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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网版]-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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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道:“说的是。”
    不知窝在哪里睡觉的狸花猫半夜被惊醒,踩着小碎步奔过来,在十一的腿上蹭,然后迷惑地抬起脑袋。
    女主人的腿向来修长结实,无论何时都稳健得很,它从未觉得她会有如此虚弱的时候,——藏于衣袍中的腿竟一直在微微地颤抖。
    瞧着十一垂下手,它忙凑过去,期待她如以往那边那般揉揉它的脑袋,亲昵地为它顺顺毛。自从宫里多了那个只会哇哇大哭的小家伙,她再也没有那般爱惜地对待过它了。
    然后,它失望地看到十一的手从它毛茸茸的脑袋边擦过,然后拎起旁边的酒坛,将酒壶倒满。
    宋昀有些愕然,“柳儿!”
    十一泛白的唇弯了弯,“再喝这一回。”
    宋昀拭着维儿唇角的奶。水,说道:“维儿醒了。看他这圆溜溜的眼睛,今晚是没打算再睡了!”
    十一道:“不睡就不睡吧!再有一两个时辰,你也该上朝了。孩子放着,你去睡一会儿。”
    宋昀道:“我不困。你莫喝酒了,去睡吧!”
    他去牵十一的手,却觉她的手冰冷,不觉怔了怔。
    十一道:“嗯,有些冷。”
    宋昀将维儿放入摇篮,去替她拿外袍,正待给她披上时,十一低低问道:“昨天韩天遥找你做什么?”
    韩天遥来得虽然隐秘,但凤卫重掌宫禁,这宫中之事能瞒过她的,似乎还不多。
    宋昀的手顿了顿,搭在她肩头的外袍上,轻揉她细巧的肩,“他是为湖州之事秘密回京。他怕济王府那些部属始终误会是他设计了这一切,希望我能彻查此事。”
    “哦……他说不是他?”
    “他说,聂听岚和闻博有过私情,被施相知道后便要挟聂听岚,策反闻博。他赶往湖州,只为拦阻闻博跟着尹如薇谋反,其实并不是有心陷害济王。”
    宋昀留意察看十一的神色,除了过于苍白,再看不到任何异样,只得继续道:“忠勇军曾意图谋反之事,他自然不好公开说起,所以只秘密前来相见。我已与他约好,以往之事再不追究,施相之事我来处理,他只管放开心胸征战沙场,一展雄心。柳儿,你看,这样大家彼此得益,可以同心协力振兴大楚,岂不是好?”
    “同心协力振兴大楚……”
    正是十一素日所思,素日所愿。
    于是,十一只能道:“是,很好。”
    酒壶中的酒转瞬又已饮尽,十一下意识伸向酒坛的手被宋昀握住。
    他柔声道:“别喝了!待踏平北魏,收复中京,我陪你喝一坛庆功酒,如何?”
    十一默默看他闪着珠玉般辉光的俊逸面庞。
    宋昀目光愈柔,“对了,南安侯还和朕说,功成之日,要朕为他重建一座花浓别院呢!他要和老沂王一般,一世清贵,一世逍遥……”
    话未了,维儿在摇篮里安静片刻,见无人理会,又啼哭起来。
    宋昀忙道:“我去瞧瞧。”
    他过去才将维儿抱到怀中,便听得身后呛咳声响起,连忙回头看时,已失声叫道:“柳儿!”
    十一正扶定椅背站起,面对他的方向呛咳,鲜血大口大口地喷出,迅速沾湿。了她的下颔和衣襟。她身段高瘦,长长的中衣如挂在一株竹竿上飘摇着,染了大。片大。片泼墨般的嫣红。
    宋昀慌
    忙冲过去要扶住她时,十一已如折断的竹竿,无声地倒了下去。
    “柳儿!”
    宋昀努力要抱起她时,才发现她下方的衣摆早已被鲜血染遍,细白的双足更是鲜血淋漓,兀自扎着碎瓷。
    半伏于地上时,他终于看到了漆黑的金砖地面上两行血脚印。
    狸花猫正在嗅着那些血脚印,哆嗦地摆动尾巴,绿幽幽的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柳儿,柳儿!”
    宋昀惊慌地高唤。
    十一仿佛听到了。
    可那人唤的似乎不是“柳儿”,而是“十一”。
    那人坚毅面庞贴近她,黑眸里凝着深情和微笑,在她耳边轻轻道:“若我平安归来,我会立刻娶你。等朝中稳定,我便重建一座花浓别院。无需百花齐放,只需有我夫人一枝独艳,便已今生无憾!”
    天下至柔莫过于水,水滴可石穿。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世间有太多的事物,注定只能在坚持和碎裂间择出一种结果。
    ———————————————————————
    济王宋与泓,在三日后被以皇兄之礼风光大葬,葬于宁献太子宋与询的陵寝附近。
    其间,病中的施铭远得到消息,曾上书阻拦,宋昀只推是太后之意,又送去上等药材,劝丞相好好养病,让施铭远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还未及再有动作,施铭远的嫡系亲信大臣薛及、梁成因当庭抗辩济王之事,被责以大不敬之罪,宋昀当众掷下一堆弹劾二人的奏表,命即刻交刑部议处。
    和凤卫一起掌管宫禁的殿前都指挥史夏震惊惶之际,云太后的侄子、信安王云谷石前去拜访。第二日,夏震称病告假,京中禁卫移交齐小观、陈旷等共同执掌。
    施铭远又惊又气,待要上朝还击,无奈病体不支。而朝中关于施铭远病重难愈、因济王之死大失帝心的传言已甚嚣尘上。
    文武官员有几个不是七窍玲珑百变心?
    识出其中意味,原来反对他的固不必说,平时做惯墙头草的人物也尽数缩了头。
    至于和相府走得亲近的那些,或自动拉开距离,或觉得怎么也洗不脱干系,想着要商议个对策。可施铭远那边又是可能传染他人的痨病,何况又被气得病势加重,一时也无法商议出什么子丑寅卯来。
    于是济王大葬那日,不仅皇帝亲自素衣致祭,连退隐深宫的云太后都在宫人的扶持下赶到灵堂,抚棺痛哭不已。
    谢皇后因身份特殊,只恐那些恨意难释的济王府旧部会迁怒于她,因此并未前去;但怪异的是,和宋与泓情同手足的柳贵妃竟也没出现,只有齐小观带他新婚的珑夫人从头到尾出席了葬礼,和济王妃、济王旧部及礼部官员,一直将济王送入陵墓,到第二日方才回来。
    因柳贵妃的缺席,宫中已有贵妃生病的消息传出,但究竟病情如何,始终讳莫如深。
    据说,有两名太医因为替贵妃诊治时出言不慎,被宋昀下狱,至今不曾放出。这在御下宽仁的大楚历代皇帝中都极罕见。
    济王下葬后,尹如薇出家为尼。
    出家前,她叩别了云太后,又去和十一辞行。
    虽说隔得不远,但算来此日一别,未必还有机会再见面,清宸宫。内很快传来贵妃的话,让尹如薇入内相见。
    尹如薇走入内殿,远远便闻得温和冲淡的龙涎香,直到近处,才觉出香味里伴着淡淡的药味和血腥味。
    维儿已被宋昀带走,清宸宫里安静得出奇,几乎让尹如薇有种走错地方的错觉。
    但她很快看到了十一。
    华丽空阔的寝殿里,十一静静卧于床榻间,素衣黑发,面白若纸,如画眉眼间依然有着从前的冷锐和懒散,瘦长的手指慢慢地旋弄着一把飞刀。
    她着实瘦得厉害了,连唇边都看不到一丝血色,再走得近些,便见那黑发间竟有了零星的雪丝。
    算年纪,十一也才二十出头,比尹如薇还小些。
    尹如薇忽畅快地笑起来,“朝颜,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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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天见!

  ☆、270。破,镜里欢颜(二)【4000】

尹如薇忽畅快地笑起来,“朝颜,看到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
    十一懒懒地瞅她一眼,“若你看到我过得不好还能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剧儿、小糖在一边听着,就有把尹如薇拉出去痛打一顿的冲动拗。
    尹如薇目光扫过她们,“叫她们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十一再瞅她一眼,“你们出去。跖”
    剧儿警惕地看着尹如薇,说道:“娘娘,你看她……她还有点规矩吗?而且……”
    她握了握拳头,总算不敢说尹如薇不仅毫无对贵妃该有的礼数,且看着就像不怀好意。
    十一散漫一笑,“下去吧!她是泓的妻子,也是我少时的姐妹,不用理会那么多的规矩。何况……”
    五指挑动,飞刀如长在指尖般轻巧地旋着,映着温软的帐幔衾被,依然闪动着森冷的金属光泽。
    再怎样病重,她还是朝颜郡主,名动天下的朝颜郡主,刀剑在手,绝非寻常人可以伤到的。
    剧儿、小糖退了出去。
    尹如薇毫不客气紧跟着上前关紧门,才走回床榻前。
    屋内便不复原先的光亮,尹如薇逆着光影的脸美丽却阴冷,再无半点即将出家为尼的女子该有的恬淡宁和。
    十一便连瞅都不愿瞅她了,顾自玩着飞刀,慢慢道:“什么话,说吧!”
    尹如薇道:“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厚颜无耻,自作主张害了与泓的性命,还敢苟且偷生,厚颜活在这世上。”
    十一道:“你想多了。你有活着的权力,何况……与泓并不想你陪他死,就如当日询哥哥一心只想我活下去一样。”
    后半句话她的嗓音很干,似被烈日蒸尽最后一滴水的沙漠。
    尹如薇嗓子也哑了,“我不死,只是因为我仇人还没死!我便是无法替与泓报仇,我也要活着,活着看他们怎样不得好死!”
    十一不再把。玩飞刀,击了击掌,“有志气!”
    尹如薇瞪着十一,“我知你心里其实在笑话我。笑话我无能,只能眼看着你暗中翻云覆雨,明着为皇上所用,事实却让皇上被你牵着鼻子走……凤卫重回宫禁,皇室重掌大权,靺鞨人已被赶逐,眼看着收复中京都能提上日程……这桩桩件件,哪是我们那位抱着权相大。腿从乡下跑出来的皇上想要的?分明都是你的主意!与泓虽被人害了,可相府一转头便家宅不宁,如今那老家伙更是病得莫名其妙,自然也跟你脱不开干系吧?你从来便比我强太多,只要你想做,没有做不到的!可惜你却从没想过扶与泓一把!”
    “与泓什么都不做,于他才是最好的!我百般安抚,甚至再三告诉他,我会找机会接他回京,也会找机会去湖州陪他,只为他能安心住在湖州,别做任何授人以柄的事!谁知……我安抚得了他,却防不了你!”
    十一侧目而视,“知道与泓为什么对你虽好,却始终没法喜欢你吗?他那样无拘无束的性子,怎受得了你天天自怨自艾,偏还自以为聪明!”
    她的声音并不高,一气说完了,甚至有些虚弱地呛咳着,唇边便又有血丝沁出。
    尹如薇却已被她的话气得面色煞白,指着她的手指竟在哆嗦,“你……你说我自怨自艾,自作聪明……是,是,我害了与泓,害了与泓……”
    她退了两步,眼睛惶乱地转动着,好一会儿才似想起什么般镇静下来,慢慢地笑起来,“嗯,你聪明,你聪明……你这般聪明,以为弄死施铭远,便足以告慰与泓在天之灵了?可你知道吗?连施铭远也只是一枚棋子,一枚推到你跟前当替死鬼的棋子!”
    十一眯着眼睛瞧她,慢慢地拭唇角的血丝。
    尹如薇喘着气,道:“与泓在世时,便已猜疑皇上会对他不利。有一日。他曾和我说,济王府有亲信背叛了他,你和他的通信似被人翻过,好在你们只是叙些旧谊,并未言及其他。他还留意过,说可能是蔡扬,却始终不曾处置。处置蔡扬容易,却会让他背后的人更加疑心,不如留着。后来我策划与闻博联手时便避开了蔡扬,却未料对方竟连闻博都算计在内。”
    蔡扬,十一认识。
    两年前她带韩天遥逃出花浓别院,宋与泓发现韩天遥未死,便是派蔡扬前去相见,一则嫁祸施铭远,二则拢络韩天遥。
    她轻咳两声,问道:“你们认为蔡扬背后的人是
    皇上?”
    尹如薇道:“与泓认为是皇上,可我一直疑心是施相那只老狐狸。皇上不过是乡野间觅来的寻常宗室少年,论文才未必多出挑,论武略更不值一提,不过仗着和宁献太子长得有几分相像,才因缘际会得以继位。与泓不肯提起他疑心皇上的理由,却也跟路过说起过同样的事,还向路过叹息,说皇上倾心待你,你必不会防备,早晚会吃大亏。再没想到后来吃大亏丢了性命的是他自己!”
    “就凭蔡扬是皇上的人,偷看过我和济王的通信,你便猜疑皇上才是真正的布局者?”
    “若只是猜疑,我冒失跑来跟你说这些话,岂不是又是自作聪明,自取其辱?”尹如薇冷笑,“因为我的缘故,路过已被你和凤卫排斥,难为他还肯护着我。而且,他也疑心皇上。据说那日。你和与泓见面后,与泓便跟他说,一切可能是皇上在布局,皇上从回马岭后便开始步步算计,偏又不动声色,心机深沉得可怕。我们回京后,路过和济王府旧部住在一处,留意监视蔡扬,结果发现他和于天赐暗有来往。待前日安葬了与泓,蔡扬即刻告老还乡,人人皆道他忠于故主,再不会疑他,可路过却一路跟踪,发现他偷偷到与泓坟前祭拜忏悔,说不该替皇上做事,误了济王。路过便过去用剑逼住,软硬兼施,让他将先前的事都写下来。”
    她从怀中取出两页纸,递给十一。
    “这是他的供词。幸好宫中凤卫大多认识路过,他武艺又高,悄悄递送给我,却也无人察觉。”
    十一翻看时,尹如薇在旁冷笑道:“蔡扬受过与泓提拔,但与泓失势后觉得前途无望,正好向来与于天赐有交往,顺势便投了皇上。他原以为就是帮皇上留意济王府动静,后来发现皇上似乎有意寻衅,才觉济王情形不妙。可为了他的前程,他只能铁了心站到皇上那边。湖州兵变之事,因我防备着他,他倒未及传出或得到什么消息。只是他回京后和于天赐见面,两人叙起旧情,又在醉后提起湖州之事,于天赐大赞皇上才智出众,叹息济王近在咫尺,与贵妃走得太过亲近,才会遭此大祸……他暗示一切都是皇上布局,为了皇位安稳,也为了……你!”
    她的手指几乎指到了十一的鼻梁。
    十一已将那印了手印的供词看完,低眸半晌,伸手拂开尹如薇的手指,“你是认为,皇上怕他篡位,又怕他抢走我,所以想着法儿要害死济王?”
    尹如薇道:“难道不是?你以为你和与泓只叙旧谊、不涉儿女私情便没事了?不想想自己多妖孽,当年宁献太子那样的心胸,与泓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弟弟呢,只为一时不肯退亲,把与泓整治得多惨!何况如今这皇上本就猜忌与泓!都是你坑的他们!”
    她刀子般的眼神恨恨地盯着十一,却又充满期待,等着看她备受打击再也爬不起身般的期待。好像十一溃败倒地,她便能从她那久治不愈的痛楚中找回些许愉悦一般。
    十一便笑起来,举了举手中的供词,“蔡扬也不过辗转听说而已,怎能算得证据?别说未必是真,即便是真的,那又如何?他们喜欢我,想要我,彼此争斗猜忌便是我的责任了?你去折玫瑰被花刺扎了,还怪人家花开得太漂亮引诱了你?为抢夺花枝打架打出人命来,也怪玫瑰太美红颜祸水坑了他们?原以为只有那些读圣贤书读坏脑子的臭男人才会这么想,不想还真有女人跟着附和,真想撬开她们的脑子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日后走夜路被男人欺负了,也千万别怪男人禽。兽,怪自己为什么走夜路好了!”
    她言语低沉却不失凌厉,尹如薇不由涨红了脸,说道:“好人家的女孩儿本就不该走夜路!”
    十一道:“那济王妃从此便好好地拜佛修行,便是强盗半夜打劫也别走夜路乱跑,不然出了事全都是你自己的过错!可惜本宫没打算修佛,人敢唾我面,我必打其脸!绝不会那样伟大,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至于舍己渡人这等好事,便留给济王妃去做吧!渡了一个宋与泓,不知下面还打算渡谁?”
    她将供词掷还回去,“爱渡谁你渡谁去吧!只别想着再渡我身边的人就行!”
    尹如薇慌忙捡起供词,却忽然想起路过千方百计要来这供词,只是为了给十一看,若十一置之不理,她留着它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能向天喊冤?
    可这大楚,如今宋昀就是天!
    她捏紧供词,忽然扑上去,尖声道:“你装什么装?我就晓得你其实就是不想和宋昀斗,所以不想给与泓报仇,对不对?对不对?”
    她几乎要去撕扯十一的衣襟。
    十一眉目不动,左手一翻已将她压于衾被上,
    右手的飞刀已贴于她脖颈。
    尹如薇浑身都在颤抖,却嘶声吼道:“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知你早已和宋昀是一路的,别说他只是借刀杀人,便是他亲手杀了与泓,为了大楚江山,你也不会拿他怎样,对不对?”
    十一冷冷地看着她,锋刃拂动她脖颈间细微的寒毛,只需轻轻一切,便能顷刻送了她的性命。
    这女人的冒失和愚蠢害了宋与泓,可害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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