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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相亲记-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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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能骗你不成!”提起这事,安素心有余悸:“都说蒋澄刻薄,其实咱们的陛下也不遑多让。只是…他从来舍不得这样对你……”
“师兄一直对我很好,我知道。” 萧锦初禁不住闭上眼睛,她喜欢的饮食,卫潜总是比她记得还要清楚。她久在军中不习惯熏香,所以只要她在,师兄就会把香炉撤掉。
他对她的纵容早就超过了君王对臣子,师兄对师妹,为什么她一直迟钝到视而不见呢?
“我很害怕…真地害怕……”安素放下了青瓷酒杯,她的声音在不自觉地发抖。“那时候,拿着师兄的剑去偷袭北狄的营帐,我都没有怕过,因为我知道守护的是什么。可如今,就算我手中有千军万马,也护不住他……”
安素沉默了良久,猛地把杯中酒一口喝尽,任凭喉头火辣辣地作痛:“我们都没有法子,这就是命!”
命吗?陆天师曾说过:万事皆有定数,原来这才是卫潜的定数。如果可能,她宁可看他娶妻生子,儿孙满堂。而不是如现在一般,为他日夜惶恐。
天命……多么讽刺,她曾不屑地说着若是天命在彼,说不得只好与这命争上一争了,可最终还是困在了这两个字上。
越是走到了绝境,萧锦初血液中那股不服输的劲头越是被激了出来:“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就算天命如此,我也愿意和师兄一起扛。”
“如今你说了不算,是陛下不愿意和你一起扛。”安素叹了口气,有些头痛地提醒萧锦初,否则她今日就不该铩羽而归了。
萧锦初又狠狠地灌了一杯酒:“攻城也没有一日能攻得下的!我就不信了,我能打退北狄,平定林邑,偏拿姓卫的没有办法。”
“你的兵法还是表兄教的,我劝你别想得太容易了。”安素忽然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萧锦初在战场上鲜有败绩不是没有原因的,从本性上来说,她与卫潜算是一脉相承。两个同样执着的人碰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不试试怎么会知道!”萧锦初在瞬间恢复了从容,这不过是另一场战役而已。
只是开战伊始,萧锦初就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很不利的局面,卫潜不愿意见她。他说除了她的门籍,第二日就不折不扣地办了。虎贲卫也由刚回京的宣威将军檀戎来接管,没给她留半分余地。
只要皇帝不宣召,没人敢放她入宫。可等到他下诏的那一日,萧锦初估计自己就只能去奔丧了。
城中高外下者,不可攻也。当以逸待劳,以虚为实。
安素很快就知道了萧锦初准备干什么,表面上她是好好地在府中待着,可一入夜她就直入宫城,恍若无人之境。
一道手令是不可能难住萧锦初的,她从前就执掌京卫,直到几日前虎贲卫还是归她管。守卫有多少兵力,巡逻的路线,如何轮值,尽在她的掌握。宫墙百丈,拦得了旁人,唯独拦不住她。
安素看着那个挂在式乾殿窗外的人影,不禁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有小内侍殷勤地凑上来问:“尚书令可有什么事需效劳的?”
“哦,我府上的车马可到了?”安素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随口问道。
那小内侍听了这话,当真奔下去看了一眼,又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到了到了,正停在中华门外呢!”
叫人白跑一趟,安素有些过意不去,随手便打赏了一角银子。那小内侍越发周到,一直送到了宫门口。趁车夫调头的功夫,他又忍不住回眸,式乾殿的飞檐已经成了剪影。
这到底是何苦呢?他心想。
同一个时间,萧锦初也在想同一个问题。她如同一只蝙蝠,轻巧地勾在窗棂边,若不是有心,谁都发现不了。
自然,就算发现了,也没什么人会声张。就如步履匆忙的尚书令,也如刚刚从殿前巡视过去的陈千户。
卫潜刚与安素议完事,在宫人的伺候下换了白色的中衣,越发清冷。萧锦初怔怔地看着他,几乎舍不得移开眼。
戌时三科,陈婕妤来了一趟。进了正月,宫中要制春装,她须将司服局的明细交皇帝过目,顺便把宵夜送来。如今宫里宫外都传遍了,马上要立太子妃。她一个小小的婕妤管着宫务,多少有些尴尬,自然要加倍小心。
不过今日卫潜并没心思听,这边甫一搁下册子。他便摆手示意所有人都出去,陈婕妤虽然隐有忧色,仍是顺从地退下了。
而卫潜也没有安歇,而是重新坐到了书案前,提起笔来。
萧锦初的目力极佳,就算没有灯火,仅凭月色也能视物。却见那娟上只写了四个字:含章可贞。
这句话出自周易第二卦,坤卦。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意为有美德而不显耀,就会有好的结果,这是她表字的由来。
卫潜盯着这副字看了半晌,宵夜在一旁的案上散发着香气,是莲子羹的味道。萧锦初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一窗之隔,却如隔山海。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情形,刚刚弱冠的东郡王凭栏而立,似乎只要一阵风过,就会飘然而去。
拥有谪仙之姿的皇子,正襟危坐时如遗世独立,披上战甲时却凛然如利刃出鞘。这样一个人,不要说染指,连想一下这个可能,她都觉得是种罪过。
卫潜的指尖在那幅娟上游移,最终停在了含章两个字的中间。他的眼神很温柔,如情人的低语。
掌心的疼痛慢了半拍才传来,可萧锦初丝毫不在乎。她特别想跳下去抓住这个男人,问他为什么那么固执。她不需要军权,不需要爵位,更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光,她要的是他!
就算只有一年也好,半载也罢,只要能陪他身边的时光,对她而言就可以追忆一生。
才交战到第一回合,萧锦初就认输了。思念堪比凌迟,从不一刀致命,只是零敲碎打地割肉。
她到底该怎么做……
更深露重,各宫各殿的灯火已经暗了下去,除了巡视的灯笼,唯有两个地方还有亮光。一处是虎贲卫的角楼,一处是司药局的值房。
萧锦初几乎是无意识地向着司药局的方向走去,值房不大,唯有一张床和一张桌案。豆大的灯火下,楚向澜正埋头写着脉案。
在窗边凝神看了一会,萧锦初直接伸手推开了房门,楚待诏这才抬头来,惊讶道:“萧侯?”
这天清晨,卫潜在起床时感到了一丝异样。平时他在寅末就该醒了,但今日睁开眼时,刻漏已经指向了卯正。
张内侍倒很高兴,在他看来,圣人平时就是太过操劳了。人日之前是免朝的,趁此时合该多歇一歇才是。
“陛下,今日厨下备了鹅油松仁卷,红蒸鱼鲊,拌葵菜,薯蓣粥;您看是现在就用,还是待会用?”
“那就传膳吧!”梳洗完毕的皇帝陛下看起来颇为心不在焉,张内侍刚走到门口,又将他给叫住了:“等等……昨夜点了安息香么?”
这一问,张内侍就有些摸不着头脑。式乾殿每晚都会焚一炉安息香,此乃常例。“是奴亲自添的香,可是有甚么不对的地方?”
卫潜若有所思地挥了挥手,张内侍忙退下传令膳房,他却缓步走到了帐角那尊错金瑞兽香炉前。
这座香炉是好几代前留下的东西了,青铜的胎体,纹饰描着金漆,炉盖上雕着一尊说不出名字的兽,仰翅腾空,口吐祥云。
手指沿着炉沿轻轻滑动,可以摸到极少的粉末,那是香灰,若是光用眼睛是决计看不出的。卫潜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果然,昨夜的香被人换过了。
这让卫潜一时有些琢磨不透,那个换香的人既然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天子寝殿,想杀了他也并非难事。既然不动手,那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再细看那香炉,炉盖被移开了半寸后,露出了一小块白色。原来是块形状很不规则的绢帛,应是从衣摆上撕下来的。那是蜀地的供缎,整个宫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得了的。
字迹却是不俗,上书:正月佳节,普天同愿,萧侯已至,静待君面。落款乃是一个小小的澜字,楚向澜的澜。
绢帛在掌心被揉作了一团,卫潜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到极点的光,如同许久未用的剑,初试锋芒。
“来人……”
有内侍应声而入:“陛下有何吩咐?”
“楚向澜何在?”
那内侍大约觉得奇怪,却不敢露出来,只是垂首回禀道:“本草待诏昨夜值守,一早刚出宫,回了瓦官寺。”
作者有话要说:
萧侯对皇帝陛下宣战了,这回似乎不像以前那样顺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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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相知相守
瓦官寺; 这座从前朝建起的寺院曾经历过战乱,水淹,火侵。天灾人祸之下; 却最终顽强地留存了下来。
今日它又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只是不知这位贵客将带给瓦官寺的究竟是劫数; 还是新生。
一身青衣的卫潜就算身无佩饰,轻车简从; 看起来也非常人。更何况有虎贲卫提前静街封道; 主持得了消息,一早便率诸僧人迎候于山门之外。
“檀越大驾光临,实为敝寺荣幸。”慧重法师已到耳顺之年,也见过不少达官显贵。但全部加起来,也比不上此刻面对的这一位。礼敬之余,实难掩忐忑。
卫潜的态度很是冷淡; 事实上; 他肯亲自答话已经是给了瓦官寺极大的颜面。“大师不必客气; 此来只为寻人,毋须惊动其他香客。”
“善哉……”听得这番话; 慧重法师双手合十念道; 随即从身后的队列中唤出一个沙弥:“正能; 替诸位檀越引路,去楚先生的客院。”
因治好了慧重法师的眼疾,合寺上下都很敬重这位楚先生,特将一个院落单拨与他居住。那院子虽小; 植了好些竹子,很是清幽。
卫潜眺望着近侧的凤凰台,沉声道:“景致倒是不错!楚向澜,是你邀了朕来,还不露面吗?”
随着“吱呀”一声,楚向澜的身影出现在了厢房门口。红衣似火,容颜如玉。“陛下如约而至,是臣失礼了!”
宣威将军檀戎带了两队弩手,此刻见着对方出现,立即一扬手。所有的的弓弩齐齐对准了门边的男子,锋利的羽箭在日头下闪着银光。
“你的君是拓跋利,无须向朕称臣。”卫潜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直接发问道:“萧锦初何在?”
楚向澜只是笑了笑,他的身材颀长,就这么倚门而立。任谁看了都觉得是位名门公子,绝不会往北狄探子的身上想。
“我烹茶的手艺虽不及尚书令,却也勉强能入口。陛下何妨进屋来,咱们就着茶闲话几句,也不算辜负了佳节。”
卫潜尚未答话,檀戎先忍不住了,呵斥道:“放肆!”
确实是放肆,但他如今有放肆的本钱,卫潜无意与他多做周旋:“你想要什么,大可直说,犯不着故弄玄虚。”
“陛下误会了,您是贵客,我不过以礼相待而已。”楚向澜仍是一派温文尔雅,只当作是与故友寒暄,丝毫不介怀那几百支蓄势待发的弩箭。
卫潜的目光投向他身后那三间厢房,窗户都闭着,门内影影绰绰,看不出什么来。“有此必要吗?”
似是洞悉了他的视线所在,楚向澜的态度越发温和,言辞上半点也不让步:“陛下若是想见萧侯,我看便有此必要。”
“陛下,使不得……”见卫潜有所意动,檀戎急忙阻拦。他陪着圣上出宫,已是冒了大不韪。若是再让圣上与逆贼共处一室,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全家老小的命都搭上也不够赔的啊!
楚向澜是何等人,闻弦歌而知雅意:“这样罢,我这屋内也不留闲杂人等。只我与陛下单独说上两句,如何?”
说罢,朝屋内打了个唿哨。十几个编发,穿窄袖胡服的男子手持弯刀,满含戒备地走了出来,呈扇形分布在楚向澜左右两翼。
“笑话,我凭什么信你!” 檀戎若不是顾忌着皇帝,早就发令把这帮人都扎成刺猬了,哪轮得到他讨价还价。
“陛下也不信吗?”楚向澜摊了摊手,露出了些许无奈。
卫潜不再多言,推开了檀玮的手臂就向前走去,完全无视他焦急的呼喊。“守在外头,若有轻举妄动,全部格杀。”
宣威将军一个没拦住,只觉眼前发黑。我的陛下呀,您都落到敌营里去了,叫末将还怎么个格杀法?甫接手虎贲卫就遇到了这么摊事,檀戎若是早知今日,真是恨不得在回京路上就把腿摔断了才好。
饶有兴趣地看了眼气急败坏的檀戎,楚向澜优雅地转向一旁,做了个请的动作,卫潜目不斜视地走过。两人错身之间,青衫红衣,各占半壁,真是世上少见的一双人物。
房门无声地阖上,徒留外面的虎贲卫与北狄暗探们对峙。
进门后光线陡然转暗,卫潜适应了一会才看清了其内的布置。这里本是寺院的客房,自然很是简素,墙上提了一首诗:栖栖失群鸟,日暮尤独飞,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
“区区陋作,叫陛下见笑了!”
卫潜看向他的眼光有些复杂,这首诗倒很像是楚向澜的写照。父亲是中原的鸿胪寺少卿,母亲是北狄歌姬。他从出生起便注定是一只失群的孤鸟,不管在中原,还是在北狄,都是异类。
“元亮先生的诗,何以只有上阙,拓跋利未曾许你托身之所么?”卫潜不见萧锦初,料得这房内还有秘道,左右一番打量之下却无所获。
楚向澜好整以暇地抱臂而立:“大可汗替我照顾外祖,我替他传讯,这本就是桩交易,陛下又何必出言相激。”
“朕来此不是为了听你剖白的,要审案论罪自有廷尉,萧锦初何在?”卫潜再次问道,他的心中一直隐隐不安。
这是在京中,萧锦初一身的本领都是从沙场拼杀而来,又有随扈。居然会被几个北狄探子所擒,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因此,他不得不来。
随着楚向澜轻击了两下手掌,房间正中央的一块方砖陡然下沉,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整个过程寂寂无声。
“陛下请……”楚向澜从怀中掏出一只火折子擦亮,率先沿着台阶走了下去。若是旁人见了此情景,说不得还要考虑是不是陷阱。但卫潜素来心智坚毅,既然来了便无回头之理,毫不犹豫就跟了上去。两息之后地面再度合了起来,毫无痕迹。
地下幽深异常,若没有灯火引路,几乎让人疑心是前往冥途。狭窄的通道内只能容下一人前行,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
走了小半刻,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石门。几个北狄男子把守在两边,见到楚向澜后忙躬身为礼。
一路走来,卫潜心中已经有了计较。这条地道的开口极其隐蔽,内部还设有通风孔,绝非短时内能完成。大约是前朝僧人为了避难而开挖的,正巧被这帮北狄人利用上了。
再往里走有一间石室,两边各连着一道门,瞧着颇为敞阔。东边是一张简单的床塌,西面放置着四张坐席,恰成犄角。
一个北狄女子正用匕首抵在萧侯的腰肋上,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
“先坐罢,”楚向澜边招呼着卫潜入座,边取竹勺舀了三杯茶搁在坐席前。“僧院简陋,连个桌案都没有,委屈陛下了。”
又对那个用红绳结辫的北狄女子道;“阿燕,你也别太紧张了。尝尝中原的嘉茗,在北狄可是喝不到的。”
被称作阿燕的女子毫不领情,只是一径盯着卫潜:“你便是中原的皇帝?我还当是个甚么英雄,原来却是弱不胜衣之辈。”
“你又是个甚么东西,井底之蛙也配议论天上飞的大鹏吗?”萧锦初大怒,若是议论她也就罢了,敢说她师兄简直就是找死。
那女子也不吭声,只是利落地将手中匕首一反,撞在她的肋骨上,满意听到一声闷哼。
“阿燕……”楚向澜当即变了脸色;卫潜的目光阴冷,声音更是几乎要凝成冰:“北狄莫不是要向朕宣战?”
阿燕很是倨傲地扫了楚向澜一眼,慢吞吞地道:“楚先生,我知道你喜欢这个女人,不过眼下她是人质。若要怜香惜玉,还请换个时辰!”
“她已经服了我的软筋散,没有反抗之力。若是你敢伤她分毫,妨碍了可汗的大计,你便是北狄的罪人!”楚向澜也不示弱,把茶盅一搁,立时反击了回去。
萧锦初好容易熬过那一阵疼,忍不住冷哼出声:“假惺惺……”
见她还有力气讽刺人,卫潜总算可稍放下一点心来,但随之而来的是气恼:“萧锦初,你现在越发长进了。既已落入敌手,还不知道安份些。”
肋下隐隐作疼,又挨了师兄骂,萧锦初不禁委屈非常,眼圈都泛红了。看在楚向澜眼中一阵不忍:“阿燕你松开点,她要喘不过来气了。”
燕翎是北狄贵族之女,本就不服大可汗器重一个杂种。此时见两人态度迥异,却都对这位萧侯异常关切,更是激起了一时瑜亮之心。
幸好她理智尚存,没再故意挑衅,只是狠狠剜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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