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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妻-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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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猗将汤盅放在他面前的书案上道:“这不是茶,是药膳,侯爷酒肉无度,劳损五章六腑,需要进补,因是夏日湿热,所以我做的这个属于温补,侯爷尽可以放心服用。”
这是成亲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说话,公输拓是未走出家族百年耻辱的愤慨,而兰猗是本着投桃报李的心思,说着话的时候,她就发现书案上的那一卷眼熟,忽然想起是自己与幼嫦在宗祠看到的,想起开篇那一句“公输磐与宇文霸联合破陈”,陈是前朝,兰猗猜度,公输家族与宇文家族的纠葛应该就是从本朝没有建立的时候开始的,即是从公输磐和宇文霸之间开始的,陈王朝已经不复存在,而今坐江山的是宇文家族,公输家族同宇文家族的仇恨难不成是因为皇位?
见她盯着那一卷,公输拓自然的将书收拾进旁边柜子的屉子里,然后对麒麟道:“去给我冲杯茶来。”
他刚刚说不渴,现在又要喝茶,兰猗觉着他是故意支开麒麟,当然是有话对自己说,果然,麒麟出去后他立即道:“为何去见顾先生?”
好在他没有纠缠去宗祠的事,兰猗道:“会会故旧而已。”
公输拓起了身,踱到兰猗面前,兰猗顿时有种压迫感,他傲岸得像座山,于是兰猗往后退了一步,他声音不大,带着威慑:“若当时不是碰巧我与云旗也在万宝楼吃酒,你该如何对母亲解释?”
谁能料到郑氏会关注自己的行踪,并通知了老夫人呢,兰猗不知怎么回答,只重复方才的话:“会会故旧而已。”
公输拓哼的一声冷笑:“你这话恐你自己都不信,母亲当然更不会信。”
这个男人看着胸无点墨,却原来是胸中自有丘壑,瞒他不过,兰猗也不想再耍小聪明,老实道:“我是想找顾先生问些话。”
公输拓立即道:“私奔的事?”
兰猗猛地抬头看他,忽而偏过脑袋:“错了,是姐姐的事。”
不知为何,兰猗口是心非的说起这个,或许还在责怪公输拓对姐姐见死不救,续道:“顾先生在徐家做西席,徐姨妈说过她宫里头有人,我想托顾先生求求那徐姨妈,因了姐姐的事,娘她哭的死去活来。”
公输拓似信非信,提及兰宜,他道:“你姐姐不会有事,太后若是想责罚她,为何不直接送去浣洗房,历来关进冷宫的都是嫔以上,没有贵人给打入冷宫的,所以太后这样做是有其他目的,你大可以放心。”
宫禁的事兰猗所知甚少,此时听了开心道:“真的么?”
公输拓点头:“当然,倒是你姐姐,锋芒太露于宫中可不是生存之道,有机会你劝劝她。”
兰猗乖顺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这番谈话若到此结束该多好,偏偏这个时候冲好茶的麒麟回来了,还捎来一个口信:“卫姑娘差了人来,请侯爷过去吃酒。”
但凡听到卫沉鱼,兰猗都会情不自禁的想怒,偷偷念叨着“你别去你别去你别去”,可是公输拓却道:“行了,我马上过去。”
兰猗心一沉。
公输拓接了麒麟的茶抿了口,方才同兰猗的谈话还没有结果,于是道:“已经查明,刺伤你的是栖兰宫的太监,这说明什么,你应该清楚。”
兰猗沉入莽莽苍苍的心一阵刺痛,想打捞起来把事情想个究竟,却不知安放在何处了,不经意抬头对上公输拓求索的目光,她淡淡一笑:“栖兰宫不也是皇宫么,总之宫里头乱的很,我是该提醒姐姐小心谨慎了。”
公输拓侧着迈出一步,来到她正面,肃然道:“你非得自欺欺人么。”
兰猗目光凝滞在那打磨得油光锃亮的青砖上,缓口气道:“佳人有约,侯爷还不赶紧着,回头去得迟了,当心你的卫姑娘不依不饶。”
说完,丢给公输拓一个倔强的背影,走出了书房。
第042章 她想杀人灭口了,她可是自己的亲姐姐啊
夜色降临,白天的热气给收拾去了不少,微微起了风,吹在人身上如溪水漫过,丝丝的凉。
兰猗由秋落陪着在庭中散步消食,花木的影子东摇西晃,时不时送来一缕缕清香。
兰猗心中有事,走了半晌并无说一句话,秋落心中有鬼,更不敢开口打扰她的清静。
忽而一股风灌入袖口,兰猗打了个寒噤,便道:“回房。”
主仆两个进了房,春喜正在扫床铺被,兰猗于花梨木的大案台前坐了,随手拿过茶杯来把玩,对春喜道:“这时辰还不想睡,你先下去罢,有秋落伺候着就可以了。”
春喜是老夫人拨给她的丫头,起初她什么都没想,越来越多麻烦,她不得不猜测春喜到底是不是老夫人派来监视她的内奸,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屏退了春喜房里只剩下她与秋落两个,她自言自语:“那个郑氏,没来由的为何跟踪我呢?”
秋落拿下她手中的茶杯给她倒了半杯水,捧给她时目光闪烁:“谁知道呢。”
一般的,举凡兰猗开了头,冰雪聪明的秋落必然能洋洋洒洒的说出一大篇方罢休,今个这丫头古怪,兰猗瞄了眼她道:“我觉着,郑氏一定事先知道我去万宝楼见顾先生,她才过去捉奸的。”
话音刚撂,却连声呸呸,哪有自己糟践自己的,改口道:“她才过去找老太太的。”
秋落手指绞在一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随便敷衍着:“或许是巧合,她并不知道二小姐你是去见顾先生,她找老夫人过去,只不过是觉着女人家哪有外出吃酒的道理。”
也有道理,可是兰猗就是觉着不对,郑氏身为长嫂,又是大房的人,不该僭越管起二房的事,更何况公输拓是侯爷,自己还是一品夫人,瞧她当时的架势分明就是坐实了自己与顾纬天有勾当的样子,仔细想想,去酒楼的事只有自己、秋落和幼嫦、凤喜知道,难道是幼嫦?亦或是凤喜?
要说凤喜出卖也还有道理,身为奴才,随时可以被收买,幼嫦必不会的,但郑氏为何针对自己呢?初来乍到,与她并无龃龉。
百思不得其解,心里乱麻似的没个头绪,兰猗按了按胀痛的额角道:“凤喜可疑,改天让幼嫦查一查她,若真是她,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秋落没有接话,脑袋低着,半晌抬头道:“二小姐别冤枉好人了,告诉大夫人二小姐去见顾纬天的人是我。”
幸好兰猗刚捧起茶来没喝呢,否则非得呛个半死,咚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秋落仿佛不认识了似的。
秋落走到她面前跪了下去:“二小姐听奴婢把话说完,我告诉大夫人你去酒楼见顾先生,然后让老夫人去抓你,其实是为了你和侯爷的感情。”
兰猗觉着自己的心智不够用了,实在不懂秋落的用意。
秋落继续道:“当奴婢发现侯爷的马拴在万宝楼门口时,知道侯爷人在那呢,所以二小姐让奴婢使银子让店里的伙计去请顾先生时,奴婢还让另外的人回来告诉了大夫人,然后大夫人才会赶到徐家把老夫人请去的,奴婢觉着,老夫人怪罪二小姐,侯爷一准挺身而出,然后二小姐就会念侯爷的好处,才能与侯爷恩爱和睦。”
兰猗瞠目结舌听完,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你这与剜肉补疮有何分别,莫说我是去见顾先生那个大男人,就是偷着跑出去吃酒,还带着未出阁的小姑子,这都是不规矩,这倒好,郑氏就看了场热闹,老太太就气个半死,回头郑氏一宣扬,整个侯府都知道了我的风流韵事,侯爷的脸往哪儿搁。”
骂得秋落快把脑袋垂到地上,兰猗忽然觉着有蹊跷,问:“你为何不使人直接去禀报给老夫人,何必兜兜绕绕的经过大夫人呢?”
秋落慢慢抬头看她,怯怯道:“奴婢听说大爷一直对侯爷不满,那么大夫人夫唱妇随,也一定想看侯爷的热闹,所以奴婢这样做是想试探一下,二小姐你看,大夫人果然去捉你了,这就说明大爷对侯爷的不满是真,此后二小姐可要提防大夫人。”
兰猗腾的站起,过去扭住秋落的脸颊,哭笑不得道:“你这个丫头,倒是颇有谋略,可是你这样做虽然探到了大房的虚实,也把我出卖了,此后再敢这样先斩后奏,我就,我就把你撵回家去。”
秋落晓得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嘻嘻笑着伏地咚咚叩头:“打死奴婢也不敢了,奴婢也是后怕,一旦侯爷没听见外头的吵嚷,不能出来护着二小姐,老夫人不知怎么折磨二小姐呢。”
兰猗重重的喘口气:“亏你还能明白过来,不过你怎么晓得大爷对侯爷不满呢?”
公输措那个人,兰猗毫无影像,只听说了他的名字而已,因为当初是他往狐家下聘的,后来父母提及聘礼的事,捎带就把公输措说了出来,似乎是文质彬彬的一个人,言语得体,礼数周到,若说他对公输拓不满,差不多是嫌这个堂弟不成器,这算不得什么机密,但秋落初来乍到,能了解这些已经不易,是以兰猗好奇。
秋落得意一笑:“奴婢在侯府可是结交了不少人呢,左右打听到的,大爷那个人看着文绉绉,其实一直觉着安远候这个位子他做更合适。”
大宅门的争斗也是司空见惯的,没什么稀罕,兰猗付之一笑,眼下更重要的是,刺伤自己的人为栖兰宫的太监,听公输拓的意思,差不多是姐姐驱使,娘娘庙一场私奔成为姐姐的心头之患,她想杀人灭口了,她可是自己的亲姐姐啊。
忽然想起那首诗——
煮豆燃豆萁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她于心中默诵,突然鼻子酸涩,将头伏在膝盖上,无声而泣。
秋落不晓得她是为了哪一桩,只见她身子颤抖,忙道:“二小姐如果生奴婢的气,尽管打骂,可别气坏了自己身子,那样奴婢就万死难以谢罪了。”
兰猗头也不抬,摆摆手道:“我要见一见姐姐。”
第043章 我是觉着你也老大不小了,倒与那丰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果如公输拓所料,过了阵子,皇帝宇文佑出面,太后下懿旨将兰宜从冷宫里放了出来,同上次一样,因祸得福,兰宜怀了龙胎由宜贵人晋为宜嫔。
消息传到狐家,也传到侯府兰猗耳中。
此时已进入暑天,更因为在酝酿着一场大雨,所以整个侯府像个大蒸锅,所有的人都闷在其中。
兰猗懒洋洋的歪在美人榻上,眼前是用凉水湃过的瓜果,秋落使支竹签子挑了块西瓜送到她嘴边,她晃晃头:“不吃了,吃得太多一肚子全是水,不停的跑茅厕,更热。”
秋落就放在自己口中嚼了起来,甜甜的汁水咽下,道:“侯爷没诓你啊,大小姐现在可不是没事了,还晋了位分。”
兰猗似睡非睡眯着眼睛,没有接续秋落的话说下去,而是道:“幼嫦说是最近几天出关,你留意着。”
秋落不明所以:“二小姐找二小姐作何?”
兰猗给她绕口令般的话弄笑,晓得前一个二小姐是指她,后一个当是幼嫦,淡淡道:“前阵子在万宝楼遇见的那个丰云旗,像是对幼嫦有求娶之意,老太太也没直言拒绝,是幼嫦成日的惦记成为江湖女侠不肯嫁人,我是觉着,若想见到姐姐,非得通过那个丰云旗不可,听说他在宫里当差,还是御前的,必有门路,我想让幼嫦找找他。”
秋落睁大了眼睛满是惊喜:“是个好法子。”
正此时,耳听外头有人高喊:“嫂嫂,我来了!”
兰猗一笑:“真是个顺风耳,说着她呢,她就来了。”
起了身,下了床,整整衣裳过去桌子边坐着,竹帘子一挑,幼嫦风一般旋进来,额前的头发黏腻腻的贴在脑门上。
兰猗拿着丝帕给她擦了擦:“瞧瞧这一脸臭烘烘的汗,姑娘家,非得练什么功夫,难不成你也想象丰少爷似的做个一等侍卫。”
自然而然的把话引到丰云旗身上。
幼嫦得意一笑,又嗨哈耍了几式,甭说,还真像那么回事,但她摇摇头:“我不想成为丰云旗那样的,我想成为大哥那样的,除暴安良打抱不平。”
兰猗不屑道:“你大哥哪里是除暴安良,他分明是惹是生非,我觉着做男人就得像丰少爷那样,酒不多喝,话不多说,行止间颇有度,年纪轻轻已经是功成名就。”
幼嫦凑近兰猗,神秘兮兮道:“嫂嫂不停的夸丰云旗,这话要是给娘听见,还以为你别有用心。”
兰猗脸色一凛,祸从口出,自己一直都是三灾八难的,同顾纬天的闲话还没了结,这又扯上丰云旗,忙道:“我是别有用心,我是觉着你也老大不小了,倒与那丰少爷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幼嫦听了哈哈的笑,完全不是一个闺中女儿该有的风度,更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俨然街头的泼皮无赖,抓起一个桃子使劲咬了口:“可是娘更属意鲁国公的儿子。”
这一段日子,兰猗知道了太多事情,比如鲁国公洪行良是三朝元老,而他的孙女是熙贵妃,他近花甲之年得了个幼子名洪富,宠上天的感觉,各路媒人踏破洪家门槛,但那洪行良一意与安远候府结亲,所以托人给公输拓捎了话来,但公输拓觉着那洪富品行不端,遂以妹妹年幼为由拒绝了婚事,他心里,很是欣赏丰云旗,却与老夫人的心意相左,老夫人更看重洪家的门庭,所以到底是把幼嫦许给洪家还是许给丰家,也还没个定数。
兰猗心里犯合计,托幼嫦走丰云旗的门路去见姐姐,一旦走漏风声会不会惹恼老夫人呢?可是除此之外别无计议,公输拓她是不想求的,他若再一次拒绝,自己岂不是没面子,与姐姐之间的事属于家丑,不可外扬,其他的人更不能想,丰云旗虽然一面之缘,但他一身正气,可托付。
转念想,仅仅通过幼嫦见到丰云旗,托付丰云旗给姐姐捎个信而已,所以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其实我这里有一桩事要麻烦丰少爷,但我又无法见到他,想请你帮我。”
幼嫦养在深闺心在江湖,听说有事可做,非常高兴:“嫂嫂快说什么事,我保证不负所托。”
事已至此,兰猗掐头去尾捡了不重要的一段道:“我想麻烦丰少爷代我送个信。”
幼嫦悄声问:“宫里头的人?”
兰猗一笑:“机灵鬼。”
幼嫦复问:“嫂嫂的姐姐?”
兰猗点头:“久不相见,甚为挂念,也只能麻烦丰少爷了,他是宫里头的人,且是侍卫,于宫中行走方便。”
幼嫦一拍桌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嫂嫂等着,我这就去找丰云旗。”
兰猗一把抓住她:“你又怎知丰少爷今个当差不当差,这个也不急,改天他不当差在家里,你想办法送给信给他。”
事情就这样说定,幼嫦也还是有些能力,未出三天,打听到丰云旗歇着在家,就使人去给他送封信,心中说明兰猗的托付,当然,那信是兰猗执笔,幼嫦认识的字不多,不能完整的说明一件事情。
接到信,丰云旗心潮澎湃,他窃以为这信是幼嫦写的,信上的字大气疏放,完全看不出是个女子的笔迹,丰云旗是习武之人,素来不喜欢那种扭扭捏捏的闺秀,是以对幼嫦更加倾心,幼嫦所托付的事,他也立即着手去办,放下信离了家,重回宫来,因为不当值,所以没有腰牌,幸好守宫门的侍卫都认识他,虽然不合规矩,但这宫里头不合规矩的事多了,守门侍卫瞅着进出无人,得了方便就放了他进去。
丰云旗在宫里头真可谓比在自己家里还熟悉,很快找到狐安,他是不能直接去见兰宜的,把兰猗的想见姐姐的话麻烦狐安转达给兰宜。
狐安对丰云旗毕恭毕敬,答应下来后就嘱咐好手下当差的小内侍们伺候好熙贵妃,他去了栖兰宫。
听闻妹妹想见自己,兰宜停下莳弄花草的手,又缓缓抚上小腹,这孩子就是自己的免死金牌,纵然当初那一场秘密给皇上知道,莫说自己还能巧言辩驳,单单为了腹中的孩儿,皇上也不会为难自己,更何况姊妹两个说话她怎么可能让别人听见呢,所以,她点头道:“行啊,见她一面何妨。”
第044章 奴婢怕娘娘的计策是双刃剑,害了别人也害了娘娘自己
按宫规,嫔妃不能出宫,有大事可宣亲眷进来相见,诸如生病、生产、晋位典礼等等,当然,这还是位分高的嫔妃。
兰宜晋了嫔位,再不是小主而成为娘娘,更因为有了身孕而宠极一时,所以她想见亲眷只需上报给皇后即可。
天上多了些云彩,毒辣辣的日头隐没其中,却丝毫没有凉爽之意,行一步通身是汗,从栖兰宫到坤寜宫道不近,抬着兰宜的小内侍们个个汗流浃背,随在轿下的春盛亦是不停的用锦帕擦汗,直叨叨着:“这鬼天气。”
轿子里头的兰宜听了,撩开帘子嗤声一笑:“打进宫,你可是丰腴了不少,体丰怯热,偏骂老天,当心老天打雷劈你。”
春盛眉眼都是笑,奉承道:“还不是跟了娘娘才有这等福气。”
嘴上是这样说的,心里骂道,你坐在轿子里不用走路当然不热,老天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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