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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妇-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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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只是因为得知启部在启河之南,与聿国更近,对穆国没有威胁,穆砺琛才答应沈弄璋与启部合作,破坏荼芺部的计划。

  现在,沈弄璋已打定主意留在邛州,明明盐塘县便有大量的盐,她偏舍近求远再次要求帮助施辰以盐换金,自然不会是冒险去朔北草市,该是直接在穆国境内换取各种金器等。

  穆国失去盐塘,盐的供应有些吃紧。启部的盐比之盐塘所产之盐更加精细,穆国其他州县见此,岂有不换之理。

  盐是生活必需品,交换量极大。且启部的茶叶香醇,也非穆国那些粗茶可比,如此慢慢蚕食鲸吞,此消彼长,穆国的金属流入启部,势必会削弱穆国的军事力量。

  这是最让人难以防范的釜底抽薪之计!

  沈弄璋!难道她已经不满足于对他穆家个人的仇恨,而是要以动摇穆国根基为目的了么?

  胡思乱想的穆砺琛被自己的分析吓了一跳,手心更是浸出了汗。

  虽然心烦意乱,穆砺琛还没有失去分寸,继续屏息静气听帐内的对话。

  “有沈姑娘代为运送、交换,不仅省了我启部族人的时间和精力,也能换得比我们这些外行人更多的物品,何乐不为。”施辰欣喜地答道,“至于兑换的条件,还是按之前的来。兑换的货物则金银铜铁锡均可,重要是后三者。”

  “没问题。”沈弄璋一口应承下来。

  “不过——”话锋一转,沈弄璋红了脸,讪讪地笑道:“我没有本钱,要先赊账。”

  见施辰瞠目,沈弄璋连忙又道:“我会在原本的兑换数量上,再加一成,当做利息。”

  “这样,你还有赚么?”施辰看着沈弄璋微微泛着红霞的脸庞,关切地问道。

  来自施辰的关怀让沈弄璋觉得温暖,笑得也灿烂起来:“世上哪有无本买卖的好事,本金就是一点一点攒起来的。我还年轻,慢慢来。”

  施辰看着脸上洋溢着兴奋神情的沈弄璋,不知不觉又被她感染得开心起来。

  这一路上枯燥的行程,多得她说话解闷,一想到马上要与她分开,十分不舍。

  内心挣扎片刻,施辰决定正视自己的内心,也正视自己的身份,遗憾地惋惜道:“若不是启部有祖训,不得与外族通婚,而我又已婚配,我一定要娶你做我的正妻。”

  “哎呀,真是遗憾。”沈弄璋也调皮地叹息道:“错失了能过上养尊处优好日子的机会。”

  说者有心,应者却无意。

  娇俏的模样和故意拿腔拿调的语气,引得帐内众人轰然而笑,真当成了一个笑话。

  穆砺琛在帐外听着,只觉得丹田一股热火窜到了胸膛,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嫉妒。甚至在听到施辰惋惜时,特别感谢启部祖先留下了那样的训/诫。

  帐内。

  施辰正笑着,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由得收了笑意,担忧地说道:“沈姑娘不是还想将茶盐运到朔北的草市去吧?”

  “不是。”沈弄璋诚实答道,“就在穆国。”

  瞬间嫉妒之火荡然无存,穆砺琛抿紧了嘴唇,果然。

  “但邛州盐塘县就产盐啊。”施辰吃惊。

  “我没有本钱,敢赊给我盐的只有少主。”沈弄璋狡黠地笑道。

  实则,她确实有办法从盐塘弄到盐,但她仍需要启部的细盐。

  “而且,方是时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将盐塘的盐贩到穆国其他州县,我只能先占一占少主的便宜,将本金赚到手。”沈弄璋补充道。

  方是时叛乱之事,施辰早在出发去草市路过邛州时便已听说,沈弄璋便也不瞒他原因。

  朔风打着旋在穆砺琛身边卷过,有一些寒意,穆砺琛打了一个激灵——又误会沈弄璋了,她没有那么歹毒的心思。

  之前已经犯过一次错误,这次竟然还不长记性,总是将她想象成心机深沉的恶毒女子,仿佛这世上便没有好女子,沈弄璋的好都是伪装一般。

  是自己对女子存着巨大的偏见么?穆砺琛第一次审视自己的内心,但眼下正在偷听,实在无法分心思考。

  “要么,我想想办法,帮你凑一笔本金,免得你长途奔波辛苦。”施辰认真地思考着,又扼腕道,“启部不与外界往来,确实封闭,来回需要翻山,到现在还没有货币。”

  沈弄璋却坚定地摇头拒绝,“少主能赊账与弄璋,便是帮了弄璋大忙,路是要自己一步步走的。”嫣然一笑,又道:“你这位少主不是已经带着族人走出了第一步嘛,我们各自努力。”
  施辰喜欢沈弄璋这种豁达无畏的个性,当即热烈地附和道:“好!我们各自努力!”

  沈弄璋向施辰报以微笑,告别道:“时间不早,弄璋就此告辞。快则过了正月,慢则三四月底,弄璋一定带人到启部。”

  穆砺琛连忙轻手轻脚地后退,正要装作刚刚到来的模样上前,便听到施辰急叫了一声:“沈姑娘,且慢!”

  沈弄璋闻言止步,等着施辰说话。

  施辰将滚在舌尖的话阻了又阻,最终到底说出口:“我们两次见面,更算是一起经历过患难,我想与你结拜为兄妹,你可愿意?”

  “这……”沈弄璋万没料到施辰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如此看得起自己,一时愣住了。

  “你不愿意?”施辰有些失望。

  “我的身份少主还一无所……”沈弄璋嗫嚅着。

  施辰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哈哈笑道:“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

  他是确实看中了沈弄璋的人品,也相信这样的人品,即便身世再如何复杂,都不会影响她在大是大非上的判断和决断。

  转而又沉吟着:“没有酒的结拜有些寒酸呢,应该去请瀚云来做见证人……”

  正说着,穆砺琛便掀帘进了大帐。

  “要做什么,叫我做见证人?”穆砺琛佯作刚巧听见最后一句话的样子,懵懵然问道。

  “我和沈姑娘要结拜,正想请瀚云作证,观礼。”施辰不疑有他,热情地说道。

  完全不看沈弄璋为难和矛盾的表情,穆砺琛立时便痛快地答应:“好呀,我来做见证。”

  他是生怕答应晚了,沈弄璋不肯。

  虽然穆砺琛年纪不大,但到底是男人,施辰这种举动他十分能理解。

  施辰对沈弄璋有强烈的好感,只是之前沈弄璋一直照顾受伤的自己,看上去有些亲密,他误会了,所以一直没有吐露心声。

  今日沈弄璋要一个人留在邛州,无异于表明与自己分道扬镳,施辰那么沉稳聪明的人,如何看不出来,一直压抑的情愫自然便无法控制。

  但是他碍于祖训,实在拿沈弄璋没办法,便想出这样一个应对之策,逼自己对沈弄璋彻底死心。

  穆砺琛必须要将这事促成、坐实,灭了施辰心里那团火!

  说到底,施辰也是蛮人,他们虽也敬重传统,但向来不缺具有大破大立野心之人。就如同那荼芺部的铁衡,即将露出勃勃野心!

  凭施辰这样心胸旷达、开明又仗义的性情,加之稳重的行事风格,启部一旦在他手中有重大发展,大到他有能力推倒祖训,沈弄璋便“危险”了。

  当下一手拉着施辰的右腕,一手强扯着沈弄璋的左腕,将他们两人拉近自己,郑重其事地说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穆砺琛在此,见证启部施辰与穆国沈弄璋结拜为异姓兄妹,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永不背弃兄妹之情。”

  沈弄璋暗暗挣脱,却挣不开他的钳制,见施辰已经一脸虔诚地跟着穆砺琛发誓,自己也只好跟着发誓。

  磕了头,沈弄璋不得不硬着头皮叫了施辰一声“大哥”。

  施辰眼神闪动,哈哈笑着叫了“妹妹”,又道,“不好,叫你弄璋吧。”

  穆砺琛暗暗磨牙,赔了一脸笑,朗声道:“礼成!”

  真把自己当大奉常了。

  拜了兄妹,施辰倒是同先前一样守礼,只是眼底的一抹落寞落在了暗中已放松的穆砺琛眼中而已。

  “对了,瀚云来此是有事?”施辰问道。

  “哦,我是来与兄长打个招呼,我与大烈也暂时留在平富县,安顿好沈姑娘,再去启部与兄长相会。”穆砺琛早已在心中准备了说辞,此刻一本正经地说道。

  施辰愣了愣,缓缓说道:“好是好,但邛州不是叛军的所在地么,你这样做,是要深入虎穴察看敌人军情?实在太过于危险。”

  施辰本该高兴沈弄璋有穆砺琛和方烈相陪,但刚刚让自己接受兄妹关系,实则心态还没有转换过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沈弄璋也立即便要附和,穆砺琛先沈弄璋一步,笑嘻嘻地瞥了沈弄璋一眼,说道:“只要她和大烈不说,谁知道我是谁。”

  沈弄璋心中紧张,表面却浅笑盈盈的,呵呵一声,说道:“做生意正愁没本钱,我这就去方是时将军那里揭发你,不知道能不能赏我一筐金子。”                            
                                
                                      
                                
                            作者有话要说:
  训/诫竟然是敏感词,老天……

第34章 进城

原本沈弄璋当夜便要赶去平富县,但启部还有伤者,方烈需要为他们配好伤药,所以忙了一夜,第二日才与施辰正式作别。
  马匹留给了施辰,施辰则将不用的药草都打包给了他们三人,美其名曰——“送妹妹的见面礼”。

  这些药草有些是施辰从启部带来的,有些是从方烈这里用茶叶换的,最终,却又都给了沈弄璋。
  沈弄璋没想到耽搁了一晚上,早晨竟然下起了雪。

  此地下雪不比北方,边下边化,地面湿滑。一旦雪停,气温便会降低,更加阴冷。

  担心乡亲们的处境和身体,沈弄璋心急如焚,顺着风雪向前,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平富县。

  天色向晚,三人进了县城,沈弄璋停下脚步,似乎已经想了很久,犹豫再三,才对穆砺琛说道:“我的乡亲们都是孤儿寡母,害他们如此悲惨的人,我不想提,但他们一定不愿意见到你。”

  穆砺琛知道她会这样说,早已备好了说辞:“你说过,冤有头债……”

  “这只是我的想法,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沈弄璋快速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你刺激我的乡亲们。”

  看着沈弄璋冷冰冰的面容,穆砺琛能体会她此时的心情。若是身份互换,他也不愿见与仇人有亲密关系的人,一如他在北固关,不论什么节日,都不愿回都城王宫——他不想见穆砺璁,也不想见穆唯朴。

  自昨日沈弄璋见过她的乡亲后,脸色便一直不大好,单独与穆砺琛和方烈在小帐时,更是冷漠。
  穆阳县发生之事,穆砺琛已从沈弄璋口中得知,早已看透内里因由,自然也明白沈弄璋心情不佳的原因。

  他知道留下来不明智,这个身份对沈弄璋和她的乡亲们并不友好,而邛州对他也不友好,但他偏偏还是要固执地留下来。

  吹了一下飘到眼前的雪花,穆砺琛嘿嘿一笑,又露出那副落拓不羁的做派,说道:“你不说,谁知道我是谁。再说大烈可以为你那些乡亲们治病,这才是重中之重吧。”

  这确实是重中之重。

  沈弄璋很想请方烈为乡亲们看病,但又不想穆砺琛跟着,万一有人认识他,误以为穆阳县城的百姓是他带来的奸细,那可是百口莫辩。

  是以,沈弄璋仍在纠结。

  “你留下是要探查义军的动向吧,我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互不打扰,好吗?”沈弄璋忍气吞声般与穆砺琛商量。

  原来她担心这个!

  穆砺琛瞬间憬悟,她担心他的身份暴露会连累到她的乡亲。

  背起双手,穆砺琛轻笑一声,幽幽说道:“你想多了。”

  沈弄璋蹙眉,一时不能理解他话中之意。

  “是城北的马厩是吧,天快黑了,快走快走。”穆砺琛抬头看向北方,喃喃自语似地催促着,竟抬脚便向北走去。

  “你——”

  方烈拉住沈弄璋,柔声说道:“沈姑娘,看病人最重要。”

  在方烈清亮的眼神里,沈弄璋只看到磊落与平和,而他恰恰与穆砺琛算得上是一人的两面,外表安静与激烈,内里却同样的坦荡又谨慎。

  穆砺琛进城没别的目的?

  虽然不敢置信,但既知拗不过穆砺琛,沈弄璋倒是很识时务,立即便也快步追了过去。

  城北的马厩并不难找,问过城中人,很快便知道了具体的位置。

  夜色里,城里渐渐起了灯火,炊烟扑鼻而来,静谧温馨的团聚情景浮现在沈弄璋脑海,愈发怀念在穆阳县城的幸福时光,忍不住鼻子便是一酸。

  越向北走,越是空旷,蒙蒙细雪之中,终于看到了马厩轮廓。

  火把照亮了马厩前的空地,一群士兵装束的人聚在一起,似乎在争执什么。

  穆砺琛停下脚步,既是等身后的沈弄璋和方烈,也是在听马厩前的吵杂声。

  “官爷,对不起,我们当真不知山上的冬笋是官爷们的,除去已经吃掉的,挖的都在这里,请官爷开恩、恕罪。”一个高大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讨饶。

  话音一落,马厩内响起不少求饶声。

  “请大人恕罪,我们当真不知!”

  “请官爷恕罪!”

  “请兵爷恕罪!”

  “恕罪?怎么恕罪?这些冬笋是留给方将军食用的,如今被你们这些刁民偷挖了来,竟然还吃掉了大半,剩下这几个,要老子们怎么交差。”一个士兵伸手指着马厩中一个被吓呆了的孩子,孩子手中,正端着一只破碗,清汤寡水里半漂着一片笋片。

  “小人们刚从陵州过来,确实不知这里的规矩。要么小人现在便去山上,再挖些冬笋,献给方将军。”少年连连道歉,努力化解士兵的责难。

  “山都是军中的,山中之物也是军中的,你们这些外来的刁民还想去挖冬笋?”士兵尖着声音叫道。

  另外一个忠厚的声音插进来,打圆场道:“哎,他们也是投奔邛州的百姓,不知者不怪,趁着方将军还未到,我们先带着这些冬笋回去,别耽误了将军的晚饭。至于这些百姓,明日罚他们去军营里做几天苦力,赵侍卫觉得可否?”

  站在一旁一直未出言的赵侍卫沉默了片刻,才勉强说道:“方将军治军向来赏罚分明。刁民盗取军中食物,该罚二十鞭。将主犯即刻押回县廷大牢,明日午时当街执行鞭刑,以儆效尤。”

  “还请赵侍卫息怒。平富县正缺人丁,若是打了,十天半月也无法下地干活,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么。”忠厚声音又温和地求情道。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些人今后都将是我们义军的一员,若不能循规蹈矩,将会给义军抹黑——此例决不能开,还请杨县令体谅在下的初心。”

  赵侍卫对杨县令说话倒还遵着礼数,只是话音一落,便喝令身边的士兵:“将这个主犯押走,明日行刑后再送回来。”

  语气之严厉令人难以置喙。

  人群一动,士兵们分开一条路。

  沈弄璋看到有两个士兵上前扭住少年的胳膊,要将他带走,另外两个士兵便将破布连同上面的五六个冬笋一同收起。

  那少年正是罗重。

  几个只有五六岁的孩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吓得哇哇大哭。

  “兵爷息怒,我们真的再不敢了!”几个妇人扑上来,一边拉住即将被士兵押走的少年,一边跪着求饶。

  “大家都说方将军来,就会有吃的,为什么还要抢走我们的吃食?”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冲到两个士兵面前,伸手便拉住了破布包袱,那里面是他们赖以活命的冬笋。

  他一发问,紧接着便有四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也跑上来,拉住了破布包袱,阻止士兵拿走冬笋。

  几个跪着的妇人见状,又急匆匆去拉扯那五个少年,生怕他们也被这些士兵抓走。

  “这是方将军的吃食,何时成了你们的?”被拦阻的士兵瞪着眼睛吼道。

  “山在县城之外,从没听说是方将军的属地;竹子是天生地长的,更不是方将军种的,谁挖到便是谁的,怎么就是将军的吃食?”后来的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不服,据理力争。

  “你——”士兵被问得哑口无言,无法反驳。

  “杨县令,你看到了,刁民们连尊卑都不懂,若不重罚,今后便会成匪。”赵侍卫面罩寒霜,语气已有问责之意。

  沈弄璋这才看清那赵侍卫是个带黑色披风的魁梧汉子,而他口中的杨县令裹着暗色的袍子,正站在他对面,一脸为难。

  “小人的弟弟们不懂事,请兵爷海涵,见谅。”罗重不顾自己的手臂被反剪在背后的疼痛,立刻便屈膝跪下去求情。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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