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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寒地冻的，他却只着了中衣，红光满面额头冒汗，鲍公公在一侧端着汗巾子，冻得瑟瑟发抖。
　　卢明府坐在伸出山峭的一块大青石板上，吸收着天地之精华，任它西北风呼呼的刮，我自巍然不动，颇有一种道骨仙风的模样。
　　贺知春皱了皱眉头，立马摆出了一副惊喜的面孔：“阿爹，您大好了！真是上天保佑啊！感谢三清祖师！”
　　圣人眼眶一红，“可不是，差点儿见不着我儿了！诸位爱卿这么急吼吼的来终南山作甚？”
　　“圣人，吴王反了，请使英国公同国舅出征宋州。”崔九鄙视的答道，装，你们两个就可劲儿装！
　　圣人拿起盘中的帕子，擦了擦鬓角上的汗珠子，“天宝用了朝食了么？朕昨日打了两只野鸡，炖得香喷喷的，你们都有口福了。”
　　他一边说着，鲍公公则是取了外衫，替他穿上。
　　孙国舅同圣人亲胜兄弟，一见圣人生龙活虎的模样，顿时气呼呼的嚷嚷开了，“听闻圣人不好，某可是哭得嗓子都哑了。”
　　之前还说圣人就要死了，吓得老百姓们都纷纷嫁女娶妇，能生娃的赶紧生娃，生怕立马要遇到国丧。
　　结果呢？呵呵……这老家伙还能穿中衣打拳呢？这像是要死的人？
　　一个小骗子加一个老骗子，大庆要完啊！可怜他都是当阿爷的人了，还哭得跟个傻子似的。
　　能把眼泪还给某么？说不定天寒地冻的都变成冰渣子了。
　　英国公心中的小人也在跳起脚骂人，但是他同圣人的交情不如孙国舅，没好意思张这个口。
　　可他转念一想，又老怀大慰了，他不是最惨的人啊！最惨的明明就是吴王啊！
　　圣人这副模样，他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明摆着就是诓骗吴王，刺激他早些谋反啊！
　　圣人老脸半点不红，“这不是天宝年幼，又是小娘子，朕放心不下么？有李爱卿同国舅辅佐，朕这才安心养病，大好了。太子的折子朕已经批过了，不过出征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太虚省择明日为大吉，明日出长安城。”
　　英国公同孙国舅均拱了拱手，“诺。”
　　说真的，他们从来都没有把吴王放在眼中，早一日，晚一日，并无多大区别。
　　反正他们也没有办法急行军，一日之间，从长安城直袭宋州。
　　“先进来用早膳吧。”圣人说着，背着手走进了屋子里去。
　　一行人都跟上了，鲍公公领着一群人，已经摆好了膳食。
　　圣人饮完了一碗汤，这才开口道：“朕欲让天宝出征宋州，李爱卿同国舅看如何？”
　　“不行！”英国公汤勺一搁，立马抢先反对道。
　　孙国舅沉思了片刻，“圣人，君子不立围墙之下，从来都没有太子出征的道理。”
　　古往今来，太子出征，几乎都是在两种情况之下，一来正是建国混战，太子也需要军功傍身，同诸位兄弟一道儿四处抢地盘；二来就是圣人出征，太子跟着去捞军功。
　　从来都没有听说，在江山稳固的情况下，圣人在朝中，反倒是让太子出去打仗的。
　　因为若是打赢了，那你给太子什么奖赏？总不能把屁股下的龙椅让出来给他坐吧？
　　若是打输了，那太子威信扫地，坐不稳东宫，岂不是国家要发生动荡？
　　万一不幸被反贼杀了俘虏了，那就好看了！
　　怎么想，这都是一桩不合适的决定！圣人是脑子糊涂了，还是想要换太子？
　　孙国舅想着冒出了一身汗。
　　英国公闻言附和道：“国舅所言甚是，请圣人三思。圣人大病初愈，太子当不离身，以示孝道方是。”
　　圣人笑了笑，“你们可有战胜吴王的信心？”
　　英国公挺了挺胸膛，“臣誓不辱命。”
　　说句自大的话，就吴王那个酒囊饭袋，让阿恬当主帅都能够打下宋州。
　　也不知道他到底膨胀成了什么模样，这才要起兵造反。
　　宋州乃是上州，原本有府军五千余，就算他暗戳戳的招兵买马，又能有多少人，一群乌合之众，怎么比得上王师？
　　更何况，朝中老将犹在，就凭他同孙国舅，杀的人比吴王身上的毛都多，还能怕了他？
　　圣人又笑了，“一场肯定能够赢的战役，为何不要太子去立威呢？”
　　圣人说着，和蔼的看向了贺知春，贺知春把头别到了一边去，她心中还膈应不已。
　　圣人不以为意，“朕身子大不如前了。”
　　他的话音刚落，英国公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孙国舅一瞧，他娘的老狐狸，你说哭就哭的，某不哭岂不是显得很没有情谊？可是谁知道圣人是不是又是诓骗人的？实在是哭不出来啊！
　　难不成要拧自己一把？
　　“朕实在是不放心天宝啊！你们瞧，朕一生病，就有人造反，若是朕死了呢？那些人不得联合起来，把朕的天宝给生吞活剥了？所以，两位爱卿，把你们的双手双脚借给天宝，让她去宋州，打得那些人哑口无言吧。”
　　英国公狐疑的看了圣人一眼，这么说，你当真不是要换太子？
　　他的心中权衡了一些，圣人若是敢换太子，他是一万个不会同意的，他们全家都上了贺知春的贼船，若是圣人敢换太子，就莫要怪他撕破脸了，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他就拥兵造反。
　　领着金吾卫的李思文，再加上远在高句丽的薛贵，再加上岳州以及荆州的势力，王都可得。
　　英国公闭口不语。
　　孙国舅暗骂一声，你个狗东西咋不接茬啊！他心中转了几转，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圣人三思。”
　　任你嘴巴说秃了，他也还是觉得，让他带太子出征，实在风险太大了。
　　孙国舅说着，看了贺知春一眼，看这小胳膊小腿的，万一死了，算谁的？
　　贺知春怒了，国舅爷，你看我咋像看小鸡崽子似的呢？
　　我也是打下高句丽王都的人啊！
　　孙国舅翻了个白眼儿，那是你打的？那难道不是李恬和薛贵打的，脸皮是有多大啊！


第514章　战场女武神
　　贺知春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梗住了，好吧，她同孙国舅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对付，站在一起就易燥易怒，呼吸困难。
　　圣人脸色未变，只是安安静静的用起了朝食。
　　其他几人均不言语，好似刚才圣人的提议完全没有说过一样。
　　贺知春其实对于去不去打宋州，都无所谓，她自信自己犹如千年老王八，是绝对不会轻易的就一命呜呼的。
　　你看上辈子，她都被人扔冰窟窿里了，都还没有死。
　　说不定这辈子再死一次，又回到了八岁的时候。
　　那她就提刀先去把老和尚剁了，一了百了。
　　等用完了膳食，圣人大手一挥，“天宝留下，阿爹有话同你说。”
　　英国公同崔九看了贺知春一眼，示意在外头等她，贺知春微微颔首，坐在原地不动。
　　父女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
　　“天宝可是心中怪阿爹？”
　　贺知春抬起头来，“阿爹何必有此一问。”
　　你对我下毒，还要我不怪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圣人叹了口气，“阿爹并无换太子之意，其实阿爹的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今日你也瞧出来了吧，阿爹服了金丹。”
　　贺知春一听就恼了，“不是同你说过了么？金丹什么的，根本就没有用，都是一些砂石做的东西，吃下去怎么能够长生？阿爹莫要再用了。”
　　圣人见贺知春恼了，反倒是高兴的笑了笑，“阿爹就知道，天宝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贺知春闭口不语，圣人简直是脑壳分成了两半，一半喜爱她，一半提防她，天天打架。
　　圣人说着，走到了贺知春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天宝，当圣人就是难啊！阿爹也是难啊！”
　　“你同崔九都性子强势，你四哥四嫂却都整天阿弥陀佛，得过且过。沈家亦是远不出崔家门庭显赫，阿爹就是担心，这江山一不小心姓崔了，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阿爹的苦心，你能明白的吗？”
　　他就想在这中间找个平衡，都怪魏王妃，咋不早点生下嫡次子呢，若是早些生了，同阿俏的孩子拉开距离，那不就好了么？
　　贺知春摇了摇头，“阿爹，这世上那里有那么轻易就成的好事。你一开始的决定，就是不对的，若是让魏王的嫡次子当皇帝，那么元豆如何自处？”
　　总是要平地起纷争。
　　圣人皇帝当久了，总是以为，全世界都要按照他所想的方式来运转了。
　　他要魏王的次子当皇帝，魏王的次子就得是个好的，元豆就得不嫉妒，贺知春的孩子就得让路，表示服气……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是人就有私心，怎么可能像是牵线木偶一样，按照他想好的路去走。
　　这是不可能的事。
　　圣人半晌没有说话，最终深深的叹了口气。
　　“天宝你去打宋州吧，阿爹说的都是真心话。等朕走了之后，你的那些叔伯兄弟之中，肯定还有人要反，你不如就一次把他们打怕了，让他们早日的歇了心思。趁着阿爹还在，还能够给你兜着。”
　　说实在的，贺知春觉得她已经分不清楚圣人哪句话是真心话，哪句话又是暗藏刀光剑影的假话了。
　　不过就算圣人说的是假话又如何，她凭着刀枪也能杀回王都，拿回属于她的东西。
　　有自信就是这么无所畏惧，唉！
　　说不定，亲手抢回来的的位置，她坐得还能稳当一些，因为不听话的人，已经被杀掉了啊！
　　哈哈，这么一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凭圣人吩咐。”
　　圣人不知晓贺知春脑海中已经成了尸山血海，她站在仇人的尸体上，叉腰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若是知晓了，怕不是真的要动换太子的心思。
　　其实他身子好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换太子，何况现在，他感觉大限将至了呢！
　　只不过，人与人之间的基本信任，已经没有了。
　　圣人想着，笑了笑，“朕同天宝一道儿回长安城去。”
　　贺知春点了点头，“终南山冷，不如长安城好。”
　　她说着，伸出手来，扶住了圣人，圣人一愣，把手伸出去，搭在了贺知春的手上。
　　……
　　一行人轻装上阵，快速的回了太极宫。
　　圣人要去手撕内阁那些老头子，让他们同意贺知春去宋州。
　　而贺知春则是一脸兴奋的回了东宫，招来了元魁，“元魁元魁，你立大功的机会来了，圣人要我也去打宋州。你快马加鞭的去英国公府寻崔韵，让她同我一道儿去宋州。”
　　宋州人民，准备好颤抖了吗？
　　马上你们就能够见识到三位女武神，不是，两位女武神加一位女诸葛的神威了！
　　元魁欣喜若狂，虽然当太子护卫很好，但是军功谁也不嫌多啊！
　　他说着，立马狂奔了出去。
　　崔九见着贺知春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是出去郊游，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一路上指不定还有多少刺杀，说不定你去了宋州，原本那些不想起兵造反的州，也索性起兵了，杀了太子再说。”
　　贺知春摆了摆手，“不想去也没有办法，没有见圣人心意已决吗？再说了，有一点我是赞同圣人的，这一次把他们打怕了，让那些人以后见了我就瑟瑟发抖，也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啊！”
　　“再说了，与其让那些有异心的人藏在暗处搞小动作，像是苍蝇一样烦人，不若把他们都炸出来，杀了干净。”
　　崔九也精神了，他就喜欢阿俏这个样子，不管遇到什么坏事，她都能够往好的方面想，把这件事变成一件乐子，让人欢欣雀跃起来。
　　和阿俏在一起，永远都不会觉得闷！
　　就像是有的人坠入谷底，会怨天尤人，说怎么办啊，要饿死在这里了。
　　可是阿俏不会，阿俏会变成这样：哎呀，我们就是特意来郊游，才到这谷底来的啊，一辈子说不定就来这么一次，还不敞开了玩儿。
　　崔九想着，“某也要去。你堂兄的事情，那只能让大理寺暗中查了，等咱们从宋州回来再说。”
　　贺知春点了点头，“你当然要去啊，万一我走了，你去平康坊拈花惹草怎么办？”
　　崔九脸一垮，“某在你心中就是这么个德性？阮嬷嬷你评评理……”
　　贺知春摊了摊手，不然呢？花名在外的崔九郎！
　　崔九说着，扭头看向阮嬷嬷，只见阮嬷嬷朝着圣人所在的甘露殿方向呸了一口，然后红着眼给贺知春收拾行装去了。
　　贺知春同崔九有些傻眼，他们还以为自己胆子大，其实胆子最大的是阮嬷嬷啊，她连皇帝都敢呸！


第515章　出征宋州
　　翌日一早，坊门刚开不久，整个长安城大梦初醒，与往日不同，众多百姓们，都往明德门的方向涌去，他们的女太子今日要出征。
　　有不少生得矮小的人，都蹦蹦跳跳着，像是跳蚤儿一样的，伸长了脖子就想瞧见里头的模样，实在是看不见太子的脸，便着急的问道：“咋样？咋样？”
　　那站在前排的，都得意洋洋的说道：“太子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两员女将，都穿着铠甲，也瞧不出什么来。”
　　贺知春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保持着端正姿势，眼巴巴的望着还在那里叨叨叨，鼓舞士气的圣人。
　　“爹啊，你能快点说完么？简直要被人看杀了啊！而且大冬天的，这铠甲穿得真是透心凉！”
　　万一再一下雪，好家伙，兵马俑都不用做了，直接把这群因为听皇帝的长篇大论而冻成兵疙瘩的人，挖个坑埋了吧。
　　圣人鼻头有些发痒，哪个不要命的在腹议朕，朕都要打喷嚏了！
　　皇帝怎么能够当着百姓的面打喷嚏，他的一个喷嚏，大庆可都是要抖三抖的。
　　他想着，瞟了鲍公公一眼，见他在一旁瑟瑟发抖，终于勉强承认了，今儿个天是有些冷，剩下的十页锦绣文章，就不说了吧。
　　圣人住了嘴，城楼之下的将士们都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去打仗了么？沸腾的热血都要被你说凉了。
　　“饮！”圣人高声说道。
　　贺知春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白酒下肚，从喉咙中开始，便犹如刀割一般火辣辣的疼，整个胸腔像是着火了一般，额间冒出了汗。
　　然后随着圣人重重的将酒碗扔到了地上，贺知春也跟着将酒碗一掷，只听得咣咣咣的声音，碗碎了一地。
　　其中还掺杂了几声不协调的声音，闷闷的，贺知春想着莫不是有谁的碗没有砸破。
　　她循声而去，一瞧乐了，居然有几个饮完酒直接就倒了的兵士，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杯倒？
　　圣人为了彰显自己个有钱，爱护将士，可是用了他们知味记里最烈的烈焰酒。
　　英国公老脸有些挂不住，你们这些没有出息的玩意儿，丢死个人了！
　　圣人的脸也有些黑，他想着，赶忙拿起了鼓槌，梆梆的敲起了秦王破阵曲。
　　众将士一听，心潮涌动，圣人竟然亲自为他们击鼓！
　　不少人随着着鼓声，拿出了长剑长茅等各种兵器，开始随着鼓点跳起了剑舞。
　　只有贺知春同崔韵没有动。
　　一旁的李恬简直急死了，“阿俏，阿韵，你们快跳啊，太扎眼了啊！”
　　贺知春看了一下地上一层碎碗渣子，“不想扎眼就得扎脚啊！”
　　崔韵更是直接，“我不会啊，这是什么曲子？”
　　李恬手中大锤一举，贺知春立马抽出长剑，舞了起来。
　　崔韵更是一个激灵，提着长枪，看贺知春怎么跳，她就怎么跳。
　　李恬终于觉得顺眼了，小样儿，敢不听老娘的话！
　　又是好一番折腾，终于阴沉沉的天，透出了一丝太阳的光亮。
　　贺知春一瞧，乐了，她终于找到一个不扎脚的办法了，她说着，用手指向太阳，高喊道，“天佑大庆，此战必胜！”
　　众人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乌云散去，太阳初晴，一个个的都激动不已。
　　整个明德门外，全是整整齐齐的“天佑大庆，此战必胜”。
　　李恬翻了个白眼儿，翻身上了马，大军正式开拔！
　　宋州离长安城有一千五百里，他们这一行人，就算是日行百五十里，也要十日方才能够到达。
　　骑一个时辰的马，觉得新鲜，骑了好几天的马，贺知春只有一个感觉，灰头土脸外加大腿两边都要磨破皮儿了。
　　大军行进了五日，遇到了风雪，英国公索性寻了一处庄子，让大军暂避一会儿，疾驰五日，他们也是该修整一下了。
　　因为正是农闲之时，庄子里热热闹闹的，年节的气氛尚未散去，门上还贴着大红的春联，窗上糊着新剪的窗花。
　　有那富裕人家，还挂着大红灯笼，好不喜庆，完全看不出来，这个国家正在内战之中。
　　贺知春有些唏嘘，百姓们吃好穿好，有钱娶妇嫁女，有一部分人有余钱送细伢子去读书习字，不是很好的生活么？
　　真打起仗来了，苦的都是平民百姓们。
　　英国公给贺知春挑选了这个村中最大的那户人家，“殿下委屈一下，好歹避避风雪。”
　　贺知春笑了笑，“这个已经很好了，年幼之时，我家中宅院，远不及此。”
　　英国公听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