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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腰_蓬莱客-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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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兴夏宏皆都一怔。
魏劭已娶兖州乔女为正妻,天下人皆知。郭荃自然也非要奢想将女儿嫁来为妻。方才夏宏话也说的很清楚了,愿嫁女为姬,想借此来稳固关系。
却没有想到,这样都被魏劭给拒绝了,两人面面相觑,一时接不下话了。
公孙羊一阵齿酸。见君侯说完,面不改色,自顾斟酒。
忙起身打圆场。
卫权受魏劭命,此前联络郭兴一行。见状,借敬酒附郭兴耳畔道:“非我主公拒你一家美意。之前亦有别家送女求嫁。主公一概不应。既从前不应,今日也不好独取你一家。主公虽不取,只使君结好之心,主公却是悦纳,使君莫多心。”
郭兴这才尴尬稍解,心里却忍不住暗暗纳罕。
以送女求关系稳固,实是司空见惯。
他也曾听闻,魏劭与兖州乔家有不解之仇。
乔家便是以嫁女为魏劭妻的方式,才得以化解仇恨。
从前遭到薛泰攻伐,还得了魏劭出手,躲过一劫。
原本自家也想效仿,借此来稳固关系。
不想却被拒了。
只怪迟了一步,叫兖州乔家捷足先登。
第129章
宴毕。
魏劭见卫权似有话讲。急忙摆手,称如厕,大步离去。
卫权一路紧追魏劭,最后追他于西溷外,谏言道:“主公计定天下,正当广纳豪杰,归拢人心。郭荃主动送女,除结好于主公之外,也是为求稳固。主公当纳,却不知为何拒绝?我见郭兴当时目露茫然之色,想必心下不定,恐他疑虑,宽慰了几句,才见他勉强心安。我请主公三思!”
魏劭道:“我推都推了,你叫我再要回?不必说了,我方才吃多了酒,急如厕。”
说罢疾步入内。
卫权性秉直,又不肯看人眼色行事。自己认定该当的事,便定要说出个子丑寅卯才会罢休。
从前有一回,为劝魏劭纳他谏,足足追了他三天。魏劭最后无奈,应允才作罢。
魏劭也知方才自己拒了郭女,举止出人意料。是以宴毕一见卫权朝自己来,便立刻厕遁。
没想到他竟一路追了上来。
魏劭在里头屏住呼吸,磨蹭了半晌,直到听不到外头有动静,以为卫权走了,才出来。
不想他竟还守在门口。一个转身要再入内,已被卫权堵住了路。
“主公!诸侯一妻八妾!主公如今只得女君一人,多纳几房姬妾,天经地义。主公当纳!”
魏劭仿似未闻,抬脚要走,衣袖却被卫权从后牢牢扯住。
魏劭恼了,回头道:“今日郭荃送女,我若纳,明日再来一个,你再要我纳?我何来无穷精水雨露均沾?休再多言!”
卫权一愣。忙辩道:“主公曲解我意。我之本意,乃此次郭家示好,主公不纳,郭荃恐疑虑,不利于牢固关系。”
魏劭一把甩开了衣袖,怒道:“我谋天下,竟靠妇人裙带耶?”说罢大步朝前。
卫权觉得君侯此话似有理,只是又似有悖常理。
定在厕门外迟疑着,抬头忽看到对面公孙羊来了,急忙追上去招呼:“军师!你来的正好!”
公孙羊吃酒后,也是内急来此。远远一瞥见君侯和卫权于厕外身影,立马停住脚步,转身匆匆要走。
奈何已被卫权看到。听他在身后唤自己,只得停下脚步,面露笑容走了过去。
卫权便将自己方才进言复述一遍。
“军师以为我之所言是否有理?主公当纳不当纳?”
公孙羊瞥了眼一旁脸色阴沉若霾的君侯,咳嗽了起来:“咳……咳……此事主公当有自己所想……卫长史尽了上言本分便可……余者……咳咳……主公自己应有所想……”
卫权本还以为公孙羊和自己一样,会出言劝说。
不想他咳了半晌,出来这么一句。
复又一愣:“军师何以不劝?非我迫主公纳美。我也知主公非贪图美色之人。只是今日宴会之上,主公之举,实在称不上得当,是故大胆进言。主公何以不纳,我也实在想不明白……”
“我惧内,如何?”
魏劭说罢,怒气冲冲抬脚而去。
卫权错愕定住,张着嘴巴,呆呆看着君侯扬长而去的背影,直到见不着人了,方慢慢转向公孙羊。
公孙羊摆手:“卫长史莫问我,我所知不比你多。我如厕去也。”
……
魏劭回房。戌中。
不早了。
但因为晚上前头夜宴,这辰点回来,也不算晚。
小乔从驿舍被接回来的这几天,白天里总感觉精神不济。
今晚宴会准备完毕,也无她事了,方才便躺了下去。
人是躺了下去,却睡不着觉。
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有浮现出那个雷雨夜里,魏劭宛如落汤鸡般,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幕。
那个夜晚,她的心潮,起伏莫可言状。
她起初嫁到魏家,肩负的唯一使命,也是她自己的唯一目的,便是希望能化解乔魏两家因上一代而结下的仇恨。
而比起乔家人,小乔自己的这个愿望,事实上更是来的急迫。
因为她知道前世里,满心仇恨的那个大燕开国皇帝魏劭,曾对乔家人都做过什么。
两年的时间过去了。
她十四岁嫁来,如今十六岁了。
这两年间,她从一开始战战兢兢怕走错一步路说错一句话,终于慢慢变得有些融入魏家,乃至得到了丈夫魏劭的宠,如今甚至还能仗着他的宠,在他面前发发小脾气什么。
但是她从未敢想过,她竟然现在就能从魏劭那里,得到了他不动乔家人的保证。
魏劭因当年父兄之死而带去的埋于他心底的复仇执念,到底是如何的深重,她是一清二楚的。
他又是何其傲慢,冷酷到近乎残酷的一个男子,小乔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那一刻,当他那双被雨水刺激出了满目血丝的眼睛盯着她,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之下,突然说出那样一段话的时候,她震惊了。
很奇怪,那一刻,她竟不是应当有的如释重负。
没有如释重负,而是想落泪。
为他,也为自己。
他肯为了让她“如我悦你般悦我”,而对她做出这样的一个承诺,她知道于他而言,是如何的不易。所以他也有资格再附加那些如同赤裸裸交易的条件。算是天经地义。即便这方式,会让她难免生出一种自己如同是祭台上牺牲的感觉。
但或许,说到底他只是想要她的一颗心,让她彻底去爱他的心。
小乔明白这一点。
可是小乔却知道,自己是做不到的。
她当时应的那一声“好”,在欺骗他。
她是喜欢魏劭的,这个坏起来让人恨的牙痒,好起来也能让她肉浮骨酥,魂魄荡漾的男子。
但她却不可能因他的这个承诺而对未来彻底放下心。
浮云似白衣,斯须变苍狗。世间事变数太多。
十年二十年太过遥远,便不去想了。
去年此刻的自己,又如何能得知今日此刻的所想?
她相信魏劭那一刻的诺言,是出于他的真心。
但是她也知道,他心里的那头噬人猛兽,如今不过是被他自己用铁链强行给锁在牢笼里罢了。
不知道哪天,便会因为什么而在此脱笼而出。
她愿意尽自己所能去回报魏劭对她许下的这个诺言。
但她也依旧在等着父亲壮大乔家,一如当初她的所想。
仇恨仅靠一个女人的爱,甚至再加上孩子,或许能够被束缚。
但绝不可能消弭。
小乔知道这一点。
……
春娘知小乔还没入睡,进房陪。见小乔若有所思,又开解:“女君莫多想了。郭家……”
小乔坐了起来,笑着打断她:“我见春娘才是比我还要多想!”
春娘笑叹了口气,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女君说的是。我不多嘴了。”
小乔道:“春娘放心便是。夫君不会接纳郭女的。”
至于那两个美人,她更是丝毫没放在心上。
再过个几年,魏劭若遇相同情况,会如何处置,她不敢保证。
但这一次,她想都不用想,直觉告诉他,魏劭绝对不会接纳。
春娘一怔,随之露出欣喜之色,握了握小乔的手,感到她指尖发凉,忙叫她躺下去,帮她掖了掖被角。转身去收拾那碗小乔只吃了几口的已经凉掉的鸡汤。
忽然一阵脚步近,回头看到魏劭进来了。
春娘唤了声男君,端起残盏要出去,被魏劭叫住了。
“什么东西?”
“乌鸡汤。”
春娘道:“给女君补身子的。女君吃不下,放着凉了,正要端出去……”
“我吃吃看。”
魏劭从托盘里端起了碗。春娘还不及阻拦,便见他几口西里呼噜下了肚,将碗放回了托盘,打了个饱嗝。
“味道怪!”他咂了咂嘴,评了一句。
“难怪蛮蛮不吃。下回做好吃点。庖厨不行就换!”
春娘无语。看了眼小乔,端着托盘出了房。
回来这几天,小乔心绪本都有些浮着似的。
忽被他这一幕给惹的想笑。
忍不住拉起被头,蒙上了脸,抖着肩膀吃吃低笑。
忽然床畔仿佛一沉,被头被人拉下。
魏劭已趴在了她的边上,盯着她,两道眉毛跳了一跳。
“笑什么?”
小乔摇头。
“说!”他做出恶霸的模样。
小乔还是摇头。
粉颊上沾了几绺发丝,又美又俏皮。
魏劭定定望了看了片刻,手指伸过去,帮她拿掉沾脸上的发丝儿,道:“蛮蛮,今日郭荃给我送了两个美人儿。极美,极美。一个会唱歌,声若百灵。一个会跳舞,轻盈若飞……”
他停了下来。
“但我一眼都没看。”
小乔睨了他一眼,微笑:“你没看怎知她能飞?”
魏劭一顿:“只看了一眼。”
忙又接了下去:“不止这样,郭荃竟还要送他女儿做我的姬!”
他表情愤愤。
“我当时心道,我都有了蛮蛮了,莫说郭荃家的凡人女儿,便是瑶池神女,我也决计不会多看一眼!我当场便拒绝了。偏那卫权不识好歹,一路追我,非要我纳了郭女不可!最后被我厉声呵斥,他才羞愧退去!”
他说完,便闭了口,两只黑漆漆的的眼珠子凝视着她。
……
回来的这几天,大约是觉察到了她的情绪不高,加上她人恹恹。
小乔也看的出来,魏劭在自己面前,似乎带了点小心翼翼般的讨好。
这几个晚上,也只抱着她睡觉。见她似乎兴头不高,没再要她。
此一刻,小乔在他的目光里,读出了点什么。
她凝视他。朝他伸出两支雪白藕臂,搂住他的脖颈,唇贴到耳畔道:“蛮蛮知道夫君对我好。”
两瓣柔软香唇,亲了亲他的面颊。
魏劭闭目,深深呼吸了一口她的香气,压下来吻她的唇。
小乔闻到一股他混合了酒气的鸡汤味道。
胃里忽然又有点抽搐了。
忍了片刻,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他,爬起来趴到了他腿上,吐出了一口胃里秽物。
第130章
魏劭一愣。
反应过来:“怎的了?哪里不适?”
见她趴自己大腿上一动不动的,将她小心抱起,转了个面。
小乔软软地靠在他臂弯里,闭了闭眼睛。
“你怎的了?”
魏劭又问,手掌摸了摸她的面颊。
凉凉的。
“我去传医!”
他将小乔轻轻放在枕上,起身抬脚便往外去,被小乔从后拉住了衣袖。
“我无事,”小乔摇了摇头,“就方才闻到了你身上酒气,大约不适,才呕了下。”
魏劭一怔,扯起自己衣袖闻了闻,忙道:“该死!我这就洗澡换衣……”
他话音未落,小乔胃里又是一阵抽搐,爬起来趴在了床沿边,再次吐了。
这次吐的厉害。晚上吃下去的尚未消化完的全都呕了出来,呕在了魏劭的黑靴履面上。
魏劭脸色一变。一边抚她后背,一边直着脖朝外喊春娘。
声极高,几把整个射阳居的仆妇都给招来了。
春娘大惊,慌忙一把推门而入,看到小乔软软地趴在床沿边,地上连同君侯的靴面,一滩的呕物。君侯在旁,手忙脚乱。
“快去传医!”魏劭嚷,又低头焦急问询。
春娘方才听到君侯在屋里大叫自己,声几乎惊天动地,以为出了何事,大惊失色。
跑过来的时候,还险些在台阶上绊了一跤。
进来见是小乔呕吐,有些意外,忙转头叫人去传医,自己匆忙到了床边。
小乔终于吐完了,被春娘扶起靠躺在枕上,漱了口。
春娘用帕子替她拭唇。
胃里的东西呕光,小乔终于觉得舒适了。只是人还有些软,靠那里闭着眼睛。
仆妇进来打扫地上的呕物。
魏劭靴也不换,在旁走了几个来回。见小乔终于止了吐,悬着的心才稍放了些下去。
再看一眼,她嘴唇褪去了血色,软绵绵的模样,转向春娘,目又露出怒意:“你们这么多人如何服侍的!晚上叫她吃了何不洁之物!”
小乔睁开眼睛:“我没事。你别这么凶。”
魏劭一顿,忍了下去。只是脸色依旧难看。
春娘起先也是惊慌。等小乔吐完了,低声询问几句,得知她腹并不痛,这才微松口气。
忽然念头一动,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
她是小乔的贴身服侍人。小乔每次的小日子,她自清楚。
这个月的月事,又推迟了些天,今日还没来。
因为从前也有过数次推迟。短则四五日,长则半个月。
起头她还以为有孕,但每次都是空欢喜。
女君成婚也两年了,不算短,迟迟无报喜消息。
春娘渐渐也不抱大的希望。
是以这个月又推迟些天了,她也没怎么往孕信上头去想。
不想今晚却突然吐成这副模样。
春娘目放异样喜色,那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唯恐自己料错,叫君侯空欢喜,恐怕他失望。
是以强行忍住已经窜到嘴边的话,转头对魏劭道:“男君休惊慌,女君应是无碍。”
见君侯朝床边来了,自己急忙起身,让出位置。
她也是心里着急,出去等医士来。
魏劭坐在了床沿边,扶小乔躺下去。
“你想吃什么?”
小乔吐的腹中空空,却没半点想吃东西的欲望。摇了摇头。
她脸色比起方才,虽慢慢有些走了回来。
只是小脸儿却依旧白白的不见半分血色,眼眸微闭,睫羽半遮,宛若一朵遭了风雨的娇花。
魏劭心疼死了,恨不得抱她在怀里疼才好。
“那你先睡。医士很快就到。”
说罢自己和衣侧卧在她外侧陪着,手伸到了被底下,将小乔微凉的一只柔荑包覆在自己温暖的掌心里,慢慢揉着。
房里宁静了下来。
小乔额头轻抵在他下巴颏上,闭了眼睛。
才一盏茶的功夫。
魏劭等得不耐了。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那医士匆匆来了。
春娘迎上。一边走来,一边低声述说方才女君不适之状。
医士听到月事推迟,又说方才呕吐,晚间也并无吃任何不洁食物,第一便往那上头想了。
随了春娘匆匆入内,看到一张彩绘绿身朱鳞对龙凤纹的落地曲屏风后快步转出来一个高大雄武的年轻男子,身着玄底绣金织云气灵兽纹的华美袍服。知是信宫之主燕侯魏劭,忙向他见礼。
魏劭面带不悦:“你怎才来?我夫人方才呕吐不适。你快瞧去!”说罢转身入内。
医士喏喏,随了燕侯转入内室。扑鼻一阵迷目暖香,看到一张锦裘云枕床上,坐卧了个看起来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妇人,肤光胜雪,体态我见犹怜,哪里敢细看,敛目到床边,坐在一张仆妇端来的矮杌上,双指轻搭于从斓锦被下伸出来的那只玉手腕脉上,闭目静心敛气。
魏劭站在一旁盯着。
不过片刻,医士便睁开眼睛,笑道:“如盘走珠,圆滑流利,此为妊娠脉相。方才那位阿媪又说女君月事推迟,正合脉象。此应是喜脉无疑。”
魏劭凝目。
片刻后,脸慢慢地转向小乔。
小乔听到,一时也呆了。心里生出一种茫然之感。
对上上魏劭投来的两道目光。
短暂一阵沉默。
春娘大喜,唤道:“男君!你可听到?女君有喜了!老夫人若知晓,该当何等的欢喜!”
魏劭猛地转向医士:“你没诊错?”
医士起身道:“君侯放心。我把脉二十余年。若这都能诊错,君侯将我招牌砸烂便是。只是方才诊女君脉时,觉气血不足。观女君年岁也是略小,又是头胎,我给开副方子,稍加调养。”
魏劭点头:“你快开!”
春娘笑容满面,忙引医士出去写方。
内室里只剩下了他两人。
小乔终于从一开始的茫然里,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她怀孕了。
这一刻,心忽然乱跳。
涌出一种似是欢喜,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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