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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氏想了想说道：“阿姝，若是巧云的家人找了来，我们无缘无故地收容了巧云，也实在于理不和。这样吧，让人带着巧云回去一趟，给巧云签下卖身契。将银子给她家人。这样，日后也就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也正好趁机摸一摸这个巧云的底细。免得阿姝年轻识浅，被人蒙骗。
　　　　凌静姝笑道：“还是堂嫂想的周全仔细，一切就按着堂嫂说的办吧！”
　　　　皇太孙既是安排人到她身边来，自然不会轻忽大意。这个巧云的“身世来历”，总该经得起盘查。L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眼线（二）

凌静姝所料半点不错。
　　　　当天下午，凌家的管事领着巧云回了她的二叔家，言明要买下巧云做丫鬟。巧云的二叔二婶见卖身的银子比卖进窑子里还要多一些，立刻就签下了卖身契约。
　　　　回府之后，管事恭敬地将卖身契约给了凌静姝。
　　　　于是，凌静姝的身边悄无声息地多了一个叫巧云的丫鬟。
　　　　除了知道内情满心憋屈的白玉之外，无人对巧云的来历生出疑心。
　　　　凌霄知道此事后，也没多想，只笑道：“阿姝，你真是天生的好心肠。出去一回，便救了一个人回来。这样也好，你身边也能多个人可用。”
　　　　凌静姝笑了一笑，随口应道：“是啊，我救了巧云一命，她日后对我自是忠心耿耿。”
　　　　白玉垂下头，心里暗暗发愁。
　　　　好端端地，皇太孙为什么要派个眼线到小姐身边来？小姐竟也半点都不焦虑，就这么收下了巧云。以后可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才好……
　　　　“阿霄，我今日去回春堂，替你取了新的药膏来。”凌静姝很快扯开了话题：“你过来，我这就替你重新敷药，看看效果如何。”
　　　　凌霄高高兴兴地应下了。
　　　　用柔软的纱布，蘸着温热的水，将凌霄的眼睛四周擦拭的干干净净，轻轻地涂抹上新的药膏。再用干净柔软的白色棉布裹上一圈。
　　　　“现在感觉怎么样？”凌静姝含笑问道。
　　　　凌霄笑着答道：“清清凉凉的，很舒服。”又兴奋地低声道：“阿姝，刚才我趁着你给我擦拭眼睛的时候，睁了睁眼睛。朦朦胧胧地看到了白光。”
　　　　凌静姝先是一怔，旋即大喜，猛地攥紧凌霄的手：“阿霄，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纵然不懂医术，也能听得出这是好征兆。
　　　　凌霄咧嘴一笑：“这么要紧的事，我怎么会骗你。以前睁着眼，眼前也是一片灰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现在能模糊地看到光了，看来，再过几个月，我的眼睛就真的能好了……”
　　　　“阿霄。我也盼着这一天快些到来。”凌静姝眼中闪出水光，轻轻地搂住了凌霄。
　　　　凌霄被这么搂着，一张嫩脸陡然红了。
　　　　他都这么大了，还被当成孩子搂在怀里，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忍心挣扎。就这么别别扭扭地红着脸。
　　　　好在凌静姝很快冷静下来，松开了凌霄，笑着鼓励道：“阿霄，施针治疗是疼了些，不过确实有效果。你多忍一忍，乖乖听卫太医的话。”
　　　　凌霄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点道理岂会不懂。”顿了顿又钦佩地说道：“卫太医的医术实在高明，而且又温和又有耐心。只可惜我年龄有些大了，不然，我真想厚颜拜卫太医为师学习医术呢！”
　　　　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敬重和崇拜。
　　　　一提起卫衍。凌静姝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道：“这些等你的眼睛彻底治好了再说。天色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
　　　　晚饭后，凌静姝回了闺房。
　　　　白玉心事重重，皱着眉头不吭声。
　　　　凌静姝看了白玉一眼，半开玩笑地问道：“白玉，你这是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白玉瞪圆了眼睛：“小姐，莫名其妙地冒了个巧云出来，也不知皇太孙是什么用意。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么？”
　　　　凌静姝略一思忖，决定将实情告诉白玉一部分：“其实。皇太孙肯派眼线到我身边来，我心里很高兴。”
　　　　白玉：“……”
　　　　“白玉，你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有些事我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你。”凌静姝缓缓说道：“我也不想瞒着你。我到京城来，不止是为了给阿霄治病，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
　　　　“不过，这件事情太难了，以我一个人的力量是做不到的。皇太孙对我有意，曾对我流露过心意。可是。我不愿嫁给他做侧妃，当时便拒绝了。我宁愿向皇太孙投诚，甘愿成为太子府的眼线并为之出力做事，然后借助太子府的力量完成这件事。”
　　　　“皇太孙被我拒绝，心中定然恼羞成怒。也未必肯接受我的投诚。这些天，我等了又等，以为此事彻底没了希望。没想到，巧云今天竟然出现了。我既意外又庆幸。”
　　　　说到这儿，凌静姝扬着唇角，笑了起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白玉收敛了惊讶之色，慢慢冷静下来。
　　　　虽然小姐没说那件“更重要的事”到底是什么事，不过，显然是很要紧的大事。能得到皇太孙的助力，自然是件好事。
　　　　这么想来，她也无需过于忌惮巧云了。
　　　　白玉想了想问道：“既是这样，那日后奴婢就让巧云多在小姐身边伺候。以后小姐出府，也都带上她。这样也能向太孙殿下表明小姐的诚意。”
　　　　白玉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凌静姝赞许地点点头：“你心中有数就好。你现在就去叫巧云来，我还有些事要问她。”
　　　　……
　　　　巧云很快就来了。
　　　　巧云洗了澡，换了凌府丫鬟的青布衣裙，恭敬地行礼：“奴婢巧云，给小姐请安。”表现的中规中矩，就像普通的丫鬟无异。
　　　　凌静姝冲白玉使了个眼色，白玉立刻退下，将门关上。
　　　　“这里只你我两人，有话直说无妨。”凌静姝淡淡说道：“太孙殿下派了你到我身边来，想来你总有些过人之处吧！”
　　　　这是要盘问她的底细了。
　　　　巧云略略站直了身子应道：“奴婢学过些功夫，应付三五个普通男子绰绰有余。最擅长的是轻身功夫和潜藏踪迹，耳力目力也都敏锐。”
　　　　凌静姝心中顿时了然：“也就是说，你最擅长的是偷看偷听？”
　　　　这也是身为眼线内应最应该具备的本事了。
　　　　巧云也没觉得尴尬，利落地应了声是。
　　　　凌静姝想了想又问道：“你的身世来历都是真的吗？不会露馅惹人疑心吧！”
　　　　巧云笑了笑：“巧云确有其人，奴婢只是冒名顶替她的身份。请小姐放心，奴婢不会露出马脚的。”L

☆、第一百九十三章　眼线（三）

凌静姝扯了扯唇角，冷不丁地又问了句：“太孙殿下派你到我身边来，除了让你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还有什么别的吩咐？”
　　　　巧云避重就轻地答道：“小姐误会了。奴婢哪有面见太孙殿下的资格。派奴婢来的是吕统领。”
　　　　顿了顿，又解释道：“殿下身边的侍卫统领是王统领，像奴婢这样的暗卫，则听从吕统领的派遣。吕统领对奴婢说过，到了小姐身边，奴婢就是小姐的人。凡事都要听小姐的吩咐。”
　　　　话说的倒是很动听。
　　　　凌静姝淡淡一笑：“你有这份心，我心中自是高兴。放心，只要你用心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你，更不会让你为难。以后你就和白玉一起贴身伺候，只要我出门，你就随我同行。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可以向吕统领回禀。”
　　　　巧云心中一凛。这位凌小姐，看着温柔，实则敏锐犀利，万万不能等闲视之。
　　　　“小姐这般体谅奴婢，如此宽容大度，实在令奴婢感激。”巧云谨慎地应道：“奴婢职责在身，有时要传递些消息回去，也是情非得已。小姐不见怪就好。”
　　　　好一个伶俐又机敏的巧云。
　　　　凌静姝心中很清楚，只凭着三言两语，是绝不可能打动或收买巧云的。事她也毫无这样的打算。
　　　　她既是向皇太孙投诚，就要表现出顺服和诚意。
　　　　巧云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要轻松一些。有些话心知肚明，就不必诉之于口了。
　　　　“你初来乍到，对凌府的环境还不熟悉，先跟着白玉熟悉几日再说。”凌静姝温和地吩咐：“我身子乏了，要早些就寝。你也回去歇下吧！明日早上再过来。”
　　　　巧云恭敬地应了一声，才退下了。
　　　　……
　　　　接下来几日，白玉领着巧云熟悉了府里的情形，巧云也开始在凌静姝身边伺候。
　　　　凌静姝平日习惯了白玉在身边，现在乍然多了一个巧云。也颇为不习惯。好在巧云乖觉，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极少说话。将收拾屋子之类的琐事都抢了过去。凌静姝和白玉说话时，也很少插嘴。
　　　　值夜一直都是白玉的事。凌静姝没提起让巧云值夜，巧云也很识趣，每到晚饭后便悄然无声地退下了。
　　　　“白玉，相处这几日下来，你觉得巧云为人心性如何？”只有主仆两个。说话也轻松了不少。
　　　　白玉想了想，很中肯地答道：“心思缜密，做事利落，话语不多。”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伶俐的丫鬟偏偏是太孙殿下的眼线。
　　　　近不得远不得，看着碍眼，却又无可奈何。
　　　　凌静姝看着白玉一脸惋惜的表情，不由得轻声失笑：“没想到，只短短几天，你对她竟有这么高的评价。”
　　　　白玉被笑的有几分羞赧，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低声道：“对了，巧云似乎对凌府的情形很熟悉。我这几天和她说起府里的事，她总表现的新鲜好奇。可我看着，她的好奇都是装出来的。”
　　　　“她既是冲着我来的，事前肯定早已摸清了凌府里的情况。”凌静姝并不惊诧：“而且，她只是明面上的眼线，这府中内外一定还有接应她的人。不然，她手中的消息根本传递不出去。”
　　　　顿了顿又道：“这些事你心中有数就好，在她面前只管装着什么都不知情。”
　　　　白玉点点头应下了。
　　　　……
　　　　转眼又到了凌霄施针的日子。
　　　　这几回都是由孙氏领着凌霄前往太子府，今日当然也不例外。
　　　　孙氏收拾妥当之后。便要领着凌霄出府。凌静姝竟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身后。孙氏讶然地问道：“阿姝，你这是要去哪儿？”
　　　　凌静姝理所当然地应道：“我当然是要陪着阿霄一起去太子府。之前我一直在养病，现在身子好了，陪着一起出府也没什么大碍了。”
　　　　孙氏皱了皱眉头。委婉地劝道：“有我陪着去就行了。你毕竟是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经常出门走动总是不太好。”
　　　　遇到太孙也就罢了，万一那个燕王又缠上来怎么办？
　　　　凌静姝看出了孙氏的顾虑，立刻放软了语气：“我知道大伯母是为我着想，不愿我出门是不想看到我被麻烦缠身。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躲在府里不出去见人。反正大伯母也会一同前去。有您在我身边，我心里也格外踏实呢！”
　　　　说来说去，总之非去不可。
　　　　到底不是自己女儿，说话轻重都不宜。
　　　　孙氏无奈地笑了笑：“罢了，你既是要去，就随着我一起去。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今日去太子府，你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能轻举妄动。”
　　　　凌静姝目的达成，立刻乖乖应下了。
　　　　她今天坚持要去太子府，当然是有原因的。
　　　　以皇太孙的耳目灵通，一定很快知道她带了巧云去太子府。无需多言，这一举动本身已经足以表明她的诚意了。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到了太子府。
　　　　太子府的门房管事对凌家人已经很熟悉了，态度也愈发殷勤热络，引着众人去了客房。
　　　　很快，这个消息便传到了皇太孙的耳中。
　　　　“启禀殿下，凌小姐陪着凌公子来了，此时正在客房里等着卫太医。”王通一边禀报，一边悄然打量皇太孙的神色。
　　　　皇太孙听到凌静姝的名字时，目光微微一沉。
　　　　自从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之后，她已经有一个月没登过太子府的门了。
　　　　这一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她到昌平公主府做客，救了落水的安雅公主。后来卧床静养半个月，病好了之后，被卫婕妤召进宫中，徐皇后也亲自见了她，对她格外青睐……再后来，她去了回春堂，和卫衍独处了许久，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瓶药膏。回程的路上救了巧云，之后，巧云就成了她身边的丫鬟……
　　　　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王通留意着皇太孙的神色变化，小心翼翼地建议道：“不知凌公子的眼疾有没有进展。殿下正好有空，不如顺便去看看？”L

☆、第一百九十四章　顺便……

“顺便”这两个字，既委婉又含蓄。绝不会伤了太孙殿下的自尊心和身为男子的骄傲。
　　　　王通暗暗骄傲自得。
　　　　在太孙殿下身边做了这么久的侍卫，还有谁能比他更清楚太孙的心思？
　　　　凌小姐这一个月都没出现过，太孙口中不说，心情沉寂却显而易见。今天凌小姐总算是来了，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去见上一面，也能稍稍慰藉太孙的相思之情。
　　　　可惜，这一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皇太孙听了这些话，非但没展颜，反而沉了脸，冷冷道：“王通，本王看起来很闲吗？区区一个凌霄，他的眼疾是否能治好，和本王有多少关系。本王为何要特意去看他？”
　　　　王通：“……”
　　　　王通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叫你多嘴！
　　　　太孙的性子就是这么别扭。哪怕心里这么想，也绝不愿意被人说穿！
　　　　“都是属下多嘴。”王通立刻低头请罪：“给殿下胡乱出主意，殿下日理万机，哪有闲空去见凌公子。”
　　　　皇太孙沉默片刻，又淡淡说道：“罢了！本王今日无需进宫上朝，也没什么要紧的公务，去见上一见也无妨。”
　　　　王通：“……”
　　　　少女心是海底针，捉摸不透。皇太孙的心思也是变幻莫测啊！
　　　　他还是什么也别说了。
　　　　皇太孙似也觉得自己前后话语矛盾，画蛇添足地解释了一句：“吕才在凌家安插了一些人手，凌静姝身边也有眼线。本王要亲眼看看，凌静姝到底是何反应。”
　　　　王通恭敬地应了声是，心里暗暗嘀咕着。
　　　　连暗卫都用上了。凌小姐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太孙的耳目。
　　　　明明对人家这么上心，偏还要装出不在意的样子。这样真的一点都不诚实不可爱！
　　　　……
　　　　凌静姝正和凌霄低声说着话，就听白玉笑着提醒道：“小姐，卫太医来了。”
　　　　凌静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迎上卫衍略有些诧异的目光。
　　　　奇怪，她今日怎么又到太子府来了？
　　　　那一天他已经特意提醒过了，让她行事小心些。今天竟又毫不避讳地到太子府来和他相见。要是被徐皇后知道了。只怕心中会愈发嫉恨……
　　　　“卫太医，”凌静姝站起身来，唇角笑意盈盈。
　　　　卫衍略一点头。淡淡笑道：“没想到凌小姐今日也来了。”
　　　　话语中隐含着的意味，别人不懂，凌静姝却是心知肚明。
　　　　卫衍这是在担心她的安危。
　　　　“我的身子已经好了，在家中闲着无事。便陪着阿霄来了。”凌静姝自知有些理亏，忙笑着解释了几句。
　　　　当着孙氏凌霄的面。卫衍不便多言，只笑了一笑，目光里依然有些不赞成。
　　　　四目对视间，仿佛有一根轻盈的羽毛在心尖拂过。轻轻的。柔柔的，又有些奇异的愉悦。全身轻飘飘的……
　　　　这种感觉实在太危险了！
　　　　凌静姝不是青涩懵懂的闺阁少女，她在前世曾和卢泓有过浓情蜜意山盟海誓。也领略过****的滋味。
　　　　这种似陌生又似熟悉的感觉袭上心头时，她本能地移开了目光。
　　　　卫衍也迅速移开了视线。看向凌霄：“凌公子请坐好，我这就开始为你施针了。”
　　　　凌霄笑着应了一身，挺直了腰杆。
　　　　卫衍将那一丝紊乱的情绪压进心底，走到凌霄身边，打开药箱取出金针。
　　　　为病患施针时必须要全神贯注，绝不容半点疏忽。不管有多少心事，当拿起细长金针的那一刻，他就立刻摒弃了所有杂念，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里的金针上。
　　　　此次也不例外。
　　　　卫衍拿起金针，神色立刻认真严肃起来。
　　　　施针时的痛楚，凌霄也渐渐适应了。又涨又酸又痛，额上不停地冒出冷汗。可凌霄却一声都没吭，硬是忍了下来。
　　　　时隔一个月，凌静姝又亲眼见到了凌霄施针时的痛苦样子，心里一阵阵揪痛。很自然地又将目光移到了卫衍的脸上。
　　　　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卫衍的侧脸，看到他专注地施针，看到他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看到他坚毅的下巴……
　　　　凌静姝用力地咬了咬嘴唇，瞬间的疼痛令她回过神来。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是已经下定了决心，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对任何男子动心吗？现在的心旌摇曳又是为什么？
　　　　凌静姝轻巧地站起身来，对孙氏说道：“大伯母，屋子里有些气闷，我到外面的廊檐下透透气。”
　　　　不等孙氏反应过来，便快步走了出去。
　　　　孙氏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