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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成凰-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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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天屿山写云斋前熊熊大火中的“万叶千松”豁然发动!
那一日万千心思化成几道裂痕爬上摔在地上的墨冰玉璃瓶!
那一日碧火如烟中少女青丝成灰迎着倒下的房梁而去!
本以为今生今世再不见,谁晓得此时此刻怨流年。
“我不听——”她无力地摇着头。
“别看那些星星,它们会让你疯狂。”他说道。
“不——”她的眼神渐渐清亮,“它们只是唤醒了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他不说话,只是用手臂紧紧拥抱着她无力地身躯。
很久之后,他的身躯终于一震!
她从他怀中跃起。
“我虽然看不见星星,但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却是——我饿了,你呢?”他问道。
她明白,他的伤毕竟还是严重了,站了这么久,他已经站不住了。
经尹南殇一提醒,秦水墨腹内的饥火又熊熊燃烧起来。
先前飘过身边的那股香味,又再次浓烈起来!
满天星星在秦水墨眼中又似乎变成了一个个等着剥皮的茶叶蛋!
第一百三十七章 黑木面具
“那边——”尹南殇道。
秦水墨仍是拉着他的手,小心地前行,只是他的脚步似乎沉重了些!
“好香——”感受到她渐渐温暖的小手,他的心情终于好起来。
微笑又爬上了他弯弯的嘴角。
他吸吸鼻翼笑道:“真的是茶花饼的味道呀——”
秦水墨皱皱眉道:“我怎么觉得是清香的茶叶蛋呢?”
二人俱是一怔。
尹南殇郑重道:“看来此地十分诡异,竟是我们想什么就会出现什么。”
秦水墨思量再三道:“不管什么情况,我们总要去探一探。只是你如今受了伤,切不可让敌人知晓你的眼睛——”
尹南殇笑笑:“这个好办。”
说罢,他伸手向怀中探去,取出一个黑木面具戴在脸上。
这面具,秦水墨倒是熟悉。
那夜北雁南归楼中二人的一舞倾城,尹南殇就戴着这个面具。
当时自己心慌意乱,只想着用银针刺瞎他的双眼,未曾料到今日他的双眼却是真的瞎了。
无常的世事,又岂是一张面具能够遮盖的?
黑木面具上黄色颜料涂得应当是萨满教的巫师图画,双目圆睁,呲牙咧嘴。
狰狞的面具戴在尹南殇修长高大的身材上,却显出了几分玉树临风的神采。
他今日一身血污的黑衣,多处破损,本是狼狈至极。但他天生华贵不凡的气质,倒是衬得这一身褴褛不仅不显狼狈,反而多了份潇洒不羁的味道。
秦水墨暗想,倘若配上一件新衣服,即使是重伤的尹南殇也是如此光彩照人。
一件新衣服?
有什么东西在秦水墨脑中闪了闪。
新衣服?蓝色新衣服?蓝色衣服配上这黑木面具?
这——这不是——
秦水墨脑中轰然一响,身子晃了晃。
“你怎么了?可是受伤了?”面具后的尹南殇虽目不能视,却听得她的异动,连忙一把扶住,急切问道!
对了——是他!是这声音!
秦水墨一步跃起,伸手环上尹南殇的腰间!
尹南殇不明所以,倒是愣着没动。
秦水墨的手在他腰间细细摸索,果然腰带下一个宽约两指薄而软的东西环了一周。
“你这护身软剑,做的倒是精巧。”秦水墨语音颤抖。
“嗯?你喜欢?我可以送你防身!”尹南殇也是摸不着头脑。
秦水墨却半晌无言。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吐不出一个字。
秦水墨忘不了,明月山庄中戴着黑木面具的蓝衣人,一剑洞穿白衣人的喉咙,又一剑断了黑衣人的子孙根。
那如梦魇般的一夜,是秦水墨最不愿回想的记忆。
血腥,杀戮。
无数女子热烈的血洒在冰冷地上,只是换回他人一万两银子的赌注。
鲜活的生命消失在潮湿阴暗的地牢,只是博得别人轻蔑的一笑。
那黑衣人望向自己的无耻目光,直到现在回想起来还令人作呕。
那夜黑衣人胯下受伤后尖利的吼叫声,听起来真是痛快!
黑衣人——胯下受了那一剑——断子绝孙。
秦水墨仰头看着黑木面具后的尹南殇轻轻道:“你倒是毫不留情,随手就断了老丈人家的香火。”
尹南殇怔住,半晌,点头道:“你都知道了。”
秦水墨问道:“为何不告诉我。”
尹南殇道:“那夜不是我们共骑一匹马回的王府?”
秦水墨到被噎住,说不出话。
是呀!怪得了谁呢?人家王爷亲自扶自己上的马,自己却不知道救自己的人是谁。
秦水墨问:“那夜为何救我?”
尹南殇笑道:“你这话问的可奇了,我救我的王妃有何错?”
秦水墨直视着尹南殇丝毫不会转动的眼睛道:“哦,我以为倘若我真是王妃便不会落入歹人之手!”
尹南殇听得秦水墨语气有异,顿了顿说道:“我只料得她毕竟是尚书之女,我又在府中从未表露过衷情于你。何曾想她也如村野泼妇一般悍妒。”
秦水墨心中一震,原来布局的是那宁王府的正妃,兵部尚书之女张玉若。
秦水墨再问:“那黑衣人便是张玉若的兄长张邦彦?你那夜让他断子绝孙是气恼他对我有非分之想?只因我骂他要断子绝孙你便下了狠手?”
尹南殇语气瞬间冰冷,一字一句道:“他该死!”
秦水墨断想不到一向涵养过人的尹南殇竟然动了怒,便叹口气摇摇头。
尹南殇虽目不能视却问道:“你不相信?那你说说我为何伤他?”
秦水墨张口欲言又止,终是轻声道:“我说了,你可别动怒。”
尹南殇语气平淡道:“你说。”
秦水墨贝齿紧咬下唇,心一横道:“你和你几个兄弟比起来,最欠缺的的便是军权。兵部尚书的独子受了那等伤,张家便绝了后。你迎娶张玉若,此后便可借以染指兵部。离那众人之上的宝座便又近了一分。”
尹南殇没有说话,二人之间静的可怕。
半晌尹南殇不怒反笑道:“好好——果然是商氏一族的传人,心思机敏,智计无双。对我这身处权力漩涡中的皇子分析的很到位呀——我这生来便不受待见的皇子,若不使出这等手段,怕早已是他人砧板上的鱼肉,你这几句也足可引为知己!”
尹南殇话说到此处,身子晃了晃。
“噗——”一口鲜血喷在地上!新伤旧伤,任是尹南殇内功深厚终是难以抵挡!何况,还有那不知伤在哪里的心!
秦水墨不知为何心中一痛,想伸出手去握住他的大手,却又停住!
尹南殇欣长的身躯立在满目繁星中,显得清冷而遥远。
“走吧!”尹南殇的声音嘶哑,沉重的像瞧在秦水墨的心上,每一个字都让秦水墨心悸。
她有些慌了,难道自己说的不对?
不不不,她没有错,他这种生来就比别人深沉阴狠的人,哪里便会受不了这几句话。况且,她字字句句又有哪里讲错了?
她这里正自胡思乱想,他已经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黑木面具染了血迹,却并不显眼。
玄色衣衫盖了伤痕,似无人看见。
漫天繁星,五彩斑斓的光芒,似在笑着人间的痴儿怨女。
何处惹风情?
半点换人间。
第一百三十八章 树下妇人
二人循着越来越浓烈的香气前行。
此刻倒是与先前变了模样。
尹南殇在前,虽目不能视且脚步沉重,但走的却快。
所幸那地面虽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倒是十分平坦。
秦水墨在后紧跟,倘若尹南殇一个踉跄,她定然可以及时扶上。
她愿他不知,她走在后的目的。
她愿他不知,心伤的不是只有他一个。
好在,路并不远。
一柱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那里,竟然有棵树。
树冠亭亭如盖,遮盖了好大一片星空。
树下有人。
炊烟袅袅,香气宜人。
若不是在这诡异的万星之阵当中,秦水墨几乎要以为那是一座茶点铺子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在用蒲扇扇一个灶头上的火。
灶头上的几个笼屉里,冒出热腾腾的蒸汽。
阵阵扑鼻的清香勾引着人心底最深的饥火,肠胃不客气地闹着要进食了。
秦水墨打量那妇人,虽上了年纪,却很难看出实际年纪。月白长袍浆洗的倒是很干净,头上的发也是乌黑,松松在脑后挽了个髻。
她面色素净,脸上也看不出明显的皱纹。
说她上了年纪,是因为她扇火的动作缓慢,像老人般迟钝而专注。
倘若只说面相也许只有四十?三十?抑或二十八九?
总之,她就是那种看不出年纪的女人。
“敢问您这里可是在做茶花饼?”尹南殇行个礼道。
他的礼行的潇洒而谦卑,任谁看也绝看不出他受了伤。
那妇人缓缓抬起头来,冲着尹南殇微微一笑。
秦水墨不得不承认,那妇人虽然五官平庸,但刚才那一笑却笑得很倾城。
秦水墨想:倘若尹南殇没有失明,也许便会觉得她很好看。
不得不承认,这妇人若是笑起来,称得上是非常好看。
这种好看与年龄无关,就如陈年窖藏的美酒,醇醉的香直击人心底。
秦水墨上前一步,紧紧攥着尹南殇的手,下巴轻轻抬起,露出不服输的姿态。
那妇人又是一笑。
这一笑却是平常之极,眼底便已看穿了秦水墨的小女儿心态,唇边全是满不在乎,仿佛秦水墨的所作所为在她眼里半点意义也没有。
秦水墨本后悔自己抓紧了尹南殇,像足了那些没见识的小丫头。
此刻见那妇人眼含轻蔑,不禁心头一阵火起。
茫茫星空下,诡谲万星阵中,一棵大树底下,两个女人,便如村头大嫂对上了新嫁的小媳妇。
火药味便盖住了笼屉中的饭菜香。
尹南殇左手被秦水墨猛地攥住,心中倒是万万没想到。
他面具下的脸终于露了笑容。他便顺势在那娇小滑腻的手掌上狠狠地摸了摸。如此送上门的美色,可不要辜负了。
秦水墨此刻顾不得尹南殇的小猥琐。两人的手掩在尹南殇黑色宽大衣袖中。
秦水墨的指尖在他手掌中飞快地划着,将面前的情景在尹南殇手中画了个草图。
“大树?女人?”尹南殇嘟囔着。
秦水墨扭头,凶狠目光注视着尹南殇。
只可惜尹南殇看不到,若不然已早被这目光杀了千万遍。
“你不喜欢她?莫不是吃醋了?”他在她耳边轻声嘟囔着。
她不讲话,手指划的更快。她要让他明白,这个女人不寻常,他们必须保持警惕。
他却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茫然,看不清他面具的下的表情,莫不是伤势加重了?
他却颤抖着终于笑出声来。
“痒——呵呵——痒——痒——”他抖得像个筛子。
“我最害怕手心——哎呦——”他手心被秦水墨狠狠掐了一把后终于止住了笑。
秦水墨丢开他的手,他却复又抓住她的手,紧紧地,再不松开。
“你是什么人?”秦水墨冲那妇人道。
那妇人笑笑,手中蒲扇轻轻晃晃道:“你们来到了我的地方,却问我是什么人?你说好笑吗?”
秦水墨心道:这妇人果然难对付!秦水墨无话可说愣在那里。
果然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没有智商的;那嫉妒吃醋中的女人智商简直就是负数了。
眼睛虽然看不见,心却看得见的尹南殇说话了:“这位大姐,我们夫妻二人迷了路,还望您指点前途!”
秦水墨听他呼那妇人“大姐”,心中稍平。
那妇人笑道:“还是这位小哥哥会说话,不但声音好听,想必人长得更俊。”
秦水墨瞧她眼中冲着尹南殇光芒直闪,硬邦邦地说道:“他长得俊不俊你怎么知道?”
那妇人像听说了什么天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个不停。
秦水墨恼了,只得蹬着一双眼睛盯着她。
等她笑够了方才用蒲扇指着秦水墨缓缓说道:“你如此在乎他,岂不是恰好证明他长得俊?”
“有道理——有道理——”尹南殇在旁忍不住附和道。
秦水墨摇头,这妇人一张嘴全是歪理却难以反驳。秦水墨索性不说话,冷冷看着她。
那妇人却全然不在意秦水墨的态度,转身去往炉灶中填了几根柴,便坐在灶火旁像是自言自语道:“你还不让他喝了我的汤,是想他伤重不治武功全失还是失血过多力竭而死呢?”
秦水墨一惊道:“你说什么?”
那妇人却不再理她,径直揭开笼屉。
白色蒸气升腾中看不清妇人的脸,只听她声音穿过蒸汽道:“喝不喝随你。”
妇人将笼屉中取出的一样四色白瓷碗摊在面前的小桌子上。
秦水墨看时却是一碗茶花饼,一碗茶叶蛋,另外两碗盛着白色的浓汤。
尹南殇耸耸鼻子道:“好香——真的是水墨你做的茶花饼呀——”
尹南殇目虽不能视物,听觉却甚是灵敏。他方才已从摆放碗碟的声音中判断出了桌子的方位,先前秦水墨已将周围大概在手心中画给了他。
此刻他一撩袍角,顺势坐在那小木桌旁的长条凳上,拿起一个茶花饼便往口中塞去。
秦水墨忙上前将他的手按住。
尹南殇笑道:“她若要害我们,直接饿死我们就好了,吃吧!再说了,临死前还能吃到你当年做给我的茶花饼,我也不算冤枉鬼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孟婆香汤
秦水墨低头再看看四个白瓷碗,冲那妇人道:“这茶叶蛋和茶花饼和我二人心中所想的一样。只是这汤是什么汤?”
那妇人用蒲扇轻轻掩了嘴笑道:“这汤呀——本没个什么名字。奴家姓孟,若要说起来——那便是孟婆汤呗——”
秦水墨愣住道:“孟婆汤?你这里难道是黄泉?”
孟婆笑道:“八百里黄泉,无花无叶,可是清冷寂寥的很。哪里比得上我这里万星闪耀,绿树如盖的美景?”
一旁的尹南殇却不管她二人在聊些什么,伸手取过一个龙眼般大小的茶花饼,狠狠咬了一口。
“嗯——嗯——”尹南殇一边香的直卷舌头,一边嘟囔着:“就是这个味儿!”
秦水墨侧目看那茶花饼,白中透红,酥中带糯,且每一个都用花瓣的红色汁液在皮儿上绘制了一朵半开的茶花。
茶花饼人人都可以做,味道也可以模仿,但这皮儿上画的茶花乃是那年尹南殇专程为自己移植到无名山庄的“贞桐山茗”。
而每朵茶花的花萼都略略向内卷曲,正是自己的手笔!
秦水墨紧紧盯着孟婆。
孟婆笑笑道:“做这饭的可不是我,是你们自己——”
尹南殇咂咂嘴道:“常听人说密宗无上法可以借人之愿力凝结虚妄,逆转时空,倒不想今日可以亲身一试。”
孟婆笑道:“王爷睿智。”
尹南殇又道:“这几个虚无缥缈的茶花饼也只是画饼充饥罢了,快快变出些红烧牛肉,剑南烧春来才好!”
孟婆笑笑道:“到了这万星河内,还如此镇静潇洒的人,五十年来,您是第一位。”
“五十年?”秦水墨惊道:“这么说,你已经五十岁了?”
孟婆一双乌黑的眼睛瞅瞅秦水墨道:“你这小丫头不会说话的很!”转瞬又笑了笑道:“算了,看在大你那么多的份上便不与你计较了。这九亩松下的孟婆我已做了五十年了。若认真算起来我六十五了。”
饶是秦水墨与尹南殇对她的话本是半信半疑,但仍是不免心中暗自吃惊。
“好了——”那孟婆语气一转道:“汤快凉了,赶快喝吧!”
秦水墨瞧着面前两个白瓷碗中乳白色的汤,淡淡蒸汽下厚厚一层如同酥油般的凝脂。一股浓烈的奇香从汤碗中不断涌出。
秦水墨指着汤碗道:“你不是说这茶花饼,茶叶蛋和汤都是人心中所想经由愿力变幻出来的吗?吃不吃,喝不喝又有什么区别?”
孟婆笑道:“这饭是你们自己想出来的不假,但这汤却是我亲手熬的。不记得我说的话了吗?”
秦水墨想到孟婆所言,尹南殇若是不喝这汤将会伤重不治武功全失或者失血过多力竭而死,心中一紧。可这来路不明的妇人平白无故送上的汤,说什么也是不能入口的。
秦水墨道:“你说这汤可治他的伤?我却并未受伤,为何也有一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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