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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网版]-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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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你就认定,闻家失宠,会真心投向你?”
    “不只闻家!我还向姬烟求证过!”
    尹如薇眼圈通红,衬着惨白的脸,宛若从地狱爬出的女鬼,“姬烟原来是济王的人,后来总是你的人了吧?难道她说的话,没有你在暗示?明着暗着,都在告诉我们,闻博得罪了你,得罪了皇上,必定完蛋!那么明确的指向,我怎会知道居然是陷阱!早就布好的陷阱!”
    她一把揪住十一的衣襟,嘶声叫道:“你们说是闻博在使诈,是韩天遥在使诈,那你告诉我,到底有多少人在配合他们使诈,只为着对付与泓!”
    十一盯她一眼,抬手将她推开,走了出去,“砰”地甩上门。
    身后,传来尹如薇惨厉的哭嚎跫。
    ———————————————————
    门口只有一名侍女,乃是慈明殿的,并非素日跟着他的冰儿、素樱,此时已听得变色,几乎想伸手掩住耳朵。
    十一问:“她原先的侍女呢?”
    侍女忙道:“回贵妃,好像都被留在宫外了。”
    “她这个样子,有没有叫太医来看看,开几付安神的方子?”
    “太后传过太医,煎来的药被当着太后的面泼了,太后本就病着,见了便也不大高兴。”
    尹如薇是云太后跟前长大的,素来侍奉勤谨。太后虽恼她行事鲁莽害了宋与泓,到底有些心疼,才接在慈明殿休养。谁想她回宫后竟跟变了个人似的全无礼数,云太后尊贵惯了,何况又正病着,见状更是闹心,也便由她去了。宫人见太后不待见,自然更加懒散,如今便只剩一个小侍女在外不咸不淡地听候吩咐。
    十一回头再看一眼开着的窗,说道:“去找画楼,就说我的话,把原先跟济王妃的两名侍女唤进来侍奉。”
    十一几经波折,不仅是云太后的义女,凤卫的首领,更是新帝千依百顺的贵妃娘娘,如今更诞下皇长子,声势比三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闻得她一声吩咐,侍女忙不迭应了,脚不沾地地奔去传话了。
    尹如薇的确害惨了宋与泓。但此事牵涉京中,诚然不会是尹如薇一人之力所能办到的。
    姬烟,果然与姬烟有关。
    十一压了压突突涨痛的太阳穴,刚要步出仁明殿,便见清宸宫的一名内侍疾步奔来,低声禀道:“娘娘,刚刚宫外有消息传来,相府出事了!”
    “相府?”
    “说是爱妾姬夫人小产了,流下一个男胎……姬夫人太过悲痛,几乎疯了,抢了一把刀逢人便砍,连施相都被砍了一刀……”
    “疯了……”
    连施相都砍了一刀,姬烟是真疯,还是假疯?
    “还有一件事,相府似乎还在找人。三公子说,可能是施少夫人不见了!”
    “聂听岚!”十一挑眉,“赶紧再去确认!同时令人留意各处,看有没有她的消息!”
    内侍应了,急急离去。
    阳光炙烈地照射下,十一的手心已攥出一层汗水。
    尹如薇所知有限,才会受人算计,如今已死了大半个;剩下可能知道内情的,聂听岚失踪,姬烟发疯……
    ———————————————————————
    傍晚齐小观入宫时,宋昀正抱着维儿传太医过来诊治。
    齐小观见礼毕,问道:“维儿到底怎样了?我瞧着倒还壮实。”
    宋昀揉了揉发涩的眼睛,说道:“嗯,其实也还行。只是夜间特别吵,又挑人,除了朕和柳儿,谁也不肯亲近,着实有些头疼。”
    十一自幼娇贵,郦清远又将她当男孩教养,论起照顾婴孩,比宋昀都有所不如。好在她夜间警醒,又有侍女守在房间帮着照应,一切倒还能勉强支应。只是她虽一声不吭,却分明病着,且病得不轻。
    因太医再三说起咯血症不可疲累劳心,宋昀更不放心,也不顾政务缠身,多相伴着照应,有时越性将维儿带入仁明殿住着,好让十一睡个囫囵觉。
    齐小观虽不知详细,到底内外消息畅通,也只得苦笑道:“或许,让乳母带上几晚?便是哭闹,习惯就好了?”
    宋昀摇头道:“不行。太医说维儿身体不好,不宜大哭大闹。”
    他低头瞧向维儿,见他虎头帽松脱,便摘了下来,轻揉着那毛茸茸的小脑袋,笑道:“其实已经蛮乖巧,只是不舒服时才哭闹几声。”
    维儿已出世半月,虽有心疾,却被照顾得极妥当,此时又圆胖了一圈,皮肤也嫩白许多,似被揉得很受用,黑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宋昀,忽咧一咧嘴,露出嫩红的小舌尖,竟是一个大大的笑容。
    宋昀大是惊喜,竟孩子般叫了起来,“他笑了!柳儿,小观,你们看,他对朕笑了!啧,我们维儿笑得可真好看!”
    齐小观笑道:“不是说两三个月才会笑吗?不过听说笑得早的孩子特别聪明,长大后也会格外开朗。”
    十一闻言,将维儿接到腕间,坐在宋昀旁边逗弄着,近来一直黯淡着的眸子才渐渐清亮起来。
    依在娘亲怀抱中,维儿的嘴儿咧得更大,开开心心地舞动着小手小脚,咿呀出声。
    他还极小,这未必是真正有意识的笑,却怎么看都是个极好看的笑容,说不出的稚拙可爱。
    宋昀瞧着十一抱着孩儿的模样,亦靠在榻上笑得欢喜,“小观,你瞧你师姐,也就这时候像个女人了!”
    齐小观道:“哦,我倒从没觉得师姐像个女人……”
    他瞅一眼笑意柔和的宋昀,到底没敢说,瞧着这两人,更像为人父母的,反而是宋昀。
    因湖州之变有诸多争议,宋与泓丧礼规格迟迟不能确定,但逝去的到底是宋昀皇兄,故而宫中并未大肆庆祝大皇子的出世。可宋昀目前只有这一位皇子,极是爱惜,有时在福宁殿召群臣议事,也将维儿带在身边。于是天下无人不知,皇子宋维甫一出世,便受尽娇宠,未来福泽绵延,富贵无限。
    不论维儿的生父是谁,如今把维儿抱在怀里的,毕竟是宋昀。
    若按现在的趋势下去,便是维儿长大,也只会认宋昀一个父亲。
    齐小观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破这难得的祥和时,十一忽道:“维儿睡着了!”
    宋昀不觉莞尔,“昨晚闹了半夜,也该困了。只是这会儿睡一大觉,夜间又该精神十足跟咱们闹了!”
    他这般说着,却从十一腕间接过,让小家伙在自己怀中安睡。
    十一道:“既睡着了,不如放摇篮里睡去。昨晚你跟着折腾,必定也不曾睡好。”
    宋昀小心拭去维儿唇角的口水,却将他搂得更紧了些,“不用,我不困。小家伙还没睡熟呢,指不定待会儿一睁眼见不到咱们,又哭闹起来。”
    他抬头看向齐小观,“小观是为相府的事而来?”
    齐小观点头,“皇上、皇后都已遣人去相府看过,应该都知道了吧?姬烟小产了,醒来持刀伤人,连施相的胳膊都被砍了一刀。这还不算,鸡飞狗跳时,又说少夫人不见了!如今正满府里找人呢!”
    十一抬眸,“相府找人,是真找还是假找?”
    齐小观道:“不论真找假找,他们总得做出个找的样子来。只是如今聂听岚没了夫婿撑腰,在相府不过勉强立足,却不知哪来的本事,可以从守卫森严的相府逃出?”
    相府守卫森严,凤卫又何尝不是日夜监视?如果没有得力之人接应,聂听岚想从这重重监视下脱身,根本不可能。
    宋昀已听出齐小观言外之意,“你是说,聂听岚根本没逃出来,相府只是假意在找人?”
    齐小观道:“不然能怎样?他们总不能说,施少夫人被他们灭了口吧?不如说聂听岚逃了,横竖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丢脸不在乎再丢一次。”


  ☆、264。网,焚心以火(二)

宋昀问:“你确定聂听岚与湖州之变有关?”
    齐小观道:“若是无关,南安侯赶往湖州时为何派赵池和聂听岚秘密联系?南安侯是不是合谋一时无法断定,但施相必定利用聂听岚做了什么。也怪咱们这些日子急于求成,行动太过密集,施相大约不耐烦了;也可能早已知晓聂听岚谋害施浩初的事,只是想利用聂听岚,才容忍她这么久。如今眼瞧着姬烟的孩子也没了,恨上加恨,便暗暗处置了她?因相府内不太平,昨晚相府几处门户我们都有遣人监视,并未看到她出府。”
    宋昀点头沉吟时,十一忽抬了抬眼,“姬烟小产,来往探看的亲友必多,还有祈福的和尚、道士,治病的太医、医婆,都是些不引人注目的杂人,若买通其中一二人,藏于车轿中逃出,你们如何得知?若是施府的人刻意安排她离开,那就更加容易。跫”
    “师姐是说……施相刻意将聂听岚送走,以免我等追杀不休?那还不如杀了她干净利索!”齐小观有些不以为然,“若是南安侯在暗中安排,倒可能心慈手软将她接应出来。可南安侯如今应该已经越过北境,身在魏国了吧?播”
    十一哂笑,“他都说了济王之事只是无意从水寇那里听来的消息呢……若再来营救聂听岚,岂不是自打嘴巴?”
    齐小观甩了甩头,“我总觉得南安侯应该是个知情者,却不知他为何不肯说明白。难道非要咱们认为他和济王之死有关,厌憎他一辈子?”
    最重要的是,师姐会厌憎他一辈子。
    不论最初他们曾有过怎样深切的感情,曾怎样地海誓山盟,生死与共。
    宋昀低头瞧一眼怀中娇儿,沉吟道:“要么,他的确参与了谋划此事,毕竟有花浓别院的仇恨在,不肯释怀之下,有机会顺水推舟也是人之常情;要么,他并未参与此事,只是投鼠忌器,明知被人误会也只得闭口不言。”
    “投鼠忌器?”齐小观怔了怔,“我和师姐原也推测,姬烟可能上了施相的当,向济王府传递了些错误的消息,让济王妃误认为闻博的确能为其所用。难道……和闻博有关?”
    宋昀含笑看向十一,“柳儿,你觉得呢?”
    十一正扶着额出神,听得他问,才“哧”地一笑,旧日伤痕处贴的翠钿般光华闪耀,生生映亮了那张泛白的面容,顿觉瑰姿艳逸,摇曳人心。
    她舒展着手脚,悠悠道:“与他们有关又如何?如今正对北魏用兵,难不成还能召他们回京查问?还是先找到聂听岚吧!我希望……她还能开口说话!”
    “呃……”
    宋昀被她笑容惑得失神,便有种遇到了妖精般的困厄无奈,抚额苦笑,“朕怎么觉得她开不了口的可能更大?”
    十一道:“哦,我便不信,她开不了口,我便查不出前因后果了!”
    齐小观苦笑道:“后果咱们已经看到了,前因其实也不用查。模糊不清的,无非中间一些具体行动而已。知道又如何?当年柳相被害,最终又能怎样?”
    二十年后,风光的还是风光,身首异处的还是身首异处。
    便是如今这事,或许很多人都在有意无意间推了一把,但最后让十一功亏一篑、然后彻底断送宋与泓的,还是那位风光至今的。
    十一咳了几声,转身走向内殿。
    宋昀目送她秀逸却渗着冷凉的背影消失,眸光不由一点点黯淡下去,甚至有忍不住的痛意萦出。他低低斥道:“小观,她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说这话招她不痛快?”
    齐小观自知失言,却叹道:“皇上,她这些日子本就因济王之死伤痛至极,说摧肝裂胆并不为过。发病及病情加重,都是近来的事,哪里还经得起日日夜夜为此事煎心如焚?若不能看开些,太医开再多的药也无济于事。”
    宋昀抚摸沉睡的维儿,却觉心头亦似有火煎油焚,许久才压着嗓子道:“为了维儿,她也该多多保重才是。”
    齐小观道:“总要设法解开她心结,至少让她出了这口气,不然……”
    宋昀便抬头,“这几日京中流言更多,听闻多是议论施相如何跋扈矫旨、济王如何无辜惨死的?”
    此事多由凤卫安排指使,齐小观料得瞒不过宋昀,只得眉眼弯了弯,“其实传言并不假。好在皇上回来后并未向施相问罪,施相虽然不悦,也无法迁怒皇上。”
    宋昀微露嘲讽,“你觉得朕怕他迁怒?”
    齐小观怔了怔,忙道:“枯木将朽,于皇上当然不足为惧。”
    宋昀道:“怕就怕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才真正令人忧心。”
    齐小观细品他言外之意,已然心神大畅,笑意顿时通透明朗,若朝阳曜曜,“皇上放心,小观必领凤卫全力以赴,助皇上剪除奸佞,还朝堂一个清明气象!”
    宋昀轻轻一笑,“那也是你师姐一直想要的。她要的,朕都会给!”
    他的柳儿要的,他都会给。
    不论历过多少年,做过多少事,他依然是渡口那个被小朝颜救起的乡间少年,努力地涂亮自己天空,并踮着脚尖妄图将她灰暗下去的天空也涂上明亮的颜色。
    从一无所有,到手握江山,他已有足够的资格站在她身边,站到她统领的凤卫的上方。
    ————————————————————————————
    韩天遥、赵池换着寻常商旅装束,依然低垂帷帽,在入夜后悄悄潜入了赵池的小院。
    小院中只一老仆守着,见他们回去,喜不自禁,连忙去收拾饭菜时,赵池已止住。
    “李叔,你且告诉我,近日可曾有人过来打探过我或侯爷消息?”
    李叔笑道:“说来也奇怪呢,前些日子是有人过来问过公子可曾回来。我想着公子跟着侯爷去战场都几个月了,如今北魏未平,怎会忽然回京?差点把那些人当傻子打出去。如今瞧着倒是他们有先见之明。”
    韩天遥闻言,已向赵池道:“看来此处目前应该还算安全。”
    赵池点头,“我上次回京并未回这里住,他们打听得我不曾回来过,自然不会指望能从这边得到消息。”
    他叮嘱了李叔小心行事,又将点起一盏红灯笼,高高挂在一侧檐角,出神看了片刻,方才和韩天遥进了屋,倒了些冷茶喝着,眉眼已极郁闷。
    他叹道:“侯爷,你说聂姑娘到底去哪里了?如今她离开相府,又有什么地方可以投奔?”
    回京后,正值相府专权和湖州之变种种流言传得沸反盈天。
    宋与泓英姿侠慨,仗义爽直,纵然不够帝王之姿,却也颇得人心;薛及、李之孝、盛樟等施铭元的亲信狠毒奸滑,被称作“四凶”,则是恶名远扬。于是如今十人倒有九人在传说济王无辜枉死,竟不顾施铭元处重擅权,对其唾弃不已。
    这议论之中,便少不了相府诸多异事。
    诸如姬烟六七个月的身子忽然小产发疯,诸如施铭远被刺伤,诸如施少夫人莫名失踪,以及相府仆役四处寻人,甚至一再和人发生冲突。
    若论施铭远在朝中权势,敢得罪相府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便是和他走得近的“四凶”也得罪不得,官员稍有忤逆,往往革职的革职,下狱的下狱,更别说寻常百姓了。
    可偏偏就有人三言两语不合,便跟相府那些仆役动了手。或者换一个说法,就是找岔把横行京城的相府走狗痛打一顿,打得鼻青脸肿,瘸着回府告状。那边卫士领了官府的人还没来得及抓人,已有禁卫军出面保人,公然将那些人放走。
    据说,这些人乃是从湖州护送济王灵柩回京的宋与泓部属。因宋与泓之冤,他们对施相恨得切齿,日日在京中游荡,的确是在寻机报复。
    施铭远心痛未及出世的儿子,又因姬烟之事受伤,惊怒之下病卧在床,估料着下面的人也不敢说得太严重。
    何况,济王府旧部原与凤卫走得亲近,涂风、段清扬等更是齐小观的好友,便是相府遣出高手,有凤卫相助他们也吃不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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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5。网,焚心以火(三)【5000】

待要闹到朝堂时,云太后因心痛济王之死已经病倒,柳贵妃明着护定了济王旧部,文武百官虽已认定宋昀为大楚之主,却多对宋与泓这个原先的继位人选暗怀同情,如今见其枉死,更有不少人愤愤不平,宋昀有的是借口推托过去,不加惩治。
    因着这种种混乱,几方人马早顾不上监视韩府的动静,更不会再注意到赵池这方小小的院落。
    韩天遥连李叔端上简单饭菜都未察觉,只默思着京城内外局面,然后轻叹道:“聂听岚……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哦,侯爷是说她躲起来了,还是……”赵池打了个寒噤,忍不住地惊痛而呼,“侯爷的意思,有人……杀人灭口?”
    韩天遥胸中阵阵发闷,只缓缓道:“我们离京已有数月,为何前些日子忽有人过来打听你可曾回来?若所料不错,聂听岚早已被人监视,你去见她时被人察觉了……若她真是无意向闻博传递消息还罢了,若是受命于人刻意而为,她既被疑,对方第一个会杀她灭口!”
    “对方是谁?施相?”
    赵池眼前恍恍惚惚都是那个清丽窈窕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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