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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为糖,拐个醋王-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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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下无端遭人轻薄,”云烈抬眸望着她,带笑的黑眸转深,“请王妃殿下,务必将我与那流氓小贼关到一处。”
  窗外,明月照着积雪,漫天朔风卷着冰寒夜色。
  榻中,锦被翻着狂浪,炙热两躯缠着炙热缱绻。
  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有的。
  只要你我十指紧扣,终有一日能卸下重担,并肩漫步枝下花间,喁喁接耳,温柔笑谈起当年一起看过的日出、云海、瀑间虹彩。
  此生还长,终有温软相守之时,不怕的。
  (四)
  显隆四十三年腊月廿六,因冬季到来而缺吃少喝的北狄人惯例越境,打算碰运气看能不能抢一票过冬口粮,却被准备周全的临川军打了个出其不意的伏击。
  措手不及的北狄人仓皇溃退,原以为临川军只是如以往那般,将他们赶回原地就会鸣金收兵,却不想被一路追击至戈壁。
  从这一战起,临川军与北狄就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缠斗。
  这三年间,在王府与防区之间来去匆匆的云烈,不但遗憾错过了圆子开口叫的第一声“父王”,也错过了次子出生的那一日。
  显隆四十六年秋到四十七年春,这场旷日持久的鏖战终于进入最激烈的收尾阶段,一连近八个月,云烈都没有机会从防区撤回休整。
  直到四十七年三月初八,北狄新首领终于遣使向云烈递上议和国书,声称愿为大缙藩属之国,烽烟才彻底散尽。
  (五)
  三月十二的午后,云烈终于满心雀跃地迈进昭王府的大门。
  在前线的八个月使他浅铜的面色又深几分,那一身急于归家的风尘仆仆使他的形容有些落拓。
  中殿的花园内,侍女正抱着不到两岁的昭王府二公子在树下玩耍,还有三个月就满四岁的圆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圆乎乎的小手托腮做沉思状。
  余光瞥见那个黑色衣袍的高大身影渐近,圆子猛地一抬脸,严肃地皱起小眉头,“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世事难料,当初那个在襁褓中只嘬手指不吭声的圆子,竟早早成了个小话篓子,且口齿伶俐到时常让大人们叹为观止。
  云烈脚下一滞,当年的某个噩梦如乌云般遮住了他的眼。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圆子已跳下石凳,从容迈开小短腿,摇摇摆摆来到他面前站定。
  “门口的人放你进来,那你就不是坏人,”圆子仰头仰得十分辛苦,但昭王府小主人的气势是不倒的,“叔,你是从防区回来的?见过我父王吗?”
  险些咬碎一口白牙的云烈忍无可忍,弯腰抱起面前的小家伙,瞪着眼与她四目相对,“老子就是你父王!”
  这嗓音疲惫中带着沙哑,却让圆子觉得很熟悉。
  她蹙眉打量了云烈半晌后,忽然面露做作的喜色,亡羊补牢般伸出小短手抱住云烈的脖子。
  “诶呀,我方才就想说,这黑脸大叔怎么跟我父王一样好看!”
  云烈忍住将圆子捏成“扁子”的冲动,目光幽幽地望向闻讯而来,却在树下扶着石桌笑弯腰的妻子。
  有没有人来说一说,他不在家中这八个月,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他可爱的女儿为何会变成了这么个见风使舵、油嘴滑舌的小混蛋!


第86章 番外
  作为昭王府的小主人之一,圆子开蒙识字自然比寻常人家的孩子要早。
  在圆子三岁那年,云烈特意请傅颖牵线,延请清芦孔家的四姑娘孔意做了圆子的启蒙西席。
  孔家是昭王府藩地六城之一清芦的大姓,虽这家人无心官场之事,却自来有“诗书传家”的家声盛名。
  孔意虽才二十有五,其学养在孔家年轻一辈中却很是出挑。她治学严谨且专注,对大缙周边许多小国、部落的风俗民情钻研尤深,在学界小有声名;虽心性板正少了些圆滑,却是个极好的启蒙师长。
  有孔意这样的良师引路,圆子到七岁进州府官学小书院时,在同龄人中间就已显得格外“渊博”了。
  为了不让她与书院同窗们隔阂生分,昭王府的二位殿下早早叮嘱过书院山长,在书院中对她的出身家门刻意模糊,只道她父亲是临川军的人,母亲从商。
  她自己也懂事,既提前得了父母吩咐,便也从不在同窗们面前多提出身家门,与大家混作一气。
  因她较别的孩子懂得多,性子也大方,又是个话篓子,在同窗间颇得人缘。
  每日午间,小书院花园的凉亭中总能看到很多小小学子围成一圈,中间那个滔滔不绝的必是圆子无疑。
  对同窗们来说,圆子“引经据典”讲起的故事,比小书院先生们讲得要易懂许多,最重要的是,她会讲得很有趣,比坊间说书人还有趣。
  不过,听圆子“说书”那也不是白听的,得用糖果、点心做报酬;若然同窗家中一时没有像样的糖果点心,便得给她一些零碎铜子儿,不然是不能在凉亭听她“说书”的。
  说来倒也不是她贪人便宜,全因她像个属蚂蚁的,生性嗜甜,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有一回她实在忍不住贪嘴,卯起来将府中膳房泡的糖醋蒜瓣一气儿偷吃小半缸;吃得个满嘴蒜味,自然被罗翠微逮个正着,险些没气得将她塞到缸里跟蒜一块儿泡了。
  罗翠微忧心过犹不及,便下令府中严格管控她的甜食份额;云烈虽偶尔瞧她可怜巴巴,便“偷渡”一点给她,却也不会给太多。
  可怜她小小年纪就要这般辛苦地“卖艺求生”,实在是因为家中管得严之故。
  不过,也因为她每日都要在小书院内“卖艺”挣口粮,这也促使她回府后总是手不释卷。毕竟,她的“主顾”始终都是同样一拨小伙伴,若每日总是讲一样的内容,这“生意”可做不长久。
  这日午间,照例又是她在凉亭“卖艺”的时候。
  小同窗们纷纷奉上各自从家中带来的“听书报酬”,耐心地等着她先一饱口福。
  趁她塞点心的当口,有位同窗随口好奇,“圆子,你的大名究竟是什么?”
  是了,圆子长到七岁,大家却还是叫她“圆子”,连小书院先生们也这么叫,谁也不知道她的大名究竟叫什么。
  “还没想好呢,”圆子一手捏着半枚豌豆黄,腮帮子被撑得圆鼓鼓的,“我爹娘说,任我愿跟谁姓都行,但得由我自己选。”
  姓氏没定下,自然就没有大名。
  她顿了顿,咽下口中的点心,蹙眉叹气,“这太难了。”
  大缙的孩子们随父姓随母姓的都有,但通常都是出生时就已由父母商量后定好了;让孩子自己选姓什么,这实在有些新鲜。
  小伙伴们觉得稀奇,便七嘴八舌地建言献策了。
  “看哪个姓氏笔画少!”
  圆子又塞了一口点心,边嚼边摇头:“也没差几画。”
  当然,“雲”字比起“羅”字是要少几画,可圆子的西席早就替她分析过,云字背后所代表的责任与束缚,显然更沉重些。
  见一计不成,小伙伴们又道,“那就,看你爹娘谁在家中说话更有分量!”
  这个思路很清奇,答案也很显而易见。
  圆子眼儿一亮,笑眯眯拱手道,“多谢指教。”
  (二)
  这日回府后,圆子郑重地找到自家父母,小脸上写满严肃:“想好了,我姓罗。”
  她想,反正家中还有二弟、三弟,以后或许还有别的弟弟妹妹,总会有一个傻瓜愿意姓云的。
  罗翠微与云烈相视一笑,这就定下了。
  “落子无悔,记得吗?”云烈噙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别以为年纪小,做了决定就可以反悔。”
  “父王放心,我不会反悔的,”圆子坚定地点点头,“毕竟,姓云的在这家中说话没什么分量,我又不傻。”
  “圆子,不许胡说,”罗翠微板起脸,“那是你父王让着我。”
  这些年来总是云烈让着她多些,惯得她有时也没太注意分寸,竟让孩子都能这么没大没小的说嘴了。
  开什么玩笑,罗翠微的夫婿,只能她自己欺压,旁人可不行。
  连自家女儿也不行。
  得了妻子的维护,云烈心情大好,按在圆子头顶的大掌略沉,笑道:“‘看破不说破’这个道理,孔西席还没有教给你?”
  圆子一向懂得看脸色,知道自己嘴瓢惹祸了,赶忙抱头蹲地,扬起讨好笑脸:“我懂了,昭王府两位殿下是同样的地位,只是姓云的要让着姓罗的一些。多谢父王与母妃教诲,孩儿谨记。”
  云烈满意地点点头,罗翠微则是头疼地揉着额心,好气又好笑。
  真是个见风使舵的好孩子啊。
  (三)
  既姓氏是她自己选的,这名当然要由父母来赐。
  毕竟圆子是二人的第一个孩子,罗翠微与云烈早就选了好些个形意皆美的字眼,可真到了要定夺的时候,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圆子想了想,歪着小脑袋提议道,“那不然,抓阄吧?”
  “也行,”罗翠微揉着额头笑叹,“就你自己来写,正好也我瞧瞧你的字有没有长进。”
  说话间,圆子的二弟阿征跌跌摆摆进了书房来,气哼哼告状,“三儿扯了我头发,还哭。”
  这小子快五岁了,却也是个没大名的,因他出生那年正是临川军与北狄交战之时,便得了个小字“征”。
  云烈嗤笑一声,“想必是你揍了他,他才哭的吧?”
  “他、他先扯我头发!”阿征扑进罗翠微怀里,抱着她的腰就开始哇哇跳脚,“我没揍他,只是揪了一爪!”
  可怜老三才十个月大,根本无力反抗就是了。
  云烈走过去将他提溜起来,严肃告诫:“小孩子成天抱着娘亲撒娇,会长不高的。”
  罗翠微哭笑不得地扶额,无语凝噎。
  书桌后的圆子一边研墨,一边嫌弃地嚷道,“出去出去,请你们全都出去,不要吵我写字。”
  于是云烈提溜着阿征,牵着罗翠微的手出了书房,去探望被兄长一爪揪哭的老三去了。
  (四)
  待到夫妇二人解决完老二老三之间的“恩怨”回来,圆子已将抓阄的纸团准备好了。
  她恭敬地将那些纸团捧在手里,递到罗翠微面前:“请母妃赐名。”
  罗翠微想了想,笑着将她扭过去面向云烈:“这回,还是请你父王吧。”
  云烈从女儿掌心里拈了个纸团,展开一看,当下有些愣怔。
  罗翠微奇怪地凑去过,见纸团上是“叆”字。
  早前挑出这个字时,夫妇二人是犹豫过的。
  云覆日为“叆叇”,意指浓云密布的样子,又指昏暗不明,寓意不算顶好;可又有“叆叆”一词,指浓郁盛多的模样,意思似乎又还过得去。
  似是看出父母的为难,圆子痛快决断,“就它吧。”
  她垂下小脑袋捋了捋自己的裙摆,小身板挺得笔直,庄重执礼。
  “女儿罗叆,谢父王母妃赐名。”
  (五)
  数日后,小书院放了休沐。
  休沐之日,圆子没了“主顾”,自就没了“口粮”,可把她馋坏了。
  用过午膳没多会儿,趁罗翠微去小憩,圆子赶忙拖着云烈的衣袖将他拉到后殿院墙根下。
  云烈照例单膝屈着蹲下,以便与她平视交谈。
  父女俩做贼似的,一边小声交头接耳,一边左顾右盼。
  “……上回给你那盘点心的事就险些穿帮,你别害我晚上回不了寝殿。”云烈摇头,残忍拒绝了她的请求。
  圆子双手合十,苦着小脸,“求求你了!我父王如此英明神武,偷一盘甜点出来,那还不是小菜一碟么?”
  “你少来!再戴高帽子也没用,”云烈咬牙,抬了抬下巴,压着嗓子道,“我堂堂一个昭王殿下,为了盘甜点,心跳得跟打雷似的,那滋味我可不想重温。”
  见他实在不肯,圆子瞬间变脸:“没有义气!枉费我挑名字那日还特意照顾你的心思。”
  她早就看出父王对那个“叆”字很是中意,那日阄团上所有的字都是同一个。
  云烈怔了怔,旋即笑开,眼中浮起浓得化不开的宠爱:“就给你拿一盘啊,省着点吃。吃多了当真不好的。”
  一盘就一盘吧,反正明日她又可以去书院“卖艺”挣口粮了。
  圆子重重点头应了,又觉得这样还是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欣喜与感激,便将右手捏成小拳头,软乎乎朝他肩头一砸,很江湖的气派。
  “真够兄弟!”
  她以往见熊孝义他们那帮人这样与自家父王说话,父王总是愉悦受用的模样,便暗暗学起来了。
  云烈却瞪大了眼,咬牙道:“谁跟你兄弟?!”
  “哦对不住对不住,”圆子赶忙拿手拍拍自己的嘴,歪着头想了想,立刻改口,“真够我爹!”
  云烈食指抵住自己的额心,用力揉了好半晌。
  他家女儿这奇奇怪怪的性子,究竟是怎么来的,这对他来说一直都是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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