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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丞相在宦海里沉浮多年，如此简单的事情，略一思量，便想明白了整件事情。
可他仍旧是难以置信，他的嫡女，那样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最会撒娇，怎么会杀人？他下意识的不信，想要掠过这个话题。
偏偏九华还偏头，微微一笑，问道：“那么父亲认为，想要害我的，是谁，想要诬陷南王殿下的，又是谁？”











　　

第九章：晚膳风波



沈丞相对上她的眼，黑色的眼眸清清冷冷地，很漂亮，明明嘴唇弯着，那双眼里却不见任何笑意，有的只是满满的讽刺，他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
随即心便凉了下来，又暗道，他可真是糊涂了，若不是他们，又会是谁呢？偏他还想要相信他们。
九华看着沈丞相逐渐撇下来的嘴角，便知道他已经想明白了，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近黄昏后，她便淡淡道：“父亲，天色已晚。”
沈丞相从刚才的情绪里抽出身来，他其实算不上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整个人的一生都扑在了政治上，对子女的关心也甚少，也就对他那名分上的嫡子嫡女关心一点，都算不上特别关心。
九华一开口，沈丞相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九华是要逐人了，可他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了。
他难得进一次后院儿，来看了看她，还为她安排了那么多，就算不安排这些，那她也不该对他这么冷漠啊，从头到尾冷着个脸，还在那儿讥讽他，好歹他还是她父亲啊。
顿时，沈丞相有些不满了，仿佛没听见九华逐人的意思，坐下来道：“我饿了，就在这里用晚膳吧。”
九华有些惊讶，也无所谓，反正也赶不走，那就随他去吧。
九华便唤道：“喜儿。”
喜儿立即小跑进来，点燃了油灯，方才到九华身前回话。
“准备晚膳吧。”九华淡淡道。
喜儿立即应声出去了，一直垂着头，一看也不敢看沈丞相，心里佩服死了九华，她看见沈丞相就直打哆嗦。
沈丞相见此并不能惊起九华半点儿波澜，也有些悻悻，看了看旁边的灯，昏黄昏黄的，都不像他平时看到的那么亮，他便嘟囔道：“这灯怎么这么差。”
不过也只嘟囔了这一句，九华耳目灵便，听见了，却也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屋内一时静默，沈丞相觉得有些太静了，有些不习惯，不过九华才不管他习惯不习惯。
就这样静了半晌，沈丞相实在受不了了，问道：“你中意府里哪座院子？”
“大夫人的院子。”
“……这个不行。”
“大小姐的院子。”
“……这个也不行。”
“那你的吧。”
“……九儿啊，你看，我们府里的拾锦苑如何啊？我觉得那里景致挺不错的，也宽敞，又亮堂，倒腾倒腾，就可以住进去了，九儿的意思呢？”沈丞相有些期待地看着九华，称呼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九儿。
“父亲心里既然已经有了主意，又问女儿做什么？”九华淡淡道。
沈丞相：“……”他想了想，妥协道：“那好吧，你们母女也可以住进清辉阁。”
九华有些惊讶地看他，本来有些不情愿的沈丞相顿时就得意了，不过他又立马想起来，连忙又道。
“不过是暂时的，等拾锦苑收拾好了，你们母女再搬进去。”
九华立即收回了目光，道：“算了，我们母女住不起。”
沈丞相顿时又有些不悦了，但看九华冷漠的样子，也不好再开口了，便悻悻的住嘴了。
好在这时，晚膳姗姗来迟，沈丞相立即唤九华道：“九儿，用膳了。”
九华“嗯”了一声，坐到了饭桌旁，看见喜儿一直垂着头，本以为还是喜儿害怕沈丞相，因此才不敢抬头。
却未料到，待饭菜摆上了桌，沈丞相的脸色登时黑如锅底。
九华看向桌子，桌子上却只有两碗饭，二碟素菜，还都是有些馊了的，一看就是中午剩的。
“怎么回事？”九华微微蹙眉，看向喜儿。
喜儿垂着头，嗫嚅着要答话，九华却顿觉不对，立即锢住了喜儿的下颚，迫使她抬起头来。
喜儿眼神慌乱，九华一眼就看到了喜儿脸上那五根粗重的手指印，九华眸子登时更黑，放了手，冷淡地问道：“怎么回事。”
喜儿慌忙跪了下去，眼中带泪，连忙道：“都是奴婢没用，没能带回好的饭菜。”
九华神色更淡，也不用问了，这一看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
今日她得罪了沈氏，有点儿眼力劲儿的人流该知道给她穿点儿小鞋，讨好讨好大夫人。
喜儿方才去厨房，应当也是那“非常有眼力劲儿”的厨娘给她甩了脸色，然后故意端来了这些饭菜，她想想从前就算她们再破落，也未落到这样的地步过。
而今日管家被丞相甩了脸色，应当也是没传出去的，管家还没保住自身，哪里还管得了别人？因此厨房这边也不知道沈丞相今日发过怒，从前对九华就多有怠慢，今天更甚，可巧不巧，偏偏就在今天，沈丞相在她这边。
九华不过略微思量了一下，便大概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她可不会让自己的丫头白白受气，那现在怎么办呢？九华暼了一眼沈丞相。
沈丞相脸色不好，应该可以说，是极差，听见九华在问喜儿，便没插话，本想听听看，却没听见喜儿说话，顿时怒拍桌子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母女一直以来吃的就是这些东西？！”
九华仿若没听见他这话中的怒气，只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淡淡道：“倒也不是，以前没这么差，比这稍好一点点，也就是勉强不是馊的，只是今日，我得罪了大夫人。”
沈丞相听到此，更是面色不善，道：“得罪了大夫人？”
“是啊，大夫人来我这里教训我，被南王给我的丫头云欢给教训回去了，她气不过，就只好这样对我了。”九华淡淡道，却是故意提了一下南王的名头。
沈丞相本是有些不善的，听到此，却是微愣了一下：“你给教训回去了？”
九华淡漠的点头，又故意道：“想想，之前在元顶寺，究竟是谁想要害我。”
沈丞相立即就又悻悻了，知道九华生气，可没想到，她竟然还教训她的嫡母。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她连他都敢怼，更别说只是他的大夫人了。











　　

第十章：大发雷霆



沈丞相想了想，又觉得九华似乎理该如此，可沈氏毕竟还是她的嫡母，不过沈氏对她不好，也说得过去。
沈丞相纠结了一小下，也就不再纠结了，他虽然在情感方面比较迟钝，但却绝对不笨。
虽说和九华相处没多久，不过他也能大概了解一下九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九华看起来很冷漠，戒心也很重，他刚到，九华便从床上弹坐起来，低声喝问他是谁，这个点让沈丞相都有些心疼，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九华在睡梦中都被一点点脚步声给惊醒？
可是她外表再冷漠，她的心，终究是热的，看起来，那个在这里唯一的一个丫鬟喜儿是九华的忠仆，方才她受了委屈，九华虽然一直是冷着脸的，可看见喜儿脸上痕迹的时候，却似乎全身温度都下降了不止一个度，可见九华究竟是有多么生气。
沈丞相觉得九华虽然被他一直放养，可总算也没长歪，现在看来，是一个好孩子。
可再是一个好孩子，现在也想捣乱了，九华坐了下来，道：“父亲吃吧。”
沈丞相登时瞪大了眼：“你说什么？”
九华静静地看着他，道：“十几年来，父亲为何不来看看，不来管管？而是等皇家为我赐婚之后才来看看，然后发一发怒，有什么用？”
沈丞相突然就愣住了，或许是十几年来，从未有人批判过他，九华恍然一说，沈丞相突然就觉得不自在。
九华见沈丞相这个样子，心中暗暗有些笑意，正如沈丞相与九华见了没多久，就把九华看清了一样，九华也看清了沈丞相。
沈丞相毕竟还是她的父亲，她的脑海中，自然有那么几件关于父亲的丰功伟绩，从那些不难看出沈丞相在政治上的出色天赋。
可刚刚她们二人的相处，九华便又看出了沈丞相虽在政治上有着出色的天赋，但在其他方面，就不怎么样了，尤其是感情，他人有些迟缓。
他不擅长与儿女相处，从刚才她在那里怼他，而他做为当朝丞相，向来头脑灵便，伶牙俐齿，面对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九华就看出来了。
他有些傲娇，或许就是那种，自己可以忽略儿女，但儿女却绝不能忽略自己的那种。
九华正想着，沈丞相已成功被她激怒，咬咬牙，道：“今日为父就去见见，看看那厨娘究竟有些什么本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欺负到了主子头上！”
九华凉凉道：“她我不是不会放过的，可她也只是一个下人罢了。”
沈丞相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是要为喜儿报仇，而后来那句话，就是对他说的了，意在提醒他，真正的主子，是沈氏。
沈丞相微微蹙眉，他的确很不喜沈氏母女的这种行为，可今日九华也的确顶撞了沈氏没错，沈氏毕竟还是他的夫人，就这样为了九华去找沈氏的麻烦？下她的面子，是否有欠妥当？毕竟沈氏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九华一看，就知道沈丞相在犹豫什么，当即又道：“想来，我之前在元顶寺那边的时候，除了喜儿，又有谁这样关心过我。”
九华再次搬出元顶寺，沈丞相要教训沈氏的决心顿时就占了上风，登时就指着喜儿道：“你，去见管家，让他给我过来还有厨房，刚才欺负你的那些人，再把大夫人和一并给叫过来。”
九华立即微微眯眼，眼中略带了些笑意，对着喜儿点了点头。
喜儿立即低声应下了，又连忙小跑出去。
沈丞相心中的确是生气的，一天之内，便知道，原来自己的夫人并不如自己想得这么好，他自认未偏颇，就算是偏颇，也都偏到了他的嫡女那里去，可她竟然还在后院玩弄这些把戏。
沈丞相也是越想越气，两人正等着，沈丞相突然道：“九华，你这些把戏，在为父这里玩玩儿也就算了。”
九华立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嘴唇微勾，应了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管家才又带着满头大汗连忙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厨房众人，大夫人还在来的路上。
管家看见沈丞相，心中便叫苦不迭，一天之内，被叫来两次，现在看沈丞相这模样，又不是件善事啊。
他连忙拜倒：“相爷。”
众人也纷纷行礼，不知道的心里惴惴不安，知道的则惶恐不已。
沈丞相冷哼了一声，九华坐在他旁边，转着茶杯玩儿。
“这就是我丞相府厨房的水平？或者，这就是我丞相府二小姐的膳食标准？”沈丞相一开口就冷冷问责道。
厨房的人连忙跪了下来，连声呼道：“奴婢冤枉啊。”
“冤枉？”沈丞相冷冷地看着她们。
“厨房为二小姐准备的，可不是这些饭菜啊。”有个婆子连忙道。
“哦？喜儿，你去看看，刚才是谁打的你？十倍打还。”沈丞相淡淡道。
九华微微勾起了唇角，喜儿有些害怕，却被九华一下子推了出去。
喜儿险些惊呼出声，一时间，打也不会，不打也不是，喜儿咬了咬唇，最终跑去找到了刚才掌锢自己的人，无声地看着九华。
九华微微点头，喜儿咬了咬唇，鼓起勇气，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力气，“啪”地一下就打了下去。
接连响了十声响，喜儿才算是打完了，那个婆子涕泗横流地，旁边的人都静得一动也不敢动。
喜儿又回到了九华身边，手已经打得发麻，可她心里是爽利的。
沈丞相有些漫不经心地看面前被吓得齐刷刷白了一整片脸的众人，道：“这只是一个开始，看清楚了？下次再如此，你们只会比她更惨。”
下面鸦鹊无声，沈丞相本以为，这下就可以问了，却没想到，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却是大夫人带着大小姐过来了。
沈氏母女刚刚过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还不知道，沈丞相要她们来这里做什么。











　　

第十一章：沈氏的怨念



沈氏只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的人，便对沈丞相行了一礼：“相爷。”
身后沈漩温柔一笑，眼中有些喜意，唤道：“爹爹。”
九华顿了一下，爹爹，她看了一眼沈丞相，微微一笑。
三人自然都注意到了，只是都各有各的考量，沈丞相只觉得意，大夫人却在想，她怎么会在这里坐着，沈漩在想，为什么她在爹爹旁边坐着？
“相爷唤妾身来这里有何要事？”沈氏今日白天才被九华得罪了个透，现在又看见九华，却还能保持理智，甚至就是非常淡漠地看着九华，不过，戏演得再好，她都还是不想看到九华。
九华就静静地看着，今晚的事她没有让柳氏知道，也不想让柳氏看到，柳氏是那样剔透的一个人，不应该看见这些，也不应该为了她而被迫受辱，所以，她才在沈丞相说要让沈氏过来的时候，想办法通知了云欢。
沈丞相冷哼一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氏微微蹙眉：“妾身应该清楚什么？”
“我信任你，多年不曾踏足后院，本以为你将后院管理得很好，今日来一看，才发现，管得竟是这样的好！”
听见沈丞相这么说，沈氏立即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儿，大不了就是这个房子的事儿了。
沈氏心中有些不悦，便道：“相爷对二小姐倒是关心。”
沈丞相立即微微瞪大眼：“我今日若是不来看，岂非就被你蒙骗了一辈子？”
沈氏并不说话，沈漩在旁边干看着，她素来怕她那父亲，就连亲近他的时候，心里都是发怵的，可是今日，他竟然让九华坐在他旁边，而九华还那么淡定从容地坐了，沈漩心里就有些不服气了，刚才有些害怕不敢开口，这时才硬着头皮道：
“爹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驳？又不得不承认，沈丞相说的都是事实。
沈丞相本还没想喊沈漩过来，没想到沈漩自己就跟着沈氏过来了，此刻听见她唤自己，当即一扬眉，喝道：“还有你也是。”
沈漩还在想怎么为母亲开脱，却未想到，自己竟也被沈丞相说了，一时间，便有些错愕。
只听沈丞相接着道：“元顶寺上那些个事儿，暂且不提，你作为姐姐，又有没有尽到一个做姐姐的责任。”
沈漩本还以为他已经知道了元顶寺上她的那些做为，万万没想到，沈丞相只是这样说，一时间，沈漩的心都快扑到了嗓子眼儿，听完后，那心才又慢慢归回到了原地，她歉疚道：“是璇儿的错。”
沈丞相一看就知道沈漩并没有真正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只是冷哼一声。
沈氏却不高兴了，她自己被沈丞相教训，她不多说什么，可自己的女儿被沈丞相教训，她就不满了：“你这是做什么？小心吓到了孩子。”
沈丞相淡淡暼她一眼，道：“不止她一个人是孩子。”
“呵，那你的意思是什么？让沈二小姐来当这个嫡女？”沈氏登时被气到了。
沈丞相也冷哼了一声，不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而是看着地上的仆从们，道：“这就是你管的家之下的恶仆，竟然欺负到了主子头上，竟敢端一碗馊饭来与我和九儿吃。”
沈氏明显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可看看这个样子，猜也猜出了八九分，便道：“相爷可是找错了人？”
沈丞相怒目，沈氏心中也愤懑，心中越是愤懑，面部表情便越平淡越冷：“这碗馊饭可不是妾身端上来的。”
“哼，诺大一个后院，我相信你，全部交给你，你竟然如此辜负我！”
“辜负你！”沈氏突然厉声道：“究竟是谁辜负谁？我日日在盼你回来，可你又有哪一次回来待了多久？最多不过来看看就走了，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来看一个庶女，还为了一个庶女大发雷霆，甚至对我发脾气，那璇儿呢？”
沈丞相又是一愣，看着沈氏通红的眼眶，心中也是未想到，沈氏居然这么多怨念。
九华心道不好，淡淡道：“大夫人这是做什么？”
“你闭嘴，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沈氏现在是一分一秒也不想听九华讲话了。
九华无所谓她说了什么，沈丞相立即道：“什么嫡女庶女，我哪次回家不是先看璇儿？我又有哪次来看过九儿？若非这次皇上赐婚，我恐怕一辈子也不知道，后院竟被你管成了这样，奴不成奴，主不像主，真是荒唐！”
沈氏红眼，沈漩也红了眼，却狠狠憋着，没让眼泪掉下来，看着沈丞相，方才委屈道：“爹爹，你怎么能这么说母亲呢？”
沈丞相看她温柔又委屈的模样，心中微软，可又想起来元顶寺上那些事，顿时，沈丞相立即把这些情绪都收了起来，冷硬道：“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竟是把方才沈氏对九华说的话给回敬了过去。
“相爷，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对着璇儿！”沈氏见沈漩红了眼，早已是心疼极了，这时才连忙道。
“哼。”沈丞相看着二人皆红着眼，便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夫人管家失职，禁闭一月，大小姐身为长姐，却未以身作则，罚俸一月。”
九华拨弄茶杯的手微微慢下来，这也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可能也是和她一样，知道了许多，便心生了怜惜。
沈氏冷硬地道：“妾身这就去领罚！”
沈漩见母亲面色不好，也连忙跟上，一句话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