁不住脊背一绷,小心地反问了一句,“先皇?”
  景老爷子欲言又止,挪挪屁股向冷月靠近了些许,又招招手示意冷月附耳过来,冷月赶紧猫着腰凑过去,才听到景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道,“先皇,就是那个已经飘在天上的皇帝。”
  冷月差点儿一脑袋栽到地上。
  “景太傅……”
  “叫爹。”
  “……”
  只要景老爷子能痛痛快快地答她几句话,就是让她喊句爷爷她也认了,冷月深深吐纳,好以整暇,重新叫了声“爹”,诚恳地望着一脸心满意足的景老爷子,“我来是有些事想向您请教。”
  待景老爷子点了头,冷月才正色道,“我昨晚见了景翊,他对我说先皇生前召他和所有在京皇子进宫是想要与他们议事,可惜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儿就遭人毒手了……据景翊说,当时先皇神思清明,不像是受人摆布的,但几位皇子分理政务的内容差别甚大,还有几位皇子尚没打到参理朝政的年纪,根本没有哪件事是需要叫他们和景翊一起去商量的。我担心先皇召他们进宫这事儿另有玄机,但如今先皇已去,只有请您揣摩一下先皇用意了。”
  景老爷子轻眯着眼睛,微笑着听冷月说完,轻轻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为这个来的。”
  景老爷子这句成竹在胸的话听得冷月心里一热,热乎劲儿还没来得及扩满全身,就听景老爷子又悠悠地补了一句让她整个人都凉了下来的话。
  “所以刚才你还没问,我就已经告诉你了嘛,呵呵……”
  

☆、第90章 麻辣香锅(十六)

  冷月把景老爷子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回想了一遍;景老爷子都从供桌上捧下一盘杏仁酥吃起来了;冷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从她进祠堂开始;景老爷子除了质疑她的身份之外;就是在跟她讲解祖宗的供品为什么能吃的道理,哪里有说到半句与先皇召集议事有关的话?
  冷月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您什么时候说了?”
  “罢了罢了;听不懂就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景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说着;兀自品着手里这块似乎不怎么如意的杏仁酥;微微蹙起眉头;“你就不想问问齐管家的事吗?”
  景老爷子既然能料到她要问先皇的事儿;那么能料到她会问齐叔的事儿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了;冷月生怕他在这件事上也打起哑谜来,赶忙能多清楚就多清楚地道,“是,我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从什么时候起因为什么才跟萧昭晔搅合到一块儿的。”
  景老爷子细细嚼着那块杏仁酥,像是认真思虑了片刻,然后问出了一句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话,“我听说,景翊为了你,把家里的一个丫鬟轰出去了?”
  冷月微微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景老爷子说的是季秋。
  那个因为迷恋景翊迷恋出了毛病,活剥了景翊的猫,毒死了景翊的鱼,又因为一点儿乌七八糟的念想差点儿害得景翊被人开膛破肚的那个季秋。
  寻常大户人家的长辈若是问出这么一句,多半是带着责备之意的,虽然当家夫人往外撵个不甚安分的丫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落在长辈眼里,毕竟家和万事兴才是正经事。
  可景老爷子这话里分明没有一丝怪她的意思,反倒是和之前一样,带着那么一股循循善诱的味道。
  于是冷月坦然答道,“是。”
  见冷月承认,景老爷子立马像是待在闺中闲得长毛的贵妇终于见着同样闲得长毛的密友似的,弓身向冷月凑近了些许,压低着声音神秘兮兮地道,“是就对了,我告诉你,你们撵出去的那个丫鬟,是齐管家的亲侄女……别告诉别人啊!”
  冷月狠愣了一下。
  若真是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她把季秋打得鼻青脸肿,景翊又那样不留丝毫情面地把季秋扫地出门,齐叔恨上他俩继而倒戈相向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景老爷子那一句小心翼翼的“别告诉别人”,让冷月隐约觉得这里面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
  冷月追问道,“为什么不能告诉别人?”
  这回轮到景老爷子愣了愣,“怎么,景家的规矩景翊还没跟你讲过?”
  冷月脸上禁不住微微一烫,景翊哪里给她讲过什么规矩,不但没给她讲过规矩,还交代府里上上下下全以她的话为规矩,冷月不知道当皇后是不是就是这种滋味,但她敢肯定,在那座宅院里,皇后说话也未必赶得上她的好使。
  见冷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摇头,景老爷子眯眼一笑,用轻柔得几不可闻的声音骂了一声“小兔崽子”,才和颜悦色地道,“也算不得什么规矩,只是未免生些像这样乱七八糟的事端,府上干活的人里一向不许出现五服之内的亲戚。齐管家这事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家里没人知道,我也从没跟他戳破过,景翊是家里最不待见规矩的,我就把他俩弄到他那儿去了,谁知道这俩人……”
  景老爷子戛然而止,重新咬了一口杏仁酥,细细嚼着,另起了一句,云淡风轻地叹了出来,“祖宗琢磨出来的规矩还是要守一守的,呵呵……”
  不知怎么,景老爷子这几句牢骚似的话竟把冷月听得心里一疼。
  景翊起码得了景老爷子七成的缜密,一对亲叔侄终日生活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怎么可能没有丝毫觉察,只是性情如此,不到万不得已就情愿与人方便,日子久了,别人,甚至连她都只当他是散漫成了习惯,谁也没意识到这是他掏心掏肺的温柔。
  怪不得他在惩治季秋的时候偏偏要齐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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