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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骏听霍骁问起他，不敢继续躲在霍二老爷身后，赶紧往前迈了一步给霍骁行礼：“大哥。”
　　都说孩子是自家的好，霍二老爷从前也深以为然。
　　霍骏是没有什么本事，但一张嘴最会哄人，尤其是内宅妇人。
　　霍二老爷常年在肃州驻守，同霍大老爷一样不能在母亲面前尽孝，但因为霍骏最会讨好定北王妃，霍骁又不怎么回府，定北王妃难免就更加亲近次子一房。
　　所以，纨绔子弟也有其好处。
　　而此时此刻，霍骏同霍骁站在一起，霍二老爷却深深感觉到了两个孩子的差距。
　　男人光靠一张嘴甜有什么用！
　　霍骁俊美无双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一派正气凛然，而霍骏虽然样貌也生得不错，却半点男儿气概都没有，算什么将门子弟！
　　忍不住就有些懊恼，当初他不该一时心软就把霍骏留在京城里的，如果打小儿就随着他在玄武营历练，就算成不了名将，总不会是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
　　不免又想起霍骏最近做的那些混账事儿，霍二老爷厉声喝道：“阿骁和你祖父还有话要说，你堵在门口像什么样子，多大的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霍骏下了一跳，单薄的肩背又往里缩了缩，赶紧朝旁边迈了一步，算是给霍骁腾出了一条道儿。
　　霍骁也有些尴尬，霍骏虽然是个纨绔，好歹也是娶了媳妇儿的人了，被他父亲这样劈头盖脸地一通呵斥，肯定会觉得没脸，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书房里的霍大将军及时出声解围：“骁哥儿进来说话。”
　　霍骁冲霍二老爷抱了抱拳，直接走进了书房。
　　霍大将军是常年忙碌惯了的人，回京这些日子虽然一直不得闲倒也不觉得疲累。
　　反而是方才同霍二老爷父子说了会儿话觉得有些困倦。
　　到了他这个年纪，看不明白或者说是看不开的事情少之又少。
　　身为祖父，自是希望儿孙个个有出息，但身为勋贵之家的一家之主，知道儿孙个个有出息也不是什么好事。
　　霍家需要霍骁这样能承担大事的人，同样也需要霍骏这样的纨绔子弟。
　　如果他的孙子全和霍骁一个样，恐怕皇帝陛下该睡不着了。
　　而皇帝陛下睡不着，他霍家也就该倒霉了。
　　何况有本事的人心都大，一山难容二虎，一个家族也容不下那么多的争权夺利。
　　这些年他很少回京，并不代表定北王府里的事情他就不知道。
　　诸如霍骏这样不成器的孩子定北王府绝不止一个两个，他不是不想管，而是不能管。
　　只要他们不去杀人防火，纨绔就纨绔吧，一辈子平平安安也没有什么不好。
　　为了大周朝霍家流过的血已经太多，父辈们鲜血淋漓的模样他还历历在目，实在不忍看着子孙们再前赴后继了。
　　见霍骁把书房门合上，霍大将军脸上漾起温和的笑容：“今日同穆家小子一战有何收获？”
　　霍骁笑道：“您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霍大将军没好气道：“满大街都传遍了的事情，我要是还一点都不知道岂不成老废物了？”
　　霍骁笑嘻嘻走到霍大将军身边坐下：“三老爷子放心，什么时候彻儿也不会坠了您的名头。”
　　霍大将军道：“这个目中无人的毛病是该让元家丫头好好管管，和你说过多少次，骄兵必败。”
　　霍骁道：“我真没敢大意，那穆应非不愧是在镇南军中长大的，手头的功夫的确硬得很。”
　　霍大将军眉头一皱：“你应付起来觉得吃力了？”
　　霍骁摇摇头：“吃力倒不至于，不过已经足够让我吃惊了，毕竟他年岁只不过和我相当而已。”
　　霍大将军知道他这话不是在吹嘘，以霍骁如今的武功，在他这个年纪也算是少见的高手了，穆应非竟能让他感到吃惊，主意说明他实力不容小觑。
　　他微微颔：“派人暗中盯着穆家的动作，穆坚生性奸诈狡猾，穆应非想必也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如果想要对大周不利，对霍家不利，咱们绝不手软。”
　　霍骁应道：“是，祖父。”
　　霍大将军满意地拍了拍霍骁的肩膀：“走吧，别让你祖母她们等得久了。”
　　三日后，永泰帝亲自主持了殿试。
　　一甲取三名，赐进士及第。
　　傅韶昀却并没有得中状元，而是如很多人所想那样中了探花。
　　理由也同大家想的一样，都是容貌的缘故。
　　状元年过四旬，榜眼也已过而立，两人容貌也只是一般，实在不配“探花”的名头。
　　傅韶昀这个俊若谪仙的少年才子，纵然才华横溢文采飞扬，也只能屈居第三。
　　当然，不管是打马游街还是接下来的琼林宴，出风头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新科探花郎。
　　很多人因此津津乐道，只有傅韶昀这样的青年才俊才堪配探花的名头。
　　但也有很多人表示十分遗憾。
　　傅韶昀之前已经是解元、会元，只等一个状元就可以成就大三元，却无端得了这样的结果。
　　如果是文章不如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因为年纪和样貌，实在是有些冤枉。
　　傅韶昀本人倒不是很在意，或者说从前很在意，如今他已经看开了。
　　状元又如何？只不过是名声好听一点而已。
　　不管是为了仕途还是为了自己的抱负，探花和状元之间也不会有多少区别。
　　大周立国百多年，中了状元的人也有好几十位，真正成为名臣的人却屈指可数。
　　就拿他的表叔元徵来说，做到今日的位置同那个状元名头也没有多大干系。
　　豆豆却不一样，得知傅韶昀只中了探花，在心里把永泰帝这个神经病狠狠诅咒了好几日。
　　皇帝陛下一时兴起，见人家傅表兄长得好就点了个探花，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难道朝廷选拔人才不是看能耐看本事，而是看长相和年龄喽？
　　长得好年纪轻竟成了罪过！
　　果然不如先帝多矣。
　　当年爹爹参加殿试的时候也是少年英俊，人家先帝爷怎的不认为他年纪太轻长得太好就让他做探花？
　　太讨厌了！
　　傅贺两家虽然有些遗憾，但这点遗憾比起高中探花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傅家再次大摆筵席，庆贺傅韶昀高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患难真心
　　傅府的筵席豆豆自是要参加的。
　　早饭后她去夕霞院给顾夕请过安，带着采青采桑两个便出了。
　　主仆三人离开后，喜欢打探消息的白芍便急匆匆朝瑞歆园奔去。
　　如今的瑞歆园不比从前热闹，精致华美之外更多了一丝清冷。
　　就连负责洒扫的粗使丫鬟和婆子们都不如从前殷勤，事情做完后就再也寻不见踪影。
　　走到瑞歆园门口，白芍重重叹了口气。
　　拜高踩低，墙倒众人推，这都是人之常情，人世间真正做得到雪中送炭的人有几个？
　　所以，最近姑娘有些疏远她，有些话只对菡萏说，重要的事情也只交给菡萏做，她能够理解。
　　同样，她不愿意陪着姑娘犯傻，不愿意离开娘老子随着她四处流浪，想必姑娘也不致于怪罪。
　　只要姑娘还在府里一日，她就会尽一日的本份，看几个冷眼，听几句讽刺的话根本无伤大雅。
　　内室里，菡萏正在给裴锦歆染指甲。
　　她平日不太爱说话，做事却十分耐心细致，那年因为染指甲的事情被骂过之后，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就连向来挑剔的裴锦歆都挑不出半分毛病。
　　如今的裴锦歆早已经没有了染指甲的心思，只是菡萏怕她一个人闷着难受，找点事情让她分一分心而已。
　　一根根纤细白嫩的手指被裹得整整齐齐，裴锦歆看着菡萏乌黑的顶，心里难受得很。
　　白芍和菡萏算是和她一起长大的，因为性格更加活泛，嘴巴也更甜，她从前更看重的是白芍。
　　而菡萏一直沉默寡言，只会埋头默默地做事，有时候她甚至都会把她忽略掉。
　　没想到自己没落之后，真正能倚仗的人只剩下了这个不起眼的菡萏。
　　白芍不是不忠心，但自从她流露出想要离开威远侯府的心思，一切都变了。
　　罢了，有些事情是强求不来的，和她不是一条心的人，留在身边迟早会成为祸患。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心了。
　　她有些哽咽道：“菡萏，你真的不后悔么？”
　　菡萏手上的动作微微顿了顿，低声道：“姑娘，奴婢连自个儿的亲娘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了，继母连她亲生的孩儿都顾不过来，又怎会在乎我，奴婢就想一辈子好好儿伺候您。”
　　菡萏同白芍都是裴家的家生子，因为是郡主身边大丫鬟的缘故，裴锦歆一直以为她们都是很受家里重视的，没想到……
　　她动了动唇瓣：“那你爹呢？”
　　菡萏苦笑道：“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奴婢说句不怕您生气的话，如果您还是从前那位备受宠爱的郡主，他们肯定还会向从前那样惦记着奴婢……
　　如今不一样了，他们大概恨不得世上压根儿没有奴婢这么个女儿，所以奴婢还不如跟在您身边，也算是圆了这份主仆之情。”
　　这话裴锦歆还是听得懂的，从前她是京城第一贵女，菡萏她们自然也沾光不少。
　　更何况她向来手散，两个大丫鬟得的赏赐就足够一家人嚼用了。
　　“菡萏……”裴锦歆心里难受极了，扪心自问，这些年她从未真心对待过菡萏，可她却……
　　菡萏把她最后一根手指裹好，抬起头道：“姑娘，咱们不说这些了，奴婢只想问您一句，您真的不想再争取一次了么？虽然傅公子中了探花，您的身份依旧是配得上他的。”
　　裴锦歆转头看向窗外，瑞歆园的一草一木都是经过精心照顾的，眼下季节正好，花草树木十分繁盛，她的心里却只剩下了一片荒凉。
　　半晌后她才幽幽道：“菡萏，你方才也说了，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母亲她虽然不是我的后娘，但她也只是嫡母，还是个被我的生母伤害过的嫡母，你认为在这件事情上她会愿意为我出头么？”
　　菡萏不知道该说什么，夫人良善但也不是滥好人，姑娘的身世被揭穿后她并没有短了瑞歆园的吃用，更没有磋磨姑娘，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如果再有别的奢望，那就是痴心妄想了。
　　她是不爱说话，但脑子也不笨。
　　姑娘离府的打算实在太过惊世骇俗，就算是有足够花用好几辈子的银钱，她们两个小姑娘也未必就能过得好。
　　可她更清楚姑娘的性情有多倔强，她想要做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回头的。
　　万一到了最后依然劝不住，她就陪着她，去哪儿都陪着。
　　但如果在此之前能把姑娘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让她打消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不是更好么？
　　她决定最后在努力一次，咬了咬唇道：“您还有皇后娘娘……”
　　裴锦歆收回视线道：“菡萏，你把太皇太后的懿旨忘了么，我已经是一个不被允许踏入宫门半步的人，而姑姑是一国之母，寻常时候是不能出宫的，我这一生还能见着她几次？”
　　菡萏：“……”
　　裴锦歆又道：“还有那日尺素的话你忘了么？”
　　菡萏心里咯噔一下。
　　端午过后尺素来威远侯府看过姑娘一次，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姑娘不要为了终身大事着急，娘娘那边会有妥善的安排。
　　如果那个“妥善”的安排指的是傅公子，尺素直接就说了，何必那般隐晦。
　　这只能说明皇后娘娘给姑娘安排的夫婿人选另有其人。
　　“姑娘——”正说话间，白芍急匆匆走了进来。
　　裴锦歆同过去终究是不一样了，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只淡淡道：“又打听到什么事儿了。”
　　白芍抿了抿唇道：“姑娘，方才奴婢见元二姑娘带着采青采桑两个出府去了，说是要去傅府赴宴。”
　　裴锦歆道：“他们是表兄妹，自是该去庆贺一番的。”
　　白芍道：“您也可以去呀，有什么话当面同傅公子讲清楚不好么？”
　　白芍自是不希望裴锦歆离府的。
　　裴锦歆在府里一日，她一日就是姑娘身边的大丫鬟，不管她嫁去谁家，她都能作为陪嫁丫鬟一起嫁过去。
　　将来最差也能寻一个小管事嫁了，这辈子过得不会太差。
　　如果裴锦歆一走了之，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
　　就算侯爷和夫人不追究她的过错，哪个主子还敢重用她？
　　裴锦歆像是被她的话说动了一般，沉吟道：“我是有话同他说，但不是今日。”
　　今日是傅韶昀的好日子，她不想去搅扰。
　　何况她要说的话太多，短短一个照面如何说得清楚。
　　菡萏暗暗白了白芍一眼，劝道：“姑娘，傅公子中了探花，马上就要到翰林院任编修，寻个机会约他出来说话不难。”
　　裴锦歆道：“等我想想再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　最后一面
　　奔雷是个尽职尽责的暗卫。
　　傍晚时分豆豆回到秋水阁，他寻机会把裴锦歆主仆几人的对话同她讲了一遍。
　　私底下注意裴锦歆动向的事情采青几个并不知道，胖麦穗儿却是知情的。
　　采青采桑伺候豆豆沐浴之后就回屋歇着去了，留下了胖麦穗儿陪她说话。
　　豆豆歪在榻上，仔细琢磨了一下裴锦歆的话。
　　看来那家伙是真的打算走了，只是她真的放得下傅表兄么？
　　胖麦穗儿边打扇子边道：“姑娘，您觉得都到这个份儿上了，裴锦歆约傅公子见面，他会愿意赴约么？”
　　豆豆懒洋洋道：“我又不是傅表兄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会知道他的打算。”
　　胖麦穗儿不乐意了，手里的扇子重重扇了两下：“您既然费了那么多心思解决这件事儿，总得让他们说上话不是？只有傅公子能让裴锦歆死心，她死心了才会离开，她离开后那谁才会着急，一着急不就乱了么！”
　　豆豆噗哧笑道：“我家麦穗儿的口才是越好了，就照你的意思去办吧。”
　　胖麦穗儿再也扇不下去了，手里的扇子也“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根本就是顺嘴说了两句，什么意思都没有好不好！
　　豆豆翻了个身杵着腮帮子道：“你不是想让裴锦歆和傅表兄说上话么，就去帮她一把呗。”
　　胖麦穗儿道：“傅公子三日后就回去翰林院供职，那奴婢就去傅府门口等着他，就说是您交待的，如果裴锦歆约他见面，请他务必前去赴约。”
　　豆豆笑道：“哟，你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呀，打着你家姑娘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
　　胖麦穗儿不干了，拾起地上的扇子一个劲儿朝豆豆扇去。
　　呼啦啦一阵风，把豆豆的长都扇得乱七八糟。
　　主仆二人闹作一团。
　　傅韶昀不在乎自己究竟是状元还是探花，其实这里面还是有些说道的。
　　除了名声更加好听之外，状元会直接任翰林院修撰，这是从六品的职位。
　　而榜眼和探花则会担任编修一职，正七品。
　　虽然差别不是很大，总是让人心有不甘。
　　当然，这个不甘心的人不会是傅韶昀。
　　科举只不过是他实现抱负的必由之路，如果不是沅表妹同裴锦歆的身世大白于天下，他连这个编修都不想做。
　　与他同科的进士也不是每个人都进了翰林院，其中不乏外放的，别人去得他一样也去得。
　　只不过如今情势不同了，皇后娘娘那边也停止了动作，他也就不需要这么着急离开京城。
　　既如此，他就安心在翰林院攒几年资历再说。
　　转眼就到了该去翰林院任职的日子。
　　傅韶昀起了个大早，在重九的帮忙下穿好官服，准时出现在傅府侧门处出前往翰林院。
　　刚准备上马车，只听见一道女孩子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原来是沅表妹身边的那个胖丫头。
　　他收回了已经迈上车的一条腿转身笑道：“这么早你寻我有事儿？”
　　胖麦穗儿小跑到他身边，把昨晚同豆豆说的那些话几乎一字不漏地同他讲了一遍。
　　傅韶昀眉头微蹙：“沅表妹让我去见裴锦歆？”
　　他不是信不过豆豆，而是真的不想去见那个对他死缠烂打的女孩子。
　　好容易这几个月过得清静了些，又何必去自寻烦恼。
　　其实说到底裴锦歆也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们两人今后也不会有任何交集，更谈不上什么瓜葛，所以他也不想总说那些伤人的话。
　　而同裴锦歆见面，那些话又不得不说。
　　胖麦穗儿道：“傅公子您不用担心，我们姑娘说了，这一面之后，裴锦歆再也不会纠缠您了。”
　　再也不会？
　　想起裴锦歆说过的那些非他不嫁的话，尤其是那个决绝的神情，傅韶昀觉得这话听起来一点都不可靠。
　　胖麦穗儿挠了挠头道：“反正我们姑娘是不会害你的。”
　　两人半天没说清爽，一旁的重九受不了了。
　　他小声嚷道：“少爷，时辰不早了，您头一次去翰林院可不能迟到。”
　　傅韶昀只好对胖麦穗儿道：“你会去告诉你家姑娘，如果裴锦歆真的邀约我见面，我会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