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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来罢。某这位小兄弟，近日常在噩梦中惊醒，妙音娘子唱些轻柔些的，让他小睡一会儿。”
　　那妙音娘子笑着点了点头，来这里什么样的古怪客人没有。长安城中，睡不着的人多了去了。她想着，点了一支安神香，然后轻柔的唱了起来。
　　崔九拉了拉领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若是圣人要来，也就是这个时辰，若是不来，现在就该送阿俏回去当真抱着大腿哭了。
　　也是他运气好，刚拉开木门就瞧见圣人穿着青色的便服，有一搭没一搭的揉着眉头，身后还跟着一脸便秘之色的孙弗。
　　圣人一瞧见崔九，勃然大怒，“好一个驸马爷，这还没有娶天宝呢，就夜夜笙歌！”
　　崔九还没有说话，就听到屋子中贺知春的哭声，“九哥九哥，有蛇，好大的乌头蛇。”
　　圣人一听，更是恼了，九哥都喊上了，这厮金屋藏娇多久了都！得趁着阿俏没有发现，砍了！
　　他想着，直接冲了进来，一看床上眼泪汪汪的贺知春，顿时傻眼了！
　　孙弗硬着头皮挤了进来，四处张望了一下，赶忙把木门给关上了。
　　再一看床榻上的贺知春，惊讶的说道：“崔驸马竟然好男风……”
　　擦！不敢想啊！
　　圣人一瞧贺知春穿着同他一样的青色男装，因为要扮男儿，将眉特意画得浓重了许多，周身气度，竟然同他少年之时，有几分相似。并非是容貌长得像，贺知春一眼看去，一点儿也不像他，也不像皇后。
　　这孩子会长，专门捡了他夫妻二人长得好的地方长，比如说那高挺的鼻子，就像了他！
　　忍不住嘀咕道：莫非帝命在身的人总有几分相似，这么想着，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自豪感来。


第216章　抱大腿哭
　　“阿爹，你怎么来了。”
　　屋子里的妙音娘子一听这情况有些复杂啊，忙不迭的偷偷起身溜走了。
　　圣人这才反应过来，怒骂崔九：“你这不是胡闹么？这地方也是天宝能来的？”
　　崔九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拿出帕子，给贺知春擦了擦眼角的泪，“圣人，小九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阿俏近来总是在噩梦中惊喜，日渐消瘦，某想着带她来妙音娘子这里试一试，看能不能睡得好一点，结果还是不行。”
　　孙弗探出脑袋一看，日渐消瘦？哪里消瘦了，明明还是很圆润啊！
　　圣人却心疼的坐到了床榻边，认真的看着贺知春的脸说，“是瘦了不少。你小小年纪，怎么会睡不着呢！”
　　崔九站在圣人身后，对贺知春做了一个嘴型，“抱大腿哭。”
　　贺知春心领神会，一下子扑进了圣人怀中，“都是阿俏不好。阿俏总是在想，是不是如同晋王所说，若阿俏不曾来这世上，长兄会不会就一直好好的呢。都是阿俏的错啊！”
　　贺知春说着，心中暗自嘀咕，就晋王你一个人会上眼药吗？我也会啊！
　　圣人拍了拍贺知春的背，“好阿俏，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让魏王来宫中求朕饶过太子一命的事，朕都知晓，你是一个好孩子啊！瞧你满头大汗的，梦都是假的，什么梦把阿俏吓成这样了？”
　　贺知春身子一缩，一下子抱住了圣人的脖子，她的身子软软的，微微有些发颤，圣人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蛇，同我在贺家见过的那条乌头蛇一模一样的蛇，太可怕了，它想要咬死我。”
　　圣人摸了摸贺知春的脑袋，对着崔九说道：“什么蛇？朕怎么不知晓？”
　　贺知春摇头不语。
　　崔九见状，一脸无奈的说道：“阿俏，事到如今了，你便不要瞒着圣人了。有人想要你的命呢！”
　　“就在贺大郎娶妻的那日夜里，阿俏的屋子里进了一条乌头蛇，那蛇躲在踏凳同浴桶之间，若不是阮麽麽眼尖瞧见了，阿俏怕是就被咬死了。贺司农大怒要深查，结果阿俏的一个贴身婢女当场自尽了。”
　　贺知春抬起头来，接着说道：“阿爹以为是长兄容不得我……是以一怒之下才在大殿之上……在这之前，阿爹还说给您上了折子，让我安安心心的备嫁就是。”
　　圣人皱了皱眉，“什么折子？朕没有看见过。”
　　这一下子，孙弗也认真了起来。奏折不见了，可不是一件小事情，贺余乃是三品大员，他上的折子都能不见了，那旁的人的呢？这事关贵主的折子都能不见，日后关于战事的呢？也能随便不见了么？这岂不是延误战机？
　　贺知春也惊讶的看着圣人，“怎么可能？阿爹亲口对我说的，不会错的。”
　　圣人也觉得贺知春没有撒谎，因为贺余突然之间在大殿上捅出当年的旧事，本来就很奇怪，贺余这个人，虽然鲁直，却不至于这么不管不顾的发疯，还将恩师秦阁老拖下水。
　　原来是受了刺激，乌头蛇啊！
　　圣人想着，心中一紧。
　　贺知春看了崔九一眼，崔九眨了眨眼睛。
　　贺知春无语，还要接着哭？她进了平康坊，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呢，哪里有那么多眼泪！而且她已经把圣人的青色长袍哭花了好么？
　　哎呀，她画了男人眉，该不会一哭一抹一脸黑灰了吧！
　　贺知春想了想魏王的委屈，抱着圣人嚎啕大哭起来。
　　圣人不知所措，“阿俏怎么了？不过就是蛇罢了，有朕在，都替你斩杀了！不行还有崔九在，让蛇咬他去！”
　　崔九心中暗骂，什么昏君！某的命就不是命啦！
　　贺知春想笑，但是现在不能笑啊！她只好又将头扑到了圣人的腿上，不能看脸啊！
　　“没什么？阿俏就是想哭了。晋王哥哥心地善良，小时候也是无意之举，他已经同我道过歉了。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的，圣人说得对，不过是蛇罢了。是阿俏着相了。”
　　圣人见贺知春不说，摸了摸她的头，“阿俏梦中还有晋王么？”
　　贺知春摇了摇头。
　　圣人皱了皱眉，晋王曾经拿天宝挡剑这事的确在他心中是一个梗，阿俏虽然不说，心中肯定也有一个结在，大约在梦中，晋王拿她挡蛇了吧。
　　贺知春差点没有被自己恶心死，她为了魏王当真是豁出老脸给晋王上眼药啊！
　　不过晋王也不冤，是他先去圣人跟前给魏王上眼药的，还不兴人报复回来么？
　　“原本阿俏也没有如此日日噩梦，但那日阿俏在射中我阿爹的箭上，又看到了乌头蛇印记……”
　　圣人身子一震，孙弗赶忙上前，“什么乌头蛇印记？大理寺的证物都会记录在册，这弩箭乃是某亲手记录的，当时翻来覆去的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记。”
　　贺知春猛的从圣人怀中探出脑袋来，“阿爹，他说我说假话！阿俏半句假话都没有说！那乌头蛇的主人，明明就心怀叵测，不但想要离间我们兄妹，还想要杀了您！”
　　贺知春看着圣人的模样，心中想着这乌头蛇的旧事，他八成是心知肚明的，这当真是太好了，这样子这事总不会全怪到魏王头上去了。
　　圣人结结巴巴的说道：“阿俏，你刚刚叫我什么？”
　　“阿爹，阿俏没有说假话！”
　　圣人顿时激动了起来，贺知春之前叫的阿爹一直都是贺余，叫他只叫圣人，现在也叫他阿爹了呢！
　　“孙爱卿，阿俏怎么会说假话呢？这个幕后之人厉害得紧，他既然能够藏在宫中射箭，又能偷了朕的折子，你怎么知晓他没有将大理寺的证物调包呢？朕相信孙爱卿之言，也相信阿俏，若是那人在证物送到大理寺之前就做了手脚，那便说得通了。”
　　孙弗这才满意的退了下去，你父爱大发宠女儿过头，也不要把屎盆子往老臣的头上扣啊！老臣就不是人了！
　　他突然感同身受的看了一眼崔九。
　　贺知春被圣人突如其来的兴奋给惊住了，有些不自在的抽出身子来，不就是一句阿爹么，值得这么高兴么？
　　圣人儿女成堆，一大堆人都喊他爹呢，哦，喊爷爷的都有了！


第217章　换个人坑啊
　　“阿俏莫要害怕，有阿爹在这里保护你，你好好的睡上一觉。崔九，你去叫苍姬过来，给阿俏唱安神曲。你们都出去，某的阿俏，还从来都没有在阿爹阿娘的细语中，睡过觉呢。”
　　崔九也没有想到圣人会这样说，贺知春更是听着鼻头一酸。
　　姜还是老的辣啊，圣人一句话，就差点让她溃不成军了。
　　崔九和孙弗在门口站在，圣人抓着贺知春的手，眯着眼睛坐在一旁。
　　苍姬一句话也没有问，便轻轻的唱起了安神曲，她的声音很轻柔，像是春风一般沁人心脾。
　　原来她的阿娘，唱歌的时候是这样的啊！
　　贺知春总算是发现了自己一样同皇后相似的地方，那就是她们唱曲的声音很像。
　　崔九不是说么，苍姬的声音同皇后相似，所以圣人才来这儿听曲的。
　　贺知春紧紧的闭着眼，她不知晓若是睁开眼睛，看到现在的圣人，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个时候的他，不像是坐在王座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倒是同贺余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她胡思乱想着，其他的兄弟姐妹们，都被阿爹阿娘哄着睡觉了吧，只有她没有。所以圣人才这样说。
　　才觉得对她有所亏欠。
　　小时候，哄她睡觉的，应当是自己都还是一个孩子的魏王吧，还有贺余以及贺家的哥哥姐姐们。
　　所以，不论如何，她最不能辜负的，应当都是魏王还有贺家人才是。
　　一曲终了，贺知春反倒眼睛更亮了一些，她根本就不记得皇后的模样了，就算她本人在这里唱曲儿，她怕是也睡不着，何况是一个假的呢？
　　而圣人反倒是眼神有些迷茫，怀念的想着什么。
　　贺知春坐起身来，“阿爹你睡一会儿吧，阿俏给你唱一支小曲儿，是岳州的老人们哄小孩儿睡觉的时候经常唱的。”
　　圣人笑了笑，他又不是小孩子，还能睡着不成？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当真是睡着了。
　　贺知春一开口，圣人便哭了。一曲终了，已经呼吸平稳，彻底的睡着了。
　　崔九同孙弗站在门口守着守着，里头一点声音也没有了，苍姬更是不敢动，生怕自己一个细微的动作，就惊扰了贵人。
　　孙弗忍不住问道：“贵主说的是真的么？”
　　崔九白了他一眼，“当然是真的。你们大理寺也不干净了。”
　　孙弗揪了揪衣襟，他一想事情的时候，手就不自然的这样动，“那个天虚省的批命，也是真的么？”
　　他乃是天子近臣，又主理了太子谋反的案子，自然清楚贺知春的命格之事。
　　“你信就是真的，不信就是假的。”
　　孙弗叹了口气，“肯定错了，这明明就是奸臣的相啊。哄人比老四强多了。”
　　崔九差点笑出声来，哄人这种事，不要脸就行啊！这是他同阿俏的天赋技能……魏王除了哄得魏王妃不打死他，连元豆都不会哄，这才吃了晋王的亏啊！
　　里头的奸臣贺知春正迷迷瞪瞪的点着头，她也困了啊，圣人什么时候醒啊！
　　却不知道圣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阿俏的声音同你阿娘很像。苍姬，日后这里，某便不来了。”
　　苍姬身子一颤，起身行礼就要出门去。
　　贺知春却是摇了摇头，“阿爹，苍姬能在这平康坊里好好的生活着，都是因为还有阿爹会指名她。阿爹不来了，也应当妥善安置苍姬才是。”
　　圣人笑了笑，站起身来，“看来苍姬命中的贵人，不是某，是阿俏啊！阿爹没有看错，阿俏是一个心善的好孩子。”
　　贺知春眨了眨眼睛。不是她装善良博取圣人好感。像苍姬这种已经上了年纪的花娘，若是不好好安置，下场委实不敢想象。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门口的两人听到圣人醒来了，这才开了门走了进来。
　　崔九对着圣人行了礼，“时辰不早了，一会儿该宵禁了。”
　　圣人点了点头，“走吧。崔九你安置苍姬……”
　　崔九无语，为什么是某？安置安置，你给钱了吗？
　　“诺。”
　　圣人经过孙弗身边之时，突然开口道：“明儿，让朕的小十五日后去你身边跑腿吧，不用给他什么官职，让他开开眼界就好。旁人问起，就说小十五奉命查某的家事。”
　　孙弗一愣，硬着头皮说道：“小十五是谁？您只有十四个儿子……”
　　他想着，震惊的看了贺知春一眼，擦！圣人你能换一个人坑不？专门坑某一个人！
　　圣人指了指贺知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崔九同贺知春也傻眼了，什么鬼？阿俏喊了个爹，唱了个小曲儿，就变成李十五了？
　　过了一会儿，崔九顿时心花怒放起来，圣人当真是有眼光啊！
　　他是御史，贺知春若是去了大理寺，来了案子三司会审，那他不是日日都能光明正大的见阿俏了，简直是恩人啊！
　　同时，他的内心也忍不住澎湃起来，圣人把阿俏当十五子，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他当真有在认真的考虑老和尚的预言呀！
　　他同魏王一道儿想的，让阿俏也掺和进来，形成三足鼎立的形势，就这样终于迈出了第一步，到现在他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是不是在他们不知晓的地方，发生了旁的事情，刺激了圣人。是那个乌头蛇隐藏的秘密，必须要信得过的皇家人去查么？还是圣人当真把阿俏当成了储君的人选？
　　崔九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但是他知晓，贺知春若是踏出了这受人非议的第一步，脚就再也缩不回来了。
　　清河崔氏不会站在贺知春的身后，可即便只有他崔九一人，他也会牢牢的撑住了，让阿俏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贺知春神色莫名的看了圣人一眼，问道：“阿爹，我能行么？”
　　圣人叹了口气，“不试试怎么知晓呢！那弩箭的事，涉及到贺余，便不让你去查，你也会忍不住悄悄的去查的。如此就光明正大的去吧。被人赶回来了，可别来阿爹这里哭鼻子。”
　　贺知春点了点头，“阿爹放心吧。”
　　孙弗满头大汗，完了啊，完了啊！他现在辞官还来得及么？
　　“圣人啊，若是有御史上折子骂咋整啊？这不行啊，前无古人啊！不行不行！某查案子，身边跟一个小……小十五，不合适啊！”
　　圣人指了指崔九，“御史不是在这里么？若是有人骂你，你让崔九骂回去不就好了。再说了，你给朕带孩子，她又没有官职，查的还是皇家秘事，有何不可？除了你们几个近臣，还有谁认识小十五啊？”
　　孙弗欲哭无泪，您说的都对，可某还是觉得大祸临头了啊！


第218章　全凭一张嘴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
　　圣人才不管孙弗在那里抓耳挠腮，面如土色呢！
　　他的臣子他还不知晓，孙弗能坐稳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一来他确实是个能吏，二来他这个人很会用人，白猫黑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
　　也只有这种将品行与能力放在首位的人，才更容易接受阿俏，他这个当爹的，也真是操碎了心。
　　一行人出了平康坊，已经能听到暮鼓之声了，圣人见崔九想上贺知春的马车，突然开口道：“崔九来这儿吧。”
　　贺知春有些担忧，崔九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今日做得很好，接下来看某的了。”
　　他说着，朝着圣人走过去。
　　平康坊离太极宫并不远，因此圣人一等崔九上了马车，便一巴掌拍了过来，“你长能耐了，领着阿俏在这里等着朕呢！”
　　崔九揉了揉脑袋，“没有的事，臣哪里知晓今日圣驾会亲临呢？您来的时间不定，宫中出了这样的事，臣想着今年您应当不会来了。”
　　“苍姬平日里都不外出见人，也就只有在这时节才会挂牌。阿俏在贺家，也没有母亲疼爱。臣私心想着，若是能遇见苍姬就好了，让她给阿俏唱一支小调也好啊！阿俏她虽然嘴硬，可也想要有母亲疼爱啊！孩子遇到了危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母亲么？”
　　“可惜苍姬不接受除了您之外的指名，某只好退而求其次，叫了旁的妙音娘子。”
　　圣人迟疑了片刻，“阿俏这么可爱，贺余的夫人为何不喜欢她？”
　　崔九心中暗自翻白眼，你父爱大发之后，脑袋都变成浆糊了么？哪个女人会喜欢自己夫君从外头抱回来的孩子啊！
　　“贺夫人有自己的儿女。”
　　圣人叹了口气，“确是如此，能够母仪天下，将天下的孩儿都当成自己的孩子的女人，也只有朕的皇后一人了。”
　　崔九闭口不语，对于皇后，他不予置评。
　　“阿俏日日噩梦，却不敢宣之于口，她到底没有长在您身边，还以为您不疼惜呢。晋王若是当了储君，哪里还有她的活路呢，圣人怎么忍心？”
　　圣人脸一垮，“你还真敢说，储君人选是你能够妄加议论的。你这孩子，当年明明是晋王的伴读啊，怎么就成了魏王党了呢？”
　　崔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圣人此言差矣，大庆哪里有什么所谓的魏王党呢？都是有心之人的有心之言啊！晋王连某这么好的伴读都不要，可见有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