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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为妃-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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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允摇摇头。“只是你不这样想罢了,锦儿。就譬如说弘凌吧,他便一直借此看轻我,认为我是靠爹娘母族庇佑才得这些。”
    他一顿,忽然笑出来,坦然大度道:“不过他说得对,这些荣耀确实是我生来就得,半点没冤枉我。”
    他又说:“记得少时师傅称赞我文章写得好,别人只觉是他因着我的身份要给我面子而夸赞,并不是真的为我文采所折服。”
    锦月替他不平:“你贵而不骄,有可以懒惰的资本,却从不自恃怠惰,成和弘实一样骄奢淫逸之人,这已是你超于常人的能力了。何况弘允哥哥你确实是能力出众,这是众所周知的,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出身。”
    说话间,弘允已经将锦月送回了昭珮殿门口。“不过,我现在觉得这身份很是好。因为,有了这个身份,我可你给你更好的生活,让更多的人对你毕恭毕敬。锦儿,因为你,我第一次觉得嫡皇子的身份、太子的身份,真是好极了。我现在无比感激上苍,给了我尊贵的血统,比世间男人更有能力爱护你的身份。”
    锦月微微一笑。“不要排斥自己的身份,人生来都是一样赤…身…裸…体,走时,也一样干干净净不带走任何一物。所以洒洒脱脱做自己,是最好的。弘允哥哥,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很好!”
    他一点锦月的鼻尖儿。“我听了二十几年的马屁,就你这句拍得最和我心意。”
    “你早些歇息,我要去书阁一趟。最近……”弘允笑容略收,“我总觉得母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罢了,你好好休息,我回去还有事情要处理。”
    锦月闻言心中一哽,手心渐渐发凉。“嗯,你也早点休息,弘允哥哥。”
    弘允走了几步,却又回头来,锦月以为他要说什么,却不想他说:“做个好梦,最好……梦见我。”
    锦月嗔了他一眼,目送弘允远去,而后心绪却如殿中飘出的沉水香一样缥缈,暗自焦灼。
    皇后那么傲骨的女人,都向自己下跪了,可见弘凌真是查到什么要紧证据了,她必定已走投无路!
    “小姐,快二更了,还不休息吗?”
    锦月进屋后就拿了墨青色的带帽大氅,出门。“准备一盏灯光暗些的灯笼,我要去一趟上安宫。”
    *
    值夜的侍卫敲了二更。今岁的夏至是五月下旬,这才四月,蛙声还在水塘中酝酿,春虫正在浓黑的夜…色里轻声哨响。
    锦月披着黑色大氅盖住身形,与周绿影一同贴着宫墙走。
    上安宫与尚阳宫间相隔着三刻钟的路程,那处是宫中禁地,长街曲折,时有巡逻的队伍走过,主仆俩免不得闪闪躲躲,很是惊险。
    终于,上安宫的大门近在眼前了。
    李生路端了夜宵从上安宫正殿出来,脸色不太好,往汤膳往曹全手中一塞:“殿下什么都不吃,身子怎么受得了,难不成,殿下他现在连饥饿都感受不到了吗?”
    兆秀万年不变的摇羽扇动作,若有所思不答话,奴才几人都是着急。这时,今晚值夜守上安宫大门的江广却急急来了,李兆二人问他何事匆忙,他说:“你们猜谁来了?”
    “谁?”
    “锦月夫人,哦不,是太子妃暗暗来访!”
    锦月从上安宫大门而入,跟在一双提灯笼的内监身后往上安宫正殿去。
    上安宫窄小,大殿亦不宽阔,在外就能隐约看见烛光印了个男人的影子落在槅扇上。
    可内监却迟迟不让锦月进去,锦月和周绿影对视了一眼,周绿影问那人:“还不快打开殿门,让我们娘娘进去。”
    内监:“我们殿下刚才突然改主意说不想见太子妃娘娘,娘娘还是请回吧。”
    锦月凝眉,目光落在墙上的人影上:“我已经来了何必躲着不见。”
    想起皇后和弘允母子情深,又对自己的恩遇,锦月鼓了鼓勇气,语气温和耐心了些:
    “弘凌,我有重要的话与你说,请你开门,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时间。”
    屋中一片沉默。
    “请你开开门,我……有事与你商量。只此一回,往后绝不叨扰你。”
    内监看见了站在不远处明暗之中的兆秀的眼色,又进殿去请示了一回,这次时间用得旧,他还捧出了一方手帕。
    “这是什么?”
    周绿影接过来,给锦月看。
    内监:“这是咱们殿下给娘娘的。”
    锦月打开白绢来,里头包裹着一片血渍所写的血书,和一束头发。
    双脚一软,锦月险些站立不住,幸好周绿影将她扶住。
    血书上是恩断义绝四字,这束头发,更不用说是谁的,锦月如被雷轰在头顶,紧紧攥在手中。
    当日她将这两个东西扔给他,恩断义绝,而今,他再给自己……
    锦月将手帕完全展开,才发现不只她那一束头发,另外还有一束,是新斩下的,长而丝滑浓密,是男人的。
    是弘凌的。
    内监:“娘娘请回吧。我们殿下说,不会再见娘娘了。”
    锦月盯着墙上的影子,不觉紧紧咬住齿关,只觉这一趟来得大错特错。
    周绿影总算看懂了这物品其中的含义,心疼不忿道:“四皇子,四皇子怎么能这样对小姐,小姐为他……”
    “别说了影姑,我们走吧。”
    “小姐。”
    “我说走。”
    锦月决然转身。事到而今,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半分情谊,说什么都是枉然。就算她跪下什么尊严都不要的求他,他难道就会放过弘允母子么。
    还是另想办法吧。
    锦月离去时,正好看见内侍送了尚阳宫的姬妾往弘凌寝殿去,心中更如刺扎。
    夏元清那些话是对,真心爱一个人或许是要等待他的成长,包容他的缺点。
    可是,若为了爱一个人,爱得毫无坚持,毫无自己的原则,这样的自己,她也会唾弃的,锦月心中道,不管那驾车的内监如何暧昧攀谈,步出上安宫。
    “殿下,陈美人和赵美人来了。”内监道。
    弘凌正盘腿而坐调息,闻言才睁开眼睛。
    弘凌正要下地却不想双足猛地无力一软,险些没站稳。胸口气血一涌,就吐了一口黑血出来。
    曹全忙熟练地拿了手帕替弘凌擦去,看血量道:“幸好,比昨日吐得少了,看来兆军师寻回来的新药方还是有些效果。”
    说罢,李兆二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弘凌更是理都没理,曹全略略尴,唉,他这谎是撒得生硬了一点……
    “事情进展如何。”弘凌在圆桌边坐下,唇色发白,两颊具是凉凉冷汗。
    李生路道:“那药罐子已经有眉目了,被长安的一家大户商贾家收了,哦对了,就是供应后陵木材的木材商,贾府的夫人。”
    “嗯。”弘凌低低的嗯了一声,扶着桌子便不觉出了神,仿佛耳朵里还是方才殿外的女子声音……沉凝的心绪,便有些烦乱起来。
    “殿下,人已经在外头等了许久了,您看……”
    弘凌才回神。
    “让她们进来。”
    “诺。”小太监对门外道,“送进来。”
    而后闲杂人等就退出去了,那二“美人”穿着带帽大氅,骨架略有些宽大,摘了帽子,却是两个胡须花白的大夫。
    兆秀道:“殿下,这是我新从民间寻来的大夫,在沿海那片都十分有名望。是以才千里迢迢让他们来京师试一试。”
    这些日子挂着美人头衔被送进上安宫的大夫已有五六双,都是各地名医,却没一个写出有用方子的,眼看弘凌病情越发恶化,连痛觉感知都弱了。
    二人忙跪下行礼,用地方口音结结巴巴请求诊脉。
  ☆、第86章
   清早,天刚蒙蒙亮锦月便起身来,略略作了收拾,吃了早膳,便让秋棠去准备车马,在卯时之前出宫去。
    昨夜上安宫求和不成,锦月打算去找尉迟飞羽商议商议。
    尉迟飞羽虽还是兼任“侍中”,但到底是三千户的祁阳侯,不可能每日侍奉在皇帝之侧,便向皇帝请示了单日入宫,双日另行处理事务。
    今日是四月二十四,是双日,尉迟飞羽在府中。
    还是平时出行所用的黑铁木四方马车,锦月带了周绿影、香璇和静树,秋棠现在任尚阳宫的尚宫,要周全宫中,不被别宫所监视,还要保证小桓的安全,走不开。
    至于浅荇和行魏两个武功高手,一人随马车出宫,充当车夫正在前驾车,一人留在宫里守着孩子。
    马车沿着狭长的永巷飞驰,再转入长街,红墙青瓦飞快朝身后退,不多会儿就可见厚重的大宫门在宫墙尽头森严矗立,高阔得仿佛天庭入口,有神明依附在上。
    锦月捂住心口略略压抑,外头的女人们都羡慕宫中生活,拼命想进来飞上枝头,而她,却恨不能立刻带着一双孩子离开这里。
    待解决了弘允母子的危机,将母亲的仇报了,她就离开深宫,寻一处安静的地方生活。
    “姐姐在想什么这样出神?”香璇拉了拉锦月的袖子,“不要太担心,总有办法解决的,姐姐机敏,加上祁阳侯思虑缜密,一定能想出对策救新太子的。”
    锦月见香璇脸颊红润,显然是坠入情网的女人,朦胧间,仿佛看见了六年前的自己。
    感慨:“看来我们家香璇是真想出嫁了。张口闭口都离不开祁阳侯三个字。”
    香璇脸羞得通红,不敢说话了。
    锦月握她手:“你和哥哥般配,会幸福的。”
    香璇想了一秒:“姐姐,你说‘般配’是什么意思,如何才叫般配。”
    “般配。” 锦月不禁暗暗叹息,“所谓般配,我想应是在一起过日子没有太多摩擦,能够顺顺利利白头到老吧。有些情人相爱,在一起之后却矛盾重重,这就是不‘般配’。”
    就如她和弘凌,在一起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总有分歧。相爱容易,相守却难。
    “如此说来,姐姐其实和如今的太子是最般配的,姐姐来尚阳宫也大半年了,我还从未见你和太子红过脸。”
    “我和弘允哥哥自小相识,有什么脾气小时候就已经磨合好了,彼此再了解不过,哪儿还有什么好争执的。”
    锦月淡笑说。
    她和弘允,看对方就像看自己一样熟悉,有什么值得吵的。也或许因为太过熟悉,太过了解,所以她当年才对他难以心动,哪怕弘允再高贵优秀帅气,她也都看习惯了。
    姐妹俩说着话,赶马车的随扈行魏忽然小声禀告:“夫人请看。”
    马车慢下来,锦月撩开马车窗帘。
    而下已经行驶到西市。清晨的市区人潮熙攘,石板铺平的街道上南来北往的客商、百姓络绎不绝,小贩叫卖着早点,饭食的香味一阵阵飘入锦月的鼻腔。
    锦月目光落在一旁大宅门口,上挂着“尉迟府”三个大字,门第不比从前太尉府那么气派,却也算大户府苑。
    周绿影愤愤道:“小姐别看了,老爷对你和大少爷如此绝情绝义,不值得小姐半分思念。”
    这是尉迟云山、上官氏一家子的新府邸,而今他虽不受朝廷所用,却在弘凌手下谋着举足轻重的官职。
    “我没有思念,只是想看看这个父亲的眼睛,要瞎到何年何月才能看明了。”
    说曹操曹操到,锦月话音刚落,那大门内尉迟云山穿着一身将领打扮就出来,身后三五个带刀随扈簇拥着,气派魁梧依旧,只是几许花白的头发从耳侧盔甲陋处,略显迟暮苍凉。
    尉迟云山也看见了锦月,吃惊地停在门口,他以为锦月是来看望他,冷声:“为求自保便与生父断绝血缘关系,娘娘做得如此决绝,还来我府外徘徊做什么?”
    他正说里头上官氏就拿了披风喊着“老爷”追出来,很是殷勤,她看见锦月也是大诧。
    锦月冷笑回敬尉迟云山:“比起尉迟大人为求自保逃跑,让庶女庶子行驶官道而被追兵逼迫坠崖以拖延时间,我和兄长断绝个关系又算个什么呢?”她目光朝上官氏幽幽一荡,“你说是不是,尉迟夫人。”
    尉迟云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主意是上官氏出的,他一直万分后悔,却也自认是没办法的事,若不然都得死在一起。
    他被锦月堵得说不出话来。
    “尉迟大人当真好权衡,比起统统赴死选择些感情淡的儿女当箭靶子,也是不错。我和兄长作为大人丢掉的感情淡的儿女,还能好好活着,也真是上天眷念了。虎毒不食子,大人比虎还了得呢。”
    锦月丢下一串能气死人的话,扬长而去,尉迟云山捂着胸口顺不过起来。上官氏扶他却被重重丢开手。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老爷你就听她胡说吗?白氏不贞不洁,她和尉迟飞羽指不定并不是老爷的骨肉,若不然怎能对老爷对尉迟家这样无情……”
    锦月马车跑远,将那宅子抛诸脑后,很快,就到了祁阳侯府。
    祁阳侯府在西市中间,锦月刚进去堂屋,就有一团圆滚滚的小东西从内间扑腾出来,一头扎进她怀里——
    “娘亲娘亲,小黎想死你了。小黎要抱抱……”
    尉迟飞羽笑吟吟紧随其后:“妹妹,你可不知道我被这小东西念得耳朵都起茧子了。整天说‘娘亲娘亲’,哥哥我都快变女人了。”
    他说罢才见香璇也在,忙住口正色。要儒雅,不要痞气!而后端着架子,想看又不敢看香璇。
    香璇更是不敢看飞羽。两人别扭着,看得人都辛苦。
    锦月不觉想当年她追求弘凌的时候,炽热又狂妄,真是没什么娇羞之色的。也亏得弘凌竟然能对个如此野蛮的女人动心。
    真是一物降一物。
    这念头一闪过,今夜心中又有些烦乱,赶紧压下去,又让周绿影和香璇将小团子待下去,她好与尉迟飞羽商量。
    “妹妹,现在朝廷颇为头疼,上安宫如个铁疙瘩,一丝风都吹不进去,杨丞相进谏选了三位大臣假意投诚,献上细作为美人伺候四皇子,却不想不过三四日,连大臣都一并被四皇子亲手所杀了。”
    提起弘凌,尉迟飞羽语气中敬畏颇有些钦佩。
    锦月吃了一惊。“他,他竟已敢在宫中斩杀三位大臣?那皇上如何反应?”
    “皇上从六皇子被车裂开始就身体愈弱,这两日更是连饭量都减半,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四皇子应当是破釜沉舟不想再等了,我估摸着他很快就会有动作。”
    尉迟飞羽声音小了些,四顾明纸窗外是否有人偷听,才说,“恐怕过不久,龙椅上的人就要换了。”
    皇帝身体一直不好,这些本在锦月意料之中,只是在这个皇帝身体状况日下的节骨眼,却酝酿着弘允哥哥身世的危机,实在让人焦灼。
    “哥哥,我今日来时有个秘密要告诉你。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对策,还请你帮帮我。”
    锦月打算将姜瑶兰毒杀先皇后的秘密摊牌。
    “妹妹请说,只要是你的事情,哥哥义不容辞。”
    ……
    锦月一字不漏的细说,尉迟飞羽越听越心惊,听到姜瑶兰为守住秘密计杀太皇太后嫁祸弘凌之时,惊吓得连连倒抽凉气站起来。
    “如此说来……如此说来四皇子根本是被冤枉的!”
    锦月心中有歉疚,点头。“是,太皇太后之案他确实是被冤枉。当年瑶华皇后之死,他们母子也非凶手。”
    “可妹妹你将金簪交给皇后,他若知道了定会将你恨死的。”
    “都已恩断义绝,又何须在乎那‘恨’是多是少呢。我若不守住秘密,弘允和皇后母子就会万劫不复。在我危难狼狈之时是他们救了我,这忘恩负义之事……哥哥,我真做不出来。”
    锦月望着非羽道,眼睛微微泛红,她如何会不知道隐藏真相是昧着良心、是对弘凌的不公平,可是她没有第二条选择。
    “当时在东宫时,小黎失踪之时,我听闻他竟是与尉迟心儿花前月下,气急攻心,与他决裂,他来求我原谅我也无情拒绝,而后想来也是有些冲动。到我入尚阳宫前夕,我才发现,我竟然怀了身孕…… ”
    尉迟飞羽起初还没听出问题,听到末尾才回味出不对。“妹妹你是说,小桓他……”
    他跌坐在椅子上:“你说的秘密实在太庞大,容我缓缓,缓缓……”
    “而今我身边除了几个心腹随扈和香璇,也就只有哥哥能够完全信任了。还望哥哥帮我出出主意……”
    尉迟飞羽道:“妹妹的纠结我能懂。一边是亦兄亦知己的恩人母子,一边是两个孩子的生身父亲,妹妹重情重义,才会两难。”他长长叹了一息,“你默默为四皇子抚育两个儿子,留得血脉,也算是对得住他了。”
    他略作思量:“我们,便帮衬皇后母子暂度难关吧!待过了这个坎儿,妹妹大仇得报出宫远去,到时候他们兄弟要如何你死我活的拼杀,因果要如何报应,也不是我们能够掌控了。”
    锦月忧中含喜:“飞羽哥哥懂我。”
    “血脉相连的亲兄妹,当然能懂。”
    尉迟飞羽接手锦月交付的事立刻着手开查。秋棠认识的人大都是下层一些的、同为高级奴才的,而尉迟飞羽就不同了,他是个雅痞,从前又好吃喝玩乐,在京师的官宦间子弟间很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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