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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色的眸子波澜不惊，眸底蕴藏着深厚的情绪，却是连一丝都未曾展露出来，给人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令人猜不透她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多谢教主关心。”南宫陌尴尬的笑了笑，将白瓷茶杯放下。
“砰！”
手中的茶杯被重重的放置于桌案，云姜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讥笑，“将军，你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怕我？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还是哪里对你不够好？”
“没有，没有，教主多虑了。”南宫陌摆了摆手。
他越是这样，越显得两人生疏，只有至亲至疏之人，才会相敬如宾，才会以礼相待，真正熟悉的两个人，是不可能这般讲礼数的，中原人好面子，喜欢讲究礼数，殊不知越是疏远的客人，才会表现的越是礼数周到，若是熟门熟客的，礼节倒是不重要了。
而南宫陌现在的一言一行，都说明了一件事，他在远离云姜，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抗拒这个妖女的，只是现在比从前表现的更加明显罢了。
为什么？
云姜不理解。
他们曾那么亲密，他们朝夕相处，他们同生共死，他们之间的关系不该更进一步么？为何反倒变成了现在这样？
“将军，我想问你一件事。”她看着南宫陌，淡色的眸底波澜不惊。
“教主请讲。”南宫陌点了点头，目光始终垂着。
他不敢抬头，怕一抬头看见她，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她那一日光着身子的样子。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目睹女孩子的身体，是那般娇柔，那样柔软，那么白，就像白白的糯米糕，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白白嫩嫩的，抱在怀里掐一掐都能掐出水来。
“我若愿意放弃攻打南楚，放弃现在的一切，将军能否放弃现在拥有的荣华富贵，与我一同浪迹天涯？”她看着南宫陌。
她知道，这话只是说说而已，她也知道南宫陌会给她怎样的回答，但她还是想问问。
她怕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因为自己年轻时未曾将这句话问出口，而后悔。
其实，倘若南宫陌愿意舍弃现在的一切，与她浪迹天涯，她或许真的可以为他，放下仇恨，为他归隐山林。
毕竟，爱比恨容易得多，也要快乐得多。
爱一个人很容易，一天，一年，一眼，就可以一辈子，但是恨呢？恨太累了，尤其是心里满满的装的全是恨，她很的不是一个人，一群人，而是整整一个国家！她甚至，连身边的人都在恨。
背负着仇恨活了整整十年，算起来，她的双手也沾了许多鲜血，她好累，真的好累……
她原本不是这样的人，她原本不是这么残忍的……
“砰！”“啪嗒！”“噗通！”
话刚说完，南宫陌那边顿时乱成了一团，原本还正襟立坐的南宫将军，一下子就摔倒了地上，连带着还有面前的茶壶茶杯，点心玉盘，噼里啪啦摔了一地都是，南宫陌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脸色比吞了一只苍蝇还要难看一万倍。
云姜还是坐的笔直，保持着南疆王后应有的高姿态，她冷冷的看着南宫陌，看着这位年轻的少将军，因为她一句话，而从桌上摔到了地上，这一刻，她心如死灰。
她知道，一切都只是想想而已。
仇恨，杀戮，报复，流血，永远都不会停止，直到她这颗枯竭的心脏停止跳动的那天。
果然，像她这种人，是不是有人来救赎的，她也不会得到救赎。
“教主，教主……”南宫陌抬起头来，灰头土脸的看着她，一张脸比苦瓜还要苦上三分，“……那日的事，是南宫陌不对，是南宫陌对不起你，若教主心里有气，任打任骂任罚，南宫陌绝无半句怨言，只要能报教主大恩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甘愿！”
“只是，你唯一不能做到的，就是和我在一起，对么？”她淡淡一笑，灵动的大眼闪烁着清澈的光，“你可以为我粉身碎骨，甚至是死，但就是不能和我在一起，我明白。”
“南宫陌心中已有所属，曾立下重誓，此生定不负她，否则枉自为人！还望教主见谅！”南宫陌说话的时候，几乎都要给云姜跪下来了。
他坐在地上，她却高高在上，他仰望着她，她的心却在淌血。
“我知道，云姜公主嘛，住在南楚皇宫里的那位高贵的公主，高高在上的公主。”说到这，她嘴角的嘲讽意味更甚。
倒不是嫉妒，而是真真切切的鄙夷。
她才是真正的云姜公主，那个住在南楚皇宫里的，不过是一个冒牌货罢了！
而他南宫陌有眼无珠，居然为了一个冒牌货，放弃了货真价实的她！哈哈哈，多么讽刺？最可笑的是，她竟然没有在他面前承认身份的勇气！
她一直在骂别人胆小，她骂父王胆小，为了平息战乱，竟出卖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她骂母后胆小，身为一国之母，连保护亲骨肉的能力都没有。
她骂皇兄胆小，说好的要保护妹妹一辈子，结果呢？那一晚他在哪里？她怎么连皇兄半个影子都没瞧见？
她骂南宫陌胆小，在面对自己真实感情的时候，居然连明辨真假的能力都失去了，被一个冒牌货耍的团团转！
但实际上呢？最最胆小的人，是她！是她！她才是这普天之下最胆小的人！她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连承认自己身份的勇气都没有！除了杀人，她还会什么？只有不敢坦然面对过去的人，无法释怀的人，才会变成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
杀，杀，杀！
用鲜血来洗净一切。
用死亡来消灭所有。
殊不知，这世上最简单的便是杀，简单而粗暴！但最难的，却是原谅。
她做不到，她无法原谅，所以她要杀！杀光所有背叛过她的人，要他们不得好死，要他们跪在她脚底，痛哭流涕的忏悔！
听到云姜提起了皇宫里的小云儿，而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南宫陌一下子就急了，连忙说道，“教主，若有什么错，南宫陌愿一力承担，有什么事请冲着我来，切勿波及小云儿！”
“啪！”
右手用力，白瓷茶杯霎间被捏的粉碎，碎掉的渣子深深的扎进她掌心中，指缝间淌出细细的殷红。





　　第051章　杀
鲜血自掌心一滴一滴淌下，顺着指尖落到了地毯上，将虎皮地毯染上了几朵艳丽的花骨朵。
摊开掌心，那里躺着细细的碎片，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冷笑一声，负手一扬，碎片洒到了地毯上。
“小云儿，小云儿，小云儿！！你就知道你的小云儿，你眼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人，从来都看不到我，南宫陌，在你眼里，我，到底又算什么？”她冷冷一笑，愤恨的看着南宫陌。


那目光中，包含着爱，也包含着恨，还包含着嫉妒，南宫陌从未见过哪个女孩子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于是南宫陌一下子也慌了，手足无措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惹的这位南疆国的王后，对他产生这般误会。
“在南宫陌心里，教主是一位很有能力的人，我很佩服教主，也很敬重教主。”南宫陌小心翼翼的说着，字字斟酌，生怕哪个字说的轻佻了，又惹的她不高兴。
“敬重，哈哈，你居然用了敬重二字，好，好得很。”云姜看着南宫陌，眼眶霎时间通红。
女人最怕的，就是被男人敬重，因为一个男人若是崇拜你敬重你，那也意味着，他不爱你。
只有父母长辈师父才会用到敬重二字，普通的男女之间，要么爱，要么不爱，没有敬重这么一说。
南宫陌沉沉的叹了口气，道，“教主，我是真的敬重你，也是真心佩服你，在唤妖林里你舍命相救，若是没有你南宫陌恐怕早就死了，我感激你，对于你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若是可以，把这条命给你都行！另外，对于那几天发生的事，我感到很抱歉，我知道不做任何弥补并非君子所为，若是教主认为我毁了你的名誉，南宫陌还你一双眼睛！”
说完，南宫陌自腰间拿出一把匕首，高高扬起，泛着一丝冷冷的寒光，他举起匕首，便要往自己的双目割去。
“住手！”云姜大惊，没料到南宫陌会如此极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掌心飞出一道凌厉的银光，击打在南宫陌的匕首上，碰撞的那一刻发出“叮！”的脆响，南宫陌右手一抖，匕首随之落地。
“你为何蠢钝至此！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开心么？”云姜瞪着他，语声中含着浓浓的怒意。
恨不得立刻把南宫陌掐死，却又舍不下这个心。
男人啊，终究是不懂女人的心，她在想着如何回家，他却想着要去哪里喝酒，这，便是距离。
“我只想弥补，教主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无法回应。”南宫陌长叹一声，“若一双眼，能换来教主消气，能平息战事，能换来小云儿平安，那我愿意。”
“我不需要！”云姜怒声说道，“记着，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从我救你的那一刻起，你的命便是我的，我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我不想拿走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许去碰！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伤害你，包括你自己！”
说完，用力的将桌案掀翻，桌上的茶壶茶杯点心果盘尽数摔落，碎的碎烂的烂，转身，带着浓浓的怒气离开了大帐。
……
离开南疆大营后，云姜带着满腔的怒气直奔南楚。
南楚与南楚的边防交界处，有数万大军驻扎于此，但是云姜从南疆前往南楚，再从南楚返回南疆，从来都是如入无人之境。
一抹赤色的身影缓缓走来，细细一看，那居然是一名女子的身影，还有着长长的黑发，几名值守的哨兵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皙的肌肤，姣好的面容，灵动的大眼，无一不在诉说着这是一位美丽的妙龄少女，哨兵们举起手中长枪，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此乃边界，不可擅自逾越，速速回避，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伤！”
一抬手，一道细细的银光飞出，将哨兵的喉头洞穿，还来不及叫出声来，人便瞪大双眼直直的倒了下去。
来者不善！
其他人一下子也慌了，举起号角，准备吹响警戒，用力一吹，却发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愕然的举起手中号角一看，却发现号角中不知何时居然堆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怪不得吹不出声音！
“啊！虫！”一声惊叫，哨兵厌恶的将号角仍的远远的。
“唯有杀戮，方能平息我此时内心的怒火。”云姜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一抬手，几名哨兵便也跟着应声倒地。
“啊！”“啊！”
几声惨叫，这里霎时间就安静了，再也没有人吵着她烦着她了。
踩着优雅且缓慢的步伐，她绕过面前的尸体，踏入南楚的国界。
对她而言，杀死这些人犹如捏死一只蝼蚁一样容易，简单，毫不费力，既然捏死几只蝼蚁能让她心里稍微舒坦一些，那又何乐而不为呢？谁叫这些蝼蚁不识相，要在这里挡她的路。
挡我者死！
好好的百姓不去做，好好的安乐日子不去享，非要当兵，非要报效国家？呵，既然如此，那就为这个糜烂的国家捐躯吧！
低头，望着那几具新鲜的尸体，云集眸中是满满的恨意——睁大你们空洞的双眼，好好看个清楚吧！国家早已糜烂，高层正在腐蚀，那些王公大臣日日笙歌，可是你们这些愚蠢的士兵，还拿着微薄的俸禄替他们卖命！懦弱的王带领着愚蠢的人民，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王上，还值得你们为他卖命么？
既然执迷不悟，那就去死吧！
死吧！
“哈哈哈！”带着畅快的笑声，云集纵身一跃，消失在半空中，朝着繁华京都的方向，直直掠去。
……
京城。
少傅府。
王林之身为正二品太子少傅，曾于楚王幼年时对其悉心教导，后又大力辅佐，助楚王登上王位，故楚王登记后便将恩师王林之封为正二品，另赏赐良帛千匹，宅院一处。
王林之是太子少傅，又是楚王恩师，在朝中也是颇有威望，且与华子龙大将军私交甚笃，当年为了助楚云帆登上王位，王林之曾去找过华子龙，经过王林之一番劝慰，华子龙才勉强答应出兵相助，也因此而垫定了他今后在南楚的地位。
而如今在朝中已然形成两股势力，大将军华子龙与太子少傅王林之自成一党，而大学士单玉淳与国师年远结为一党，两方势力相互制约相互抗衡，维持着南楚国所谓的平衡。
而今天，云姜便是奔着这少傅府来的，她今日要拿走的，不只是太子少傅王林之的项上人头而已，她要的，是少傅府中上下三百条人命，无一活口。
唯有如此，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砰砰。”
书房的门被轻轻叩响，房门推开，身穿粉色长裙的少女端着一碗汤药缓缓走来，“爹爹，别看了，都回府了还不忘你那些朝中的折子，女儿给你熬了人参汤。”
说完，王林之的大女儿将人参汤放在桌上，伸手轻轻地按住了王林之手里的折子，“我不许你看了！身子要紧还是折子要紧？爹爹你不嫌累么？”
“调皮！”王林之皱了皱眉，将折子放下，“爹爹我身在其位，不得不谋其职啊！如今边线爆发战乱，南疆国派人下了战书，王上腹背受敌，我身为太子少傅，应当为王上分忧解难，在国家存亡面前，累一点又能算什么呢？”
“爹你就是太杞人忧天了！南疆国下战书又不是第一次了，况且这战事离京城远得很，您怕什么呀？就算要打也打不到这里来，安全得很！”女子轻轻吹了吹汤碗，“爹你快喝，什么国家大事，我一个女孩子不懂，我只关心我爹爹的身体！”
“唉，头发长见识短，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边防苦战，牵一发而动全身，战争一旦爆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王林之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伸手接过了参汤，却因心系国家存亡，而久久不喝。
“爹爹！你喝是不喝？女儿熬了很久的！你还在想着那些有的没的！你担心什么呀！现在八字都没一撇呢，你等敌军攻入京城再担心也不迟呀！”女子有些恼怒的跺了跺脚。
“唉，愚钝啊愚钝！到那时便悔之晚矣！”王林之无奈的摇了摇，“算了，爹喝，你别吵了，行了吧？”
说完，王林之将参汤慢慢喝下，瞧见自己精心熬煮的参汤给喝光光，少女露出满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王林之，忽然浑身一抖，面色僵的难看，右手一抖，空空的汤碗“啪！”的一声摔到地上落了个粉碎。
“你，你，你……！”王林之惊愕的望着自己的女儿，双眼瞪的死大。
“爹爹，你怎么了？爹爹？”少女也是慌了，惊慌失措的望着王林之，就在这时，她脸上神色一苦，神情凝结在一瞬间。
一股鲜血自少女的喉咙处喷薄而出，溅了王林之满脸都是，他痛苦的颤抖着，几段泛着冷冷寒光的银针自少女喉头透出，将那里洞穿了一个个小小的血口。





　　第052章　杀杀
伴随着鲜血喷薄而出，少女的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在地上摊成了一滩烂泥。
看着女儿倒下的尸体，王林之伤痛欲绝的大叫着，“萍儿，我的萍儿……！！”
“少傅，别叫了，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她死的那么干脆那么痛快，你知道她这一死能少遭多少罪么？你应该感谢我才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


“谁？是谁？”王林之惊愕不已，四处张望了一番。
“少傅，是我啊，我好想你啊！你还记得从前在皇宫里的那些快乐时光么？”说完，一个身穿赤色长袍的少女从屋檐上缓缓飘下。
这一刻，时光仿佛凝结住，坐在檀木椅上动弹不得的王林之，感觉眼前的画面像皮影戏回放一般缓慢，他只见到一个穿着赤色长袍的妙龄少女从屋檐上缓缓落下，少女唇红齿白，面容姣好，尤其是那双灵动的大眼，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见的感觉。
与那灵动且清澈的大眼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王林之忽然没由来的打了一个寒颤，感到害怕。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
之前的那碗参汤里不知道掺杂了什么，王林之此刻手脚动弹不得，浑身发麻，只觉得身体已经不是自己得了，他唯一还能控制的，就是自己头脑的清醒。
意识非常清醒，但身体却已不受控制。
“少傅，少傅，你不记得我了么？十年来，你还是和当初一样，都没什么改变，但是我却变了。”少女笑盈盈的朝他走来，轻轻地跪倒在王林之面前，如同小女孩一般，将头轻轻靠在王林之的肩上。
“你，你是……？”王林之惊诧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似曾相似的双眸，这犹在耳边的话语。
难道，是她？是她回来了？
唉……，王林之长叹一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如今，这时候终于还是到了，只是，却没想到连累了自己的子女。
“少傅，你还记得以前么？那时候你在太学院里教皇兄念书，我总是在外边儿捣乱，想让皇兄出来陪我玩，少傅你常常训斥我，叫我别捣乱耽误了皇兄的学业，但我都不听！都来你实在拿我没撤，又怕我这样一直胡闹下去会耽误皇兄的学业，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你知道我喜欢吃百花糕，你便从府里每日带了新鲜的百花糕来，每当我在外面胡闹的时候，你就把百花糕拿给我，叫我乖乖的去吃了别胡闹，少傅，我想你了，想你府中做的百花糕，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云姜把头轻轻地靠在王林之肩上，如同少女诉说心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