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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频出

　　到了八月初八这一日，沈府已然是装扮一新，别说是订婚宴了，即便是哪家人婚嫁也不曾有这样大的场面，所以到场的人无不是在感叹沈家的家大业大，不愧是安陵县三大家族之首，一个订婚宴就能请来这么多人。
　　当然大家的关注点还不在于这个，而是订婚宴的两个当事人。人人都有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当听说沈家一向金贵的女儿要嫁给县令的傻儿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吃了一惊，要知道，就陆百万那样的人再加上那么一个傻儿子，别说是富贵人家了，就是一般的良家，都不会愿意把女儿嫁进门去。沈之航不像是脑子坏掉的那类人，所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为了平息之前的流言，想要息事宁人尽快翻篇。
　　虽然每个人都心照不宣，但是见了面还是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照样笑呵呵地客套，礼节、礼金一样不少，这些商贾们早就练就了七巧玲珑心，学会了看人下菜的本领，所以每个人从进门开始都满嘴恭喜贺喜的话，沈之航也僵着笑容一一回应。
　　直到宾客来的差不多了，秦祯才姗姗来迟。他牵着秋梨款款步入，这样一对璧人，很快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今日宴会到场的不仅有富家老爷公子，自然还有他们的亲眷，所以两人一露面，瞬间引爆了这些宅门闺秀的话题圈子。
　　“这两个人简直羡煞旁人了！”
　　“对啊，听说两人乃是青梅竹马，真是天作之合。”
　　……
　　这样的溢美之词不绝于耳，坐在珊瑚珠帘后面的沈如灵越听越心痛，手里的一方红色真丝帕子也被她揪得不成样子。
　　可悲的是此刻再也没有翠儿从旁给她提醒，因为自从沈之航弄清楚事情的始末之后，翠儿就因为挑唆主子的罪名而被杖毙了，现在服侍在沈如灵身边的，乃是一个少言寡语但是十分严厉的婆子。
　　沈如灵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如坐针毡，好强的她终究逃不过被这样草草安排的命运，可是嫁给谁不好，非要嫁给陆金河那个傻子？！她堂堂千金贵女，真是死也想不到自己会被配给这样的人。
　　可惜她执迷不悟，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自作自受。而是把所有的怨恨都加在了秦祯还有秋梨身上，她虽然不能轻举妄动，但是心里早已经咒骂不停。
　　她这边还在愤怒的发狂，那边宴会开席的礼乐已经奏了起来，喜庆的锣鼓唢呐滴滴答答吹打个不停，真就像是她要成亲了。
　　沈如灵悲哀地闭上了眼睛，片刻，听见沈之航说道：“今日乃是小女定亲的日子，诸位能够赏脸到场，沈某真是荣幸之至。”
　　荣幸之至？沈如灵苦笑不已，就是这个从来把她当作掌上明珠的好爹爹，狠心地把她嫁了出去。
　　沈之航又在跟着来宾客套什么，她已经听不下去了，只是觉得整个人都被抛弃了，再没有一个可以依靠可以相信的人。
　　正泫然欲泣之时，忽然身旁的婆子推了推她，用一种近乎冷酷的声音命令道：“小姐，老爷让你现在出去跟宾客打个招呼。席面马上就要开始了，你可别总是这副要死的样子。”
　　“你？！”沈如灵气的直发抖，可是看到婆子那张阴冷的脸的时候，她又软弱下来，只好抹抹眼泪站起身来，拨开珠帘走了出去。
　　周遭一片静谧，虽然沈如灵此刻头上带着纱帽，挡住了她的真容，但是她周身华丽的妆扮和绰约的身姿，还是让在场的人惊艳了一把，不得不说，沈如灵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身段、样貌都没得挑，怪只怪她心眼不正，硬生生把自己的大好人生折了进去。
　　在场的很多人无不是为此感到惊讶和惋惜，往日里只是听说沈家贵女乃是窈窕淑女，但是终未曾得见，今日近看，发现还真是有天人之姿。
　　可惜啊可惜，便宜了陆百万的那个傻儿子咯！
　　秦祯和秋梨也在座，不过两人的心境倒是和周遭大不相同了，本来他们也不关心沈如灵的事情，这一次过来，不过是碍着礼数，所以两人并不关注沈如灵，而是自娱自乐地开起了小差。
　　沈如灵照着婆子教的礼数一一行礼，然后乖巧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此时此刻，坐在次席上的陆金河，口水简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此时此刻的他，早已经把秋梨忘到了九霄云外去，有沈如灵这样的大美女嫁给他，他早就乐得不知东西南北了！
　　要不是有陆百万在旁边死死拉着他，他指不定还要做出什么出格的动作来。
　　看着这个傻样毕露的儿子，陆百万真是头都大了，这么多人在场呢，他可不想叫人看笑话。
　　好不容易捱到了敬酒的环节，先是沈之航给来宾敬酒，接着再是陆百万，再接着是陆金河，这三人就敬过一圈之后，轮到了沈如灵。
　　敬酒的礼数，婆子也是实现交待好的，所以沈之航并没有什么担心的。
　　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沈如灵端着白玉酒杯，没有按着约定去敬到来的宾客，反而是一步步斩钉截铁地走到了一人的座位前。
　　而这个人，正是秦祯。
　　哗——顿时周围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带着惊讶和好奇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种窥探辛秘的心思，立刻被勾了起来。
　　沈之航最先反应过来，腾的站起身来，克制着声音怒道：“灵儿，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沈如灵没有看他，而是举着酒杯，看向秦祯，声音略显凄婉地问：“秦公子，可以跟我喝一杯么？”
　　哄——人群这一下彻底炸开了锅，如果说刚才只是猜测，那么现在就成了□□裸的事实，这个沈如灵好像跟秦祯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难不成这还没成婚呢，陆金河就带上了绿帽子？
　　所有人都带着看笑话的表情看向陆百万，看的他简直要起身骂人。
　　沈如灵并不在乎周围人的反应，或者说，她想要的也就是这样的反应，就算她落不到什么好下场，那她也要拉秦祯一起下水，还有这个秋梨！可恨，如果不是这样两人，她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狼狈的时候。
　　“哦，秋姑娘，我忘了你也在，不过没关系，你别着急，我只是跟秦公子喝一杯酒而已，没有什么别的，你别多想，也别紧张，反正人都已经是你的了，最得意的人也应该是你了。”
　　语不惊人死不休……沈如灵这下子真是豁出去了，反正沈之航已经不在乎她了，她也就没必要再在乎自己可笑的尊严和脸面。
　　沈之航终于忍不住了，他的老脸，已经丢尽了，原想着靠这场订婚宴挽回些颜面，解释一下之前的不愉快，可是哪里想到，竟然弄巧成拙，这个女儿太不省心！
　　“把她给我拉回去！”沈之航怒不可遏地摔碎了酒杯，脸色铁青地看着沈如灵。
　　婆子得了命令，立马上前，一下子叉住了沈如灵，把她往珠帘后面拖去。
　　秦祯始终保持着淡漠的神色，直到沈如灵被拖出去的时候，他这才悠悠开口：“疯子配傻子，美事一桩。”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怔愣了一下，继而又都豁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之航会把如花似玉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原来是因为他女儿是个疯子啊！
　　这句解场的话说出来，连沈之航都没法反驳，他还能反驳什么呢？说得越多，自己就越难堪，还不如就着秦祯的话说下去。“实不相瞒，小女确实身患隐疾，她时常情绪失控，说些胡话，还请秦公子莫要见怪，请诸位贵客莫要见怪。”
　　秦祯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握紧了秋梨的手以示安慰。
　　闹剧来得突然，结束的也快，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之后，又开始打起哈哈，说起了冠冕的不能再冠冕的客套话，可是这场面，却是已经在他们心中定格了。
　　陆金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还沉浸在要娶漂亮媳妇的喜悦之中无法自拔，而陆百万却是被气的不轻，能不生气么，被秦祯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自己儿子是傻子，看不见他这个当爹的就坐在旁边的么！
　　没办法，陆百万只得找自己儿子撒气，在他后脑勺一拍，怒道：“别傻笑了……”
　　他话只说了半句，就惊恐地看见陆金河两眼一番，口鼻中喷出汹涌的血沫，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伴随着周围人的惊叫声，陆百万失声惊呼：“金河！我的儿！”
　　由于陆金河刚才的反应实在是惊骇，所以很快，真个宴席的场面就乱开了，有人凑近了想去看个究竟，却被陆金河的惨状吓得呕吐出来。
　　只见他双目大张，七窍流血，整个脸已经涨成了青色。
　　要知道陆金河可是陆百万的命根子！这个时候他已经六神无主，放声大哭起来：“金河你怎么了啊！”
　　沈之航也吓得不轻，本来是大喜的好日子，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着急归着急，总是要想办法。突然眼角扫到了秦祯，他心中一动，脱口叫到：“秦公子！这里只有你是大夫，你快来看看陆公子这是怎么了？”
　　秦祯和秋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迟疑，不知道这是不是又是陆百万的诡计。
　　可是迟疑归迟疑，秦祯作为大夫，自然有责任去看一看。
　　他拨开人群看了一眼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陆金河，突然面色一凛，看来这一次，不是陆金河在搞鬼了。
　　保险起见，他又弯腰在陆金河腋下探了探，这才脸色凝重地站起身来，冷声道：“陆公子已经去了。”
　　去了！？陆百万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又弄死了一个人……
我是不是很可怕？

　　☆、血洗陆府

　　不管陆百万多么不愿意相信，可是事实就是，他的宝贝儿子陆金河就这么没了。
　　离订婚宴已经过去了十天，他却怎么都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巴掌就把儿子给拍死了，可是不管他信不信，明不明白，事情都没了转圜的余地。
　　曾经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陆百万，此刻颓废异常地坐在陆金河的卧房里，眼神无光地看着墙角，似乎在尽力回忆订婚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陆金河没有吃喝，所以不会是中毒而死，可是秦祯检查的结果却是，陆金河是中了慢性的毒，毒性在身体里堆积，不仅影响了他的智力发育，还让他的大脑里长了血块。而陆百万的那一巴掌，不偏不倚打破了那个血块，这才使得陆金河一命呜呼了。
　　陆百万悔恨啊，可是悔恨之后则是无边无际的惶惑，他的儿子中了慢性毒，以至于影响了智力发育，这就是说，这种毒在陆金河体内至少已经存在了十几年！原来他的儿子本不该是一个傻子，可就是因为这种毒，他的儿子傻了……更因此送了命。
　　他誓要查出到底是谁下的毒，是谁想要害他陆百万的儿子。很明显，下毒的人就在陆府之中。
　　陆百万从陆金河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杀气腾腾，片刻他就让管家聚集了府里所有的人。
　　院子里的空地上，挤满了男男女女，一个个都惶恐不安地低着头，生怕当那个出头鸟被陆百万收拾了。
　　“说！到底是谁下的毒！是谁害死了大公子！”陆百万暴跳如雷，铁青着脸色一遍遍扫视每一个人。
　　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人敢动一动。
　　“好，没有人承认，那我就一个个的杀掉你们。”陆百万已经接近崩溃，他目眦欲裂地瞪着眼前的众人，然后嗖的从一个衙役腰间拔出长剑，扑哧一声，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长剑就没入了那个可怜的衙役的腹部，他惊叫一声歪倒在地，腹部血流如注。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锅，没有人想死，可是也没有人敢反抗，所有人都尖叫着抱头蹲下去，希望逃过一劫。
　　可是陆百万根本杀红了眼睛，他现在只想发泄心中的怒火，挥剑、劈下、再挥剑再劈下，一个个可怜的人像是被收割的稻子，在利刃下接二连三地到底，鲜血很快染红了一片地面。
　　侥幸活下来的人已经被吓得失去了理智，没有人再等死，而是慌不择路抱头鼠窜。
　　饶是如此，陆百万还是不放过他们，那些跑得慢的，很快也被陆百万追上，一剑从后背贯穿前胸，再拔剑，血肉横飞。
　　残阳如血，半个陆府也被鲜血染红了。
　　陆百万终于砍不动了，他累得瘫坐在地上，也不顾自己糊了一身一脸的血，干涸的血块此刻变成了猪浆色，把他彻底变成了一个血人。
　　硕大的陆府，此刻寂静的好像一个荒院，那些从他剑下捡了一条命的人此刻早已经逃出府外，走得无影无踪了。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颓废的陆百万终于从呆滞中慢慢缓过一丝神来，抬头看了看昏沉沉的天色，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想谁。
　　良久，他踉踉跄跄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和污秽，步履蹒跚地望着自己的卧房而去。
　　房门虚掩着，从里面映出橘黄色的灯光，在静谧和诡异中使人感到一丝温暖和安慰，陆百万突然咧了咧嘴，然后哈哈笑了起来。
　　他突然觉得释怀，突然想通了很多东西，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他还有两个小妾，他年纪也不算大，他没必要这么自暴自弃。
　　陆百万丧心病狂地大笑不止，为自己这个绝妙的想法感到无比兴奋。
　　他已经彻底扭曲了，贪婪、残暴已经远不能形容此刻的他。
　　杀完人之后，还能想着苟且之事的人，恐怕也只有他陆百万一人能做到了。可是他并不感到羞耻，反而是按捺不住的狂喜。
　　美人，我来了。陆百万舔了舔嘴唇，一路小跑到门口，然后迫不及待地推开了门。
　　哗——一劈头盖脸而来的灼热感一下子将他淹没，他根本没有来得及去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因为剧烈地疼痛惨叫起来。
　　“救命！救命！”他的眼睛被突然袭来的热油烫瞎了，而上半个身子也在滚油中变了形。他蜷缩在地上，不停的挥舞着手臂不停地踢打，想要求助，想要把黏在身上的热油甩开，想要从疼痛中解脱过来。
　　一切都是徒劳的，他哭喊的声嘶力竭，猛烈的灼热感将他一点点的吞噬，从皮肉深入骨髓，他的皮肉已经熟了，头骨也被烫出了一个窟窿，热油顺着缝隙流进了他的脑袋。
　　他疯癫地狂叫着，回应他的也不过是寂静。
　　终于他再也叫不出声音来，只能喑哑着悲鸣。
　　远远的脚步声传来，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分外可怖。
　　陆百万还残留着一丝意识，听到脚步声，他突然就挣扎起来，妄图求助。
　　脚步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停下来，片刻的静谧之后，一声冰冷的女声传来：“陆百万，这种死法你还满意么？”
　　听到这个声音，陆百万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他的意识又从模糊变得渐渐清晰，可是哑了，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你这算是默认了么？”女声冰冷的仿佛是从地底传来。“很久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坏事做尽的人死后是要下油锅的，不过我等不到你死，所以就把你下油锅的时间提前了一些。现在看来这个决定似乎再好不过了。”
　　陆百万又颤抖了起来，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女人，一个忍耐力好到令人恐惧的女魔鬼——宋晓莲。
　　他之所以忘不了她，是因为她不像其他人，她受了他二十年的折磨，却从来没有选择过轻生。甚至她从没向他求绕过。
　　呜呜呜呜……陆百万嘴里发出含糊不清地哭声。
　　宋晓莲冷眼看着他，不带一丝温度地又说道：“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么？二十年，你知道二十年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么？这些都是你欠我的，你也不用觉得这个方法有多残忍，要是把你那些手段一次性用到我身上，我恐怕比你现在好不了多少。所以这都是你自找的。”
　　“哦，对了，你的宝贝儿子中的毒，也是我下的，从他还在吃奶的时候，我就每天喂他吃药了，我本来没想害这个孩子，可是仇恨使我根本忘不了你对我的做的那些事情！”宋晓莲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红着眼睛怒吼：“你害死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就要让你的孩子变成傻子！我还要你亲眼看着他死！”
　　陆百万此刻已经彻底地疯了，他再也没办法思考，只有满心的恐惧。
　　可是宋晓莲还在继续：“可是我没想到啊，你竟然亲手拍死了你的宝贝儿子！太好了太好了真是太好笑了！”她凄厉的笑声回荡开来，令人不寒而栗。
　　陆百万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被疼痛折磨了这么久，他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翻了翻白眼，他嘴里吐出来无数白沫。
　　宋晓莲嫌弃地看着缩成一个肉团、浑身肮脏不堪的陆百万，嗤笑道：“这么痛痛快快地让你死了，还真是便宜你了。不过我已经没有心思陪你说话了，我完成了自己的愿望，终于可以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说完她凄然一笑，从陆百万身上跨过，一身白衣飘然而出。映照在皎洁的月色之下，平添了无数的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