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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以前。”
　　他浑厚低沉的声音敲响了她的耳膜，又深深地敲击了她的心房：“那是还有斛律光和四哥的时候。斛律光和四哥一直是周边的国家对大齐最忌惮的地方，有他们在，即便不出战，他们总要对大齐忌惮几分，更多的还有敬畏。可是，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也知道如今的大齐没了顶梁柱正在一天天的没落，周国攻破邺城也只是早晚的事情。”
　　见到高纬并没有看着自己，小怜的眸中再也难掩心情，蓦地闪过一丝狠戾！
　　她很想开口问问，他是什么时候才知道，大齐有斛律光和高肃就是保命符的！她很想开口问问若是在赐死他们之前他能够意识到这些，又还会不会赐死他们！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感觉！
　　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却总是因为身份而无法问出口！虽然这些事情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可是她也知道，在做事之前是要想到后果的，只有想到了后果如何，才不会有那么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发生。
　　“伶俜。”
　　没有留意到小怜的神色，高纬轻叹了口气，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不如我们离开邺城吧？”
　　小怜一怔。
　　离开邺城？
　　那是要去哪里？



　　☆、第497章　五年生得毒人花　28


　　“我说过等你身子好一些的时候要带你看看大齐的川河风光的。”
　　高纬的声音很轻，在低下头想要看看小怜是什么表情的时候，她却先一步低下了头，将脸埋入了他的怀中。
　　高纬觉得她是想到大齐国破家亡的那一刻而感到害怕，而他这样的抉择无疑是在告诉她大齐保不住了，便认为她的确是害怕恐慌了，只好更紧了搂紧了她的身子，想要借此给她一些安慰。
　　静静的偎在他的怀中，小怜却像是什么都想不到了一样。
　　她不知道若是高俨或者高肃还活着，知道周国的军队还未到邺城，大齐的皇帝就已经放弃了会作何感想。她不敢想，或者不需要细想都知道了那是怎样的结果。她像是见到了一向温润如玉的高俨如何发怒，也像是见到了征战沙场多年的高肃会以怎样的表情拿起武器去抗敌。
　　可是，这些她在高纬的身上却从未见过！
　　她知道不仅仅是她的偏见，也不是高湛的偏见，对于大齐而言，比起高纬，高俨无疑是更适合作为君主的人。他有治国的思想也有治国的方针，也有像高肃这样真正愿意辅佐他的人在身边。可是转而言之，高纬的身边除了奸臣奸臣还是奸臣，不管是和士开还是陆令萱，不管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去争权夺利的，他们的打算里断然不会有为了大齐昌盛的决策。
　　小怜吸了吸鼻子，似是有些哽咽。
　　很多很多的时候她都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回到连斛律光都会后悔的那个时刻，然后高俨逼宫成功，在斛律光和高肃的相助下登基。而这样，她即便仍旧无名无分却也依然会觉得人生是好的，李怜也不会被关在宣则宫内不见天日，她和高俨的孩子也不会被幽闭致死。
　　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该有多好。
　　如果真的是一场梦……
　　…
　　迷迷糊糊中，小怜睁开双眼的时候殿内的烛火依旧亮着。
　　天色无异，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子，她抬眸望了望搂着自己入睡的人，见他似是睡深了，她才起身下了塌。
　　醒过来之后就没有了困意，小怜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似乎还是高纬的，可也没有多想，披在身上就走出了寝殿。
　　咯吱
　　“淑妃娘娘。”
　　见到守在殿门外的褚公公，小怜有些讶异。
　　担心两人的声音会吵醒还在睡梦中的高纬，小怜反手把殿门拉上，朝褚公公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往殿门外走了一些距离才停了下来。
　　拢了拢滑落下肩头的外袍，小怜看着种在院内的几株不知名的花草，问道：“今天我到这里的时候，殿内没有伺候的人，是皇上自己沐浴更衣的，这是为何？”
　　“因为皇上与几位大臣议事的时候把人都遣了出来。”
　　褚公公知道她在质疑些什么，便仔细的回答：“等到大臣们离开，皇上却说乏了，可也不让人伺候，说要自己沐浴，所以奴才只是把沐浴的热水准备好便退了出来。”
　　小怜默不作声。
　　半晌，她缓步走下台阶，褚公公想跟上去，可是在高纬的殿门前却已经没有了其他伺候的人，他神色有些为难。
　　走到石阶的正中央，小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子稍稍仰视着褚公公：“我看皇上的神色疲惫，还有些病态的苍白，明日你到太医署找个太医过来替皇上看看身子吧，如果是因为疲累过度就让皇上遵照太医说的做。”
　　“诺。”
　　抬头望着夜色正浓的天，小怜重重的叹了口气。似是忘了站在身后的褚公公，她直接就坐在了石阶上。
　　看着她娇弱的背影，褚公公神色有些异样。
　　除了当初在晋阳见到她的第一眼很意外，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很难再把她和那个冯小怜重叠。可是，即便有着派人去调查之后的结果，他还是有些不太敢确定。
　　只是，他却觉得面前这个少女更好相处。
　　侍宠生娇的妃子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可是凭借着皇恩已经爬到妃位却仍旧不与其他位份低的妃嫔结仇的人倒是很少见。
　　“娘娘。”
　　虽然不敢擅离职守，褚公公还是往石阶踏下去几格，弯腰朝坐在石阶上瘦弱的背影道：“这夜里风大，你还是进殿里歇着吧。”
　　小怜摇了摇头，像是忽然对什么感到有些好笑，声音轻快的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约莫是寅时了。”
　　寅时？
　　眼角因为有笑意而显得弯弯的，小怜凝视着如墨色一般的天边，想象着再过半个时辰从那里会升起的烈日。
　　在宫中丰衣足食又有人围着照顾的生活差点就让她忘了在妙胜寺时起早摸黑的日子。她有些怀念太阳升起的景象，隐隐还记得站在寺院前方的平地上时，感受到的第一抹阳光总是温暖的，不管是在寒冷的冬天还是炎热的夏季。妙胜寺也总是很神圣的教给她一些事情，即便当初的她没有全部理解，如今却也能懂得大半了。
　　“褚公公。”
　　呆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夜空，小怜忽然声音清幽的开口：“你有在夜里到御花园走过吗？”
　　“嗯？”
　　褚公公一怔，神色非常不解的下意识“嗯”了一声。
　　“我在想，这皇宫这么大，夜里的御花园应当是清爽凉快的，还从来都没有去感受过呢。”
　　“啊，娘娘是说这个呀。”
　　褚公公像是刚刚反应过来，有些忍俊不禁的掩嘴一笑：“这御花园，晚上没人提灯的时候，还不一定有人敢走呢。而且，就算有人提灯，也不一定会有人愿意到那儿去走上一圈。听娘娘的口气，您想在这个时辰到御花园去走一圈吗？”
　　小怜摇了摇头。
　　“其实这御花园的夜路老奴也是走过的。”
　　没有看到小怜的表情，褚公公眉眼含笑的望着她：“只是，这御花园在晚上还真的是看不太清楚，娘娘要是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御花园去了，免得一个不留神落了水什么的那可就不好了。你也知道，御花园那些塘边的树都长得老高，这在夏日啊白天里还能挡挡阳光，可到了晚上那月色都照不进来，是看不清路的。”
　　。。。



　　☆、第498章　五年生得毒人花　29


　　“没事，我就是有些好奇，毕竟从未见过。”
　　小怜笑着站起身子，拍了拍沾上尘土的臀部，回身睨着褚公公笑了一下才往石阶上的平地走去。站在褚公公的身旁，她停下脚步：“褚公公，听说你在宫中也算是个老宫人了？”
　　没有想到小怜会问这样的问题，褚公公有些呆愣的盯着她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憨笑着答道：“也不算是什么老宫人。老奴就伺候过皇上和太上皇，这之前一直都是其他宫的。”
　　“宫中的流言蜚语一直都不少，特别是关于我的。”
　　像是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她脸上笑容可掬，甚至有些清甜，就与晚间的微风一样：“其实我曾经问过皇上，我问有人说这宫中得宠的人都长得像一个人，是皇上年少时心仪的对象，是吗？”
　　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褚公公下意识的将背脊挺直。虽然站在他面前的人算是他的半个主子，可他却不敢轻易的就开口回答。
　　小怜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也没有追问，而是顺着直接往下说：“皇上说那个女孩子叫做冯小怜，可是已经不在人世了。他说我长得其实并不像她，甚至连人都不像她，可还是总有人把我当成她。”笑了笑，她的双眼似在闪光：“褚公公，你觉得我和冯小怜像吗？”
　　“老奴愚钝！”
　　褚公公猛地跪了下去，肩头不可抑制的微颤着。
　　垂眸睨着他，小怜脸上的笑意敛去，声音却还是轻松无比：“褚公公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问了问，你这样可是会让我为难的。”
　　“可……”
　　“你赶紧起吧。”
　　小怜将外袍拢得更紧了一些，好像那些滑过皮肤的微风像是针刺一样刮伤了她：“我出来得够久了，也有些困了，接下来就麻烦褚公公继续守夜了。皇上可还要议事？”
　　“这……”
　　褚公公也不太确定，迟疑地把尾音拖得老长。可是想到今天几位大臣离开时候的表情，他多多少少还能猜测到的：“应该是还会再私下与皇上……”
　　“等到皇上醒后再来通传吧。”
　　走出去几步，小怜又停了下来：“对了，我看皇上一脸的疲态，今夜也睡得很沉，想来应该会晚些起。等天亮你就着人到太医署去让他们准备一杯提神补气的汤药过来，味道不要太辛也不要太苦，最好与清茶无异，否则皇上不喜欢。”
　　褚公公还没有完全的站起身子，小怜已经拢着单薄的外袍走进了殿内。要拉上殿门的时候，她从门缝里再次打量着侧身对着自己的褚公公，眼神深邃得如同在思考着什么一样，眼瞳幽黑得像一条没有灯火的深巷一样。
　　走回到床榻旁，小怜盯着高纬侧身脸向外的睡颜。她没有什么困意，又发觉他睡的很沉，便直接坐在了地上，双手交叠平放在床沿上，下巴撑在手臂上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高纬和高俨眉宇之间与高湛是十分神似的，她也还隐约记得高湛的样子，毕竟小时候高湛曾经亲切的将她抱在过怀中。想到过去的事情，在静谧的殿内她的脸上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愉悦轻松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都是简单的。
　　其实高纬决定离开邺城对周国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虽然有这样的认知，她却还是觉得如果大齐真的就这样没有了，心中肯定是愧对曾经为大齐出生入死过的人的。可她也知道，就算周国不是现在将大齐收入囊中，也是不久之后的事情。大齐如今的国境怕也是支撑不了多久了，苟延残喘的日子也就要到头了。
　　可是，她却没有轻松的感觉。
　　在长安的时候她想的很轻松很简单，可是现在却好像变成了两码事。
　　忽然，小怜皱起了眉头。
　　她警惕的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高纬，确定他的确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才把手伸到他的脖子下方，掏出了一块让她有些心惊的东西。
　　这
　　小怜面色惊愕却又有些愤然。
　　她将手中的东西紧紧地握在掌心里，虽然棱角不再似当初那样明显，触感也不似当初那样的熟悉，可她却知道自己断然不会认错的。
　　这是高俨送给她的木质吊坠！
　　为什么会在高纬的手里？
　　“怎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小怜神色一僵，瞬时有些煞白。
　　她抬头看着已经睁开双眼的高纬，虽然眸中疲惫的神色依旧没有褪去，可也难掩他眸中的欣喜。
　　知道高纬还没有注意到她手上握着的木质吊坠，小怜抿嘴一笑，眉眼微微弯着：“刚刚醒来了，就到殿外去站了一小会儿，见到只有褚公公一个人在守夜。然后风大，我就进来了。”
　　高纬似乎并不好奇她刚刚去了哪里。他挪了挪身子，完全把身子侧了过来，眉眼含笑的凝视着她，好似她刚刚凝视着他的样子一样，深情地让人有些不自然。
　　感觉到心跳有些突兀，小怜神色局促的避开了高纬的目光，不好意思的微蹙着眉头：“皇上盯着我看做什么？”
　　“就像你刚刚盯着我看一样啊。”高纬倒是没有避讳：“怎么？你能看我，我还不准看你了？”
　　“我只是刚好在你的脖子下面见到了这个。”
　　顺势将木质吊坠推了出来，小怜把它亮在高纬能够看到的地方，像是毫不知情一样疑虑着：“皇上，你的床榻上怎么有这个东西？我刚刚看了一下，这应该是很普通的木头做的东西吧，都看不出是什么了，还发霉，看样子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东西了。这是你的吗？”
　　高纬的目光触及到木质吊坠的时候眉眼间的笑意瞬间敛了下来。
　　他缓缓地坐直身子，从床榻上拾起了还留有小怜体温的木质吊坠，神色有些淡漠：“没错，这是很普通的木头，也发了霉，的确也是很多年前的东西。只不过，它留在我身边也已经好几年了，我却不知道它能不能算成是属于我的。”
　　小怜静默的望着他。
　　。。。



　　☆、第499章　五年生得毒人花　30


　　“你说呢？”
　　倏地，他将木质吊坠放在自己的掌心，摊开摆在她的面前，询问道：“我是从别人的身体上拿到它的，它的主人应该是找不回它的了，你说它算不算是属于我的。”
　　小怜的眉心几不可见的皱了皱，又很快的缓开。
　　当年她还一直好奇这个木质吊坠究竟是在私宅的什么地方不见的，直到这之前它都认为木质吊坠应该就在私宅的某一处，只是私宅太大了她才会一直找不到。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木质吊坠竟然会不在周国的境内，竟然会在高纬的手上。
　　想了想，她总算是想明白了高纬为什么会相信她已经“死”了的事情。
　　这应该就是宇文达和高肃所谓的约定了。
　　虽然现在不能当面问宇文达当初她的木质吊坠是不是被他刻意的拿走用来伪装了尸体，可即便不问她的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应当在长安的吊坠却千里迢迢的跑到了邺城来，若不是自己长腿了，那肯定就是宇文达送出来的。
　　想到高肃临被赐死前说的话，小怜如今才恍然大悟。
　　“嗯？”
　　见小怜一直沉默不语，眼神也呆滞的望着他手中的木质吊坠，高纬特地追问了一声，还轻轻的摇了摇她的肩膀：“伶俜，你说呢？”
　　“自然是算皇上的。”小怜理所当然的微微一笑：“既然如今是皇上手中的东西，也没有人说这是谁的，那自然就是皇上的了。再说了，这大齐都是皇上的，何况是这一个小小的木质吊坠呢？”
　　高纬满意的笑了笑，将握着木质吊坠的手掌一合，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颊：“你说话总是这么甜，她就不会这样。”
　　小怜一怔。
　　“这是她死的时候从她身上取下的。”
　　再次将手掌摊开，高纬笑意盈盈的望着手中已经腐朽的木质吊坠，好似在那里见到了谁迷人的脸颊一样，有些羞怯的一笑，神情却又瞬间悲伤：“当初她曾跟我说过，我不是个适合当帝王的人，我还信誓旦旦的变相告诉他我是适合的。其实从来没有女孩子那样跟我说过话，我一开始知道她的时候，还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长得是那样的娇俏迷人，难怪三弟会这么喜欢她。”
　　莫名的，小怜感觉到自己向着床榻的手心似是在冒汗，心跳也莫名的加快。
　　“伶俜。”
　　强硬的将小怜的左手扯出来，高纬没有看着她，目光紧紧的盯着那枚木质吊坠，直到放入她的手中：“你说过你不介意小怜是吗？”
　　木质吊坠从手心里传来的触感熟悉的让人想要流泪，小怜不敢太过用力的去摩挲，可这木质吊坠却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气息从她手掌的纹理一点一点的渗入她的皮肤，融入她的身体。
　　她有些慌！
　　好像心底的某处一颤，小怜意识到自己接连的走神会让高纬产生怀疑，连忙笑着点了点头：“皇上也说过，是过去的人，所以并没有什么好介意的。”
　　“那么我赐你个名字如何？”
　　紧紧地接着小怜的尾音出口，像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高纬说的连眼睛都不眨：“叫‘冯小怜’如何？”
　　小怜一怔。
　　高纬静静的看着她，嘴角还留有浅淡的笑意，却让人觉得有些凉意。
　　“既然如此，这个东西就送给你吧。”
　　似是没有察觉到小怜的怔忡，高纬把她握有木质吊坠的手包裹起来：“夜深了，这几日该是要比较忙的，再睡一会儿吧。”
　　躺在高纬的怀中，小怜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双眼无神的望着飘扬不息的幔帐。
　　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