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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心钿-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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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二次伤害。
  “你不是吃醋了吧?”她望着封鞅忽然破涕为笑,伸手在他前襟上理了理,“我自己去处置这件事就好,你朝中还一堆糟心事且得忙呢,别为我担心,我不想给你拖后腿,琰铮是糊涂过一时,但他骨子里是个忠孝大过天的人,只要提起父皇母后,他绝不会再逾矩,你放心!”
  封鞅细细品了品她这话,心里更不得劲儿了,端王虽然辈分小,但其实还要比合懿和皇帝大一岁,三个人自小长在一起,让外人瞧着也和青梅竹马没什么差别……他这么想着,总感觉自己像是占了他们俩辈分阻碍这一层的光,越发膈应起来。
  他也知道自己一点小心眼儿根本是莫须有,可就是忍不住,就是听不得合懿夸端王,但又不好意思说,万一教她知道了想必要笑他气量小的。
  封鞅没再说什么,合懿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想起他方才当着兮柔的面说自己是戴罪之身,这会儿回过神来,难免忧心要问一句其中原由。
  他从牛角尖里退出来,目光一垂正好落到她额角两边凌乱的碎发上,是方才在他身上蹭乱的,伸手去给她理了理,并不着急的语气,“皇上只不过是给三司表个态罢了,真有罪证的现下都已经在大理寺的牢里了,这么个说法也是给余下的众人一个警醒,以免有人干涉三司审案。”
  封鞅说着问她,“所以现在知道为什么我没有直接答应端王妃的请求了么?你可不能又误解我铁石心肠不近人情。”
  不是他不愿意帮,而是皇上也不想旁人插手这案子。
  合懿忙说没有误解,她并不是毫无原则盲目行善的人,自然能理解他的难处。
  封鞅身为太傅位高权重是真,高处不胜寒更是真。何况大赢朝从父皇到阿玦皆是励精图治的英明帝王,不可能出现臣子一家独大的局面,他想要一路走得稳妥无虞,总不会真的靠驸马和帝师的身份,更多的还是为君分忧的政绩和谨言慎行的行事。
  “阿玦这样决定也好!”合懿轻叹一声,“总之清者自清,现在千万保证别有人趁乱落井下石就行,等琰铮回来,以他的身份去给尚书大人求情更合适。”
  端王的身份,往大了说他是太后嫡系,身上战功赫赫,旧臣一派要么是看着他成长的老臣,要么是与他同辈却只能仰望他的后生,话语权不可小觑。往小了说他作为女婿去给老丈人求情无可厚非,这么一来才能把这事撇开政治因素,避免过多纷争。
  封鞅舒了口气,心中莫名觉得欣慰,原来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至少还知道体谅他。
  合懿当晚便写好了书信吩咐人快马加鞭急送往沧州去,大致估摸下时间,若一路不耽搁,约莫七八日光景也就该到了。
  第二日一早送封鞅上朝后,合懿没再回去睡回笼觉,教人备好马车便往端王府去探望兮柔,不出所料的憔悴,人在困境中也没法子再维持从前的妍丽,那双弯月似得笑眼一夜之间失了光华,眼下沉沉一片青黑的痕迹。
  合懿瞧着心里不是滋味儿,却除了于事无补的安慰什么都说不出,她也没直接告诉兮柔给琰铮写信的事,只盼着届时琰铮的归来能给兮柔带来一点额外的慰藉。
  晌午时,她本想陪兮柔一道用膳,却不料尚书府那边前来通传说是尚书夫人方才晕倒了,真是个雪上加霜的坏消息!
  兮柔忙火急火燎地要赶去探看,府里的主人不在,合懿也没有留下的缘由,两个人分别的时候,兮柔忽然用力握了下她的手,继而郑重的放开,抬起头再望向她的眼神平静地如同一汪毫无波澜的湖水,她说:“灵犀。。。。。。我不会有事的,不要再来了,也不用心怀愧疚。”
  她说完便转身登上马车扬长而去,合懿心里咯噔一下,喉咙里堵住了一根尖刺,眼睁睁看那两驾车辙印在地上,行过的一寸寸距离都变成了她与兮柔之间渐行渐远的铁证。
  半晌静默无语,目送兮柔的车驾彻底消失在街口繁忙的人潮中,她连转身都忘了,脚在地心生了根,心在煌煌金芒中烧成了灰。


第45章 折花枝
  回府的一路上; 合懿靠着车壁恍了神儿; 细细想来; 她与兮柔相识已近十年了。
  听起来很长; 其实好像也就是一眨眼的长短; 要不然她怎么到现在还能记起当初第一次和兮柔见面的场景呢。
  常年困于深宫的长公主到八岁的时候才有了同龄的姑娘做玩伴,既然是要挑进宫来的,出身品貌都需得上乘; 太后的诏令一出,满朝官员家适龄姑娘的画像立时雪花似得飘入了内侍省。
  合懿不懂事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吃香呢; 后来才明白过来,官员们送自家姑娘进宫,伴公主是次要的一回事; 最主要的是那时候的端王和太子都与她在一处读书习字。
  多数人冲得,是那句“近水楼台先得月”,心里的算盘拨得噼啪响,人人都有自己的算计。
  内侍省的人约莫也都心中有谱,一忙活开的时候; 那架势看着委实和太子选妃没什么两样,把人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全都细细挑拣一番; 重重筛选下来; 入选的只有四位官员千金。
  合懿是个活在雾里的人,小小年龄的姑娘哪里能想得到那么多,仍旧兴冲冲地向嬷嬷打听了个遍,但得到的都是千篇一律地答复; 知书达理娴静端庄。
  合懿对这八个字不太信得实,因她听说外头也是这么形容她的。。。。。。故而更期待那几位素未谋面的玩伴了。
  四位千金真正入宫伴读时距离大选已经过去了大半年,那日子正是深秋,枢星宫里的银杏黄灿灿落了一地金,天上有南飞的鸿雁翩然而过,瞧着是个好兆头。
  午间小歇过后,便有嬷嬷笑吟吟领着身后四位齐头整脸的千金小姐踏进了书香萦绕的大殿里,都是八九岁的光景,白净细腻的面皮,头上梳燕双髻,差不多的身高和装扮,差不多的敛眉低首,小小的身体里住得都是循规蹈矩的灵魂,一眼望过去没有特别让人记忆犹新的。
  嬷嬷让她们上前行礼,面前太子、端王和公主坐了一排,四位小姐中却只有一位小姐一开口是先紧着合懿的,于是合懿就记住了她,礼部侍郎家的幺女,闺名唤兮柔。
  嬷嬷玩笑着说她不懂规矩,礼数应当先拜太子才对,她微蹙着眉仰起脸,郑重道:“我进宫是做公主殿下的伴读,日后朝夕相处的也是公主殿下,自然事事要以公主殿下为先。”
  她不是不懂规矩,相反她是个顶规矩的人。
  与合懿伴读之时,女红茶道做得,陪合懿偷摸爬树翻墙也做得,当真事事以合懿为先。而后嫁与琰铮,又事事以夫家为先,成婚第二日便改口恭敬称合懿为小姨,半点别扭都没有。
  如今她心死了念断了,从重新唤合懿名字、放开握住合懿的手那一刻起,无论是与琰铮还是与合懿,她将两条路都走到头了。
  也因是太了解的人,合懿看着她放手的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临近交夏,晌午的光景已经不那么美好了,合懿坐在马车里,人却像在骄阳下被炙烤着,好容易煎熬回昭和殿,呆坐在圈椅里许久,才发现竟然连哭都哭不出来。
  哭不出来就要找事情做,她去花房看了看当日与封夫人打赌种的花儿,竟然也蔫儿得半死不活了。
  这厢打赌输了,她陡然恨那花儿不争气,恨着恨着把自己两眼恨得通红,两步过去一把扯着花枝连根拽出来重重摔到地上,一转身躲进了花架后头,突然间大水冲了龙王庙。
  人的心里不能憋着事儿,憋久了容易生出毛病的,大大地发泄一通,再想起兮柔的话便没那么堵得慌了,她从沉闷中自己寻到一丝好的期盼,或许等琰铮回来把话说清楚,尚书大人出狱后,她和兮柔之间的隔阂也就能自然而然消失了呢?
  但等待的日子真是极其难捱的,说一句度日如年也不为过,合懿天天从早盼到晚,恍惚觉得都度过了大半辈子,沧州那边终于有了回应,不过只等回来另一封信。
  送信回来的还是合懿派出去的那个侍卫,侍卫顶着烈日炎炎马不停蹄跑了一趟,回来后冒着满头的热汗跪在合懿面前,双手高举过头顶将一封端王的亲笔信笺承给她。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连折角的锋利都是合懿熟悉的痕迹,所以是琰铮亲手写的无疑,原来他真的知晓了兮柔的困境也没有回来,只在信里说会保尚书大人性命,交代了前线战事吃紧走不开,其他的便是一笔带过。
  合懿手里拿着信,一张脸须臾之间青白交替了好几个来回,犹是不可置信地又问了那侍卫一句,“这。。。。。。王爷是真的没有回来?”
  侍卫答是,窗户外一刻不停的蝉鸣倏忽变得聒噪不已,吵得合懿心烦意乱。
  封鞅到傍晚暮色四合时才回来,踏进昭和殿之前就已经听松青说了沧州回信的事,他顿了下,在隔间换了衣裳便往寝殿去,远远地就透过帐幔看见合懿躺在床榻上,小巧单薄的背影就差写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了。
  他先叫了声灵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没回应,他一哂,这是把自己给气到面壁了?
  “转过来我看看有些人是不是又在下雨?”他走到床边坐下,见她执意不理人,遂掰着肩膀让她把脸露出来,一看还好,今儿只打雷了没下雨。
  他问:“端王爷的信上说什么了就把你气成这样,你专门是个受气包么,嗯?”
  合懿手里还攥着那封信,转过来见着他就一把塞过来,气哼哼的,“你看看吧,这都是些什么话,我是真的想不通,爹娘两个人恩爱了一辈子在前头做表率,从来没教过我们负心薄幸,但他们俩怎么一个个尽是这样,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既然娶了人家又不把人家当回事,那为什么不干脆从一开始就不娶,平白伤了人家的心耽误了人家一辈子他们就好受了?”
  他们两个自然是指皇帝和端王两个,放眼世上怕也只有她才能说出这话了,但这世道,男人三妻四妾才是常态,太上皇和太后或者他们夫妻俩这样的,当真是凤毛麟角。
  “别说气话!”封鞅拍了拍她的手安抚让她稍安勿躁,自己拿起来那封信细细琢磨了一遍,言辞一如奏折一般的公事公办,他从头到尾琢磨完了倒没她那么义愤填膺。
  “信上已经说了会出面表态,目的达到了,人回不回来又有何妨,你不在朝堂不知政事,这段时间沧州那边确在紧要关头,甘鹿野一战大获全胜,若再能一鼓作气将叛军赶到瀚水河以东,那边山穷水恶也就再不成气候了,这种时候端王身为主帅不好临阵折返乱了军心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合懿望着他,一双黑亮的眼睛霎时间瞪出来个不可思议。
  她躺不住了,直挺挺坐起来与他平视,“军中能人众多,前线是不是真的缺了他一个人就转圜不下去了你心里清楚,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在你们男人心里,朝堂上的功业永远都比家里女人的死活更重要!”
  她像是受了刺激,这会子成了一点就着的爆竹,封鞅对这般不可理喻的模样并不受用,不自觉蹙起眉来,但前线确实并非缺了端王就不行,只要他有心安排妥当,回来一趟的机会还是有的,说到底,没有那份心罢了。
  他到底不愿意跟合懿为了旁人的事吵起来,耐着性子给她讲道理,“是我言辞不当,但男人一心建功立业无可厚非,你此前也说端王是个忠孝大过天的人,这样的人寻常不会被感情绊住手脚,否则他也挣不来如今的功名。”
  “可是。。。。。。”
  封鞅截断她的话,“端王妃与你有深情厚谊,你为她抱怨两句是应该的,但不能为这些事一个劲儿钻牛角尖,你不讲理的样子可不好看。”
  寻常做主惯了的人,劝解的话被他说出来也是毋庸置疑的语气,没给合懿半点反驳的余地。
  合懿气冲冲地一圈递到他面前却转眼打到了棉花上,发不出去的火气堆积在胸口闷得她心慌气短,她觉得有哪里难受却一时弄不清到底是哪里,无奈抬手在心口揉了揉顺了顺气。
  封鞅见她不说话了便俯身过来拉她,“今儿回来路过醉梦楼给你打包了那的招牌酱肘子,过来吃点儿,你这些日子又瘦得很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他这段时间总忙得很没空陪她用膳,甚至有些时候回来时她都已经睡下了,早晨她醒来他却又已经去上朝了,只在夜里抱着她入眠时越发感觉到怀里的软玉温香越来越单薄。
  合懿恹恹说没有,“可能是天热了胃口就不好吧!”
  她说着扭过头去看他,迟疑了半会儿,忽然有些别扭地问,“那如果换成我和你,你会回来么?”
  世上倒也不是所有人心里都只装着功业的,封鞅没怎么思考,转过来冲她夷然一笑,“我不是会不会回来,而是一开始就不会让你在困境里,明白么?”


第46章 水一方
  从沧州来的信对兮柔来说或许不算慰藉反而是伤害; 合懿思来想去还是没有透露半分; 总之知道尚书大人约莫不会有大碍; 回头托人明里暗里地把意思传达给兮柔让她能安心些就好。
  晚上就寝前; 合懿便就着八仙桌上的烛火将信烧成了灰烬。
  她也没有再去过端王府; 人一辈子要遇到很多人,有些人在途中走着走着就分道扬镳了,遗憾过了伤心过了; 接下去的路还得继续走。
  帝都也就那么大一片,说不定以后还能再有碰到的一天呢?
  日子一天天灼人起来; 白天闷得人喘不过气,晚上也热得不好安眠。
  合懿向来不愿意遭一点儿罪,某天晚上头回在封鞅怀里被热醒后; 第二日便风风火火忙活了整天,吩咐人一气儿挪进了“水一方”旁边的嬿婉楼。
  这地方原就是为给她避暑修建的,两层的精巧小阁楼堪堪建在湖边的水面上,面水的一边四扇月洞菱花大窗,甫一推开; 湖面的清风便徐徐送进来,屋里帐幔蹁跹飞舞; 屋外入目连天的碧波浮动; 只消看一眼,暑气便就消弭了大半。
  往下一层的临水面连着方小亭,合懿闲暇时会光着脚丫坐在亭子边缘,在水面晃荡着两条腿给湖里的鱼儿喂食; 多数时候喂着喂着就会想起玺儿来,也有时候会靠着四角的画柱就睡过去。
  不留神儿让回来早的封鞅见着了,又啰嗦个不停,数落她,“你也不怕一倒头栽进湖里去!”
  合懿咧嘴冲他笑笑,歪着头目不转睛地瞅着他,越瞅越觉得这人真是哪哪都严丝合缝地贴合她的心意,按捺不住趁着四下无人扑过去对着他吧唧一口,嫣红的口脂恰恰印在他唇上。
  她这厢嘴上满足了,耳朵也清净了,一举两得。
  “点绛唇!”她向后仰着身子稍稍离开些,如同观赏一副名家画作一般观赏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她有清甜的嗓音,无论说什么都可以像汩汩清泉流淌进他心里去。
  封鞅摇头轻笑,也不着急擦掉唇上的口脂,只说她不学好,“又拿甜言蜜语糊弄我,为你好的话听了要记到心里去,光嫌我啰嗦,你要是能不教我操心我用得着啰嗦么?”
  合懿噢了声,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再犯的不以为然,绕了个十万八千里的话题,忽然心血来潮地问他,“我最近好想玺儿怎么办,他现在还好么?”
  封鞅转身往太师椅上落座,面前的桌案上端然放着带回来处理的公文,扬手招呼她过来研墨,淡然道:“放心吧,好得很,比你前些时候见的又长大不少。前两天跟皇上从御花园过正碰上贤妃带荣王出来散心,荣王含含糊糊地发了点声音,皇上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在叫爹爹,高兴坏了。”
  所以那就是当了爹的男人啊!孩子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瞬间牵动到当爹的一颗心。
  他说着含笑看她一眼,“你要是想见荣王,我明日顺便就往宫里把名帖递上去,约莫过几日你就可以去了。。。。。。但我觉得吧,你既然喜欢孩子,总指着侄子望梅止渴不是办法,我也盼着早日被叫爹爹的那天,到底还是要咱们自个儿多操劳些,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合懿如今已经不再动不动就对着他脸红羞怯了,趴在桌案边一手撑着脸,一手捏着墨石在砚台里缓缓打圈儿,漫不经心地嗯了声,忽而一挑眉,煞有其事地问他,“夫君你总这么没日没夜的操劳,会不会累?”
  封鞅微微一怔,他偶尔都纳罕她那小脑袋瓜儿是怎么着就突然开窍了,如今竟然能跟他对面打擂台了,真是出息了!
  他眯着眼似乎细细回想了下,半戏谑半郑重道:“每次喊叫累的不都是你么?”
  合懿到底败下阵来,抬手在灼烧的脸皮上抹了把,低着头小声咕哝,“看着人模人样的,说起话来怎么这么没羞没臊地。。。。。。”
  封鞅眼底溢出盈盈笑意,收回目光,手上拿着案牍看了两眼又想起什么,嘱咐道:“对了,瑜才人前不久被诊出了喜脉,皇上此回想必会重新考虑晋她的位份,你过几天入宫别又被人一撺掇就往前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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