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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头，老夫实在很抱歉，倘若能有半分把握，老夫也断然不会放弃，只是如今……”
　　蒋小秋脑子里一片空白，可她也知道，黄老是真没有办法了。
　　这阵子黄老就黏在苏如卿的身边，什么法子都试了，也不管有用没用，可结果，仍旧是毫无效果。
　　“黄老，如今如卿他……”
　　“若是再晕一次，小秋，你怕是要有心理准备……”
　　黄老艰难地将话说出口，觉得自己像是拿了一把利刃，捅了面前的女子一刀一样。
　　小秋失神地呆在那里，恍惚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
　　怎么能这样呢？她想，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
　　她扭头去看躺在床上的苏如卿，床幔的阴影下，他两边的脸颊清晰地凹陷了下去，仿佛是瞬间就脱了形。
　　巨大的愤怒郁积在小秋的胸腔，她很想什么不顾，彻底地爆发出来，宣泄出来。
　　可她知道，她不能啊！
　　她如果现在就崩溃了，如卿可怎么办呢？
　　黄老眼睁睁看着小秋眸中的疯狂慢慢地熄灭，硬生生憋得眼眶通红，唇瓣被她咬出一道深深的齿痕，几乎见血。
　　“黄老，我明白了。”
　　小秋终于开口，平静的语调听得黄老心中无比骇然，他倒宁愿小秋哭闹喊叫，也比这样的冷静让人安心。
　　“丫头，你别这样，是老夫对不住你。”
　　“您已经尽力了，我心里十分感激。”
　　小秋残存的理智让她不至于迁怒，黄老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她只有感谢。
　　小秋微微躬身，然后走回到床边。
　　她一直拒绝相信苏如卿会真的身缠大病，她总觉得不真实，总觉得他一定会转危为安，他可是苏如卿啊！谁都不能打倒的苏如卿！
　　可这会儿，摸着苏如卿冰凉的手，看着他胸口微不可查的起伏，小秋才真的意识到，自己或许，就要失去这个人了。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小秋心里如同被撕裂一样的疼。
　　她不得不弯着腰，才觉得稍稍好受一些。
　　如果苏如卿真的不在了，她该怎么办？小秋一下子就茫然了，她不知道，她没想过。
　　她重活一世，起初完全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跟自己牵扯得如此深刻，便是那会儿他们成亲，也不过只是个权宜之计罢了。
　　可苏如卿仿佛已经跟她成为了一个人，有着共同的血肉和呼吸，他们像是从一开始，就是连在一起的。
　　而如今，却要将她的另一半身体，生生扯掉吗？
　　那，她还能活吗？
　　小秋怔忪地握着苏如卿的手，像是陷入了长长久久的深渊里。
　　……
　　苏如卿是在两日后醒过来的，小秋于是在他身边陪了两日。
　　黄老来劝了她许多次，小秋都摇头拒绝离开，她想苏如卿醒来，第一时间看到她在。
　　“醒了……吗？”
　　小秋语气犹豫，她想象过无数次苏如卿醒来，一回神，他却还是闭着眼睛的。
　　苏如卿的睫毛轻轻动了几下，小秋立刻睁大了眼睛，让人去告诉黄老，她握紧了苏如卿的手，“你醒了！”
　　她一说话，苏如卿就微微皱了皱眉，小秋的声音太过干涩，这分明是长期没有休息的缘故。
　　“你这一觉，睡得有些长。”
　　小秋摸了摸苏如卿的额头，眼里淡淡的欣喜，“不过，总算是醒过来了。”
　　黄老火急火燎地过来，挽着袖子翻看了苏如卿的眼睑，可跟他预想的依然没有区别，苏如卿的情况十分危险。
　　“我睡了，多久？”
　　苏如卿轻不可闻的开口，黄老抿了抿嘴，“两日。”
　　两日啊……
　　苏如卿的眼睛微微睁大，这么快，就两日了？似乎比起前世来，要更迅猛一些，那么下一次，他是不是就会醒不过来了？
　　黄老看到苏如卿的表情，强颜欢笑，“没事的，老夫又想了一个新的方子，这一次一定有效。”
　　“没用的。”
　　苏如卿短短的三个字，让黄老动作彻底僵住，“怎、怎么会没用呢？你万不能这么想，如今，如今也不算什么的，一定会好起来。”
　　苏如卿尚未恢复力气，只静静地看着黄老，看得他越发流失掉信心，最后闪避开目光，不再看苏如卿。
　　他知道了，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
　　“黄老，多谢。”
　　苏如卿艰难地牵动嘴角，不管如何，黄老为了他着实伤透了脑筋。
　　“你这孩子……”
　　黄老低着头，“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他匆匆出门，衣袖偷偷地从眼角擦过。
　　黄老走了，苏如卿才将目光转到她的身上，他的眼睛虽然浮肿，里面却是一片坦然。
　　即便苏如卿说不了什么，小秋也好像全部都了解。
　　“你别急，先恢复些力气，我也有许多的话，想要跟你说……”
　　……
　　苏如卿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上一世的时候就知道。
　　那会儿穆飞尘也请来了黄老，也是同样的结果，只不过那时候苏如卿没什么求生意识，又喝什么都吐，黄老无奈只得放弃。
　　到最后，陪在苏如卿身边的，只有他的几个兄弟。苏如卿那时候不想再拖累他们，只盼着早些闭眼，可这一次，他是真的不想死。


第四百七十九章　活跃气氛
　　苏如卿恢复了一些力气，小秋却撑不住了，靠在他身边直接昏睡了过去。
　　小秋眼底的乌青，显示着她此刻的疲惫，她应该睡得很沉才对，然而苏如卿有一丁点动静，她都能立刻睁开眼睛。
　　苏如卿心疼得不行，“我这会儿是没事的，我跟你保证，所以你去好好休息好不好？”
　　“我不看着你，心里没办法踏实。”
　　小秋揉了揉眼睛，不陪在苏如卿身边，她连放任自己闭上眼睛都不行。
　　“小秋……”
　　苏如卿无奈地看着她，眼睛里是浓到化不开的不舍，和放心不下的担忧。
　　“你这样，我如何能放心的下离开。”
　　这大概是苏如卿第一次，说出他要离开的话，小秋的脸色立刻变了。
　　“你听我说，这个结果，其实前世就是如此，这是我的命。”
　　“才不是！”
　　小秋吼了起来，“那我的命，是不是就该跟前世一样也死在地牢里？可我如今不是好好地活着？这是可以改变对不对？”
　　“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那会儿是被人所害，而我，则是自身的问题，前世便查不出缘由来，所以我才说，这是命。”
　　因人而起的渊源可以更改，可自己的身子，难道能换一个不成？
　　“可我不要这样……”
　　小秋声音在发颤，“我不要这样，我们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我们还要游山玩水，举案齐眉……”
　　苏如卿心如刀割，将小秋揽在怀里，若是可以，他愿意做任何事情，只求能留在小秋的身边。
　　然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生气从自己的身体里慢慢消逝，毫无办法。
　　没有太多安慰的办法，死亡从来是一个必须要接受的事实，所以才残酷。
　　苏如卿不愿意浪费每一刻与小秋在一起的时光，哪怕知道没有用，他依然去喝黄老送来的每一碗药。
　　晚上睡觉的时候，变成了苏如卿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害怕自己闭上了眼睛，就再也睁不开，再也见不到小秋了。
　　顾怀瑾和穆飞尘过来看望苏如卿，小秋正坐在他床边念书给他听。
　　“大哥……”
　　穆飞尘看着床上靠坐着的苏如卿，嗓子像是被人生生地掐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顾怀瑾喉咙上下滚动，“为什么会这样？不久前不是还好好的。”
　　苏如卿苍白的嘴唇扬了扬，对穆飞尘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我恐怕，不能看着你娶媳妇了，不过贺礼早已经备下，放心吧。”
　　“大哥！”
　　穆飞尘提高了嗓门，眼眶红得下一秒就能哭出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些！”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苏如卿呵呵呵笑了几声，“你们把气氛弄得太悲凉，忍不住想要逗你们笑一笑。”
　　顾怀瑾嘴角苦涩，他们哪里还能笑得出来？
　　苏如卿正色，“怀瑾，薛将军为人十分正直慷慨，义薄云天，你跟着他多学些没有坏处，你不是说也想当个堂堂正正的将军吗？你一定可以的。”
　　“还有飞尘都要成亲了，你也不好落后太多是不是？我已是拜托了黄老，他答应会帮你相看。”
　　苏如卿放心不下啊，明明前世死的时候只觉得是解脱，如今却似乎有无数的事情没有来得及做。
　　“飞尘我是不担心，薛连城是他的岳丈，不会看着他出错，薛姑娘是个好姑娘，好好对人家。”
　　“成亲之后，张扬的性子收敛一些，若捅了篓子，就去找怀瑾和司年。”
　　苏如卿一口气说了许多，说一会儿要歇一会儿，小秋便拿了水少少地喂过去。
　　顾怀瑾和穆飞尘的脸色极度难看，顾怀瑾的脸颊都在隐隐颤动，竭力在忍耐着什么。
　　苏如卿这会儿说的，仿佛已经在交代身后事了！
　　“你若真担心我们，就一直撑着，看着我们不成吗？我、我要找媳妇，还想让你帮着掌掌眼，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请教你，我还没有打赢过你！”
　　苏如卿朝着顾怀瑾眨了眨眼睛，“我如今，是赢不了的，你要试试吗？”
　　“你怎么能这样！你是想让我胜之不武吗？还是赢了就想耍赖，让我一辈子都惦记着！”
　　顾怀瑾“砰”的一声一拳砸在柱子上，“我不会承认的！你最好赶紧好起来，我们再堂堂正正地比一场。”
　　苏如卿看着他，自己这个大哥是赢来的，因此顾怀瑾从来也不肯喊他大哥，可其实，顾怀瑾很信任他，比穆飞尘还要信任。
　　看着顾怀瑾怒气冲冲的样子，苏如卿忽然点点头，“我答应你，若是有来生，我一定记得这个约定。”
　　顾怀瑾的身子猛地一颤，牙冠死死地咬紧，浑身绷着，到离开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送走了两人，小秋关上门，“你不用太担心，他们都是有分寸之人。”
　　“其实他们两我倒真不是最担心的，但另外一个，我也确实放心不下。”
　　小秋很快就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为了国朝忙成了一只旋转的陀螺，傅司年和宋修文夜以继日，废寝忘食地忙碌，虽然累，却也有成就感。
　　苏如卿是早就想要甩手不干的，因此傅司年和宋修文有些时候没有来找他，也并不知道，他病得如此严重。
　　所以傅司年见到苏如卿的时候，简直惊呆了，眼睛里露着不敢相信的目光，“如卿，你这是怎么了？”
　　“病了而已。”
　　苏如卿说得轻描淡写，“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们，不过别担心，也不会耽搁太久，只是有些事想跟你说说。”
　　“先不急，你先养身子是要紧，我让宫里的太医来给你瞧瞧，怎么就……”
　　傅司年急躁起来，一时间忘了有黄老在这里，请太医来又有什么用？
　　然而苏如卿并没有阻止他，含笑目送他出门，目光转到了宋修文的身上。
　　原本他想要见的，就是宋修文。
　　“你到底是怎么了？”宋修文皱着眉，并不相信他只是病了这么简单，苏如卿看着自己的眼神异常锐利，仿佛在审视一样！


第四百八十章　一点儿不好奇
　　苏如卿想让小秋去旁边，他怕自己要说的话，会让小秋心里难受。
　　“不用的。”
　　小秋轻柔地说，“我撑得住。”
　　撑不住，她也只能撑着。
　　宋修文的表情更加严肃，莫名感受到事情不对劲。
　　苏如卿这时头才转过来，看着宋修文的眼睛，“我快要死了。”
　　宋修文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因为他的话，和他此刻的表情根本无法让人联系到一块儿去。
　　“……什么？”
　　宋修文以为苏如卿在说笑，干涩地笑了几声，“又是在逗我开心吗？还是什么考验？”
　　苏如卿没有重复，这种话，他不想让小秋再听到一次。
　　宋修文虚虚的笑容在苏如卿平静地注视下渐渐消失，他的眼睛在苏如卿和小秋身上来回扫动，慢慢地吸气。
　　“为什……不可能，怎么会？怎么突然……”
　　一向口齿伶俐的宋修文乱了阵脚，半天也没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黄老呢？黄老不是在吗？他怎么会让你死？你果然是胡乱说的是不是？”
　　宋修文努力分析着不合理的地方，试图确认苏如卿果然是在跟他说笑。
　　“黄老已经尽力了。”
　　苏如卿打断了宋修文的分析，“我身边的几个亲如手足的兄弟，唯一不放心的，便是司年，这也是我想要见你的原因。”
　　“我没有反对过你跟司年，是因为我觉得便是当中出了什么问题，我也能够帮着他，护着他。”
　　“不过，虽然我以后不能了，可怀瑾他们我也已经嘱咐过，这条路是你选的，并且让强行让司年跟着你一起走，若是你中途反悔了，哪怕司年原谅你，我们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
　　苏如卿担心傅司年是完全有理由的，他们能够接受他和宋修文，却依旧不容于世俗。
　　往后他们要面临的还有那么长的岁月，那么多未知的情况，会变成何样，苏如卿也无法预见。
　　他能做的，便只是托付怀瑾他们多看顾一些，让宋修文知道，就算他死了，傅司年也不是好欺负的。
　　宋修文眼中逐渐凝重，他慢慢相信苏如卿是真的不好了，不然以他的能耐，不该是只会用言语来威胁自己才是。
　　“你的身子真的……”
　　“你只要听明白我所说的！”
　　苏如卿提高了声音，小秋立刻扶住他的身子，手在他背后缓缓顺气。
　　宋修文眼尖地看到，蒋小秋的手正在发抖。
　　“我听明白了。”
　　他郑重其事地点头，“我宋修文对天起誓，若我此生有半点对不起司年，就叫我遭天打雷劈。”
　　不管如何，宋修文的态度，让苏如卿的肩膀松塌了下来，心里总算是隐隐安定。
　　“记住你发过的誓，不然就算老天放过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苏如卿舒坦了，事情也差不多都了结了，“这件事儿，你先别告诉司年。”
　　“为什么？”
　　宋修文质疑，“如此重要的事情你不让他知晓，他以后该多伤心？”
　　“不是还有你吗？剩下的时日，我只想跟我媳妇单独待在一处，你的媳妇你自己想办法安慰吧。”
　　苏如卿忽然一愣，眼睛里浮现出淡淡的揶揄，“我对你们之间的角色并没有太好奇，真的。”
　　……
　　傅司年匆匆地回来，“如卿，我怎么忘了还有黄老呢，　方才我去问了黄老，他在亲自给你煎药，他说没事的，你好好养一养就会好的。”
　　苏如卿含笑点点头，“辛苦你了。”
　　“这算什么，国朝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和修文在，还有风老，我们都还有许多要跟他学的，皇上年岁虽小，却十分有魄力和潜力，你看着吧，国朝往后定然会大变样的。”
　　傅司年从黄老那里得知苏如卿并无大碍，忍不住跟他说起了朝堂上的事。
　　只是他并不知道，黄老那儿，苏如卿已经事先知会过了。
　　苏如卿不打断傅司年的话，浅笑着听他说起国朝的种种，他虽然看不到了，却能够稍作想象。
　　那一定会相当不错吧？
　　宋修文瞧出了小秋脸上隐隐的担忧，于是跟傅司年告辞。
　　“你们身上的担子重，我这里就不用常来了，我如今悠闲惯了，只好让你们多受累一些。”
　　苏如卿这话是说给宋修文听的，意思能不来，就别来了，若是傅司年想过来，他千万给拦住。
　　宋修文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临走前，深深地看了苏如卿一眼，他这辈子很少服气过什么人，但苏如卿，绝对是一个！
　　……
　　“好啦，我如今最牵挂的，就是你了。”
　　苏如卿看着小秋，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他最舍不得的，只剩下了小秋。
　　“不着急，说了那么多话，累坏了吧？先休息一会儿。”
　　小秋扶着苏如卿躺下，“我念书给你听。”
　　她害怕听到苏如卿跟她说那些，总觉得只要他还没说，就一定不会离开自己。
　　苏如卿也确实累了，在小秋的声音里缓缓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在他睡着之后，小秋每隔一会儿，都会去确定他的气息，每一次，都像是要用尽浑身的勇气。
　　只有在苏如卿睡着的时候，小秋才会放任自己汹涌地流泪，像是要将身体中哭空了一样，然后在他醒来之前，擦干净收拾好，等着他睁开眼睛。
　　苏如卿做了梦，梦里有他，有小秋，这不奇怪，然而奇怪的是，梦里的他却对着小秋举起了手中的利剑！
　　苏如卿想要阻止自己，却怎么也动不了，眼看着离小秋越来越近，他一下子就醒了。
　　小秋被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如卿？”
　　苏如卿呆呆地看着小秋，他手里并没有利剑，小秋也安然无恙，他才长长地舒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