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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小福妻-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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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墨任她捶打,无言以对。他并不想赶她走的……
一个柔弱女子带一个高大男子的阵容并不普通,况那人还是最近名动一时的谢墨。坊间稍稍打听,就有大致消息,说他们逃到了荆州。很快,慕容进的兵马夺命而至。
即将入荆州关隘的平原上,慕容进的队伍遭到了拦截。对方人马不对,却在追杀谢墨的途中让他屡次情敌、屡次遭受重创,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男人总给他出其不意,听说他叫——白泽,是聂妙言的义兄。
这一路追击中,对方亦损兵折将不少,如今稀稀拉拉排成一字,气势仍然不减。
慕容进冷静的目估了一下,哈哈狂笑:“白泽,你这点兵马休想再拦我去路,不过今天你就算想逃走也来不及了,你这一路害我死伤多少追兵,杀谢墨之前,我先拿你祭旗!”
第96章
“且慢!梁帝可否看老夫的面上; 停戈止息; 莫要再追穷寇。谢墨的命是小; 梁帝若为一区区丧家之犬践踏我南方荆州土地; 我便与这位小兄弟合力相抗; 血战到底!”
马蹄群音橐橐响动,如高山擂鼓,由远及近的赶来; 目估有数万甲士,领头人是——建康萧家家主萧廷飞。慕容进眉角一跳; 疑心他怎会到此阻截,关于他所述缘由,乃无稽之谈; 他深入汉地几百里,何以到了荆州对方才现身。
旁有幕僚劝道:“陛下,我们退兵吧,白泽天纵奇才,途中与我们作战不分轩轾; 如今补足兵将,再与我们战; 胜负难料。那人说得对; 谢墨沦为一穷寇,不值当陛下孤身犯险追击,我们只需趁谢墨不在,掉转头去攻袭群龙无首的谢家; 捣毁谢家的百年根基,那时谢墨再起复,也将无用武之地。”
慕容进知道部下为他好,句句分析精辟,他不否认明智的选择该立刻退兵,之所以一鼓作气追到这里,全然出于跟谢墨个人的较劲,谢墨多次大败他,为南方士族的中流砥柱,如今落下神坛,任人宰割。他朝思暮念要取下那颗头颅祭奠往日的屈辱!
对方踌躇不定之际,萧廷飞趁隙规劝儿子:“湛儿,聂妙言已随谢墨而去,还有什么值得你为她卖命的!你不要对她心存幻想了。今天若你同意认祖归宗,为父誓死也不会让慕容进伤你半根毫毛。你要还执迷不悟,我就此退兵,等慕容进杀过来,让你们三个人全都命丧他手!”
认不认亲,重要么,他是白泽的时候,她追谢墨而去,他成为萧湛,她回来的几率也渺茫,或许等谢墨死了,无人与他相争才……杂乱的念头电光石火的闪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不忍她受一点点伤害,白泽妥协了:“请父亲下令,阻拦北军过荆州。”
萧廷飞大喜,为这声父亲哽咽失声:“好,好,回去我就昭告家族,你是我流落在外的次子,萧湛。”
这厢刚认父归宗,那边已商量定,军士如潮退去。萧廷飞没有掉以轻心,思虑道:“慕容进定是想通了,杀不掉谢墨,也会去收拾谢家。咱们萧家也在建康,恐会受到波及,湛儿,随我一同回建康,抵御外敌!”
他扯了下马头,望向身后近在咫尺的荆州关隘,良久,“是,爹。”萧湛应,想想,补足道:“待萧家危难过去,希望爹能随时拨兵给我,容我返还。”
萧廷飞摇了摇头:“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你这个傻小子,爹知道了,答应你便是。”
如谢墨所料的不错,他们在茅丛里躲过士兵的搜查,之后慕容熙以为他们只是路过,不会留在原地,没有再细致的搜索,他们逃过一劫。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回头找里正,买下一间东面较偏僻的房屋,名字挂的是妙言的化名儿聂言,谢墨暂不提名字,跟里正说是聂言的表兄。
这里户户家中都带了庭院,供种菜用的。
妙言雀跃的观摩新家,四处走动:“这里不是很脏,哦对了,听里正说,五六天前这里还有人住,在慕容熙突然来了之后,霸占地盘,里正不得已重新暂时分配住所,有些不是一家人的也共一个院子,住东西厢……这一间可能太偏僻了,没人分配到这来,不过正适合我们。”
男人从进来后,就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一动不动,也不应话。妙言嘟嘴,跑到井边,挽起袖口:“不是很脏,也要收拾下的嘛,过来帮我打水,我们把家具擦一擦。”
谢墨一言不发的走到井边,放木桶提水。
男人袖子微微上翻,露出小截劲壮的手臂,微鼓的青脉连接手腕和掌骨之间,有力的跳动。
妙言趴在井台边,见状,去摸他手上的青筋:“唔,我再怎么使劲儿也没有过,好好玩呀。”
谢墨被她柔嫩的手指一碰,麻意一瞬蹿进心里。
手僵掉,攥在掌心中的粗绳哗哗掉落,水桶扑腾噗通碰撞井壁。
他骤一醒神,抓回绳子,重新往上拉。
妙言捧腹咯咯发笑,谢墨被她笑得不自在,三两下拉上慢慢一桶水,放在地面,一语不发的往回走。
妙言拉住他:“喂,你跟个木头人似的,我叫你做什么就叫什么,你自己不会找事干么。譬如,想在院子里种菜还是栽花,觉得家里缺了什么,还是对以后有什么计划……刚叫你不许赶我走,现在换着方儿对付我,改不跟我说话了?”
谢墨静静的扫望她一眼,嘴角翕动了会,却只字未出。
搞得她多勉强他似的,妙言暂不逼他了,推搡他往西厢:“好了,你一个人静静吧,我搬些书进去,你乖乖看书,晚饭好了叫你。”
谢墨顿足,深深看了她一眼,意有踌躇。
她以后不会跟个哑巴生活一块吧?妙言被他训练得,顷刻理解了他的意思:“轻松的活我自己打扫了,有搬重物的活计我会叫你的。”
谢墨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走进厢房。
谢墨无心思看书,落座一桌案后,闭目沉思。
耳边尽是女子忙出忙进的声音,她在不远的厨房打翻了盘子,她抱怨未上蜡的桌子扎手,一个人自说自话要在庭中中月季……
天色稍暗时,她端来一盏烛光,之后又出去了。
夜幕降临,连带着女子一直叽喳不停的动静消弭踪迹。
谢墨岿然不动的身形渐渐焦躁,睁开了眼睛。
一根红烛只燃剩一截指长,蜡泪堆叠,空气里只余灯花哔啵声,静谧得吊诡。
谢墨起身,走出了屋子。
今晚皓月高悬,群星环绕,将院子里的一切照得清晰明朗。
后园的菜谱仅挖了一条沟壑,锄头、耙子散落一旁,可看出主人家的插科打诨。
正屋的窗台上多了两盆新绿,是山间采的野花,奕奕鲜活。
厨房,锅子是空的,炉灶是冷的,柴薪整齐的码在壁边,未曾动过。没有做晚饭的迹象……
谢墨挨着厨房的木门,一寸一寸的滑落下来,心,也跟着沉坠到谷底。
片刻钟后,他拔腿起身往外。
恰在门口,差点撞上一瘸一拐的女人。
谢墨呼吸一紧,张臂把人紧拥入怀,仿佛要摁入填补胸腔缺失了一大块的地方:“你到哪里去了。”
妙言噗通掉下臂上的挎篮,声色哽咽,“我看山边有蘑菇,就想采点做晚饭,结果发现了孔雀草,就一路的找上山,多采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后来就迷路了,怎么找也找不回原来的路……我听到有狼嚎的声音,害怕极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一下一下捶打,捶到没力气,整个人滑坐在地,嚎啕大哭。
令她难过的,不是面对了生命的威胁,而是在她危险之际,谢墨也未出现,冷情到如此地步。她带着对他的怨念,一步一步找了回来,怎能不生气。
谢墨拥她坐下,轻吻她额头,致歉:“对不起,再也不会了。你不要离开,方才我以为你受不了,丢下这里……”
妙言是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风雨过去得快,止住了哭声,心噗通跳:“我离开又怎样,你总嫌我烦,巴不得吧。”
“不是,”谢墨措辞难言,他并排坐下,仰望今夜璀璨的星空,压抑的黯色扩散浸染瞳眸,戾声道:“我从父亲去世起,立志驱逐胡人,却没想到,残害的是和我同出一脉的族人,我无颜再面对他们。母亲去了,谢家无一人和我有关系。我奋力为战的,反过来怪我怨我,视我为异类……”
他肯敞开心扉谈,妙言心疼又欣喜,劝他:“墨表哥,这是太子和慕容家设计好的,事情刚起,舆论自然偏向他们所导。日久见人心,等你以后重归战场”
“没有战场了,”谢墨侧目凝睇,执起她的手:“我以后只有你。如果没有你,此时此刻,我都不知为谁而活。妙言,你在河边说,以后跟我归隐山林,可还当真。我不再是人人称颂的谢墨,只为一介农夫平民,这样,你还愿意吗。”
也是,他回到战场,该帮哪一边呢,没考虑这一点。妙言欣然点头:“这是你想要的生活的话,我愿意的。”
“有你,便是我想要的,”谢墨侧身揽住她,埋在她温热玉腻的颈窝处,整颗心安宁了下来:“你要考虑清楚,往后不用你爹的钱,我也要养活你。我曾跟屯田兵一起种过田,我们可以置下几亩地,偶尔我还可上山狩猎。尺布斗粟的生活,怕委屈了你。”
他一字一字带着对新生的向往,还有极力藏匿的颤抖。
如今孑然一身,除了和她点滴的回忆,浑身骂名,胡汉不纯血统的孽种,两邦人的追杀……没有一样他自傲能够挽留下她的。
贴得如此之近,妙言是感觉得到他在发颤的。她细细密密贴蹭他的脸庞,酝酿了极久,赧然小声。
“我们成婚吧,今晚。”
第97章
话语一出; 二人身体均僵住。
妙言鼻翼冒汗; 呼吸化浅。她不是头脑一热提出; 之前的时月里; 他们已经有了数次中途折断的婚约; 结亲之事对于他俩来说不算陌生。谢墨一个真正血统意义上的亲人也无,此时除了她娘家人,无须过问长辈意见; 宋氏那儿不担心,但聂爹爹那关就难过了。
聂爹爹对谢家的态度一直不友善; 且撇开聂夙个人不提,他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名流巨商,手下群饲奇人异士。
其实一个人的身份越高; 行事往往越不能随心所欲。
以聂夙的名望地位,他能否接受一个如今背负流言的女婿?就算他接受,能否力排众议,让他的手下也心甘接受?聂夙招致谢墨为婿,必会分揽不少文人的口诛笔伐; 各方武将的虎狼环伺。
便只能对聂爹爹先斩后奏,他俩结为夫妇; 就再无人能分开他们。这个抱着她说以后只有她因她而活的男人; 让她愿意抛却一切世俗枷锁,将满腔柔意倾付于他,给他生的希望、许他一个有她的未来。
谢墨紧紧搂着他的所有,陷入天人交战。曾经他一次次为家族抛却她; 如今自方什么都不用顾虑了,只想爱她、要她。而她并不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她双亲尚在,他二人未经长辈许可成婚,已有违人伦礼法。
还有聂夙,他身价之高,手下之众,对自己一直处于不咸不淡的姿态。如今他恶名累累,一无所有,聂夙会允妙言嫁给他吗?
他无法忍受、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时日。仅在方才睁眼片刻未看到她,便如同挖走了心肝,摄走了魂魄,万念俱灰、立刻去死的心都有。
不愿再一个人面对残灯落花,一张空案,那样后半生即使活着,与行尸走肉也无异。
自私邪恶的种子萌发,一发而不可收拾。
哪怕日后聂夙对他轻视憎恶,甚至迁怒于妙言,他也顾不得了。他会倾其所有对待这个女子,不辜负她不离不弃的情义。
百转千回的思虑完,他最后却怕她是一时玩笑之言,轻声问。
“当真?”“真的。”“好。”“嗯……”
过后,他俩分头行动。
谢墨留在家中布置屋子,摆桌案香台。
妙言去找附近的村邻,买一些必须的红烛和酒肉。她运气不错,那家婶子有眼力劲儿,一听她借这些东西,就问是不是有人要成亲,还问怎么不是傍晚成亲,要选在晚上?另外还给她置备了其它的东西,光有猪肉是不够的,成婚需要三牲酒礼。所谓三牲,一只全鸡、一条全鱼、一副猪肉。这些婶子家都有,忙叫她当家的把鸡鱼处理干净,拿器皿给她装。
自古礼仪,‘婚’同‘昏’,婚礼都是在傍晚举行的。
但那样的话,容易有人认出谢墨,惹出事端,且以谢墨现在不安的情绪,不会想见外人,选在晚上无人时成亲,再适合不过。
那婶子见她半天不说话,当她有难言之隐,就没追问,见她出手阔绰,一篮子红烛水果七七八八的东西,就给了一块银子,忙不迭要卖给她其它东西,说有一件本来是她家大女儿半个月后将要出嫁穿的嫁衣。
嫁衣是她大女儿一针一线绣的,绣了整整半年,绣工还算精湛,问妙言要不要拿去应急。
除了迫不得已,谁想草草应付终身大事了?妙言说要,知趣的给了大婶一块金子,谦逊说让她忍痛割爱了,让她女儿拿这钱去城里买现成的嫁衣。
她给的银俩别说买嫁衣,再添两套银饰头面也绰绰有余。
婶子笑逐颜开,又给她推销新郎官穿的衣裳,这儿她家没有正式的,不过婚礼操办的急的话,男人穿的不用太讲究,沾点喜庆的绛色就够了,然后去翻天翻地找自家儿子的衣裳。
妙言想起来他们带的行囊中有男子衣裳,还是红色的,忙谢绝了大婶的好意,带着一大堆东西准备回去。
临走前,婶子热心的送了她一段路,自报姓名说她是梅家的媳妇,可以喊她梅婶。关键是,以后再想买东西可以再来她家……
妙言回去的时候,一切已置办妥当,被她一下午弄得乱七八糟的家,经谢墨的手,焕然一新。
谢墨过来卸下她手上的重物,看到一件鲜红的嫁衣,眼前一亮:“何处得来的?”
妙言赧然:“跟邻居大婶买的,她有个女儿半个月后出嫁,这嫁衣先拿来与我应急,我给了钱,让他们买新的……你需再等等,我得沐浴净身,换上嫁衣再出来。”
谢墨叫她别急,携她到桌案边,递蘸了墨的毫笔给她。
妙言垂眸一看,是一份待她签字的婚书。
成婚需三媒六聘,也就是三书六礼。
三书,聘书、礼书、迎书也。其中聘书是在订亲的男女双方家庭中交换的信物,包括六聘中的纳征、问名等,都是在婚前做的准备。
赖于建康的祖母操办过一回,他们权当婚前的礼节都行过了,唯有婚礼当天的礼节,需现时执行。
如礼书、迎书,便是要女方签了,男人才能带走女人。
上面是他不消片刻却精心抄写的字句,虽是套用正式婚礼上的言语,妙言仍一字一字的读下来,眼眶渐酸,左手持着右手腕,用工笔小楷,一笔一划签上姓名——聂妙言。
她搁下笔,轻轻道声换衣裳去了,拭掉眼角的湿润,抱着嫁衣钻进浴房——便是一个连通沟渠、四面搭盖茅草的简陋小屋,许是男人猜到她从山上回来要洗浴,屋子里烧了一大桶热水放着,热气蒸腾。
妙言细细擦拭了一遍身子,地面湿哒哒的不好换衣裳,她小心翼翼抱着嫁衣,一溜烟又钻回房中。
女子像老鼠一样蹿过眼前,谢墨失笑,继而走进她用过的浴房,也打算洗一洗。
浴房充斥淡淡的精油香味,令人心驰神往。
谢墨本另备有一桶热水,打算冲洗一下便可,他手指抚过浴桶里的水,尚有余温,还有滑腻之感。
血脉贲张一热,他三两下除去身上的薄衫,跳入了美人用过的汤池中,每一根毛发都酥软得竖了起来。
谢墨洗完,去外面干燥的空地上穿衣,便等着他的新娘出来。
足足半个时辰后,门咯吱开响,一角艳红的衣袂搭在门槛上,其下延伸出一双小巧精致的绣鞋,蹀躞迈出屋。
换衣梳妆的时间用得稍久,戌时已过步入亥时了,只闻远方的狗吠和山林间的草虫喓喓声,不过天公仍然作美,正悬于顶的玉盘没有丝毫偏移的迹象,好似还更亮了几分,将美人情状万千的羞态完美的送入他的眼帘。
她梳起了小妇人发髻,素日披肩的长发绾起,松松笼笼的堆叠在一爿白腻如脂的玉颈之上。
描了淡墨黛眉,唇点绛脂,而白皙光嫩的脸蛋无任何的修饰,自然颜色,不知暗自琢磨何事,脸上的色调时如粉霞,时如火云。
稍稍的傅粉施朱,便将她精致的五官勾勒出来,明艳动人。
不堪一握的细腰束了一条彩帛,中垂蔽膝,一对禁布随她步调叮当相碰,彷如女子忐忑的出嫁心绪。
他看过世家子弟的婚礼,自知这套农家备的嫁衣,远谈不上精细华丽,但她从头发丝到莲步移动的布鞋,无一不是令他悦目心动的。
到近前,谢墨牵住了她的手。二人双双跪于香案前的蒲团上。
他们无证人、主婚人、宾客,幕天席地于荒野之上,以山岚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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