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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秋全部，都想起来了。
　　真是荒唐，她回想起自己度过的这三世，心里如同淬了冰，她抬眼看着厉天涧，眼里是灰败的冷意。
　　厉天涧非常不喜欢她此刻的眼神，恨不得用手遮住，“既然你都想起来了，那么你也该承认，是我赢了吧？”
　　“尊上，我不明白，为何我会以为，莫怀雨才是我想要找的人？”
　　厉天涧有种被揭穿的恼怒，可他是厉天涧，没人能让他难堪。
　　“这样，不是更有意思吗？”
　　厉天涧笑了起来，“你以为他才是你要找的人，但你最后还是选择跟我离开，这一局，我赢得很漂亮是不是？”
　　小秋的心口刺痛的感觉，让她难以承受，原来，是这样啊，只是为了能让他赢的更漂亮，更舒心，所以可以让她在痛苦中沉沦挣扎。
　　看着自己被折磨得形容枯槁，他心里一定很得意吧？
　　小秋闭了闭眼睛，“我明白了。”
　　厉天涧以为她是认同自己的想法，于是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回去了，你既然输了，那么也该兑现诺言是不是？”
　　厉天涧觉得这个诺言他得好好考虑一下，不料小秋却没有动弹，她睁开眼睛，“尊上，还有一件事，我想问您。”
　　“你问。”
　　厉天涧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并没有察觉到小秋语气里的不对劲。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的？”
　　厉天涧眉头一皱，“怎么？你觉得我胜之不武？不管我什么时候有记忆，与你爱上我有什么关系？”
　　小秋的手倏地握紧，脸上的表情却没变，“我只想知道而已。”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厉天涧说了谎，但那有什么关系？她不是想知道吗？这个答案她应该会满意吧。
　　邢凡在旁边只想撞墙，尊上可他妈地不要再说了啊！他就没发现自己在作死吗？
　　邢凡想要上前替尊上解释，可是已经太迟了。
　　坐在床上的小秋忽然笑了起来，咯咯咯地声音持续不断，停都停不下来。
　　她的笑声越来越大，却莫名让人觉出了悲伤。
　　厉天涧听得不舒服，“你在笑什么？”
　　小秋笑到最后，嗓子里发出的声音都是破碎的，眼睛里笑出泪花。
　　她说，“尊上，我在笑我自己啊，您不觉得很可笑吗？”
　　她擦掉眼角的湿润，“我像个傻子一样，被您玩弄在鼓掌之间，你看在眼里，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小秋又忍不住笑起来，“我都觉得有趣呢，太可笑了，我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举动，是不是都特别愚蠢？”
　　厉天涧嘴角绷了起来，“你想说什么？这不过只是个赌注而已。”
　　“是啊，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个赌注，可我呢？封印了记忆，转世轮回，对我来说，那就是实实在在的，简直太好笑了，我就好像一个猴子一样。”
　　小秋一边笑着，嘴角上扬出愉悦的弧度，眼角却滑落一颗颗晶莹。
　　“您赢了，赢的彻彻底底，恭喜尊上。”
　　厉天涧忽然心里很慌，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明是他赢了，明明小秋自己也都承认了，可这股没由来的慌乱，让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恐惧。
　　“你、你认了就好，既然如此……”
　　“我输了，所以尊上，我该受到惩罚。”
　　小秋的身上，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极为耀眼，像是什么炸开，光芒夺目到让厉天涧都无法直视。
　　不过一瞬间，光芒又褪去，小秋被淡淡的光华笼罩，看起来非常漂亮，却让厉天涧怛然失色。
　　“你做了什么？”
　　他怒吼着，伸手去抓小秋，手却从她的身体里穿透。
　　小秋静静地看着他，“我自曝了仙元，不知道这样的惩罚，尊上可满意。”
　　“你疯了！谁准你这样做的？你该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该由我来决定！”
　　“可是我不要。”
　　小秋嗤笑出声，“我宁愿自曝仙元魂飞魄散！也绝不会让自己落入你的手里！”
　　她眼里迸发出的强烈恨意，让厉天涧怔住，她恨自己？为什么？
　　“愿赌服输罢了，我难道会提出刁难你的事情，你为什么……”
　　“为什么？哈哈哈哈。”
　　小秋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笑容带上几分疯狂。
　　“你还问我为什么？你看不出来吗？因为我恨你！”
　　她毫不掩饰对厉天涧的恨意，笑容变成了无限的怨怼，“你用我的真心戏耍玩弄，还希望我对你感恩戴德？尊上，我没能耐泄愤我难道还不能躲吗？”
　　“您高高在上，为何要跟我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仙子过不去？我魂飞魄散不是正好合了你的心意吗？你不该很满意吗？”
　　小秋自嘲地笑，“看着我左右为难，穷途末路到绝望，你是不是很开心？看我跟个傻子一样为你牵肠挂肚，你是不是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样愚蠢的东西？”
　　“呵呵呵，能取悦尊上，是我的荣幸。”
　　厉天涧慌忙地要阻止她，小秋说的一句句如同在他心里戳出一个个窟窿，他没有这么想过，他从没有，将她当成消遣过。
　　他只是高高在上惯了，他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只是颓然地想要阻止。
　　然而仙元自裂是不可逆的，是拥有仙元的人最后保存尊严的手段，即便是厉天涧，他也无法阻止。
　　“你错了，我只是想赢而已。”
　　厉天涧心急如焚，却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样的话，丝毫不能缓解小秋的恨意。
　　“我想赢，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不过是赌注，你为何要当真？”
　　小秋的身体，在光芒里变得越发淡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　他不准
　　“所以尊上，你赢了。”
　　小秋疯狂的憎恨渐渐转为平静，“你想赢，恭喜您如愿以偿，我输了，这便是我的代价，很公平。”
　　她垂下眼睛，“您只当这是一场赌注，所以我不该恨你，你说得对，我该恨的，是我自己……”
　　她的身体在光华里变得越来越浅淡，自爆仙元，从此她便会消失在天地间，连转世轮回都没有。
　　“是我瞎了眼，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我恨我自己……”
　　小秋的颓然让厉天涧的心疯狂地疼痛着，不，她为什么要这么说？
　　“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赢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赢了的！”
　　小秋的身影快要看不见了，她抬起头，眼里的恨意变成了祈求，“尊上，算我求您了，你放过我吧，我最最后悔的事，便是与你相遇。”
　　厉天涧的胸口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地挖开，鲜血淋漓。
　　“我只愿魂飞魄散，永生永世，不再与您相见！”
　　她身上的光芒再次迸射，伴随着她歇斯底里的声音，小秋的身影完全消失殆尽。
　　厉天涧如同受到了重创，跌跌撞撞地半跪在那里，他试图寻到一丝一毫小秋的痕迹，却徒劳无功。
　　明明他身体毫发无伤，可仿佛有什么碎裂了，一口血从他的口中喷了出来。
　　“尊上！”
　　邢凡肝胆俱裂，尊上便是在最艰险的战斗中，也不曾受过如此重的伤！
　　厉天涧眼睛里的光芒不再是正常的，仿佛疯魔了一般，听不进去任何人说话。
　　他那双沉稳的手，握着各种神兵利器，让对手魂飞魄散，都不会有半丝颤抖的手，这会儿在哆嗦着，在小秋消失的地方一遍遍地摩挲。
　　不不不，她不可以消失，她怎么能魂飞魄散？
　　厉天涧嘴角染着红色，狼狈至极，他的耳朵里回想着小秋最后说的话，每想一遍，就仿佛被万箭穿心。
　　她竟然恨自己到如此地步！
　　他没有想要耍弄她，他只是、只是想要赢，想要得到胜利者才能得到的机会！他已经想好了，他要将她留在身边，他没打算让小秋付出什么代价，只是想留住她！
　　他一遍遍地逼迫她做出选择，是他不敢确定，他想要确认小秋是喜欢他的，他想要完完全全地拥有她全部的感情。
　　这样也错了吗？
　　厉天涧无措地摇头，他找不到小秋留下的半点痕迹，她真的为了不再见他，而选择了魂飞魄散。
　　他木然地开口，“邢凡，您说得对，我后悔了。”
　　曾经邢凡说过，希望他不要后悔，那会儿厉天涧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怎么可能后悔？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他现在后悔了，抓心挠肺地后悔，却没有了那样的机会。
　　“不可以，我不准！”
　　厉天涧骤然有了举动，他忽然割开自己的手腕，血液在空中流淌盘旋。
　　“尊上！”
　　邢凡想要冲过去，可厉天涧设下了结界，他根本无法接近。
　　厉天涧的血源源不断地流淌，鲜红色的血居然勾勒出一个细瘦的身形。
　　那是小秋的样子。
　　厉天涧的脸色十分难看，饶是战皇魔尊，也不是不死之躯。
　　可他根本就不在乎，任由血肆意流淌，那些鲜红色的液体中，终于寻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光芒，微弱的仿佛是错觉。
　　厉天涧却如获至宝，小心地将那点光芒拢住，身形一错，便凭空消失。
　　邢凡忙不迭地追过去，他猜到了尊上可能要做什么……
　　……
　　仙雾缭绕的天宫，慈祥宽厚的天帝和天后，他们正为难地看着厉天涧。
　　“我们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自爆仙元，乃是连天道都不容的罪行，司秋那孩子，已经没了，便是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有她残存的魂魄碎片，为什么不行？你不是天帝吗？你怎么会没有办法？”
　　天帝甚是遗憾，“即便我身为天帝，也有有所不为的事，此乃逆天之举，你可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天后频频点头，“天帝说的极是，这是司秋那孩子的命数，强行更改，谁都承担不起。”
　　“我愿意付出代价，多大的代价都行。”
　　厉天涧在座前跪下，在他身后的邢凡，难过得透不过气来。
　　尊上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从来唯我独尊，便是受到天庭召唤，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可他现在，为了小秋姑娘低下头求人。
　　邢凡不忍心去看，痛心的挪开眼睛，喉头哽咽，小秋姑娘对尊上如此的重要，为什么他们两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天帝天后也实在没有办法，厉天涧苦苦哀求，他们也只能妥协。
　　然而如同他们所说，自爆仙元是不被天道所容的，想要重新找回她的魂魄，就必然要受到最残酷的天道惩罚。
　　“我替她承受。”
　　厉天涧轻描淡写地说，在天帝天后应承他之后，他眼里的疯魔已经转淡。
　　“所有的惩罚，我替她受着。”
　　“魔尊不可任性，天道的惩罚不可小觑，即便是你，怕是也要大伤元气！”
　　天帝不是很赞同，“这是司秋选的路，她就要自己承担。”
　　“我说了，我替她。”
　　厉天涧坚持如此，天帝和天后劝了很久都没办法让他改变主意，只能将小秋的惩罚，转移到厉天涧的身上。
　　“你若想寻她，便去吧，只是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魔尊须有心理准备。”
　　厉天涧护着那一抹微弱的光芒，眼睛里流泻着从未有过的柔情，那并不是刻意模仿，而是真切的，投射出他灵魂的情绪。
　　“只要能寻回她，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
　　……
　　厉天涧一刻也无法耽搁，将小秋的魂魄碎片交给邢凡，他则去领天罚。
　　天后在他离开之后，淡然慈悲的神色骤然变成了悲哀，她怨怼地看着天帝，“你怎么舍得！小秋那丫头那么可心，你怎么舍得她受这样的苦！”
　　“你以为我愿意？可是她与厉天涧注定要经历情劫，我能有什么办法？替她避开天罚已是极限。”


第八百八十九章　一步不能退
　　“可自爆仙元有多痛苦，小秋丫头因为厉天涧受了那么大的罪，为何还要让他去找她？”
　　天后就是心疼司秋，那是她一直养在身边，知冷知暖的丫头，为什么偏偏要遭受这种罪？
　　天帝拍了拍她的手，“厉天涧乃是战皇魔尊，他的野心根本让人猜不透彻，他并非真心臣服，为了三界安宁，司秋丫头算立了功。”
　　“可是……”
　　“我也心疼司秋，但与三界相比，这个法子，是最有效也是伤害最小的，我也没想到，司秋会选择自爆仙元。”
　　“那就要让司秋一个人承受吗？”
　　天帝安慰道，“会补偿给她的，厉天涧代她受了天罚，三界至少能安定万年，况且，你没瞧着厉天涧对司秋的情分？司秋不会受太多的苦。”
　　天后默然，此事，其实从一开始，从厉天涧与司秋小仙子相遇起，便已经是算计好了的。
　　他们注定要纠缠在一处，三世赌约，不过是为了一场情劫，为了削弱战皇魔尊对于三界的威胁。
　　除了天帝和天后，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委屈了那孩子。
　　……
　　邢凡手里护着司秋的魂魄残片，他不安地看着厉天涧，“尊上，请您三思！天罚不是开玩笑的，寻常天雷劫难都会有诛仙的可能，更别说是自爆仙元的天罚！”
　　他都要疯了，尊上为了小秋姑娘连命都不要了？他才刚刚放了血为小秋姑娘聚灵，他还怎么撑得住？
　　“尊上，尊上！让我来吧！我死不足惜，您身份尊贵，如何能受得了这些！”
　　邢凡在仙劫台外大声地呼喊，他愿意替尊上受罚，哪怕他会神魂俱灭，他愿意的！
　　可厉天涧并没有听他的，他的头顶已经开始聚集仙雷，震耳欲聋的雷声在他头顶隆隆作响。
　　“传我命令，往后千万魔军便由你来统帅，受了天劫，我恐怕难以服众。”
　　“尊上！我不，不管您去哪儿我都要陪着您，让红莲去吧，您不是常说，她比我更有资质吗？”
　　邢凡没有野心，他从始至终所忠诚的人只有尊上一人，其他诸如权利之类，他一点都不曾放在心上。
　　没有尊上的魔军，他并不感兴趣。
　　厉天涧兴许也察觉了，因此并不强求，“也罢，你的性子便是如此，那就让红莲去做吧。”
　　红莲锋芒毕露，但也翻不出什么天儿来。
　　厉天涧笑了笑，“轰”的一声，一道惊雷带着火光从天而降，落在了仙劫台上。
　　厉天涧脸上的血管都爆了出来，身体痉挛了一瞬。
　　不愧是自爆仙元的天罚，竟然有如此威力。
　　厉天涧受完第一下，居然笑了起来，幸好，是他来承受，他想象不到这仙雷劈在小秋身上会怎么样，他也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
　　邢凡在仙劫台外都感受到了恐怖的威力，震得他汗毛孔都竖了起来，后背一阵颤栗，身体本能的惧怕让他一阵阵地发寒。
　　他都会这样，可想而知尊上承受了怎样的伤害。
　　可是尊上的脸上是带着笑的，他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才是第一下啊！
　　须臾间，第二道雷已经降临，天道无情，该有的惩罚一点都不会少，自爆仙元将受到九九八十一道仙雷，足以让强者飞灰湮灭。
　　邢凡是这场天罚的见证者，他从痛心疾首，到痛哭流涕，失心疯似的想要突破仙劫台的结界，再到后来颓然失神。
　　仙劫台上，随着雷光一道道地劈下，厉天涧浑身已经被血浸透。
　　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的脊梁弯了下来，他的血管一根根地炸开，他强大的气息在一次次的雷击中变得无比虚弱，让人只觉得，再有一道天雷，他就会撑不住，神魂俱灭。
　　可是下一道，再下一道，厉天涧脚步踉跄，血珠子一颗颗滴落在他站的地方，他却始终没有倒下去。
　　因为这是天罚，只要他倒下去了，天罚就会降临到小秋的身上，她根本一道都承受不住。
　　所以，他一步都不能退。
　　“尊上……”
　　邢凡铮铮铁骨，随着厉天涧征战魔域深渊都面不改色的男儿，嗓子已经哑掉了。
　　都是他不好，若是他从前能劝住尊上，哪怕连命都豁出去地劝尊上，事情会不会就不会到今日这一步？
　　邢凡跪在地上，手边是小秋的残魂，微弱地忽闪着若有若无的光。
　　雷声终于停止，仙劫台旁的结界自动消失，邢凡爬着冲了过去，跪在厉天涧的身边。
　　他抖着手不敢轻易地碰他，厉天涧倒在地上，身下蜿蜒汇成一汪血池，触目惊心。
　　邢凡从未见过如此狼狈虚弱的尊上，他毫不犹豫地给厉天涧渡气，可那些法力到了厉天涧的身体里便悄无声息地消失，杳无音讯。
　　“尊上……”
　　邢凡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股脑将自己有的仙丹妙药统统给厉天涧灌下去，总会有些用吧？他已经束手无策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天涧总算是有了反应。
　　他呻吟着从地上坐了起来，身上的伤痕累累，地上血流成河。
　　“仙劫，完了吗？”
　　“尊上，完了。”
　　厉天涧朝着邢凡伸手，他的手没有一块好肉，焦黑斑驳，难看至极。
　　邢凡立刻心领神会，将小秋的残魂小心地放到他的手里。
　　厉天涧认真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