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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请您雨露均沾-第2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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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兮直直站着,等众人鱼贯而出。殿内光影幽暗,那些人却一个一个身上金丝金鳞。当那些金丝金鳞游动而去,便仿佛将这世上的光都带走了,叫这殿内更加幽暗。
  她侧身站得笔直,故意不看向皇帝。
  她只觉心内梗着,那根刺那么直那么粗,就顶在她五脏六腑里,抵在她嗓子眼儿上,叫她弯折不了,柔软不下来。
  她也不知道那根刺究竟是什么,是傅二爷的死,还是玉壶的生死不明,抑或是舒妃的遇喜,还是那拉氏的祸水东引。
  她也不想去分辨,只怕分辨了去便会掉下泪来。
  殿内一片鸦雀无声,静得只觉那西洋钟的嘎达声叫人心慌。
  皇帝一声都没出,只是站起身来,走下龙椅,走到她身边,伸臂将她拥进怀里。

  ☆、第1396章 45、也痛(4更)

  他拥住她的刹那,她那狠狠忍住的泪,终究还是一点点**了睫毛去。
  她不想落泪。
  可是当他的怀抱圈来,当他那熟悉的气息时隔三月再度将她包围,她身周这一方小小的世界里满满的都是他,她便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她依旧直直地站着,不肯同往常一样伸出手臂去回抱他。
  只是沙哑地低喃:“……爷,您怎么,才回来呀。”
  其实心下明明知道,皇上无论是在京师还是在外,没有一天不处理国务,每天的诏书谕旨还是打上“行在”的戳记,在全国通行无碍。
  或者说,即便是皇上就在京师,未曾出行。可是朝廷与雪域的通信已经断了数月,更兼之山迢水远、道路艰险,那雪域间十月里发生的事,他也只能直到今日才能收到。
  可是……她这会子就是忍不住想,或许如果皇上在京里,在她身旁,那她就能多个主心骨,就能在乍然听说傅二爷和玉壶的事时,不至于如此承受不了。
  。
  皇帝抱紧了她,也轻轻闭上了眼睛。
  “朝廷驿站传书,通常最快只是六百里加急。这次班第他们是用了八百里加急,可是雪域冬天的路太过艰险;便是连接雪域与平地的蜀道,也是难上加难。咱们能在这会子收到战报,路上已是跑死了多少匹御马级别的驿马……”
  “我也痛心,十分沉重。我会追赠傅清、拉布敦为一等伯;赐傅清子明仁、拉布敦子根敦为一等子,世袭。”
  婉兮这才能转动了身子,却是一张嘴,便哭出声来:“我知道皇上定不会亏待傅清、拉布敦。可是恕奴才私心,奴才可不管皇上追赠他们什么,又由他们哪个儿子继承。奴才,奴才只想知道玉壶的下落,想知道她究竟是死是活!”
  “总归,傅二爷追赠了什么,对于她来说也比不上一个大活人;便是那明仁,也不是玉壶的孩子……”
  皇帝喉头也是哽咽,“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思。我也在班第的密折专奏里,私命他派人寻找玉壶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深吸一口气,“可是爷却还是要说:此时朝廷大兵刚至雪域,平叛与平定雪域人心,事务繁杂,便是班第亲自派人去寻,也不敢保证立时便能寻得。”
  皇帝拢住婉兮的头,声音也低沉沙哑下来:“九儿,朕是天子,朕是要顾着玉壶的死活,可是朕——不能只顾着一个人的死活。我的话,你可明白?”
  婉兮终是放声大哭:“奴才明白……可是奴才,却承受不住。”
  皇帝拍拍她:“那就大声哭几声,爷陪着你。这会子别说你,爷自己何尝不想落泪?可是爷是天子,再大的事,爷也不能掉眼泪。爷这会子除了顾着追恤傅清、拉布敦等功臣之外,爷更得想着如何叫雪域平定下来,如何灭了准噶尔想要私吞雪域的野心。”
  “郡王治理雪域的规矩,到这儿已经出了问题,爷便更要想着,这个规矩该变一变了。从此后不再设郡王治理雪域,该将整个格局彻底换过……这些都是爷这会子心上更要紧的事。”

  ☆、第1397章 46、灰心(5更)

  婉兮抬眸望向他:“爷?”
  皇帝眯眼望向窗外,“九儿,该如何告慰死去的傅清和拉布敦,该如何叫生死不明的玉壶欣慰?在爷看来,那便是圆满他们用性命去换的那个遗愿!”
  “他们是为了朝廷慷慨赴死,他们想要守护的是雪域那一方天地的安宁,爷这会子与其有工夫与你一起落泪,不如早早揆定政令,叫雪域这一次反叛再无卷土重来之机!”
  “唯有雪域尽快恢复平静,唯有叫他们在天之灵此行不远,能亲眼看见,才能告慰他们。”
  皇帝垂首,以额头抵住婉兮的额头。
  “若想流泪……待得雪域荡平,叛贼服诛那一刻,咱们再举杯、落泪。”
  。
  皇帝的刚毅,撑起了婉兮那一颗快要承受不住的心。可是她终究不是男儿,她的泪还是滚落眼眶。
  “爷,奴才好担心玉壶,恨不得这会子能肋生双翼飞到雪域去!”
  皇帝紧紧攥住婉兮的手:“……爷也自私。故此这个念头,你想都别想!”
  婉兮被皇帝困在怀中,虽然明知无法化身飞鸟,可是这一刻却还是忍不住心字成灰,总觉自己就算苟活在这宫中,对一切事都无能为力,救不了玉壶,生不出孩子,眼睁睁要每日里看着五妞在眼前走来走去……全都不能自主。
  这样地活着,又如何比玉壶那样陪着傅二爷慷慨赴死更好?
  这样地活着,又与死了,有什么太大的分别?
  婉兮越想越灰心,竟至支撑不住自己,脚踝一软,身子便从那七八分高的旗鞋上摔倒下来,跌坐在地。
  皇帝一惊,伸臂去揽,却也因猝不及防而没能扶稳。
  婉兮还是崴了脚。
  。
  十年前进宫,她便是以摔了门槛、崴了脚脖子为借口。想借此逃避入宫,想借此远远躲开成为宫中女子的命运。
  可是既然逃不开、躲不过,她这些年便是如履薄冰,一步一步仿佛走在刀尖之上,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了。十年的后宫路,她从一个不懂事、受人算计的小姑娘,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她走上妃位,创造了大清后宫出身自内管领下、却无子而封妃的前所未有的新例;她走到了有能力保全自己,不再忍让,敢于与这后宫里任何一个人分庭抗礼的地步。
  可是今天,却还是真真正正地歪了脚脖子去。
  再站不住,再行不稳。便是有皇上陪在身边,便是皇上一如十年来一样,用他自己支撑住她,她还是忽然觉得,一切都那么力不从心,便再站不起、走不动了。
  十年可以走过来,她不是胆怯,她也不是怕累,她只是——看不清那遥远的未来啊。
  在她前面,究竟有一个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她?
  她能确定的是,等在前方的必定是衰老、是容颜渐褪,是那谁都逃不开的死亡。
  那么当这条路一直朝前走下去的话,她若还是没有孩子,是不是终将在这条路的尽头之处,等着她的只是这后宫里诸多女人一样的孤单、寂寞,死后便连坟墓上都没有一碟供果、一抔新土?

  ☆、第1398章 47、病倒(6更)

  婉兮病倒了。
  却也不知道是什么病,太医院里几位御医都具体说不出什么病根儿来。几位御医在一起参详了好一会子,最后也只是说心下悒郁所致。当静养,不理烦心之事。
  那拉氏看罢脉案,又亲自问了方子,便点点头:“想来是令妃这些日子来佐理内政有干系。本宫陪皇上出巡三个月,回来令妃便病倒了,这自然是直接的因果。”
  “本宫看着都心疼。不如便暂时免了令妃的佐理内政之事,永寿宫从今日起关起宫门,免了令妃向皇太后和皇上的晨昏定省。叫令妃安心养病吧。”
  那拉氏说罢,抬眸瞟了语琴和婉嫔等人一眼:“我知道你们素来姐妹情深,可是这会子令妃病了。姐妹情谊也没有养病要紧,更何况你们必定也是希望令妃早日康复的吧?故此本宫这会子可与你们说下:六宫诸人,尤其是与令妃姐妹情深的,这会子也都少来永寿宫打扰。谁敢擅自上门,扰了令妃的静养,本宫必定拿你们是问!”
  那拉氏说着伸手向塔娜,“取一对腰牌来。”
  腰牌是白玉鸱吻的形状,上头钤着皇后的宝印。
  那拉氏将那腰牌一分为二,呈阴阳两面,一面交给玉叶,一面交给塔娜:“从今日起,为了令妃静养,出入永寿门都要凭这一对腰牌。永寿宫里人出门,要执腰牌到门上登记;外头人若有事要进永寿宫,也要先到本宫的宫里,向塔娜请腰牌,问明了事由,才赐下腰牌。”
  玉叶捏着那腰牌,气得浑身轻颤。
  “只凭一对腰牌,一次便只有一人能出入。既若此,又与将永寿宫人全都圈禁了,有何区别?”
  。
  那拉氏瞟着玉叶便笑了:“哟,这是谁呀?敢与本宫这样直眉楞眼地说话?”
  塔娜在耳边说了。
  那拉氏便是寒声一笑:“哟,原来是永寿宫的掌事女子啊!果然了不得,永寿宫里掌事儿的女子,在本宫这正宫皇后面前,都敢这样说话了?这永寿宫里怎地就这样没规矩?”
  婉兮这会子心如死灰,躺在暖阁里,由玉函和五妞服侍着。这会子顾不上。
  玉蕤见状,便也顾不得什么,赶紧上前按住玉叶的手,低声嘱咐:“……主子病着呢。”
  玉叶醒悟,紧咬嘴唇,跪倒在地,咚咚磕头:“奴才该死!奴才是心急本主儿病了,这便口无遮拦。”
  那拉氏横了玉蕤一眼,“你又是谁?看你服色,不过是一个二等女子,这会子不在门槛外头伺候,谁准你擅入殿中,在本宫面前说话?”
  玉蕤也赶紧跪倒,“奴才也是心急本主儿病情,这便偷偷进来看看主子。主子娘娘位正中宫、母仪天下,定然以慈母之心体谅奴才。”
  那拉氏看得都笑了,“哎哟,瞧瞧,果然一个是令妃身边儿的女子,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巧言令色,可真会说话儿。”
  玉叶已是快将嘴唇咬出血来。
  玉蕤忙攥住玉叶的手,两人一起叩头:“皇后主子才是六宫之主,奴才等虽分在永寿宫里,却一体都是仰承皇后主子的教导。”

  ☆、第1399章 48、恨得牙根儿痒痒(7更)

  回到承乾宫,回忆起之前永寿宫的情形,那拉氏按捺不住的愉快。
  从前她是摄六宫事皇贵妃时,有些事还不能单独做主,总要问皇太后,问过皇上,甚至要问过内务府大臣方可行事。可是这会子她已经位正中宫,且已谒陵,告祭给了历代先帝,这个位置便是稳稳当当的了,她这才真正握稳了皇后的权柄去,做事才有了杀伐决断的魄力去。
  她早想这样好好整治永寿宫去,这一回终于多年心愿得偿。
  塔娜含笑送上奶茶,“主子利用舒妃遇喜的事儿来打击令妃,果然叫令妃病倒了。令妃若不病倒,主子还没有今儿这样处置永寿宫的口实。该说令妃病得时机真是好。”
  那拉氏勾起唇角,“皇上此次出巡,为的原本就是本宫继立中宫,谒陵告祭列祖列宗,故此就算有人该有孩子,也只该是本宫。”
  “结果怎么都没想到,皇上竟然把舒妃叫去了。本来唯有本宫独享与皇上相处,却叫舒妃给抢去了。结果回到宫里来,该有孩子的本宫空着肚子,舒妃却有了!”
  “本宫刚刚正位中宫,又刚刚告祭完祖宗,正是本宫在这六宫之中地位达到顶峰之时……回到宫里,六宫皆猜测,便是咱们自己宫里人都盯着我的肚子看——结果,本宫的肚子还是空的,倒是舒妃有了孩子!这便谁猜不到,那三个月里,皇上事实上是给谁恩宠更多?!”
  那拉氏越说越气,紧紧攥住指头,闭上了眼。
  在这后宫里,她等了二十年,终于等到当上皇后,终于不用在屈居旁人之下,可是在她的刚刚册封的时候儿,却是舒妃有了孩子!
  这叫她忍不住想起当年。孝贤皇后刚嫁入潜邸,结果却是大婚次月,传出当时还是普通格格的哲悯皇贵妃先遇喜的小心来!
  她不愿意拿自己跟孝贤比,可是前后的事儿却偏偏这样巧合。皇上一向打压正室,她从前喜闻乐见,可是她却总觉着这样的事儿本不该轮到自己身上。
  可是舒妃的孩子就是这么来了,她遮不住、盖不住,还得打掉牙齿和血吞,言笑晏晏陪着皇上一起乐!
  ——谁让她是嫡母啊?
  。
  此次出巡谒陵,塔娜是跟在那拉氏身边的,她知道主子的苦楚。即便皇上出巡在外,巡幸之处多为名寺宝刹,便是途中行宫也多是寺庙,更有正定府等地的阅兵,故此皇帝在这些行营之中都是独居,并不召幸那拉氏和舒妃中的任何一个。
  可是这三个月算下来,皇上也总归与舒妃在一起的夜晚居多。
  逼到绝处,主子熬不住,便索性拿起祖宗规矩,以皇后正妻的身份,每当舒妃侍寝的夜晚,便到皇上的寝殿外跟敬事房的太监一起算时辰、叫起儿。
  那些时候,舒妃仓促入内,旋即便仓促而出,便是一向端庄矜持的名门闺秀,也终于在走出皇上寝殿之时,盯向主子来时,两眼掩藏不住的怨恨。
  可惜祖宗规矩就是规矩,舒妃被打断好事,出来却还要向皇后谢恩,叩谢皇后以妇德教导。

  ☆、第1400章 49、以绝后患(8更)

  这些出巡路上的事,这点子只存在主子和舒妃之间的心结,外人都不知晓,也只有皇上和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奴才方知道罢了。
  主子是看令妃不顺眼,可这是多年的宿怨,倒是没那么不共戴天。终究令妃那样的出身,加之没有孩子,怎么都威胁不到主子今日的正宫之位去。
  可是舒妃却不一样了。凭舒妃的家世,在皇太后心中的地位,如今再多了一个孩子……主子心中的惶恐才会那样甚,才会那般在途中便沉不住气了。
  主子与舒妃之间,这会子倒真成了势不两立去。
  若叫舒妃生出一个皇子来,难说皇上和皇太后不趁势进舒妃为贵妃、皇贵妃去!到时候主子的中宫之位,便将受到最大的威胁。
  可是舒妃命好,这会子有了身子了。主子便是窝了一肚子气回宫来,也一时暂且不好拿捏舒妃去。若舒妃肚子里的孩子有半点闪失,便所有人都会怪在主子头上去,那主子等了二十年好容易来的皇后之位,说不定便也没了呢。
  到时候别说皇上,就连皇太后也不会原谅主子吧。
  主子这一口气忍不下,幸好这会子令妃病倒,倒是正好趁着这个理由给发出来了。
  塔娜也道,“主子好歹暂且忍那舒妃一时,等她孩子生出来,咱们再算账不迟。这会子先趁机杀杀令妃的威风也好。”
  那拉氏深深吸气,“令妃倒也罢了,这回本宫处置完,她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倒是她宫里哪个小丫头,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十几岁,年岁不大,就那么伶牙俐齿,倒比令妃身边儿那个掌事儿的女子更为老成。”
  塔娜想了想,出门又去问了问宫里其他几个女子,这才回来禀告:“……奴才从前只知道她叫玉蕤的,因年岁小也没怎么留意她家世。这会子奴才也是才知道——主子道,她是谁家的女儿?”
  。
  那拉氏便一皱眉:“怎么,她的家世还有什么说道?”
  塔娜轻哼一声:“原本没什么说道,她家并非内务府旗下世家,故此她进宫有几年了,奴才们也没留意过她——可是这会子,她的身份却是不一样了。”
  那拉氏一挑眉,“怎么说?”
  塔娜抿了抿唇,“她阿玛是德保。”
  “德保?哪个德保?”那拉氏不由得眯眼看过来。
  满语名,重名甚多,便是这德保,朝中也另有几个。
  塔娜便笑了,“便是去年顶替了傅恒,新擢的那个总管内务府大臣德保啊。”
  那拉氏也吓了一跳,“是他?他才三十二三岁,竟然有了这么大一个丫头?”
  塔娜点头,“奴才也是因为他的年岁,故此全然没往这儿想过。刚才问清楚了,奴才也是吓了一跳。”
  那拉氏一拍桌子,“怪不得今儿这丫头伶牙俐齿,便是当着本宫的面儿说话也毫无惧色。一句一声的,倒是将本宫都给噎着。一看倒像是个家里头有些分量的。你这样一说,便正好对上了。”
  那拉氏不由得抚着手中那串碧玉的十八子冷笑,“这是令妃的助力。得剪了,留着是后患。”

  ☆、第1401章 50、原来是他(1更)

  塔娜听了一怔,“主子是要除了那小丫头?只是这会子永寿门已是封了,那小丫头出宫来也不容易,咱们便是拿捏她,怕也一时半会儿不容易成事。”
  那拉氏唇角轻勾,“本宫拿捏她一个小丫头作甚?她年纪还小,这会子在宫里也还是兴不起什么风浪来。本宫真正在乎的,是那个德保。叫永寿宫有个内务府总管大臣当左膀右臂,这总归对本宫不利!”
  塔娜有些为难,“只是那德保虽然年轻,可是做事倒也素来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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