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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娆灼公主。”
　　　　听到解忧的声音，娆灼转过身来，却没来得及收去眸中的一丝哀拗。
　　　　解忧轻步上前，定定站了站。然后，伸手将怀中带了多年的墨玉取了出来，放入娆灼手中。
　　　　“他曾说过，你很好。”
　　　　当年云苍离开后，这墨玉却暖意不散。她本想将此物留在身边作个念想，却不想以自身灵力煨了多年，竟养出了云苍的一丝气泽。
　　　　她也不晓得是何缘由，或许当年，是他的一丝残魂因了执念才注入其中罢。
　　　　解忧不知道是，这块墨玉，本就是云苍身上的东西，才会阴差阳错的容下了那一丝魂魄。
　　　　云苍原身乃是龙神，当年他给她的这块墨玉，是他身上唯一的一片护心鳞。
　　　　每个龙族身上都有一片护心铠甲，这块小小的鳞片，却能在危机时刻保住性命。可若是将其强行剥下，便要受到似剐刑剜心之痛。
　　　　当年解忧察觉到云苍的气泽之后，欣喜若狂，将自己的灵力毫无保留的一股脑灌入其中，可后来这墨玉之中的一丝气泽却再也没有壮大的趋势。
　　　　解忧这才蓦然想起，云苍乃是神界之人，而自己却是魔息，自然对他的魂魄无甚助益。现今只有将这墨玉养在仙界之人的身边，才或许有一丝希望。
　　　　面前的这位娆灼公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因她对云苍有心，更因她对云苍来说，至少是特别的。
　　　　碰触到墨玉的那一刻，娆灼自然也感觉出了那一丝气泽，心头猛烈的一跳，双手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手中不同寻常的触感，身为龙族，她自是十分熟悉。
　　　　娆灼望着解忧的面色有些复杂。
　　　　自己心尖尖上的男子，讨了自己的鲛人泪，是为了她，剥下自己的护心鳞，也是为她。
　　　　到最后，灰飞烟灭，还是为她。
　　　　她曾经羡慕过，也不耻的妒忌过。在云苍死后，她更是心中怨恨。
　　　　恨这个女子最后也没有给他一个成全。
　　　　可她明白，感情的事情勉强不得。就如云苍于解忧，也如她于云苍。
　　　　可最后，竟然是这个女子，在她已然绝望之时，给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如今想想，其实解忧从未做错什么。一切皆是云苍的心甘情愿罢了。
　　　　怨只怨，她在他的生命里晚了一步，却已相隔万重山。

　　☆、237。第237章　南海泉眼（4）

解忧同娆灼说话时，墨涟就在不远处站着。
　　　　看见解忧离开，他才从暗处出来，走至娆灼面前。
　　　　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至她的手中。
　　　　“这是他留给你的。”说罢，墨涟便转身离开，追上解忧。
　　　　当年，他本已算到云苍的命中死劫，可是无论如何也看得不甚清晰。想必，这死劫同自己也有些联系。不得已之下，只得将卜算结果告知云苍，提醒他一二，却不想他听后却不以为然。
　　　　他说：“若是劫数将至，避也是避不开的，当真天命如此，顺应便是。”
　　　　后来，他似乎已经感觉到劫数临近，便来了九重，留下了两封书信。说若是他大限至了，便将其中一封打开来看，另一封，带去南海转交给南海公主—娆灼。
　　　　当时他并不知二人有何关联，还道是他怎的又去招惹了龙宫的小辈。
　　　　云苍只是笑笑，说让他照做便是。
　　　　如今看来，两人之间也有些说不清道不名的情愫罢。
　　　　只是，这一世，云苍同解忧羁绊颇深，这个痴情女子，终究还是只能失去他。
　　　　当日他打开那封留给他的信的时候，已是云苍灰飞，解忧入魔。
　　　　也是这封信，将他已然在奔溃边缘的理智拉了回来。
　　　　信上说，墨涟，如今事态，我早已算到，也明白此劫避无可避。若我已逝，你怕也已恢复了全部记忆。你我二人本是同宗，前世却因她而纠缠不休，你二人也因我而未得善终。
　　　　我欠下你们的，今世便尽数相还。
　　　　归来神界，不过是代替她守你长安。
　　　　如今，只望你能好好待她。
　　　　……
　　　　娆灼拿着手中薄薄的书信，直到墨涟走远也没有回神。
　　　　他说，这是云苍的留书。
　　　　娆灼嘴边最后一丝笑容也终于隐去，双手颤抖着，似乎连着小小的重量也无法承受。
　　　　小心翼翼的打开，仔仔细细的看着一行行，生怕漏过一个字，却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其实信上不过寥寥数字。
　　　　他说，对不住。
　　　　对不住，放不下心中那一人，终究负了她。
　　　　对不住，没能如约回来。
　　　　还有，莫要等他。
　　　　因为他知道，等一个人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人，是多么煎熬的一件事情。
　　　　闭上眼，娆灼将手里薄薄的一片纸与那墨玉一同握紧，放在心口的位置，汲取那微薄的暖意。
　　　　云苍，你曾说过，墨涟等了那女子几个万年。
　　　　我娆灼也等得。
　　　　纵然等你千千个万年又如何，只要你能回来。
　　　　解忧本以为，龙王这一思量，怕是要有些日子。只是不想，第二日，龙王便遣人将她同墨涟请了来，说是愿意将泉眼借与她。
　　　　随侍者前去了大殿，衍释的脸色却不大好，似乎仍是心中不愿的样子。
　　　　一旁的娆灼却对解忧展开了一个算得上善意的笑容，纵然一闪而逝，解忧却也瞧见了。
　　　　想必龙王松口，也是这位娆灼公主相求的结果罢。
　　　　谢过衍释，解忧同墨涟取了泉眼，便启程准备离开。
　　　　衍释借出了自家的宝贝，自然也无心留着，巴不得他们快些离开。敷衍几句，交代娆灼送送他们，便自行离开了。
　　　　娆灼将二人送到龙宫大门。
　　　　解忧转过身，望着娆灼已经恢复如常的面容。“多谢公主相助，解忧再此向公主许下一诺。日后公主若有所求，必定助卿达成所愿。”
　　　　娆灼愣了愣，蓦然笑开，如同冰破。
　　　　“好。”

　　☆、238。第238章　镜花水月（1）

回到魔界后，解忧便撇下了墨涟，告知绛霜她要闭关些日子，便入了后殿的内室。
　　　　将泉眼注入椛衍之中，不日便见紫草慢慢恢复生机，解忧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又渡了不少灵力后，解忧在内室之中守了小半月，见紫草长势愈发的好，才真正放下心来。
　　　　走出大殿，便见绛霜候在殿外。
　　　　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交代一番后，绛霜才提了提墨涟。
　　　　“尊上，墨涟上神给您留了话，说他有急事要出去几日，办完了事便回来。”
　　　　他倒是真把这地方当成自家府邸了。
　　　　解忧微嗤。
　　　　解忧失了不少灵力，身子不免有些疲累，浅浅的应了，也没甚在意。
　　　　这些年，墨涟偶尔也会消失几日，不过没多长时间便会自行归来，解忧也就未放在心上，更未过问他的去向。
　　　　可这一次，大半月过去了，也未曾见到墨涟归来，却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洛凡。
　　　　准确的说，只是洛凡的一个虚影。
　　　　不过，仅仅一个虚影，也足够让解忧升起无法抑制的怒意。
　　　　她没有忘记，当年紫苏同云苍是如何湮灭的。
　　　　仙神妖魔，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皆可动用虚体，只不过，通常修为越高，这虚体便越接近本尊，也越不易被发觉。
　　　　洛凡的修为显然是高出了魔界众人一大截，这隐匿了气息的虚体才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她的寝殿里来。
　　　　解忧纵使心中怒火滔天，面上却未露出一丝痕迹来，静静的品着杯中美酒。
　　　　因为她知道，此番她出手，也不过只是散了一片虚影，对洛凡却是一丝影响也无，而同样的，这虚影也无法损她分毫。
　　　　故而便瞧瞧她是何来意也好。
　　　　只见那虚影缓步走到她的面前，四处瞧了瞧，看到这尊荣华贵的大殿，还有如今活的肆意逍遥的解忧，洛凡的眸中升腾起浓烈的恨意。
　　　　她本准备了一个周全的计划，可以慢慢对付这女人。
　　　　可是在她听说墨涟上神与魔尊一同前往南海的消息时，便坐不住了。急慌慌的赶到了九重，却发现墨涟闭关之处竟无一人。
　　　　这才明白，原来他根本没有放弃这个贱人，闭关不过是个避开天界耳目的借口。
　　　　堂堂九重掌神，放下了一切，却甘心在魔界伴她百年。
　　　　可是她顿着墨涟的气息寻了去，却发现他并不在魔界，而是身处凡间。
　　　　他身边的人，也不是解忧，而是一个凡间女子。
　　　　本想派干脆人去将那女人的性命取了，奈何墨涟竟将她护的滴水不漏。
　　　　寻不到下手的机会，洛凡便亲自查了查那女子的身份，却发现，那女子，竟也是一株去了仙根的曼珠沙华。
　　　　受天罚，去仙根，入轮回。
　　　　……
　　　　看着气定神闲兀自品酒将她视若无物的解忧，洛凡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容来。
　　　　“解忧妹妹，真是许久未见了。”
　　　　这听似温柔如水的问候，令解忧神色又冷了几分，抬起头，望向眼前虚影的方向。
　　　　“神女想来也是不想见到本尊的罢。”
　　　　洛凡的浅笑僵了僵，就在解忧以为她就要发作的时候，却见她展开了一个更加柔和的笑容来。
　　　　“我可是看不下去妹妹如今的凄凉处境，才来提点一二的。”见解忧似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洛凡凑近解忧的耳畔，轻声道：“妹妹可知，君上现今在何处。”
　　　　解忧冷冷的一个侧目，那虚影便退开了去。
　　　　“妹妹当初恋慕君上而不得，如今好不容易相守了些时日，却……”洛凡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掩袖呡唇轻笑。“哎……当真可怜啊。”
　　　　“不过，妹妹也当知足了，若不是你长得同那女子极为相像，他又怎会对你另眼相待。”
　　　　见解忧虽还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指尖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洛凡的笑意更深了些。
　　　　“如今，君上以天术寻得旧时挚爱，自是要在凡界守她一世，只等取了椛衍还她永生。”
　　　　终于发现解忧的脸色微变，洛凡便的笑容更加痴狂了几分。
　　　　“你没想到罢，那女子也是一株曼珠沙华，旧时天罚伤了魂魄，才世世转为凡人。你以为君上为何留在魔界百年，不过为取下椛衍还她永生啊。”
　　　　解忧终究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层层巨浪，凌厉的掌风一过，洛凡的虚影便渐渐消散了去。
　　　　可是那癫狂怨毒的声音还留在殿中，回荡不息。
　　　　“哈哈哈哈……解忧，你也不过一个替身罢了……”
　　　　纵使你令他另眼相待，终究也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享尽他的一切温柔，却转瞬成空。
　　　　倒是比我更凄惨些啊……
　　　　许久，解忧面色未动，寂静的大殿之中却响起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而后，殿中空无一人，地上碎裂的酒盏之中，血红点点。

　　☆、239。第239章　镜花水月（2）

消失在大殿里的解忧，鬼使神差的离开了魔界，来到凡间顿着洛凡所说的地方寻了过去，隐在云团之后，望着。
　　　　那是一个清雅的院落，极符合墨涟一贯的性子。
　　　　一个女子坐在院中的秋千之上，无忧无虑的荡着，脸上尽是烂漫的灿笑，却似乎是心智未开的模样。
　　　　那面容，竟真的同她有七分相似。
　　　　只是那双明眸，比如今的她，干净澄澈许多。
　　　　解忧攒紧手掌，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忽然，她看到墨涟从一旁的小屋中出来，走到那女子身旁，轻轻拍了拍她的发顶，唇边有一丝温柔的笑意。
　　　　那笑意，同她这些年所看到的，别无二致。
　　　　微光下，两人周身仿佛也荡着暖意。
　　　　解忧的心口猛然一窒。
　　　　掌心的刺痛让她回过神来，松开手掌，却看到一片血迹。
　　　　解忧蓦地笑开，转过身去，满目苦涩。
　　　　不惜一切动用天术卜算，只是为了寻得那女子的去处。
　　　　就连魔界的百年相伴，也都是……另有所图么。
　　　　解忧离去的那一瞬，墨涟似乎有所感一般，抬头望了望天，却只望见一片蔚蓝晴空。
　　　　……
　　　　又过了数日，墨涟才风尘仆仆的自凡界归来。
　　　　一回来，便去了解忧的大殿，却被绛霜拦在了殿外。
　　　　“我有急事要见她。”
　　　　绛霜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冷硬的答道：“尊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
　　　　墨涟此时也确然是性急了些，广袖一挥，便将绛霜扫到一旁。
　　　　上前几步，正欲推开殿门，却发现门从内里缓缓打开。
　　　　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对上那双熟悉眼眸的时候，墨涟忽然发觉，他用了百年时间才略微温软的眸子，竟又染上了寒冰。宛若一汪死水，比从前更甚。
　　　　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解忧望着墨涟，眼中却再无波澜，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事情处理完了，自是要回来的。”墨涟的语气极其自然，仿若真的已经将此处当做自己的归宿。
　　　　似乎没有察觉解忧眼中的寒意一般，墨涟唇角笑意柔和。“以后，我便留在这里一直陪着你，可好。”
　　　　呵，当真要将这戏本子演到底么。
　　　　只可惜她从不愿做谁的替身，也不稀罕因为谁而施舍给她的假惺惺的温情。
　　　　“魔界非清净之地，怕是容不下您这九天掌神之尊。”
　　　　墨涟闻言，微微皱起眉头。
　　　　他不知道为何解忧对他的样子，在这不到一月的分离里，便回到了最初漠然的模样。
　　　　瞧着墨涟的神情，解忧的唇边不由勾起一抹嘲讽之色。
　　　　“上神如此委屈自己，想必不过是为了椛衍罢。”
　　　　墨涟骤然一愣。
　　　　这件事，他还未曾同任何人提起，她又怎么会……
　　　　见墨涟一副惊异的模样，解忧一颗心便凉了个通透。
　　　　唇边的笑意却更甚了些，笑他顶顶卓越的虚伪，笑自个儿顶顶愚蠢的心。
　　　　无谓的确认，不过是让自己更加不堪罢了。
　　　　解忧语气凉薄，却透着决绝。“椛衍我不会给你，若上神执意要取，便踏着本尊的尸身过去。”
　　　　他要给那女子永生，她管不着，可是椛衍乃是紫苏的最后一丝生机，即使拼了性命，她也不会让步。
　　　　“我……”墨涟似乎想要解释，可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身为神阶，却滞留魔族地界，此番作为怕是有违仙界礼法。绛霜，送上神出去罢。”解忧说罢，转身入了殿内，掌风一过，殿门紧闭。
　　　　一直候在一旁的绛霜上前，温颜合宜的一礼，似乎方才墨涟的一掌从未存在过一般。
　　　　“上神，请。”
　　　　墨涟在殿外僵直了身体，脸上还留着一丝晦涩的表情，最后却还是不得不离开。
　　　　有些昏暗的大殿里，解忧瞧着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酒坛，轻扯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来。
　　　　她的酒量一向不是大好，这一次，怎就如此不易醉啊。

　　☆、240。第240章　镜花水月（3　）

离开魔界之后，墨涟便自行回了九重。
　　　　还未到玄华殿，就见着洛凡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
　　　　脚步凌乱，脸色也略有些苍白，却还是保持着极好的姿容，在墨涟身前微微啜泣着。“君上可是回来了……”
　　　　墨涟站定，微微侧目，面上却丝毫未动。片刻后，便绕开洛凡，径直走入大殿之中。
　　　　见墨涟如此，洛凡有一瞬间的楞忡，心下莫名涌上一丝不安来。
　　　　虽说从前墨涟对自己也并无甚男女之情，可也算作亲厚，素来以礼相待，何曾这般冷淡过。
　　　　拭去眼角不多的泪水，洛凡迈开步子，紧紧跟了上去。
　　　　入了玄华殿，洛凡还未站定，就听得墨涟微凉的声音。“神女同九重婚约不再，今后还是避嫌些的好。”
　　　　洛凡闻言，心中似乎惊雷划过，呆呆站立在原处，蓦地泪如雨下。
　　　　先前九重确然已经放出了消息，说是墨涟道，同她的婚约解除。可是她却还是心存一丝希望，毕竟这并非他亲口所言。
　　　　先前他陪在解忧的身边，后来，又平白多出来一个凡人。她虽恨，可却还依旧无法放手。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听到的第一句话竟是让她……避嫌？
　　　　洛凡含着泪，上前拉住墨涟的衣袖。“君上当真要同洛凡解除婚约么，莫不是洛凡哪里做错了？”
　　　　墨涟轻轻抓住洛凡握住他袖袍的手掌。
　　　　洛凡的眼中立刻透出一丝光亮来，可墨涟的下一个动作却让她的一颗心沉到了底。
　　　　墨涟抓住她的手，从他的袖袍上拂开。
　　　　“解除婚约一事，早已定下，还请神女自重。”
　　　　洛凡闻言，下一刻便哭喊出声来，疯狂无状。“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我为你做的难道还不够多么。”
　　　　望着洛凡如斯模样，墨涟心中却只余嫌恶。
　　　　当年因二人同处神位，也相识许久，自然比旁人要相熟许多，便多了一分容忍。只是墨涟素来与人相交都不过是点到为止，便也未曾生出什么特别的感觉来。
　　　　故而当日赐婚，墨涟一方面是想要当时的解忧绝了不该有的心思，另一方面，也是因同洛凡相熟一些，她素来端庄得体，不会为九重招致麻烦，这才应了下来。
　　　　后来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