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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听是胖孙子，驼背老汉的驼背一瞬间好像直挺了不少，“好，好，好！”
　　
　　　　　　　　连着三个好，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老妇也高兴的咧开了一口有些暗黄但很齐整的牙齿，“他爹，不，以后要叫爷了。他爷爷去门口挂弓箭吧。”
　　
　　　　　　　　“好好，这就去。弓箭早就做好喽。”驼背老汉去了放杂物的柴房里。柴房的墙上挂着一张新制的精巧漂亮的弓箭。
　　
　　　　　　　　但还不等驼背老汉取了弓箭，一名中年妇人双手是血的出来了。
　　
　　　　　　　　老妇和老汉看着她手上的血吓了一跳，“她婶子这是？”
　　
　　　　　　　　“唉！叫桩子回来吧。”中年妇人摇摇头，又进了屋里。
　　
　　　　　　　　白兰忙进了传出婴啼的房间。
　　
　　　　　　　　简单的木板床上，一名女子躺在血泊中，没有血色的脸上带着温柔的慈母微笑，轻轻的亲吻怀中哇哇哭的小婴儿。
　　
　　　　　　　　亲了没几下，女子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瞳光……
　　
　　　　　　　　……
　　
　　　　　　　　婴儿取名小凡，一天天的长大了。白兰没有能离开，一直跟着这家人。有一次她想要远离这个村子，结果兜兜转转又绕了回来。
　　
　　　　　　　　白兰知道她离开的契机还是在这个家里。
　　
　　　　　　　　小凡长成了幼童，很聪明乖巧，还喜欢帮忙干活儿，虽然多数是帮倒忙，但总是惹得家人哭笑不得。
　　
　　　　　　　　小凡的父亲在县城里给人做长工轻易回不来，但总会把挣的钱和主家赏的东西，托人捎回来。
　　
　　　　　　　　和爷爷奶奶长大的小凡过的也很快乐。
　　
　　　　　　　　小凡四岁那年，一场天灾突降而至。
　　
　　　　　　　　夜半时刻，人困兽乏，三天三夜接连不断的暴雨，令村子外二十里处的河坝决堤！
　　
　　　　　　　　大水先是悄悄蔓延，然后张开血盆大口……猛烈扑袭吞没了周围十个村子，小凡所在的村子首当其冲。
　　
　　　　　　　　白兰从暴雨下的第二天开始就觉得不兆，想法设法要提醒他们，可她是个没用的灵体，什么也做不了，最后只能火急火燎眼睁睁的看着大水浸没了村子。
　　
　　　　　　　　那种无力感让白兰失落恸心。
　　
　　　　　　　　全村数百条人命，仅有十几人活了下来。
　　
　　　　　　　　小凡被大水冲到了一颗歪脖子树上，侥幸存活。但他的爷爷奶奶，未能幸免。
　　
　　　　　　　　白兰守在幼童身边，心疼不已。
　　
　　　　　　　　这么小就连遭失亲厄运，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小凡的父亲回来了，料理了父母的后事，带着小凡离开。
　　
　　　　　　　　白兰亦跟着小凡一起走。更确定了，契机在小凡身上。罢了，且看着他成长吧。
　　
　　　　
　　
　　　　
　　
　　　　
第571章　一世劫（二）

　　
　　　　　　　　小凡跟着他的父亲到了他父亲打工的地方。
　　
　　　　　　　　一户朱门大院，高高的门楼上挂着写着元宅二字的匾额。
　　
　　　　　　　　进了元宅后，白兰也从一些零七零八的消息里拼凑出些背景信息……
　　
　　　　　　　　这是一个名字叫唐国的国家，国都长安。而这元宅是皇商元晏的祖宅。
　　
　　　　　　　　小凡被管家安排进了厨房，做些捡菜和分豆子之类的细碎轻省活计。算是证了管家嘴里那句元宅不养闲人，但打嘴的是他的娘子和女儿每天都翘着腿儿歇着，光吃不干活儿，长得跟猪一样。特别是他的女儿，还一天天不知自丑的梦想着嫁给高官公子做夫人太太，可是把白兰恶心了一把。
　　
　　　　　　　　白兰看着小凡一天天的长大。
　　
　　　　　　　　在他六岁那年，小凡的父亲跟着宅子里的人，上长安城送土产，遇到了劫匪不幸遇难。因为正值盛夏，所以尸体就地掩埋了，也没有拉回来，只送回了他染血的衣裳。
　　
　　　　　　　　小凡抱着血衣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从房间里出来，变得不爱说话了。
　　
　　　　　　　　厨房里的大婶大妈，很喜欢漂亮的小凡，知道他父亲死了，哄着给他好吃的还给他衣服，让他以后缺啥了都告诉她们。小凡依然低着头不吭气，让大婶们越发怜悯。
　　
　　　　　　　　小凡的父亲因公殉职，家主发下来一百两银子。最后到小凡手里就只有五两了。管家冠冕堂皇的说他还小，暂替他保管着，用的时候再找他要，让厨房里的大婶大妈骂了几天。
　　
　　　　　　　　小凡把那五两银子和血衣打成了一个包袱，找到管家，要么立刻给他剩下的银子，要么给他两天假，他可以延缓要银子。否则，他直接找家主告状去。
　　
　　　　　　　　管家瞪了半天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竟然敢给他讲条件了。不过，最后还是给了他假期，怕他闹到家主那里。
　　
　　　　　　　　小凡用五两银子给父亲办了身后事，又回了元宅。
　　
　　　　　　　　开始日复一日的工作，得到微薄的薪水。一有时间，就回村里，去扫坟尽孝。
　　
　　　　　　　　直到八岁那年，元宅来了一位娇小姐，他固定的生活模式被打乱了。
　　
　　　　　　　　元筱筱，元晏的嫡幼女，才七岁就掩不住她天生丽质的倾城美人色，小小的瓜子脸雪白粉嫩，乌溜溜的杏核眼，一对蝶翼似的眼睫毛，轻轻一眨好像有蝴蝶飞舞，挺直的小鼻子，肉嘟嘟的小红嘴唇，好像时刻都在娇嗔着，让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宠她才好。
　　
　　　　　　　　白兰看到这个小女孩儿突然想起了岚儿，虽然模样不一样，但诡异的是，她总能把她们俩给重合了。
　　
　　　　　　　　元筱筱见到小凡第一面，就让他趴下给她当马骑。
　　
　　　　　　　　小凡木呆呆的顺从趴下，却没有等到元筱筱骑，因为元筱筱的母亲元夫人阻止了元筱筱。
　　
　　　　　　　　她母亲道：“一个粗鄙下人，你光跟他说话，便掉了身份，以后切勿如此。想要骑马让春香趴下给你玩儿就是了。”
　　
　　　　　　　　元筱筱嘟着嘴不开心，跟着元夫人走了。
　　
　　　　　　　　小凡看着元筱筱的背影，怔怔出神。
　　
　　　　
　　
　　　　
　　
　　　　
第572章　一世劫（三）

　　
　　　　　　　　白兰啧啧道：“小凡啊，早恋可不好。还有，美人美亦，剧毒无比啊！”
　　
　　　　　　　　元夫人越是不让她接近小凡，元筱筱就越叛逆的来找小凡。
　　
　　　　　　　　她越来找小凡，小凡干的活儿也就越多。还数次被管家警告不许靠近小小姐，否则撵了他出去。
　　
　　　　　　　　一日，小凡被分派了两大车的粗柴要劈。
　　
　　　　　　　　元筱筱又偷偷溜了过来。先是托着下巴一边看小凡劈柴，一边抱怨她的母亲让她学很多东西，特别是刺绣，她很不喜欢，还伸出细细嫩嫩的手指给她看，上面有两个细细小小的针眼儿。
　　
　　　　　　　　小凡把片斧砍进劈柴的大木墩上，然后去墙角拔了一棵草，叶子揉碎捏出汁液，对着元筱筱小手指上的两个小针眼儿滴了下去。
　　
　　　　　　　　绿色的汁液滑过了她的小手指，小凡道：“这个，会不疼。”很少说话，开口声音显得有些生涩。
　　
　　　　　　　　元筱筱很开心的举着小手指，“嘻嘻，真的不疼了呢。”
　　
　　　　　　　　然后拉着小凡劈柴磨出了粗茧子的糙手，“咱们去玩吧。”
　　
　　　　　　　　小凡扭头看看那两车的粗柴，又看了眼已经堆满的柴房，点了头，“好。”
　　
　　　　　　　　元筱筱拉着小凡，踩着他的背掏鸟蛋，让小凡趴下给她当马骑，四处野跑，跑得一身一脸的狼狈。
　　
　　　　　　　　玩的痛快，也有代价。
　　
　　　　　　　　等到回元宅后，小凡被杖责二十，而元筱筱被禁足直到回长安之前，不许出房门半步。
　　
　　　　　　　　小凡养了半个月才能下床，下了床不再劈柴，被分配到了庄子上种地。
　　
　　　　　　　　白兰看着如同被棒打了鸳鸯的元筱筱和小凡，对着那些执令者，好一番踢打，最后自然是人家不疼不痒的，空费了半天力气。
　　
　　　　　　　　翌年，小凡才被重新调回了宅子里。
　　
　　　　　　　　而到了盛夏，元筱筱又回来了，长大了许多，也更娇艳如含苞待放的花朵诱人。
　　
　　　　　　　　元筱筱好像忘记了小凡，一天到晚的坐在房间里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等等。
　　
　　　　　　　　直到半个月后，元筱筱在所有下人都没注意到时，溜到了小凡的地方。
　　
　　　　　　　　小凡依然被分配了劈柴的活儿。
　　
　　　　　　　　元筱筱道：“咱们出去玩吧？”
　　
　　　　　　　　小凡看着盛装美好的元筱筱，摇了摇头，“奴才卑贱，连和小小姐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玩耍。小小姐还请回去。”
　　
　　　　　　　　元筱筱刹那眼圈儿红了，“我好不容易才骗过她们，你、你、气死我了。”
　　
　　　　　　　　小凡依然不动，甚至后退了两步，扛了一大捆劈好的柴朝厨房而去。
　　
　　　　　　　　没有理会在他身后大呼小叫的元筱筱。
　　
　　　　　　　　小凡的背影在转过一个圈门后不见了，元筱筱气愤的跺跺脚，道：“你不陪着，我就自己去玩儿，哼！”
　　
　　　　　　　　白兰叹了口气，这任性的小丫头。
　　
　　　　　　　　然后去看小凡。
　　
　　　　　　　　意外的是小凡竟然抱着柴，傻乎乎的笑着，小声嘀咕：“她还记得我，她还记得我……”
　　
　　　　　　　　好么，是装的啊。
　　
　　　　　　　　元筱筱这一出去，就没回来。
　　
　　　　　　　　到天黑都没有回来。
　　
　　　　　　　　顿时宅子里的人翻了天了。
　　
　　　　　　　　管家先来找小凡，见小凡在奋力劈柴，便问他：“可见过小小姐？”
　　
　　　　
　　
　　　　
　　
　　　　
第573章　一世劫（四）

　　
　　　　　　　　小凡一惊，呆呆的摇头，“不，没见过。发生什么了？”
　　
　　　　　　　　管家道：“甭砍了，赶紧出去找，小小姐不在宅子里。”
　　
　　　　　　　　小凡不等他话说完就跑了出去。
　　
　　　　　　　　小凡循着上次和元筱筱出去时的路线寻人，几乎要把地皮都翻一遍了，一点儿线索踪迹都没有。突然小凡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朝镇子外跑去，越跑越快，白兰担心他摔倒，即便知道他听不见，也关切的喊着让他慢些。
　　
　　　　　　　　镇子外有一座山，山上有一鹿，皮毛白如雪，被镇子里人称为山神，保佑着镇子方圆百里，春有贵雨，冬有瑞雪，人们安居乐业。且，甚少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故。因此镇子上的人越发敬畏白鹿，甚至半山腰处插上了围栏，防止人们误入半山以内惊扰了白鹿。不过仍有人会上去，偷看白鹿或者采一些山顶上的草药。
　　
　　　　　　　　小凡在通往山间的小路上捡到了元筱筱的荷包。脚步越发快了几分，朝着山上跑去。
　　
　　　　　　　　“小小姐——”小凡唤道。
　　
　　　　　　　　白兰跟着他走，一路上四处看。
　　
　　　　　　　　最后等走到围栏处时看到了一片裙角挂在了围栏上。正是元筱筱来找他时穿的粉色绫罗布料。
　　
　　　　　　　　应该是在翻过围栏时被挂到了。
　　
　　　　　　　　小凡摘下那片裙角，身手矫健的翻越过围栏。
　　
　　　　　　　　正值盛夏，山上满是蚊虫飞舞，没有一会儿，少年的脸和脖子上就被蚊虫给吸出了不少包，而高茂的草把山路遮得严严实实的，不过也因此走过的痕迹显得更清晰。
　　
　　　　　　　　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小径，蜿蜒着朝山上而去。
　　
　　　　　　　　天色逐渐黑透，再等一会儿什么也就看不到了，小凡顺着小径深一脚浅一脚的趔趄跑着，边跑便唤着元筱筱。脚上的草鞋被他踩破了，脚底被地上的枯枝棘草扎出了不少的口子，大大小小每一步都有血迹留下。
　　
　　　　　　　　白兰目无障碍，看得一清二楚，心疼小凡不已。
　　
　　　　　　　　突然，她的眼瞳剧烈凝缩！
　　
　　　　　　　　正前方十步处，有一条黑色长着一圈圈白环的蛇，梗着脑袋吞吐鲜红的蛇信子盯着小凡，等着他走近。
　　
　　　　　　　　白兰虽然不认识它是什么蛇，可是这蛇十有八九有毒，急红了眼使劲儿拉扯小凡，“别走，前面有毒蛇，停下停下。”
　　
　　　　　　　　小凡自然感触不到白兰，一步步的靠近毒蛇，口口声声喊着，“小小姐——”
　　
　　　　　　　　白兰捂了眼，不忍看到他被毒蛇咬。
　　
　　　　　　　　蓦地——
　　
　　　　　　　　‘哟哟~’婉转的叫声自右侧传来。
　　
　　　　　　　　白兰转眼看去，一头浑身闪烁着绿莹莹光芒的白鹿站在数十米外处看着小凡。
　　
　　　　　　　　小凡停下了距离毒蛇只有咫尺的脚步，改为朝鹿跑去，也不管这鹿能不能听懂他的话，只管满怀希冀的道：“山神大人，山神大人可见过我家小小姐？”
　　
　　　　　　　　山神？白兰看着那头鹿，一身绿莹莹的光芒真挺特别的，或许真是山神。白兰朝鹿投去感激的目光，道：“谢谢，不管如何，若非你及时出声，小凡说不得就要被毒蛇咬了。”
　　
　　　　　　　　忽然，鹿跑了，朝着山林深处跑去，身上绿莹莹的光点飘洒了些许下来。
　　
　　　　
　　
　　　　
　　
　　　　
第574章　一世劫（五）

　　
　　　　　　　　小凡跟着加快脚步，白兰跟着他一起。
　　
　　　　　　　　直到走近了光点儿才看清那光点是一个个小小的萤火虫。
　　
　　　　　　　　跟随着萤火虫，小凡摔了七八脚才停下。
　　
　　　　　　　　一片草丛里有几个萤火虫落在一团黑影身上，闪烁的萤光映亮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儿。
　　
　　　　　　　　正是元筱筱。
　　
　　　　　　　　白兰的视线无障碍，那羽翼似得眼睫被泪水沾成了一缕缕的，显得更长更翘。眼睑处有被擦得污浊的泪痕，一双小手紧紧地握着一根新鲜毛糙的树枝，胸部微微均匀的起伏，能看出她陷入了不安的睡眠中。
　　
　　　　　　　　小凡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瞬间映亮了这片草丛。
　　
　　　　　　　　小手在衣服上蹭了又蹭才犹豫着把手放到元筱筱的鼻子下，感觉到细微的热气，才收回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一颗提在嗓子眼儿的心终于回落到了肚子里。
　　
　　　　　　　　又用力的蹭了蹭手掌，才轻轻晃动元筱筱的身体，“小小姐醒醒，小小姐醒醒。”
　　
　　　　　　　　随着一声嘤咛的呻吟，元筱筱缓缓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只有他的手里有一把火折子燃烧着，给她无比强大的安全感。
　　
　　　　　　　　元筱筱愣怔了好一会儿，突然“哇——”哭了起来。
　　
　　　　　　　　小凡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
　　
　　　　　　　　“小小姐你别哭，小小姐你怎么了？”
　　
　　　　　　　　元筱筱哭了好一会儿才哽咽着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小小姐曾经说过想看看山神长什么样，所以奴才就来了。”
　　
　　　　　　　　“为什么不陪我来？”
　　
　　　　　　　　“我是奴才，不配陪着小小姐。”
　　
　　　　　　　　“我有说过你不配吗？你找到了我，若你不配还有谁配。”一急，元筱筱也不哽咽了。
　　
　　　　　　　　小凡低下头沉默。
　　
　　　　　　　　元筱筱乌溜溜的眼睛一眯，“是不是谁说过什么？”
　　
　　　　　　　　小凡忙摇头晃脑，“不，没人说。”
　　
　　　　　　　　“是不是我母亲？”元筱筱道。
　　
　　　　　　　　小凡怔了下，“……不，夫人什么也没说。”
　　
　　　　　　　　白兰叹了口气……什么没说……
　　
　　　　　　　　……
　　
　　　　　　　　半个月前，元夫人叫了小凡过去。
　　
　　　　　　　　“你就是去年带着筱筱出去发疯的小凡？”
　　
　　　　　　　　小凡没有说话，就傻乎乎站着，低头看着地面。
　　
　　　　　　　　“夫人，瞧着是个傻的。”一旁的老妈子道。
　　
　　　　　　　　元夫人点头，“抬起头来。”
　　
　　　　　　　　小凡抬起了脑袋。
　　
　　　　　　　　虽然才九岁，穿着下人的衣裳，但精致的五官眉目如画，黑玉一样的眼睛尤其抓人。
　　
　　　　　　　　元夫人和老妈子有些意外的对视了一眼。
　　
　　　　　　　　元夫人道：“长得倒是还行。”
　　
　　　　　　　　老妈子点头应着，“小小姐喜欢好看的东西，阿狗阿猫的只要好看她都要养着，大概也是看他长得好看吧。”
　　
　　　　　　　　“好看也不行。”元夫人沉了一张擦着厚粉的脸。
　　
　　　　　　　　继而又缓和了些容色，道：“看在你父亲为了元家身殁的份上，就暂收留你在元宅里。但，以后不许再靠近筱筱半步，否则别怪元家无情撵了你出去。下去吧。”
　　
　　　　　　　　“是。”小凡转身走了。
　　
　　　　　　　　白兰则被这两个女人惹得一肚子气，一脚接一脚的踢踹她们，又听元夫人道：“这孩子长得不错，若是能收服了……”
　　
　　　　
　　
　　　　
　　
　　　　
第575章　一世劫（六）

　　
　　　　　　　　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但那诡谲的眼神，必然没有好心思。
　　
　　　　　　　　老妈子乃老辣姜，好奇夫人想要做什么，但没有问，只低头自行揣测。
　　
　　　　　　　　白兰没有得到答案，便时不常的往这元夫人的房里跑，没少听些肮脏隐私，但有关小凡的话元夫人没有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