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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露面。

　　　　

　　　　顾昭欢没注意到明月的惊愕，点点头道：“是啊，暂且别和其他人说，其实我也是有正事要办的。”

　　　　

　　　　明月觉得小姐这念头不大合适，自己还是寻机劝她打消的好，毕竟老夫人知道了可就不得了，只是眼下却不好说，只得换个话题：“三小姐，你去了那屋里不短时间，如今那妃子笑该是凉透了，我让清风拿来给您吃罢。”便高声喊道：“清风，把那缸里的荔枝拿过来。”

　　　　

　　　　清风应声过来，把那些荔枝都倒在一个大瓷碟子里，剥了一粒递给顾昭欢。

　　　　

　　　　顾昭欢拈了荔枝肉入口，沁凉甜美异常，不由念叨了一句：“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又自己剥了一粒，望着那果肉忽然愣住了，方才那句诗倒勾起她前世回忆来。

　　　　

　　　　一旁的清风只顾低头剥荔枝递与小姐，没注意到她情绪变化，因听了那一句诗，便笑道：“原来妃子笑是这么来的，三小姐能给奴婢说道说道么？”

　　　　

　　　　顾昭欢勉强笑了笑道：“唐明皇最宠爱的女子是杨贵妃，她生得美，一时宠冠六宫，因为喜欢吃荔枝，每年荔枝成熟的季节，明皇都会派人特意去岭南为她运送荔枝回来。”

　　　　

　　　　清风又递了一粒荔枝给顾昭欢，有些羡慕：“那杨贵妃的运气可真好。”

　　　　

　　　　顾昭欢接过荔枝却没有吃，接着讲故事：“是啊，当时明皇只爱她一个，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献到她面前……”到此处却打住不说了。

　　　　

　　　　清风听得正兴浓，就央她往下说：“那后来呢？”

　　　　

　　　　顾昭欢说着说着，语声已是转为哽咽：“后来啊，安史之乱来了，唐明皇带着杨贵妃匆忙出逃，到了马嵬坡，六军不发，只说必须处死杨贵妃以永绝后患，于是，唐明皇忍痛赐了杨贵妃三尺白绫，自尽了。”

　　　　

　　　　清风不由为这位奇女子的生平而感喟：“真是伴君如伴虎，可见这妃子不能随便当。”到后来却听见小姐的声音有变化，便抬眸一瞧，见顾昭欢已是满面泪痕，吃了一惊，还以为她是为这故事而哭，便起身去打盆清水来与她洗脸。

　　　　

　　　　冷水浸湿的毛巾敷在脸上，顾昭欢仍然不能按捺心中的痛楚。三尺白绫，前世的自己也是被这样赐死的，她的夫君楚行庆虽不是皇帝，却也是她仰慕爱重了一辈子的人，最后害了自己的人却恰恰是他。她怎会是为杨贵妃而哭，她哭的是无常命运。

　　　　

　　　　清风不能理解三小姐忽如其来的悲伤，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好讷讷无言，自己走开做事。

　　　　

　　　　不过顾昭欢的眼泪并没有持续多久，方才只是一时感伤，她不是爱沉溺于往事的人，因此伤心了一会儿之后反而更加清醒了，既然已经是重走一遭，命运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她顾昭欢不是杨妃，不会如风中飘絮，亦不会像林下落红，终有一天她要自在来去，不被这小小一方院落所困。

　　　　

　　　　几日后，顾昭益还真让人送来了一套男装，尺寸正是顾昭欢的身材，她好奇得很，想不出大哥是怎样知道自己身材的，略微猜测了一下反倒有些脸红，便不再往下想。

　　　　

　　　　顾昭欢让明月把这套衣服喷些水熨一下，好备着出门时穿。明月本来心里是反对顾昭欢出门的，现下一看原来是要换男装，暗笑自己见识短浅了，三小姐若真这么穿，混在人群中大概也就像个俊俏的小公子罢了，断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又过了两日，顾昭欢用完早膳后就听夏莲说大少爷刚刚叫人请三小姐过去一趟，于是就出了香橼院站在门口向东厢房张望了一下，正好顾昭益的小厮墨雨过来了，这孩子个儿还没顾昭欢高，因此才能在内宅出入。

　　　　

　　　　墨雨笑眯眯走近，悄声道：“老夫人今儿不在家，同咱们国公府交好的一位将军夫人今儿做寿，大夫人和二夫人也去了。大少爷让我告诉小姐，不如就趁这个时辰出去罢。”

　　　　

　　　　顾昭欢闻言一喜，便回道：“我这便准备去，你就跟大少爷说，请他再稍微等半刻钟。”墨雨便笑着回去了。

　　　　

　　　　明月听了吩咐，早把那套男装熨好，现下便取了出来，服侍着顾昭欢穿上。

　　　　

　　　　顾昭欢头一次穿男装，还不大习惯，不过当她走近穿衣镜时却被自己惊到了，倒不是因为她天生自恋，而是仿佛真如传说中一般人靠衣装，仅仅是换了一身装束，她竟好似变了人似的。

　　　　

　　　　镜中人完全是个英姿飒爽的小少爷，眉目英挺又带着几分稚气，甚是可爱。

　　　　

　　　　依明月看来，三小姐的男儿打扮甚至比她日常穿女儿装时更好看。

　　　　

　　　　

　　　　

　　　　

第一卷　第20章　人各有志

　　　　第20章　人各有志

　　　　

　　　　

　　　　尤其是顾昭欢的眉毛有些上挑，眼睛也是偏丹凤的，虽然也好看，作为女子却是少了些温柔，多出几分倔强和冷静来，就不怎么讨长辈欢喜了，可换上男装，梳上个男式发髻却极是好看，合衬得很。

　　　　

　　　　明月满意地看了看自己方才梳发的成果，笑道：“三小姐，啊不，三少爷，觉得怎么样？”

　　　　

　　　　顾昭欢失笑道：“三少爷？这么唤有意思。只可惜不能带你出去，不然一定把你扮作个小厮。哎，不能叫大哥久等了，明月姐，我走啦！”

　　　　

　　　　明月与春荷目送了她向东厢房而去，然后关上了香橼院的门，以免有居心不良的人进来，发现顾昭欢不在而出去混吣一通。

　　　　

　　　　东厢房里，顾昭益等待已久，一见顾昭欢进来亦是难掩惊艳之色，这套衣服原是他粗略观察妹妹的身形，大概估计了一下尺寸后请裁缝做的，没想到穿到她身上竟是意外地合身，还很好看，但也没多说，事不宜迟，就带着顾昭欢出去了。

　　　　

　　　　顾昭益的身份在国公府里虽未公开，但待遇远远是好过其他兄弟姊妹的，独有一辆漂亮又宽敞的油壁车可供出行，顾昭彦见了曾经大为嫉妒，还在老夫人面前多嘴多舌了几句，想为自己也讨一辆差不多的，却被方氏呵斥了，连老夫人也未曾说什么。

　　　　

　　　　此时，顾昭欢便和顾昭益一道坐在这大马车里，畅通无阻出了顾府。她这一次出来只为探探路，因此并没有把地契带出来，依旧妥善收在那里。

　　　　

　　　　车里摆设很齐全，连消遣用的棋盘和烹茶用的小火炉都有，甚至还有一只小小的香炉，顾昭欢看见很是惊奇。

　　　　

　　　　枯坐无聊，她便有意寻些话题，拿起一粒棋子笑道：“大哥这车里布置得还真雅致。”

　　　　

　　　　顾昭益变戏法似的从什么地方拿出一袋梅子递与顾昭欢，笑道：“因为常常需要出行，有不短的时间要在车内度过，因此便布置得舒服一些。”

　　　　

　　　　蜜渍梅子酸甜正好，顾昭欢打趣道：“大哥的车上连梅子都常备么？”

　　　　

　　　　顾昭益含笑看着她，神色温柔：“不是，是今早刚放进去的，怕你坐久了觉得闷。”掀开帘子让她看看街景，正是京城的繁华地带。

　　　　

　　　　认真说来，这是顾昭欢两世来第一次这么近地感受到真正的外界生活，之前，她的生活就是辗转在各个宅院之间，争斗不止，最后在痛苦中失去一切。

　　　　

　　　　她如今想起前尘往事已经不会再有剧烈的情绪波动，此刻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觉得平静而欢欣。

　　　　

　　　　离朱雀大街还有不短路程，顾昭欢便让顾昭益放下了帘子，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顾昭欢真正的年龄已有二十多岁，如今看着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却觉得自己好似还没有他成熟老道。在他身上，存在着太多自己不懂的地方。

　　　　

　　　　顾昭益是庶长子，以方氏的性子，按理说一定会百般刁难，因为哪怕是对自己这样一个庶女，她也要赶尽杀绝，何况是会威胁到顾昭彦这个嫡子地位的人呢。

　　　　

　　　　不仅如此，祖母李氏对他的态度，据顾昭欢平日观察，那似乎也不太像是长辈对儿孙的慈爱，倒像是带有一份恭敬，她只疑是自己的感觉出错了。

　　　　

　　　　而关于顾昭益本人，顾昭欢只知道他自小在庄子上被养大，但奇怪的是，无论是学识还是修养，都明显高于府中长大的几个兄弟。

　　　　

　　　　这几点疑惑，俱是顾昭欢百思不得其解的，但只能循序渐进慢慢问，不能急躁。毕竟此时她还是个少女模样呢，言辞上得分外注意。

　　　　

　　　　顾昭欢故作随意状问顾昭益道：“大哥前些时日去看了家中几处铺子么？”

　　　　

　　　　“嗯，我去看了看，但是似乎没什么要我帮忙的，而且咱们家不是皇商，做生意之类的就必须谨慎，以免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说国公府贪污纳贿之类。”顾昭益道。

　　　　

　　　　顾昭欢又问道：“那大哥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年后二哥都要捐个官儿做做了，大哥你就不想如其他世家子弟一般进入官场么？”

　　　　

　　　　顾昭益微怔，随后笑道：“其实没必要捐官吧，二弟以后是要承袭父亲的爵位的。至于我，不大喜欢官场里那些规矩，因此尽量远着些。”

　　　　

　　　　很少听到这种论断，顾昭欢以为顾昭益是个清高的性情，有意试探于他：“那大哥也不参加科举么？三年一次的秋闱快到了，大哥学识这么好，不去试一试吗？”

　　　　

　　　　顾昭益莞尔：“三妹妹你这小脑瓜里成天都盘算些什么呀？人各有志罢了。朝为田舍郎，暮为天子臣自然是好事，但躬耕陇亩也是一种志向。”

　　　　

　　　　顾昭欢玩笑道：“我只晓得，躬耕陇亩可不是大哥的志向。唉，都有些困了，朱雀大街还没有到么？”她今日醒得早，此刻坐在车里半日却觉得有点疲乏了。

　　　　

　　　　突然之间马车停止了，墨雨掀开车帘道：“大少爷，三小……少爷，地方到了。”然后拿了个脚踏垫在地上便于二人下马车。顾昭益先行下车，随即伸一只手递与顾昭欢，小心扶她下来。

　　　　

　　　　朱雀大街果然不愧是久负盛名，十里长街上商铺林立，彩帛铺、胭脂铺、干果铺、珠宝店、各类酒肆乃至铁器铺都一应俱全，此时还未到一天之中最忙时，因此在路上还可以慢悠悠行走，若到了那忙的时节，人群多是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顾昭欢立在路中央，一时看得呆住，顾昭益轻轻弹了弹她的额头，忍俊不禁：“走吧，去逛你喜欢的珠宝店，咱们先去八珍堂。”于是便让墨雨守着车子，仅带着顾昭欢往八珍阁那边走。

　　　　

　　　　闻名不如见面，直到进入了八珍阁的大堂，顾昭欢才晓得母亲给自己留下了多大一笔财产。

　　　　

　　　　这八珍阁从外面看是貌不惊人，和其他店铺没什么大区别，可里头却是金碧辉煌，按价位和首饰类型分区，而且种类极其丰富，有便宜到几文钱人手可购一朵的绢花，亦有大部分人都买不起的极品玉石。

　　　　

　　　　

　　　　

　　　　

第一卷　第21章　视察铺子

　　　　第21章　视察铺子

　　　　

　　　　

　　　　华衣美裳与精致首饰永远吸引着女人，因此，别的店铺人还不多时，八珍阁店堂里已经有好些女客在挑选首饰，甚至可说有些拥挤。顾昭益怕妹妹走丢，便一直牵着顾昭欢的袖子在店里慢慢逛着。

　　　　

　　　　顾昭欢此行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因此也就是像之前对大哥所说的那般，挑些好看的东西修饰自己，话已出口，当然不能反悔，便让顾昭益和她一道在耳饰与簪环那边闲逛。

　　　　

　　　　偏是顾昭益眼神好，老远的瞧见有一对翠玉耳坠子色泽美丽，在一堆耳饰中尤其夺目，便伸手取了过来，放到顾昭欢手心，柔声道：“看看这个，不是和二妹妹的那一对差不多么？”

　　　　

　　　　顾昭欢接过耳坠后便对着店堂里的铜镜在自己耳际比划了一下，转身笑问顾昭益：“大哥觉得好看么？”

　　　　

　　　　她肤光胜雪，佩戴这个最合适不过，顾昭益含笑赞许：“很好看，不过要是配上那天的雪青袄子和缃绮裙子就更好了，眼下么……”

　　　　

　　　　他端详着顾昭欢，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经意地看到周围人的反应，就觉得更加不对劲了，因为他们，不，是她们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己和妹妹。

　　　　

　　　　顾昭欢见大哥忽然不说话了，便奇怪地转过身来，见附近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以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看着自己，不屑，厌恶，好奇，惊诧，嫌弃兼有之。

　　　　

　　　　正疑惑间，忽听到有人窃窃私语：“有这种癖好也就罢了，竟然还跑到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真是世风日下了。”

　　　　

　　　　“可不是么，还买首饰，戴耳坠，真是阴阳不分。”另一个声音附和道。

　　　　

　　　　顾昭欢一脸茫然，看样子这几位姐姐嫂子说的是自己了，可是自己哪儿招着他们了？无端这般针对自己，莫名其妙。

　　　　

　　　　这时，角落里又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唉，这么清俊的两位小公子，竟然喜好这样的勾当，作孽呦。”

　　　　

　　　　顾昭欢顿时一个激灵，想明白了一切。

　　　　

　　　　原来这群人把自己和大哥当作断袖了！

　　　　

　　　　顾昭欢哭笑不得，瞥了一眼顾昭益，显然他早已发现这一点，却是一副坦荡荡模样，镇定自若地向店里伙计买下了那对价值不菲的翠玉坠子。

　　　　

　　　　顾昭益转过身来，感觉到顾昭欢的变化，怕她觉得不方便，便将方才买的玉坠子递给她，轻声道：“我去别处转转，你自己先挑着看看，有喜欢的叫我一声便好，一会儿过来付账。”

　　　　

　　　　此举正合顾昭欢心意，因为她正缺个机会去了解一下这家店，将来接管时也能方便一些，只是碍于大哥在身旁，有些问题就不太好问，于是微笑着点点头，顾昭益便离开了。

　　　　

　　　　走到簪环那边的位置，顾昭欢随便拿起一枝累丝梅竹纹的金簪子，便有伙计上来询问：“小公子，这是枝女用的簪子，我们还有些男款的，需要看一下么？”

　　　　

　　　　说着便取出几个盒子，里头的男簪有金的，也有玉的，成色不错，只是花样略老套了些，不过眼下世风如此，男子间也很流行簪花，无端有种脂粉气。

　　　　

　　　　顾昭欢笑着摇了摇头：“多谢小哥，我再去别处看看。”那伙计便将东西收了。

　　　　

　　　　看来八珍阁的待客态度还是不错的，经营方式也还可以，不愧是京城中最好的首饰铺，只是货物种类还可以做得更精致些，也可以扩大顾客量。

　　　　

　　　　几步之外的柜子里摆着许多玉镯子，顾昭欢向来中意镯子，便走近了瞧瞧，由于店中阳光不甚明朗，此处便点了许多蜡烛，烛光摇曳中，那些玉镯子倒也莹洁清澈，流光溢彩，顾昭欢忍不住要去取下一只来试戴。

　　　　

　　　　“别动！”一个尖利的嗓音制止了她，顾昭欢一惊，手停在了半路，回头看那嗓音的主人。

　　　　

　　　　原来也是八珍阁的店员，那女子柳眉细眼，高高颧骨，眼神不善地盯着顾昭欢道：“这都是上好的玉器，碰坏了可怎么好，公子要买，便和我们说一声，自然取下来给您看，若不买呢，就别用手去拿了，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也不好交待的。”

　　　　

　　　　顾昭欢笑笑收回了手，虽然这女子的态度不太好，但她并不想生事，便好脾气地道歉：“对不住了，在下不晓得贵店有这样的规矩，失礼。”

　　　　

　　　　女子打量着顾昭欢的穿戴，笑着指了指某个方向：“失礼倒谈不上，只是碰坏了东西事大，瞧公子这样子，是第一次来？其实您这样的，不必到这边柜台选东西，我看那里的比较适合您。”

　　　　

　　　　顾昭欢顺着她的手一瞧，看了看围在那里的女人们的穿戴，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此处的首饰是高等价位的，那边则是中等的，而自己身上这套衣服虽然样式不错，但因为是偷偷出来不想太招摇的缘故，顾昭益专门让人做得朴素了些，不想此时却叫这女子看轻了自己。

　　　　

　　　　对于这种眼睛比头顶还高的人，顾昭欢瞧了生厌，转身就走，只是盘算着以后接管八珍阁时，必定要把这名女子解雇了，若都这样做生意，店里还如何赢得客人的口碑呢？

　　　　

　　　　“慢着！”这却是顾昭益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走到顾昭欢身边，拉着她走到刚才那些镯子旁边，笑问道：“你喜欢哪些？可惜今儿带的银子不多，只能买下几只。”

　　　　

　　　　顾昭欢心内诧异，忙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大哥，我只是随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