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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网版]-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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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昀立于阶下,抱起三花猫抚摸它的皮毛,轻轻地叹道:“离了我也能这么乖巧……都是因为它么?”
    三花猫撒娇般“喵呜”着,斯斯文文地蹲卧在他臂膀上休息。
    宋昀平步青云成了晋王世子,三花猫的饮食自然也上了不只一个档次。
    因养护得周到,进腊月后它已是成年猫的模样,愈发窈窕美貌,婀娜多姿。
    狸花猫站起身来将前爪搭到宋昀腿上,遥望他手里的小母猫,有些急切地喵喵叫着,却不敢催促,唯恐惹了宋昀不快,不知多久才能见到它心爱的三花猫。
    宋昀恍若未觉,连那边剧儿招呼他入内喝茶都不曾听到,只抱着猫怔怔地听着轩内两个人的琴声合奏。
    琴声清越如鸾凤和鸣,又似寒泉迸珠,听来闲舒都雅,声声关情,宛若人间仙韶,一洗尘清。
    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而墙那边的朱砂梅不知何时齐拥繁枝,一枝两枝地从墙角探出头来,寒香幽幽,却清妍可爱,如谁的面庞莹洁如玉,在静夜的月光下扬起了久违的浅笑。
    明月愁心两相似,一枝素影待人来。
    她想等的那个人始终没有来,但也许这世上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可以将她灰蒙蒙的人生重新涂亮。
    可那个人不是他。
    不是他宋昀。
    ——————————他远远看着,她的幸福——————————
    一曲《醉生梦死》奏完,屋内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屋内却久久沉寂,只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月洞窗外,梅花愈寒愈香,连窗纱都挡不住那暗香浮动,在余音袅袅里丝丝萦绕。
    侍儿终于醒过神来,蹑着手脚进来掌了灯,他们这才看清了彼此的眉眼。
    十一眼角尚有一抹泪痕,眸光岑寂,神色难辨悲欢。
    仿若眼看着一天烟花在璀璨后归于寂灭,徒留满地尘灰,雀跃和欢喜尚未逝去,便不得不面对满怀的空茫和落寞。
    韩天遥静静地坐于她身畔,琴案上放着他带来的另一把古琴,松风清韵。
    黑眸深而幽亮,映着对面烛光下略显苍白的美丽容颜。
    仿若不曾看到她眼角的泪痕,他抬手,不经意般从她面庞拂过,轻笑道:“十一,再隔三十年,当我们儿孙满堂,还能静静儿在一处弹琴说笑,想想都是件快活的事。”
    十一别过脸,愠道:“谁和你子孙满堂?不要脸!纵然会弹几支曲子,其实骨子里还是个粗。鲁武夫!”
    韩天遥轻笑,“我是将门之后,朝颜郡主则是凤卫之首。武夫配侠女,也算天造地设的一对,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十一再不想这男子相熟后越发无赖至此,起身便要离去。
    这时,韩天遥又道:“昨天已有边关告急文书送来,北魏兵马正往边境集结。不出意外的话,近日我可能就得出征了。”
    十一刚刚站起,闻言不由坐了回头,侧眸看向他,“今日朝中好像并未议及此事。”
    韩天遥道:“因今日皇后寿诞,皇上不想皇后为此费心操劳,所以只传了施相和济王秘密商议,让做好粮草兵马安排。这事儿自然少不得我。”
    不论济王,还是施铭远,都不会放韩天遥闲着。济王盼他北击魏人,施铭远则等着揪他的错处。
    但十一猜疑着,那两人南辕北辙的打算里,恐怕有一点还是一致的。
    他们可能都不希望他还能活着回来。
    家国之外,有靺鞨人想要他的性命;家国之内,敌友难辨的高位者也未必希望他回来。
    一时动不了朝颜郡主,却能考虑先动他。
    十一嗓间似有什么压之不下,目光幽幽亮亮,凝望向韩天遥。
    韩天遥眉眼微敛,也似有些忧虑,低叹道:“十一,北魏皇帝登基不久,一意借此战立威,靺鞨人来势汹汹,朝中人心各异,此去……你说我能安然回京吗?”
    十一胸口一闷,扬手一击琴案,愠怒道:“韩天遥,既知出征在即,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吗?京中你不用担心,不会有任何人暗害到你!不论是施铭远,还是……其他什么人。我和凤卫不是死人,不会由得他们摆布军中将士!这朝中绝不会再出现枉死的柳翰舟或韩则安!”
    她眸光闪动,吐字很急,嗓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惊怒和恼恨,甚至……隐隐的恐惧。
    韩天遥原不过有心试探,见她竟当了真,且反应这等激烈,又是诧异,又是震动,忙微笑道:“十一,我只是随口一说。朝中有你和济王在,何况皇上只是优柔了些,并不糊涂,他不会一再做自断股肱之事。”
    楚帝始终记挂着柳翰舟扶立之功,又怀念着柳皇后夫妻之情,才会联合郦清江共同救下柳家幼女交云皇后抚养,百般疼惜呵护,无异亲生;而韩则安禀着武将的刚烈心性,愤懑寡欢,方才病死异乡。
    细细想来,其实楚帝从无诛杀武将之心。何况他分明已经意识到皇权旁落,方才刻意提拔韩天遥等与济王交好的大臣。即便十一没有回宫,有济王在,也可保得韩天遥放心出征,再无后顾之忧。
    再说,他的十一还在这里……
    凝视着眼前焦灼不安的女子,韩天遥的眉眼不由温软,再不肯掩饰自己的倾心信赖和满心温柔。
    花浓山庄那一。夜的鲜血和烈火再次卷上心头,十一忽然不敢看韩天遥黑亮的眼睛。
    她低头对着他下方的松风清韵琴,慢慢道:“嗯,是我多虑了……你还弹琴吗?”
    松风清韵虽不如太古遗音有名,形制却与太古遗音相类,乍看倒似一对。
    韩天遥随手拂琴,“若心不能静,如何弹琴?”
    他顿了顿,忽莞尔轻笑,“我原以为你回来后应该无心弹琴。但听你琴音,虽烦愁了片刻,倒也很快平息下来。”
    十一便知他已尽知宫中之事,遂道:“跟晋王世子一路说着话,倒也看淡了许多。说到底,是他们夫妻的事,我如何管得了?”
    她说着时,猛地想起宋昀来,不由惊呼,“咦,阿昀和我一同回来,我竟怠慢了他!”
    韩天遥无奈地一摇头,沉静的黑眸却愈发柔和。
    扰乱旁人一池春水,便没事人般顾自离去,这类事儿从小到大她必定做得不少。
    但她并没有忽略他。
    
    饺子祝大家中秋快乐,美满幸福!

  ☆、曲春。梦沉酣(三)

十一奔出去看时,狸花猫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暖炉旁的毯子上打盹。
    宋昀早已离去,连同他的三花猫。
    剧儿道:“奴婢挽留过,但世子说府上正有客候着,不便久留。”
    十一静默片刻,叹道:“罢了,改日我再向他赔礼。小珑儿呢?稔”
    小珑儿搬来琼华园,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齐小观。可韩天遥多以看她之名而来,她始终不露面,也未免太不配合。
    剧儿已答道:“刚从这边经过,说是让三公子带着去看什么百年老梅。”
    韩天遥忍不住看了一眼琴室那边的朱砂梅。
    黑黢黢的暗夜里,勉强能看得出依约的树影,可哪里看得到什么梅花?
    那幽幽暗香倒是愈冷愈浓,卷在寒恻恻的空气里被吸入肺中,连五脏都随之清冽芬芳起来。
    十一无语,苦笑道:“呃……或许是去赏梅香?”
    韩天遥饶有趣味,负手道:“走,咱也瞧瞧去。瞧瞧这暗夜里的梅花,是不是格外有味道。”
    十一抬眼瞧着满天星斗,懒懒道:“算了!若是踏雪寻梅,或者月下观梅,或许还有几分意趣。这乌漆漆的夜,咱们……”
    话未了,已有一件斗篷覆到肩上。
    韩天遥轻笑道:“走吧,正好唤他们回来一起用晚膳。——我的清闲日子也算到头了。纵然还会在京中再待几日,下面必定日夜忙碌,再也没空过来看你和小珑儿了……”
    十一心底忽然陷下去一块,侧头瞧向身畔男子。
    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轮廓硬朗英挺,虽没有宋与询、宋昀的温润美好,却有一身铮铮傲骨。
    这样傲骨英姿的男儿,正是她少时心中的英雄。
    她恋慕宋与询,于是平生最恨之事,就是宋与询居然不是那样的英雄。
    她的眼圈有些红,却轻轻一笑,说道:“好,瞧瞧去。”
    她错过了平生最挚爱的男子,她不想让她心中的英雄怀抱遗憾奔向战场。
    ——————————腊冬深夜,谁赏春。光————————
    夜很黑,韩天遥提着盏小小的八角绫纱宫灯照着眼前的路。
    周围一片寂静,听得到风过树梢细细的声响,以及落叶在地间轻轻翻滚的声音。白天还算苍翠明丽的园子,如今只看得出树木粗粗描绘的暗影,重重如山峦起伏。
    鼻际传来寒香阵阵时,有一声两声低低的呻。吟顺风飘来。
    两人都是一怔。
    韩天遥反应极快,连忙吹熄了灯笼,轻轻置于路边,拉着十一蹑了手足奔过去。
    他们身手极高,以至于对面那少年虽然武艺出众,竟然丝毫不曾觉察。
    又或者,是太专注于他目前正在做的事了。
    临近溪边的坡地上,的确有一株老梅,枝干苍古虬曲,却正花枝颤动,簌然飘着花雨。
    小珑儿娇小的身躯被齐小观有力的臂膀压在梅树上,发髻已经散乱地歪到一边,兀自踮着脚尖紧紧回拥齐小观,在气喘咻咻间嘤咛出声,却是不胜娇羞欢喜。
    有梅瓣飘到她面庞,齐小观便衔起那花衔,贴到她唇边,吃吃地低笑……
    小珑儿欲避还迎,小猫似的往他脖颈处躲藏……
    —————————
    十一匆忙撤身而退,一气走开老远,才对不疾不徐紧随她身后的韩天遥抱怨道:“这小观……两年不见,越发不像话了……小珑儿才多大?”
    韩天遥含笑,“看着小,其实等过年也已十六,可以说亲事了。何况她虽小,向来有自己的主意。小观品貌俱佳,又在咱们身边,都是知根知底的,若他们彼此有情,倒也称得是天配良缘。”
    他携过十一的手,沿着小溪往前行着,慢悠悠道:“且走走,等等他们吧!总不能这时候惊散鸳鸯。”
    十一道:“有什么好走的?黑漆漆的,又冷。”
    她虽这样说,脚下却已随着韩天遥慢慢向前行去。
    因听得她说冷,韩天遥张臂将她揽了揽,几乎半拥于自己怀间。十一高挑窈窕,但韩天遥个子更高,且肩膀宽阔,胸怀温暖,竟真将那寒意挡去大半。
    十一走了一段,不觉仰起脸来,看了韩天遥一眼。
    韩天遥却始终瞧着她夜色里宛如皎月的面庞,以及那低敛的浓黑长睫。
    见她抬头,他一笑,忽低头,飞快在她面颊亲了亲。
    十一蓦地脸上窜烧,怒道:“韩天遥,你作死呢!”
    她拭着被韩天遥亲过之处,急急要挣开他时,韩天遥却将她扣得紧紧的,再不容她离去,口中却柔声说道:“好了好了,我不作死……我只是舍不得你,十一。”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轻软,软得不像出自这么个冷峻傲岸的铁骨男儿之口。
    可他偏偏这样柔情万分地诉说着他的情意,浑不顾十一可能一张嘴又是毒蛇般的刻薄嘲讽,将他贬得一文不值。
    十一的确很想刻毒地挖苦回去,至少也要甩开他那不知趣拥来的臂腕。
    可也许天真的很冷,也许这皇家苑囿实在太大,也许一个人在这样的黑夜里走着实在太孤凄,她居然没有甩开他,也没有嘲讽他。
    一直深贮于心底的那股酸苦也许酝酿得已经太久,时不时地便要翻涌上来。
    她的眼底又是一阵阵地发热,好一会儿才道:“韩天遥,我知道你是真心。”
    他性情刚硬沉静,便是纳过再多小妾,她们也只是他闲暇生活的点缀。
    他应该从未对人说过那些绵。软的情话,更不会一次次被人刻毒地讥刺回去。
    只因真心,他才肯放下自尊。
    哪怕她有意无意地一再践踏,他都不曾放手。
    但这一次,十一决定跟他说明白。
    前面是竹林,疏朗竹影里又飘着梅的寒香,隐隐约约的,再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却于无声无息间沁到了骨子里。
    于是满怀都是那寒凉的暗香幽幽。
    十一慢慢走到一丛翠竹跟前,抚着那柔韧的竹竿,坐到了旁边的青石条凳上,低低道:“从前询哥哥到琼华园时,最爱这竹林了。后来我对他越来越失望,见他一次,便恨他一次,而且越来越恨……恨到后来,我就把这片竹林给伐了。”
    韩天遥向四周一张望,“可竹林还在。”
    “因为根还在。你看,才两年而已,就已长得跟原来一样繁茂了!”
    十一抬眸看他,眼底清莹若含露珠,唇角却咧着满不在乎般的笑,“当年恨他到极致时,我也曾以为我心里应该没有了他,有的只是恨。可那日忽然看他‘死’在我面前,我才发现我似乎被人活生生地剜掉了心。原来那种刻骨怨恨的根,只是因为我喜欢他。喜欢到了极致,容忍不了瑕疵。我痛恨的只是他的瑕疵,从来不是他。我对他的喜欢,是伐不掉的根,多少年都在,而且越长越繁茂。”
    韩天遥坐在她身畔静静地听着,然后道:“嗯,你喜欢宁献太子,曾喜欢到愿意与他同生共死……那现在呢?”
    十一抬眸,略显茫然,“现在?”
    韩天遥轻笑,“现在,并没有人拉着你,你还会跑到太子陵前自尽吗?”
    十一道:“不会……他要我活着,好好活着。我不想他生前心伤,死后魂伤。”
    韩天遥道:“对,他要你活着,好好活着。而且,你还有凤卫,还有父皇、母后,还有师兄弟,还有……我。你都该割舍不下吧?尤其是我。”
    十一面上便浮起愠怒,瞪向这自大自恋的男子。
    韩天遥若无其事道:“如果你真的对我毫无感觉,如果你一路救护我,照顾我,让我依靠你,到后来也愿意信赖我,愿意我一直唤你十一,愿意让我走入你的缀琼轩,愿意让我弹你的太古遗音……那么长时间的相处后,你还是对我毫无感觉,就当我白说。”
    他的眼底蕴上浅浅的笑,清朗若松月流辉,“可我偏不信这么久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十一,当年你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在宁献太子死后痛悔至今;今日。你当真还看得清自己的心吗?当年你溺于对他的恨错过了他,今日。你打算溺于对他的爱错过我吗?”
    =
    阅读愉快!我想说后天见了……瘦成干的存稿表示顶不住了!

  ☆、曲春。梦沉酣(四)

听他一气说完,十一盯着这个忽然间口齿利落的男子,竟有些目瞪口呆。好一会儿,她才能再次问出那个完全不是问题的问题:“你到底要不要脸?”
    “不要!我只要你!”
    韩天遥果然一如既往地不要脸,却很快加上了一句,“我担心此去疆场,一去不回,很多话再没机会告诉你,很多事你再没有机会看清楚,所以我一定要说明白。L”
    借着小珑儿和狸花猫来探她,这些日子他拐弯抹角做得已经够多。
    骨子里,他更喜欢武者的直接爽快稔。
    所以,他紧接着做了更直接的事。
    他伸臂揽过她,低一低面庞,将她亲住。
    十一周身一颤,忙去推搡他时,韩天遥双臂已如钢铁般将她紧紧束住,再不容她挣动。
    “十一!”
    他的黑眸深浓,微哑的嗓音里亦有着深浓得化不开的情意,是与他周身冷硬气质判若两人的热忱。
    “我喜欢十一!”
    他认真地说着,温热的唇贴上她柔软的唇。瓣。
    十一凝视着眼前靠得极近的面庞,手足间渐失去了挣动的力道。
    她当真看不清楚自己的心吗?
    她当真会一错再错吗?
    她只知她的心跳很激烈,和跟自己紧紧相贴的那男子一样跳动得很不规则。
    她略略仰起头,默默承应他。
    很小的暗示,却已足够。
    韩天遥微微一震,便松开束缚她的手,深深地追逐着她清甜的气息……
    十一不自禁地颤悸,柔软的臂腕环过他的腰,仰面回应着,感受着他给予的愉悦。她阖着眼,浓睫低垂,如被雾气沾湿的蝶翼轻扇,不经意间便有水珠无声沁出。
    韩天遥轻柔地拭去那水珠,温热的唇移到她眼睛上,轻啄。
    她虽高挑,到底习武之人,腰。肢远比寻常女子细软柔韧……(河蟹爬过……)
    十一打了个寒噤,低声道:“遥。”
    “嗯?”
    “给我一点时间。”
    她的声音有些哑,却不仅仅因为嗓间的哽咽。
    她眼前这个男子,或许真的寡言少语,但情感诚挚之时亦能说出最温柔的情话;他如今比宁献太子逝去时还要年长,且早已历过情。事,自有一番手段。而十一虽过了少女时的蒙昧无知,于男女之事似解非解,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韩天遥深深注目于她,低笑道:“好。若我平安归来,以后的路还很长,我希望我们能一起,从头活过。不过,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没能回来,我和宁献太子一样,盼着你能好好活下去。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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