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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血亲姻亲还是沾亲，在座诸位多少都有点亲戚关系，连男女分席都免了。
　　寿宴设在湖心的两座并肩而立的硕大亭子中，大约百尺开外的小亭子里几名乐师执箫管吹奏迤逦的曲子，三两名乐伎用清丽的嗓音唱着婉约的新词。
　　在这样的酷暑天，委实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享受得豆豆昏昏欲睡，一颗小脑袋直往左手边的元湘怀里扎。
　　“元二，阿骁不是在的嘛，你姐姐身子弱，哪儿禁得起你……”元湘左手边的四皇子见豆豆的动作有些“危险”，赶紧出声制止。
　　豆豆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了元湘几眼，果然见她面色不似往常那般红润。
　　难道……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宇文小厮难道你又要……”
　　元湘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豆豆抚额，小外甥一岁都不满，姐姐居然又有了。
　　她朝四皇子伸了伸大拇指：“姐夫威武！”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有些别扭
　　元湘出嫁未满两年已经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豆豆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该说姐姐姐夫感情深厚蜜里调油，还是该说姐姐身体太好太适合生养？
　　犹记得十年前姐妹俩初次见面的时候，元湘还是一个整日躲在闺房中养病，柔弱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的小姑娘。
　　没想到如今竟然这么……
　　好吧，据说苏家的女人都挺好生养的，太皇太后、顾老夫人全是进门后先生养两个儿子，把当家主母的位置做得牢牢的。
　　娘也一样，嫁入威远侯府后三年抱俩，两个儿子个个健康出色。
　　可是到了她们这一辈，却只有姐姐这么“有本事”，苏璎苏琳苏琬这三个真正的苏家女人倒是比不上姐姐了。
　　她没有分毫重男轻女的意思，甚至还更喜欢小女孩儿，只是像苏家三姐妹婆家的情况，一日没有儿子一日就算不上地位稳固。
　　豆豆也不知道是哪里突然生出的灵感，怎么看都觉得姐姐这一胎八成还是个小外甥。
　　但这样的话她是不敢对四皇子说的，那厮想闺女都想疯了，要是第二胎再是儿子，万一诬陷自己是个乌鸦嘴可就不好了。
　　所以，她只能笑赞一声“姐夫威武”。
　　霍骁本在同一位世子说话，听见小媳妇儿赞阿恺威武立刻止住话题转过头来。
　　只见四皇子一张漂亮的脸蛋变得黑黢黢的，咬着牙警告道：“元二，你给我把嘴巴管严了！”
　　虽然这已经是他和湘儿的第二个孩子，目前他也不是最显眼的皇子，可保不齐还是有人会对付他们夫妻。
　　而且这一胎和第一胎一样，来得太突然，他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好些人都说女人生了孩子之后最好将养两三年再考虑要孩子，那样才不伤身子，可谁知道湘儿这么容易就又怀上了。
　　此事一旦被岳父大人知晓，他肯定又惨了。
　　好吧，迟早他都会知晓，但能拖一日是一日，保不齐岳父大人就想开了呢？
　　霍骁完全搞不清楚他们在闹哪样，只觉得大姨子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豆豆又岂会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剜了四皇子一眼：“你自己才该把嘴管严了！”
　　霍骁不好继续追问，又转过头继续同那名世子之前的话题。
　　之后寿宴一直平稳有序进行，并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豆豆难免有些兴味索然。
　　回府的马车上，霍骁见她歪在小榻上不言不语，捏了捏她的小脸道：“失望了？”
　　豆豆嘟着嘴道：“有什么好失望的……泰王倒也罢了，只是宁王分明不使那种沉得住气的人，今日居然还同泰王相谈甚欢，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你堂妹居然也不搅事儿，真是怪没意思的。”
　　霍骁哑然失笑，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前儿白浪费体力去行挑拨之事了？”
　　豆豆拍开他的手道：“你还真是个地里鬼，就那么点事情也瞒不住你，我才不相信马明玉和二婶没去背地里瞎嚼，就是奇怪霍文茵怎的没有动作。”
　　霍骁道：“他们争斗起来是迟早的事情，今日大约是人太少不好动作，咱们且等着看戏就是了，你还没告诉我，方才和阿恺打什么机锋呢？”
　　豆豆把元湘又有了身孕的事情讲了，神态中却不见喜色，反而有些郁郁的。
　　霍骁把她抱进怀里：“难怪你方才会说姐夫威武，他们夫妻可真够……”话没说完他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豆豆拧了他一把：“笑什么！我昨儿又被你祖母挤兑了！”
　　霍骁把大手放在她小腹上轻轻揉了揉：“因为这里没有宝宝？”
　　豆豆气鼓鼓道：“说什么让我少掺和外面的事儿，早些替霍家开枝散叶，她也不打听打听……难道是我不想生，不能生？”
　　霍骁被她的小模样再次逗乐了，柔声哄道：“是我不好，这事儿交给我去解决，保证她下次再也不敢了。”
　　德行！
　　豆豆白了他一眼：“将来我要养了你这么不孝的孙子，肯定会被气死的！”
　　霍骁无辜地摸了摸鼻子：“不是在说儿子的事儿么，怎的又扯上孙子了？”
　　豆豆噗哧笑道：“才不和你瞎扯，我是有些不开心，但和祖母昨日说的话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骁做聆听状：“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都说出来，千万不要把自己憋坏了，为夫一定洗耳恭听。”
　　“霍骁你真好。”豆豆拱进他怀里，小嘴翘了翘。
　　“爷一直对你挺好。”霍小王爷毫不吝惜地夸赞自己。
　　豆豆叹了一口气道：“我一直以来就看不上酥心糖的做派，可为什么还是会因为她做的事情而不开心，总觉得她在故意和我过不去呢？”
　　霍骁笑道：“傻丫头，你明明是因为陆倩才不高兴的，又何必去扯泰王妃。”
　　今日泰王寿宴穆应非和陆倩也在受邀之列。
　　豆豆虽然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把陆九视为知己，但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相聚，她还是挺高兴的。
　　本想着同陆九好好说说话，没想到酥心糖却抢了先，同陆九相谈甚欢，让她一点想要插话的心思都没有。
　　不由得又想起刚进京那个时候，明明她和姐姐才是亲姐俩，却因为酥心糖多少生出了些小罅隙。
　　大约是自己性格不如人家酥心糖随和，不够有吸引力吧。
　　不管是姐姐还是欣赏的好朋友，都会被酥心糖那样看起来温婉大方有亲和力的人吸引。
　　豆豆知道计较这些小事情一点意义都没有，可还是忍不住有些小别扭。
　　霍骁抚额：“为夫记得你从前说过一句话挺有道理。”
　　豆豆微微仰起头：“什么话？”
　　霍骁笑道：“你说自己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更何况备不住有那不爱银子，视金银如粪土的人呢？她们喜不喜欢你有什么要紧的，世上喜欢我媳妇儿的人多了去了。”
　　豆豆抿了抿嘴，自己真是矫情了。
　　霍骁压低声音道：“今年我生辰还想吃去年那样的寿面。”
　　豆豆拐了他胸口一下：“你要求可真够低的，不过那一日我听皇祖母说下半个月还有魏王寿辰，据说还是四十整寿，咱们可得准备一份像样的礼物，那年我回京可是借了人家的大官船，总不好太敷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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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魏王寿宴
　　霍骁在定北王府向来强势，一直说一不二。
　　去年大将军还在京城，他十八岁的生辰说简办就简办，没有人能强迫他大宴宾客。
　　今年也一样，他早就知会过定北王妃和主持中馈的霍二夫人，比照去年的例子依旧是简办。
　　定北王妃本就不喜欢他这个嫡长孙，霍二夫人也乐得不用操心，然婆媳两个也不敢真当这个日子不存在。
　　到了霍骁生辰那一日，还是在恩荣堂摆了十几桌酒席，把各房的主子们请来吃了一顿算是小小热闹了一番。
　　反倒是霍骁和豆豆两人一点不想凑这样的热闹，给长辈们敬了一杯酒就离席而去。
　　定北王妃又是一肚子的气，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这小夫妻两个真留下来，她肚子里的气一定会更多。
　　那些永远没有可能继承王府的叔婶们就更没有意见了，他们全都是看着霍骁长大的，他的脾气早已经习惯得很。
　　顺着霍小王爷什么事儿都好说好商量，将来他们的子孙后代也不会短了吃穿少了富贵。
　　一旦逆了霍小王爷的意思，结果会怎么样可就不好说了。
　　横竖爵位又落不到他们头上，小王爷不在还能少些压力，多喝几杯呢！
　　于是这一场寿宴虽然缺了主角，倒也宾主尽欢，处处欢声笑语。
　　又过了十日，魏王殿下四十岁寿辰到了。
　　魏王乃是宣德帝次子，是永泰帝这一辈的皇子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他年纪和宇文昊一般大，生母是宣德一朝的贵妃，属于那种有帝宠但又不足以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的人。
　　当年他究竟有没有过夺储的心思现在早已不得而知，但上有元后所出备受帝宠的太子皇兄，下有众多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的皇弟，想要争夺储位何其艰难。
　　魏王把形势看得十分透彻，宇文昊当太子的时候他老老实实该读书读书，该办差办差，既不对着干也从不主动去抱宇文昊的大腿。
　　宇文昊被废黜之后他从不幸灾乐祸更不主动去踩踏，但同样没有主动去宣德帝那里为太子皇兄求情，一如既往地老老实实做人。
　　等到了宇文昭上位，他还是那个兢兢业业在工部办差的魏王。
　　这样的人你说他圆滑也好，狡猾也罢，反正不管谁当皇帝都喜欢用他。
　　如今宇文皇族的族长是乾正帝那一辈的一位老王爷，如今已经年过八旬，皇室中早已经默认了魏王担任下一任族长。
　　上至永泰帝，下至那些年纪尚小的皇室子弟，几乎没有人有异议。
　　撇开老一辈的人不提，年轻一辈的王爷、世子、皇子，包括霍骁这样不爱和人多来少去的人都和魏王颇有几分交情。
　　这些都足以看出他在宗室中有多受欢迎。
　　如今他四十岁了，是个不大不小的整寿，就算他自己不想大办其他人都不允许。
　　魏王府早早就重新修整了王府，到了寿宴这一日处处张灯结彩，简直比过年都热闹。
　　时辰一到魏王府便大开中门准备迎接贵客。
　　霍骁和豆豆准时抵达了魏王府，而宁王夫妇和泰王夫妇甚至比他们到的还早。
　　与魏王府相隔只有一条胡同的一座官宅中，宇文昊依旧是一身白衣，神色十分严肃，身姿笔直地坐在官帽椅上。
　　几名神情同样不轻松的幕僚坐在他两侧。
　　他们都在等待魏王府那边传出好消息。
　　举事犹如棋局，环环相扣步步为营，今日一旦事成，他们就可以按照事先安排好的一切开始行动。
　　如果事情有变也能及时作出调整，总之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选择了这条路就只能一往无前。
　　魏王府今日的寿宴排场实在是大，加之他们所在的宅子十分宁静，喧闹的锣鼓声隐隐传来，让人平添了几分烦躁。宇文昊的一双俊眉自从进了这座宅子就没有松开过，拧成了一个疙瘩。
　　闵先生温声道：“殿下，姚尚书今日也去了魏王府赴宴，他向来行事稳妥，今日的事情交由他只会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您尽可放心。”
　　宇文昊弯起手指敲了敲案几，微微点了点头。
　　姚濂跟了他几十年，他有多少能耐自己清楚得很。
　　他不是不放心自己手底下的人，而是有些摸不准宇文昭的几个儿子。
　　回京这十几日，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研究自己这些侄儿身上。
　　越是研究得透彻越是看不清楚。
　　大皇子宇文恂，性格莽撞粗鲁，据说头脑简单力大无穷，就连习武时最喜欢用的兵器也是两柄大锤。
　　然真的近距离观察，宇文恂似乎也不是一点头脑也没有。
　　相反他的长处十分明显，人莽撞是不假，但该有的心眼儿却一点不比别人少。
　　尤其是对待霍大将军的嫡孙女，他的王妃霍文茵，真可以说是百依百顺。
　　要知道霍文茵的脾气可是不怎么好的，宁王府这两年可是从未有过夫妇不和的传闻。
　　就算是他为了大事不敢得罪霍文茵，这份忍功也真够可以的。
　　莫非是这半年顾允年那个老匹夫教导之功？
　　三皇子宇文怿，早就听说他是宇文昭几个儿子中最优秀的一个。
　　本以为闻名不如见面，其实不过尔尔。
　　然，宇文怿真是见面胜似闻名，心机手段气度半点不输当年的宇文昭甚至隐隐有些青出于蓝的意思。
　　贤妃马芸蔚他是认识的，那女人年轻时可看不出有什么头脑，不过就是个骄纵的将门闺秀罢了。
　　怀远将军他也见过，勇武过人，比马芸蔚多长了些脑子，但也不值一提。
　　没曾想这样的母亲和舅舅还能有那样的儿子和外甥。
　　宇文恂和宇文怿两人婚后势力都有不同程度的增强，宇文恒失势之后一人占长一人占贤，都是庶出皇子可谓各有千秋。
　　但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和矛盾在于势力有所重叠，就看那股势力，也就是霍二老爷亦或干脆就是霍大将军更愿意支持谁上位。
　　但短时间内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撕破脸皮，会尽最大的可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平衡。
　　他们可以等，他宇文昊却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他们耗。
　　今日就姑且先做一个试探。
　　得手的话就把局势搅得更乱，如若不能得手……
　　宇文昊蜷了蜷手指。
　　不，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绝不能忍
　　不同于十日前的泰王寿辰，魏王寿辰这一日真是热闹到了极致。
　　魏王如今就是一富贵闲人，但他和承恩侯那个老纨绔还是不一样的。
　　大约是宣德帝时期在工部待的时间有些长，他竟迷上了房屋和船只的建造。
　　自从永泰帝登基，他也卸掉了工部的职务，但隔三差五总喜欢往工部衙门里跑，同那些身份低微的能工巧匠们也很有些交情。
　　如今的魏王府，除了当初开府时的那些原有的亲王府规制的房屋，其余的那些不论是精巧别致还是稀奇古怪的各式建筑都是他亲手设计并亲自督造修建的，看起来非常有特色。
　　除却这点癖好之外，宗室勋贵子弟们最爱的那些斗鸡走马赌钱遛鸟他全都不喜欢，也不喜欢像那些文人墨客一样吟风弄月。
　　但身为一名亲王，总得有些衬得上他身份的爱好才说的过去，否则被人笑话事小，遇到宴会筵席时无聊才真是要命了。
　　于是他渐渐有培养出了另一个爱好——看戏。
　　为什么说是看戏而不是听戏呢？
　　因为魏王殿下根本就听不得那缠缠绵绵咿咿呀呀的文戏，就爱看哪种打斗十分激烈的武戏。
　　所以今日魏王府的大戏台上演的全是热闹非凡的武戏，锣鼓喧天吵吵闹闹，简直都快炸锅了。
　　魏王自己看得乐呵呵，宾客们就有些受不了了。
　　尤其是那些文官，不管在官场浸淫多少年，他们的依旧改不了，或者说是不想改掉身上的文人气。
　　闲暇时他们也不是非得弄那些琴棋书画，休沐时也去过戏园子，条件好的府里也会养上几班小戏，一来府中宴客时需要，二来也可以打发时间。
　　但这种热闹得有些惨不忍睹的武戏他们是肯定不喜欢的，要听也只听那些辞藻优美，唱腔清丽婉转的文戏。
　　无奈今日的寿星乃是皇帝陛下的兄长，他们只好勉为其难装出欢喜的模样看了几出。
　　那些贵妇们也一样，她们爱的是那些才子佳人的戏码，像这样的武戏真是有些看不下去。
　　终于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大人和身份尊贵的王妃夫人们受不了了，推脱要休息便暂时避开。
　　有人带头离开其他人也就没有了顾忌，纷纷寻了各种各样的借口离戏台子远远的。
　　戏台子这边人越来越少，魏王看热闹的兴趣却一点没减少，甚至还更高兴了。
　　原因无二，他居然有了新的发现。
　　他对那些个文官和贵妇的毛病一清二楚，也懒得同他们计较，人各有志嘛。
　　人家没有强逼着他喜欢吟风弄月，他自然也不会强逼着人家非得陪着自己闹腾。
　　包括他的儿女王妃侧妃侍妾之流，爱听什么戏自己个儿听去，反正他一个人也能看得开怀。
　　万万没想到霍骁刚娶了没多久的小王妃竟也同他有一样的爱好，看热闹的武戏也能这般入迷，太对胃口了有没有！
　　看今后谁还敢说他魏王身份尊贵品位却一般般，人家霍小王妃元二姑娘可是元宗之一手教养出来的才女！
　　他让常随把霍骁夫妇请到了他的那一席，甚至亲自给豆豆端了几碟子新鲜瓜果。
　　豆豆此刻才醒过神来，被魏王殿下的热情弄得快哭了。
　　她根本不是喜欢看戏，只是觉得戏台上那名正在翻筋斗的武生太厉害，一口气翻了有百八十个都不带停顿的，不免多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