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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胡韵又被关在北宫里，这宣则宫就更显得无人问津了。
　　“李怜，你心里还记着阿俨吗？”
　　小怜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提起的这件事物是两个人心中共同的痛楚一样。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李怜的表情，感觉到对方除了气息有些不稳之外情绪并没有太大的波动才继续轻声说道：“如果你不知道现在这宣则宫外是如何的，我来告诉你。高纬的皇帝当得不好，大齐已经要毁了，周国的军队也一定攻下了平阳，这之后若是攻下晋阳，那么周国要直取邺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我就想问问你，若是能离开这宣则宫，若是你重新获得了自由，你可愿意重新开始生活，忘掉你曾经作为‘琅王妃’的身份？”
　　李怜像是听不懂小怜说的这一番话，等到小怜的声音完全落了下来，她却摇了摇头，有些惊恐的避开了小怜的眼神。
　　“李怜！”
　　小怜猛地拽进李怜的手腕，恨铁不成钢的皱起眉头瞪着她，声音重了一些：“你才二十出头，你的一生还很长！”
　　“你是让我忘了王爷吗？”
　　李怜颤抖着要推开小怜拽住她手腕的手，却因为自己在颤抖着有些力不从心，连力气该放在哪都不知道，只是恹恹的盯着她：“你忘了王爷吗？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所以你希望所有人都忘记王爷吗？”
　　“不是这样的！”
　　小怜的眉头皱的更紧，声音有了哭意：“我没有忘了他，也没有要你忘了他！只是大齐如果亡了，我希望你能够好好地活下去，不要每日都对着这些死物，这种檀香闻多了也对身体不好，你明白吗？我回到邺城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喜欢上了高纬，只不过这个原因我想了很久都没有弄明白。有的时候我常常想，也许是因为我不服，我不服本该属于阿俨的大齐被夺了，而大齐如今又落得这样的地步，所以我更不服。只是人不服气不甘心也终究有个度，我不可能有本事为阿俨再做些什么，大齐如今变成这样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头，所以我想……随着大齐的亡，当年的事情应该烟消云散了。因为那件事情，阿俨死了，我爹也死了，被牵扯进来的长恭哥哥和明月叔叔也死了，这些人……”
　　“兰陵王死了？”
　　李怜目光呆滞的像是在看着小怜，又像是什么都没有看的只是在想着什么事情，声音空灵得像是千百年外传来的一样飘忽：“我……我在宣则宫这几年，我以为我不问世事，这外界就还是好好的。我……我以前虽然不得王爷的情意，但还是听家里人说过的，大齐有段韶、斛律光、高肃三个人在，才不会被周围觊觎我们的人吞掉。而段韶段大人我早前知道他身患疾病，但兰陵王和斛律将军我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们……他们死了？是怎么死的？又是因为朝中的事情吗？现在的皇上当真昏庸到这种地步吗？连能够保家卫国的将军都杀了？所以大齐才会亡的吗？”
　　“不管大齐如何，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了，阿俨不在了，你就该自己掌握。”
　　小怜尽量让自己的情绪不被李怜感触到而起什么波动，神情淡然：“我知道李氏的人从前并不关心你们母女，你会嫁给阿俨当正妃也许是他们正眼看待你们母女的原因，但随着阿俨的离世，他们对你们的态度肯定不比从前，所以他们不可能再收留你们。李怜，你年轻，性子又好，如果没有我，阿俨也许会喜欢你，你也会是一个贤妻良母。所以你有机会能够重新开始你的人生的，不要在乎外界的看法，就当做你是带着阿俨的希望继续活下去，还要活得更好，好吗？”
　　“那你呢？”
　　李怜像是不为所动，语气虽有些松动，表情却仍旧没什么变化：“你也会活得更好吗？听你这么说，我总觉得你回到邺城像是一件非常不寻常的事情，你是为了谁回来的呢？是王爷吗？还是你的父亲？为什么我心里现在有一个想法，你是想要报仇才回来的？那么你的仇报到了吗？你泄恨了吗？等到大齐亡了的那一天，你也能够放开这些过去重新来过吗？”
　　。。。



　　☆、第560章　舍江山换美人　17


　　小怜呼吸一窒。
　　是啊！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她在为斛律雅榕和李怜想着这些事情的事情总觉得这些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她们也一定能够做到的，一定能够放下过去重新来过。
　　可是自己呢？
　　小怜忽然觉得思绪有些凌乱。
　　等到宇文邕攻下大齐后，她自己真的能够拥有这些所谓的重新开始的生活吗？
　　忽然，她的面前好像浮现了一个人脸，俊俏硬朗的样子虽然与少年的高俨非常不同，可那样的眼神却像高俨曾经看着她的眼神那样能够让她颤动。
　　她想到了宇文达拥着她入睡的时候，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在她的耳边低喃着，要她无论如何都要支撑到他来接她的时候，要她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弃等待他来接她的时候。
　　起初她的确觉得接受宇文达的心意似乎非常的对不起高俨，可是她在长安的那几年已经被他养的很刁钻，她也想要被人疼爱被人宠，所以遇到他那样脾性的人，她是觉得很知足的。偶尔她也会想，宇文达和高俨的人品那么的相像，也许她会注意到宇文达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可是在长安的时候宇文达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她，即便她把他当成高俨、即便她的心中还没有忘记高俨，他也是可以等的，人不可以抱着已经死去的事物过一辈子，那样只会让自己的人生停滞不前。
　　冯子琮和高肃一开始要推高俨上位也只是认为比起高纬，高俨是作为大齐君主更合适的人选。可是命运却没有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也许这是他们的命，也是大齐的命。大齐该亡，所以上天没有让高俨挤掉高纬登上皇位，而大齐今天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高俨和高肃改变不了，她也无法改变。
　　“我知道自己该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就是不能做的，我也不会再去强求了。”
　　小怜动容的握住李怜的双手，虽然知道自己的双手冰冷却还是紧紧的握住对方的手，似乎是不愿意松开：“我曾经妄想用我自己的力量去给阿俨一个交待，我还想着要把这个大齐送给阿俨当陪葬品。只不过，大齐到了现在这一刻，我倒是觉得这一切都是天命，天命不可违。也许以后你走出去会听到很多关于我的传闻，传闻也许会说是我如何如何魅惑君主才会致使大齐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也许你还会听到我曾经做过什么事情让大齐变得如此不堪。但是李怜，我不能对着整一个天下辩解，却还是希望对着当初就认识我的人说，我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去改变什么，大齐不管落到怎样的田地，就算这其中和我有关联，但我相信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够做成一条线，牵引着命运让大齐落到这样的田地。而不管以后的我究竟能不能够真的重新开始生活，但我一定会努力的，我会让自己过得比现在更好，也会让自己不再背负着所谓的仇恨去过自己的下半生。”
　　“如果你真的能够看开，那就好。”
　　李怜仔细的打量着小怜与小时候有很大不同的脸蛋，脸上落下了两行清泪，声音却稳健有力：“你知道吗，以前入宫的时候，虽然你说是想要找姐姐帮忙，可我从来没有觉得我和姐姐有真的帮到王爷。反倒是你，每每入宫就不见人影，后来还查出了太上皇被软禁的事情。其实我说不介怀你倒是骗人的，可是想到有你这样的人为王爷出力，出我不能尽到的力，我还是为王爷感到开心的，也感激你。不过就像你说的，当年的事情过去那么久了，我的家人也不会真的在意我的生死。再遇到像王爷这样的人我是不敢奢求的了，也不觉得世上还有这样的人，但是如果真的能够离开宣则宫，我愿意去找我娘，如果她还活着，我就和她一同到乡野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其实以前我和娘过的也是这样的日子，虽然不富裕，但过得还是很充实的。”
　　小怜笑了笑。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想问问李怜对她和高俨的遗腹子下场到底知不知情。
　　可是刚刚的那一番话说下来，她已经觉得这个问题不需要再问出口了。不管李怜的心里对这件事情究竟有没有真相，可是即便知道了真相，她也觉得李怜能够把这件事情一直压在心头。
　　有的事情结局究竟如何，自己的心里知道就好，毕竟揭穿和不揭穿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了，如果不揭穿还能够过的更好，给自己更多能够更好过下去的理由和借口，那又何必去揭穿？
　　“胡韵……不是，你的母后来见你的时候，可还有说其他的事情？”
　　小怜想到自己回到皇宫要去求见胡韵的时候却说她被高纬接走了，虽然知道高纬是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还是有些不相信邺城也被这样放弃了：“她跟你说了去什么地方？或者有说她什么时候会回来吗？”
　　“你知道的，我在宣则宫的日子都是无法与外界接触的。”
　　看到小怜有些焦急的样子，李怜想问她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才这么紧张，却又知道即便自己问到了原因也不能够帮她做些什么，只是把胡韵到这里来时说的话按自己的想法复述了一遍：“母后说，现在的皇上并不在宫中，而她接到了皇上的命令，在离宫之前来看看我。她跟我说，这一辈子我被关在这里也够久了，如果他们再也回到这个皇宫，就让我想个办法自己离开。这宣则宫本就没人守着，我要和晴尔离开的话还是很简单的，而且母后还说如今这宫中的形势与天下的形势都是大变，我要离开的话应该还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小怜，我虽然不知道天下的形势究竟如何了，但是刚刚听你说的，还有母后说的，我想着这大齐约莫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大齐了。我不能帮你什么，但你既然也说了要重新开始生活，就万万不要再冲动的去做任何的决定，万事都要以你自己为重。如果我真的能够离开皇宫，我还是希望能够在宫外再见到你。”
　　。。。



　　☆、第561章　舍江山换美人　18


　　李怜虽然觉得此刻应该和小怜惺惺相惜，但是小怜要离开的时候她只是让晴尔去送了一下，自己就站在平地上看着小怜三步一回头的看着自己，眼神中似乎在传达着要自己多加珍重的含意。
　　李怜有些心疼。
　　很多事情她的确不知道，也知道自己像以前那样子帮不上什么忙。论身家背景她也只是拥有一个空壳，论身份地位她如今的楚王妃身份也只是个名义上的王妃，她几乎没有能做的，常常转过头来还要倚仗别人的帮助。而这些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做到的事情，就是帮助高俨把小怜的性命保了下来，不顾一切的将小怜送出了邺城。
　　可是，李怜还是觉得对不起小怜。
　　那一年为了让小怜离开邺城，她骗过她一次；而这一次，她又骗了她。
　　目送小怜除了宣则宫的宫门，李怜看到关上宫门的晴尔回过头向自己的方向微微颔首后才退回到自己的寝殿内。
　　她无心欺骗小怜什么时候，只是对她隐瞒了除了胡韵来看过自己之外，姜豪也来过。
　　其实姜豪并没有说什么，话题大致的方向和小怜是一模一样的，说的都是希望她在邺城城门被破的时候，趁着邺城的动乱时候离开皇宫。在这之外，姜豪还念及她是个女主子，把小怜这些年的事情都大致说了一遍，包括小怜在长安遇到的良人，还有用自己身体的健康作为赌注回到邺城的事情。
　　她的确觉得现在的小怜看上去十分的美艳，和几年前有着很大的不同。可是在表面的光鲜之下，她却发现小怜的瞳孔深处隐隐有些无神，即便在说着能够扯动两人情绪的事情时眼神里也总是透着一股虚弱。
　　李怜感到心酸的是小怜在用冰肌丸的事情对她缄口不提！
　　就像以前一样，小怜把很多事情都揽到自己的肩上，对外界的人从不提起，等到事情已经做了她才会说出来。而现在，李怜仍旧觉得自己因着高俨的关系还在被小怜关照着，就像当初那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被保护着。她有的时候的确很羡慕小怜，有的时候却又觉得小怜身体里像是隐藏了巨大的神力一样。
　　很多时候，就像是很多年前，她看着面前的小少女时，也总想作为一个姐姐去保护她。可是，这个少女从小就散发着旁人所无法匹及的气场，而现在这样的气场就更为强大了。
　　“王妃。”
　　回到李怜的身旁，晴尔将手伸到她的面前让她搀扶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上的宫门，沉声道：“你和小怜姑娘都说了些什么呢？奴婢看小怜姑娘离开时候的样子，倒像是不知道姜豪已经来找过你了，你是没有告诉她吗？”
　　“我觉得我表现得很自然。”
　　没有正面回答晴尔的问题，李怜将才放到晴尔手上的手收了回来，然后坐回到蒲团上，抬眸看着冉冉升起的白烟：“小怜说，这种檀香闻多了对身子不好。姜豪来见过我的事情我觉得不需要和她说，因为我不知道她接下来究竟还要不要做些什么，我害怕这个事情会让她分心。即便姜豪来见我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但你也看到了，小怜和我说完话后离开的时候是轻松的，如果她还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也不希望因为我自己让她分心，哪怕是分一点神都不行。她回到邺城的事情姜豪虽然并没有特别明细的跟我道清，但我也能够从姜豪的话语中感觉到小怜并不是忘了王爷身上的血海深仇，只是我们都应该抽身出来了。这些年我没有什么作为，只是像个活死人一样用着王爷的恩典，而我如果真的有踏出这里的勇气，也是小怜给我的。”
　　小怜还在回想着和李怜交谈的话语，思绪还来不及收回来就迎面感觉到一阵强风，让她下意识的瞪大了双眼。
　　眼神渐渐地有了聚焦点，小怜看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神色有些怪异的祝恒，想到自己刚刚有些错愕的反应，不由有些生气：“你怎么回事？迎头就撞上来，莽莽撞撞的做什么？”
　　“娘娘恕罪。”
　　祝恒马虎的点了认了个错，心不在焉的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瓣，看小怜似乎又要再念叨他才快速的贴在她的耳边轻声禀报：“刚刚陆郡君看到奴才守在这里，问奴才你是不是在宣则宫里。”
　　“陆令萱吗？”
　　刚刚还隐约有些怒意的眉宇顷刻显得迷茫不解起来，小怜回头看了一眼宣则宫宫门上的牌匾，又皱着眉头看向祝恒：“那你如何回答？”
　　“奴才……”祝恒有些苦恼的挠了挠头：“奴才一心虚就说不出话，就等同于没有回答陆郡君。”
　　小怜几不可见的挑了挑眉。
　　“不过，陆郡君也没有再追问奴才。”
　　以为是自己的好运气帮小怜避过了一次被发现到禁宫访人的罪责，祝恒又天真的咧嘴一笑，声音也轻飘了好几度：“不过，陆郡君却让奴才给您传个话，说让您到御花园荷塘旁的凉亭去与她见一面，说与您有要事商谈。”
　　要事？
　　小怜不屑的勾唇一笑，轻轻地“嗯”了一声，便领着祝恒往隆基堂的方向走去。
　　穆提婆如今的去向还没有真正的传回邺城，可是凭着陆令萱在朝中的耳目，现在的她应该已经知道了穆提婆投奔周军的事情，小怜也知道她是为了穆提婆的事情才会要见她的。虽然在祁连池发生的事情陆令萱并不在场，但是穆提婆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陆令萱，那么陆令萱在心中对她的看法应该与刚刚拆穿她的时候是有很大不同的。只不过，她想到陆令萱在发现自己的儿子没有同自己商量就投奔了周军会是怎样的表情和心情她就觉得想笑。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这句话确实不假。
　　远远地就能够瞧见隆基堂，小怜放慢了步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有些低迷：“你去告诉她到北宫等我吧。”
　　祝恒看到走在前方的小怜忽然停下了脚步，又对她口中的“她”没有一点头绪，一下子就怔在原地。
　　。。。



　　☆、第562章　舍江山换美人　19


　　怔了半刻，祝恒又猛地反应过来，小怜口中的“她”指的正是约了她见面的陆令萱。
　　得了命令，祝恒也不敢再有片刻的拖延，将小怜送到隆基堂的门口就回过神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往外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小怜背影悠哉的往隆基堂内走去，看那清闲的样子似乎并不是要准备赴约的样子，又想到她竟然让陆令萱辗转到北宫去相见，他心底有些敬佩。
　　陆令萱在前朝后宫之中的地位即便是他一个在后宫谨谨慎慎过小日子的内侍都是清清楚楚的知道的。现在的皇后穆舍利是陆令萱一手提拔上来，让穆舍利从当初的婢女坐上皇后的位子，中间她还与皇太后胡韵的侄女争夺过后位，最后的胜利看着现在的皇后姓的是什么就能够知道是属于谁的了。
　　可是，祝恒没有想到，就是面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