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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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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宫人年老及有罪退废者,发此局居住,内官监例有供给米盐,待其自毙,以防泄漏大内之事。”*
崔氏在尚宫局深耕二十年,里里外外称得上只手遮天。
贵妃容氏入宫不过数月,看上去温柔明媚,可亲可欺。
可是容贵妃不声不响地得了太后娘娘的让步,虽然还只挂着“协理后宫”的名头,实际上却把六宫的权柄都握在手里了。
崔氏却不明不白地进了浣衣局,从此余生不过是熬着日子等死罢了。
吕氏还记得自己听到消息的时候,身上乍然起的一层冷汗。
辛柳是同崔氏一同消失的。那一天就有人到储秀宫来,提拔她暂做了储秀宫的尚宫执事。
她也曾经旁敲侧击地打听了辛氏的下落,只得到一个语焉不详的答案。
辛氏是崔氏的膀臂,如今这样莫名地不见了人影,想也知道必定与崔氏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她一度只当辛氏是悄没声地死了。
这也不值当什么意外!
不过一、两天的工夫——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有意寻的由头,还是当真只是恰好到浣衣局去办差,就在负责冬日厚重棉衣的浆洗房外头,看见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影。
在宁寿宫呼风唤雨、深受太后娘娘倚重的宋尚宫,摘去了头上、手上的金玉钗环,和旁的获了罪的宫人一起,做着浣衣局里最苦痛、最磨人的一项差使。
她在小院子外头定定地站了许久,揉了几回眼睛,若不是实在熟悉宋氏的身形眉眼,她怎么也不敢确认。
当时与她同行的旧友拍了拍她的手臂,低低地提醒她:“这里头都是得了主子交代的,人多眼杂,不要久留了。”
得了主子的“交代”,也有好的“交代”,和坏的“交代”。
会被专门安排到冬院来,是唯恐人活得太久了。
吕氏打了个寒噤。
旧友在浆洗房吃过了苦,能熬出这一点头,不知道见过多少事,只是仿佛不经意似地提醒她:“太后娘娘/亲自过问的,原同我们不相干。”
宋尚宫当初,也是太后娘娘/亲自点了名,与崔掌事一并辅佐容贵妃的。
崔、宋二人都出了事,为什么辛柳反而毫发无伤,还这样光明正大地跟在了容贵妃的身后?
吕尚宫觉得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冰冷下来。
辛柳仿佛是得了什么差使,侧身从人群当中退了出去,在小宫女携着的木匣里取了枚香饼,续进了烟气将尽的香炉中。
手脚轻快又利落,很快就重新回到了容晚初的身后。
吕尚宫只定定地看着,以至于身边的小宫女都按捺不住,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如梦初醒地低下了头。
辛柳直到这时才微微地抬起了头,向着吕尚宫在的方向不咸不淡地掠了一眼。
廉尚宫看在眼里,并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微微地笑了一笑。
宫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并不在容晚初的心上。
她只把/玩着那碗茶,笑盈盈地不说话,别的人也不敢出声,只能静悄悄地等在那里。
宫人扶着昏厥的袁沛娘,退到了耳房里去。
得了传唤的太医匆匆进门来,替袁沛娘看了脉象,硬着头皮上前来回话:“袁姑娘只是身子骨并不十分健旺,有时起身猛了,偶然迷过神去,或是一时的心神激荡、急火攻心,都是有的。”
太医说出来的话,几乎要让许氏以为他是提前得了凤池宫的交代了。
这话说出了口,袁沛娘往后在这一屋子的人前头,还能有什么名声可言?
兔死狐悲,感同身受。
她忍不住站起身来,款款地道:“娘娘容禀,妾身确曾听闻袁姐姐有些不胜之症……”
她微微地笑着,若有所指地道:“妾身也知道娘娘是最慈和的,当日翁姑娘生了病,娘娘不但亲自来探,还接了翁姑娘往……”
往凤池宫去住!
她的话没有说完,容晚初已经一眼看过来,笑容柔和,让许氏心里跟着一跳。
就听见容晚初徐徐地道:“本宫曾听陛下提及,许姑娘的父亲是国朝肱股之臣,却不知道原来许、袁两家的交情这样亲密。”
袁沛娘的父亲是度支司员外郎,许氏的父亲却是盐铁司副使。
三司掌朝廷财政,向来与吏治之事同为重中之重。
被容晚初这样单单地将她的父亲拿出来说一句,许氏面上霎时一白。
她在宫中,得不到多少外头的信息,但也能知道前些时日朝廷上,皇叔赵王因为贪墨而除爵、罪徙的大事。
她对上容晚初仿佛含笑又仿佛洞彻的一双眼,心里狠狠地跳了起来,有种油然而生的不安之感。
这时候的惶恐,却又不同于之前想通了贵妃在秀女这件事上真正态度时的冰冷。
容氏……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氏将手撑在了圈椅的扶手上,避免了跌坐下来的狼狈。
容晚初不轻不重地敲打了她一句,见她知趣地不再说话,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微微地敛了睫,终于把手中的盖盏放回了桌上。
极轻的一声响动,却像是敲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她道:“辛柳。”
一直站在她身后的辛氏越众而出,在她面前伏下/身去,应道:“娘娘,奴婢在。”
容晚初浅浅地笑道:“你在储秀宫司事多时,姑娘们的事,没有比你更清楚的了。如今送姑娘们回家去,本宫也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了。务要把姑娘们都服侍得妥帖才好。”
辛柳身躯微微地颤抖,是压不住的激动。
她捏紧了拳,掌心的刺痛让她平静下来,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奴婢定不负娘娘的托付!”
吕氏呆呆地站在那里。
容贵妃,没有如她所担忧的那样,斥责她,怪罪她。
只是轻描淡写地把辛柳发回了储秀宫,就这样把她丢到了一边去。
这样的处置手段,可真是温和又决绝。
不,她宁愿容贵妃不要这样温和,就训斥她,责骂她,惩罚她……再让她“以观后效”也好……
她抬不起头来,只觉得好像满屋子的人都在竖着耳朵听她的笑话。
模模糊糊的,却听见有宫人笑吟吟地道:“贵妃娘娘移驾回宫了。”
容晚初给完了自己的“交代”,屋中的人面上神色各异,却没有一个人敢当面摆出态度来顶撞她、拒绝她的安排。
她也没有再留下来观赏她们的脸色,就站起身来,身后的宫人一拥而上,替她捋顺了襟袖,披上了大氅,重新簇着她出了门。
辛柳一直跟到殿门口,容晚初侧首含笑看了她一眼,道:“如今你也是有正经差使的人了,把本宫交代给你的事办好,比磕八百个头都孝敬本宫。”
辛柳有些赧然,到底就在门口给容晚初叩了个头,目送着众人前呼后拥地出门去了。
吕氏还在原地怔怔地出神的时候,辛柳已经走到她近前来,神色温和,言辞语气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容晚初的影子,道:“吕姐姐这些时候辛苦了。既然娘娘已经有了交代,我们也不必耽搁了,早些结了事交差,吕姐姐意下如何?”
…
殷长阑过凤池宫来的时候,面上挂了春风般的笑意。
新来的青女和素娥已经可以在外殿支应事务,迎上来规规矩矩地行礼:“参见陛下。”
殷长阑随意地点了点头,问道:“娘娘在哪里?”
素娥垂首应道:“娘娘在后头闻霜坞。”
两个宫女都低着头,看见殷长阑脚步轻快地绕过屏风往穿堂后头去了,才退到一边去,轻轻地吁了口气,道:“不知道怎么的,服侍陛下的时候,心里头总吊着口气。”
阿讷坐在围屏的遮挡底下嗑瓜子,一面撑不住笑,道:“慌什么,只要把娘娘服侍好了,陛下在这宫里头一向是好脾气的。”
青女支支吾吾地道:“也不单是怕……也总归是担心给娘娘惹了麻烦……”
阿讷就“噗”地笑了一声,把她打量了一眼。
青女一张脸生得小白花儿一样,一副娇怯不胜之状,确是世间许多男儿偏爱的颜色,她原本是被容晚初单看脸随意点出来的二人当中的一个,从前为这张脸,背地里也受了许多的闲话。
青女道:“奴婢没有进宫来之前,也是良籍女儿,如今侥天之幸,到了贵妃娘娘的身边,又受了娘娘的好意,只想好好地服侍娘娘。”
她微微地叹了口气,道:“将来能得娘娘替奴婢筹谋一两分,果真嫁出去做个平头百姓,竟不知是烧了多少辈子的高香。”
她有这份志气,倒让阿讷高看了她一眼。
阿讷笑道:“你直管放心好了。我们娘娘做事一向是心里有数的。”
青女就抿着唇笑了起来,微微地垂了眼睫。
背地里却同素娥悄悄地说话:“讷姑娘的话总说得不清不楚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心思。”
就叹了口气,道:“支使着咱们在陛下眼前打转,难道真预备着咱们……么?”
素娥劝道:“这话怎么能随意地乱说。我看讷姑娘只是没有听懂。”
她道:“当日可是娘娘/亲口说了,清清白白地放了我们出去的。就是你如今不信起来,还能再吃后悔药不成?”
青女就不说话了。
素娥面上倒露出些歆羡和感慨来,低声道:“你瞧讷姑娘连这些事都听不懂,就可见这宫里头的清净了。”
又拥了青女一把,道:“何况咱们就是再在陛下眼前头打转,何曾见陛下正眼瞧过咱们一眼。你还担心这个呢。”
青女被她劝开了,不由得露出个笑来,道:“是我想岔了。好素娥,还是你懂我的心。”
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往耳房服侍茶点去了。
殷长阑进了暖坞的门,转过落地罩,就看见窝在炕上恹恹地浅寐着的小姑娘。
房中炕炉俱热,不至于睡冷了人,容晚初一双脚缩在裘皮暖兜里,身上只搭了件鹤氅,枕在靠背的迎枕上,细长的颈子微微地歪着,大约因为不是习惯的端正姿势,多少有些不适,女孩儿的眉心在睡梦中微微地蹙了起来。
那玄色的鹤氅绣着山川日月十二章纹,形制宽大,她一双手臂从衣袖里穿出来,显得有些细骨伶仃。握着的书搭在一边,渐渐脱出了手,眼看就要从炕沿上跌落。
殷长阑只怕惊醒了她,先探手把书托了一托,自己侧身坐在炕边,目光落在女孩儿的身上,眼中神色微微地黯了下来。
他坐得近了,龙涎香气就幽幽地浮上他的鼻端,原本应该是太过熟悉而难以嗅出的味道,却因为糅杂了另一个人的体/香,突然重新变得鲜明缠/绵起来。
他的阿晚,披着他的衣裳睡熟了。
这个念头一旦浮上心头,就像是点燃了某种压抑已久的情绪,再也难以控制。
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
睡梦中的容晚初感应到熟悉的气息,原本歪歪地侧埋在迎枕里的小/脸动了动,就向着殷长阑挨近的方向转了过来,旋又不舒服地摇了摇头。
那迎枕是柔/滑的缎子面,她这样胡乱地挨蹭,迎枕也在锦褥上跟着挪动,怎么也找不到一个端正合适的姿势。
殷长阑倾在半空的身子因为她无意识的动作而凝住了。
他低低地垂着眼睫,手指虚空中握了握,又慢慢松开,反复握了两、三次,才落下去搭在了女孩儿的肩上。
他一只手环着容晚初的肩,托着她微微地抬了抬头,另一只手抓着那枚不听话的迎枕,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女孩儿的头颈底下。
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的手臂微微绷起了青筋。明明只是极简单的动作,他却好像同自己大战了一场,以至于从容晚初的肩下抽/出手来的时候,他徐徐地出了一口长气。
他抽/出了手,却并没有直起身,而是顺势将手臂撑在了女孩儿的身侧,垂着眸子凝视着她。
小姑娘像朵花似的,正在最初将开的年华。
睡梦中的女孩儿闭着眼,长长的眼睫像两把小扇子,覆在眼睛底下,又乖又漂亮,他知道遮在里头的一双眼有多么澄澈明媚。
脸颊红/润又饱满,肌肤如同上好的玉器,光洁柔润,以至于在天光里照出蒙蒙的光晕。
她这样精致,是一尊被千娇万宠出来的娇子,从没有受过外物供养上的苦,同从前那个跟在他身边,栉风沐雨的小姑娘全然不同。
他以为他已经给了她最好的保护。
原来一直是她在包容他,在他身边从来不叫苦和累,一直信任着他、陪伴着他。
她把她一生的依赖都给了他。
后来再也不能到他身边去,她一个人该有多孤独?
他以为自己一直在寻找着她,已经为她罹受了人间最大的寂寞。
可是至少在那个年月里,还有那么多人知道她存在过,知道他的寻觅和寂寞。
她呢?
这世间还有谁懂得她?谁能体谅她?
连诉说都无处诉说,只能一个人独守的冷寂。
殷长阑忽然抬手掩住了眼。
温热瞬息间浸透了他的掌心和指缝。
他撑着臂,半个身子都悬在她上方,因为哀恸而微微粗重的呼吸拂下来,沉眠中的女孩儿若有所觉,花瓣似的唇微微地动了动,仿佛呢喃着念了一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引自明代刘若愚《酌中志》。
第50章 惜芳菲(3)
一室温暖,容晚初陷在睡梦之中; 面颊上晕色浅浅; 说不出的安然和娇俏。
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她拢着身上鹤氅的手又无意识地收了收,呢喃着叫了一声“七哥呀”。
声音又轻又软,全然是小女孩儿娇憨的语气。
殷长阑俯下/身去; 将头低低地埋在了她的颈侧。
血液在血管里欢快跳动的声音; 少女蓬勃而鲜活的生命; 此时此刻就在他怀中。
他缓缓地、深深地呼吸。
这一片突如其来的温热并没有打扰到容晚初的好眠; 小姑娘甚至将一张小/脸向着这一侧歪了过来; 柔/腻的肌肤就若有若无地贴在了男人微微粗砺的侧脸上。
殷长阑身子微僵,肘弯支在她身侧撑起了身; 目光沉沉地凝视着她。
除却眼尾一抹薄红,任谁也无法在他身上看到片刻之前的脆弱和狼狈。
小姑娘没有被他之前的唐突搅扰; 这一刻反而因为他的离去皱起了眉; 困扰地兀自摇了摇头; 横在腹前的手抬了起来,只抓到了一团空气; 又徒劳地垂落在了枕边。
殷长阑垂着眸子; 将那只无处安放的小手握在了掌心。
满腔无处宣泄的情意在他胸臆间激荡。
他微微侧过脸去; 在掌心的柔软指尖上落下细密的轻吻,动作极尽温柔和珍惜。
男儿一生两行泪,一行为苍生,一行独为他的美人。
长睫密密地覆在睑下; 遮蔽了殷长阑眼中的神色。
温热唇/瓣贴在肌肤上,太过奇妙的触感让睡梦中的女孩儿缩了缩指尖,终于朦朦胧胧地睁开了眼。
她羽睫浅浅扑朔了两下,犹然未曾醒过神来,失焦的视线落在上方的男人面上,过了片刻,才试探似地,呢喃着念了一句:“七哥?”
“嗯。”殷长阑在她睁开眼的那一瞬就感受到了,目光重新移到了她的面上。
容晚初没有全醒,神色困顿又迷茫,像是一只刚破壳的小动物,急于寻找自己最信赖的人。
殷长阑眼眸深深的,静静地注视着身下的女孩儿,忽然微微勾起了唇角,倾下/身来,灼烫的鼻息在她面上一拂而过,停在了她光洁的额间。
一呼吸的时间里,有一点柔软而温热的触感贴在了她的眉心。
容晚初欲醒未醒,嘴角连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地,高高地扬了起来。
在殷长阑抬起身来再看她的反应的时候,女孩儿已经再度闭上了眼,一张娇颜上都是满足而欢喜的神情,手臂也挽上了他的臂,呼吸很快地重新匀和起来。
没良心的小姑娘。
就在他以为自己再也难以压抑得住,又怕自己太孟浪,唐突了她、伤了她的时候,她却当做是个梦似的,没心没肺地又睡着了。
也不想想他是为了谁?
殷长阑这一刻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这柔软很快就变成了一抹苦笑。
心心念念放在心头上这么多年的小姑娘,就这样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的身下。
上辈子相处的时候,他知道小姑娘并不是“她自己”,再加上连年征伐,有什么精力,也都在生死沙场上宣泄/出去了。
可是这一辈子……
这个傻傻的小姑娘,看着他的目光一天比一天更热烈,偏偏十八、九岁的少年郎君,一腔用不完的精力,随时都可能烧成一片燎原之火。
他咬着牙,撑着身子的手肘用力,就要直起身来,然而手臂还没有缩到一半,就被挂在他臂上的、纤细的手腕阻住了。
睡梦里的小姑娘没有使力,只松松地搭在他臂间,轻/盈得像一片羽毛,殷长阑手臂上鼓着的、方向与她相悖的力道,却就这样泄去了。
他就着这样一个怪异而别扭的姿势坐了良久,慢慢地将身下激荡的血气平息了下去。
落地罩的珠帘外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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