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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殿下是在跟民女说话吗？民女听不明白。”
　　“你明白的。”
　　君宁苏干脆也不再藏着，“你很讨厌我是不是？别跟我说女子成亲了要回避，便是成亲了，也没有如同你这般，连跟我多说一句话都不屑的。”
　　蒋小秋心想，君宁苏果然并不是傻子，看得还挺清楚的。
　　然而她嘴上仍旧说着，“四皇子殿下误会了，民女怎敢有这种想法。”
　　“你当然敢！你明知道我对你……”
　　“四皇子殿下。”
　　就在君宁苏情绪激动，想说什么的时候，苏如卿清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苏如卿从一旁缓步走过来，小秋瞧见了他，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安心的笑容，几步走到他的身边。
　　那笑容落在君宁苏的眼睛里格外刺眼，跟对他的敷衍截然不同，是从心底流露的倾慕和信任。
　　为什么这样的笑容他得不到？明明、明明自己刚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为何却迟了一步？
　　“是苏大人啊。”
　　“不敢当，草民见过四皇子殿下。”
　　苏如卿朝着君宁苏行礼，不着痕迹地将蒋小秋挡在身后。
　　“草民担心内人在宫中冲撞了贵人，因此心中担忧，还望殿下体谅。”
　　君宁苏喉咙里堵得慌，他刚刚险些就说出来了，却被打断，君宁苏只觉得满心遗憾。
　　他真的很想知道，蒋小秋若是知道了他的心思，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苏夫人秀外慧中，知书达理，苏大人是多虑了，苏大人不如对你的夫人更多一些信任。”
　　君宁苏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又深深地看了蒋小秋一眼，才端着身为皇子的架子，缓慢地离去。
　　在苏如卿的面前，他自问是讨不到任何好处的。
　　苏如卿转身，“他可有刁难你？”
　　“唔……还不曾来得及，你便出现了。”
　　小秋脸上笑意浅淡，“幸好有你。”
　　方才君宁苏想要说的话，小秋完全能够猜得到，她觉得君宁苏若是说出了口，她可能会压抑不住自己的性子，当真生出恨意来。
　　苏如卿却在那时突然出现，如同神兵天降，化去了令她为难的可能。
　　小秋满眼庆幸和信赖，全然地信任，让苏如卿的心格外柔软。
　　他轻轻牵起她的手，“走吧，丽族使团已经到了。”
　　……
　　国朝为了彰显大国风范，此次迎接使团的阵仗特别盛大。
　　苏如卿被安排在臣子之首，并且破天荒的，让小秋坐在他的身侧。
　　女眷被安排得很远，就算宫中嫔妃也是同样的待遇，只皇后能陪在皇上的身侧。
　　小秋的存在如此突兀，却也让人明白，苏如卿对皇上的价值，那都是看在苏如卿的份上才会如此。
　　因为离得近，小秋能看清楚皇上的模样，心里免不了有些吃惊。
　　上一次入宫她也偷偷看了的，皇上似乎……没有这么憔悴吧？
　　皇上脸上应是做了必要的装扮，气色还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可他眼底的青色居然都不能完全遮住。
　　尤其是那双眼睛，是没办法伪装的，里面的衰弱和苍老，显而易见。
　　皇上是病了吗？
　　小秋正想着，忽闻一阵庄严肃穆的乐声，鼓声震天，太监公公尖细高亢的声音像是能穿透云霄。
　　“丽族使团觐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入口处，小秋心里不知怎么的，隐隐有些激动，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才好。
　　一只宽厚的手掌将她的手牢牢地握住，小秋抬头，看到苏如卿令人安心的容颜，剧烈跳动的心脏才逐渐平缓。
　　她深吸一口气，静静地等着丽族的使团出现。
　　终于，一行人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小秋的眼眶微微睁大，她首先被吸引的，是他们身上的衣着。
　　与国朝的衣衫制式不同，却同样有着绣纹，比起国朝的绣纹来更加绚丽张扬，却丝毫不觉得突兀。
　　好漂亮啊！
　　她顿时相信之前听说的，丽族女子各个都擅女红的事情，只有那样的情况下，才会有这般高超的技艺吧？
　　为首的乃是一名武将装扮的人，威武雄壮，身形高大如同小山，压迫力极强。
　　在他身后，有温文尔雅者，有桀骜不驯者，最亮眼的，却是丽族的女子。
　　不是陪衬，不是玩物，她们穿着漂亮的衣裙，戴着彰显她们身份的佩饰，大大方方，习以为常地出现。
　　小秋的目光无法从她们的身上挪开，头一次，她发现女子能够那么耀眼夺目，令人心驰神往。
　　丽族使团此次入京，手里握着筹码，国朝只能放低了姿态，好好地招待。
　　例行寒暄请安之后，皇上便请他们入席，宣布特意准备的接风宴正式开席。
　　蒋小秋两辈子这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皇家宴请，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苏如卿在她的身边，细心地照顾她，有什么好吃的都往她碗里放，小秋只需要埋头苦吃就成。
　　御宴的滋味还不错，虽然是深秋的天儿，菜品都有温碗保持着热度，吃进腹中带着暖意。
　　小秋心想，反正她就只是作陪的，这种机会也不多，于是干脆敞开了肚子猛吃。
　　等腹中已是半饱之后，她动作矜持地擦擦嘴，一抬头，忽然楞了一下。
　　若是她没看错的话，丽族使团里那两名女子，方才莫非一直在看她？
　　小秋眨了眨眼睛，发现她们的目光已经挪开了，又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人家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呢？约莫是自己刚刚吃的架势太惹人注目了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聊胜于无
　　“鄙人很是钦佩薛将军，虽屡次重创我族勇士，却也是条铮铮铁骨的硬汉子。”
　　丽族那位身形如山的阿穆将军声音粗犷，中气十足，说起话来都不用太监传达的。
　　“此次我族侥幸险胜，便特意留了薛将军做客，好吃好喝地招待，聊表丽族对勇士的钦佩。”
　　小秋庆幸，薛清婉这会儿并不在这里，朝廷大概也怕她会情绪激动坏了事，因此并没有允许她赴宴。
　　这位阿穆将军说的话也太像是嘲讽威胁了，清婉听到了还不要疯？
　　就连朝堂上一些与薛将军亲近的官员，脸色都变得极其不好看起来。
　　阿穆将军犹自不知地粗嗓门说着什么，被他身后的一名女子给制止了。
　　那女子相貌清秀，看着年岁不小，身形比起国朝的女子来要稍稍健壮一些，体型却十分匀称。
　　她动作并不明显，却很轻易地让阿穆将军停了口。
　　“国朝皇帝，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此次出使国朝的意思。”
　　女子声音并不大，却让听见的人都忍不住屏息凝神。
　　“丽族自舞阳公主以来，便不忍见生灵涂炭，尽管公主香消玉殒，丽族也从未忘记过，国朝皇帝可明白我们的意思？”
　　皇上的脸皮，在听见“舞阳公主”几个字的时候，明显地抽动了几下，险些无法保持住天子的气度。
　　“朕怎么会不明白，舞阳公主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惜以身犯险，令人钦佩。”
　　皇上的声音里有着异样的意味，女子脸色微变，“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称赞你们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至今仍无法魂归故里，国朝难道就没有一个交代吗？如今皇帝还要继续污蔑我们公主不成？”
　　堂上的气氛顿时剑拔弩张起来，不少人都看呆了，这或许是头一个敢如此跟皇上这样说话的女人！
　　皇上却有些微楞，这并不是第一个。
　　第一个敢跟他大声质问，敢明确表达自己意思的女人，他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过了。
　　“国朝自诩光明磊落，却连一个诚心和亲，以求百姓太平的公主都容不下，何其可悲！”
　　那女子轻轻地冷哼了一声，“原本丽族还打算带来我族勇士跟国朝的勇士一较高下，如今看来，已然没有必要。”
　　“我便挑明了话说，我们此次前来，只打算用薛将军，和边疆那两所城池和百姓，跟国朝换几个人。”
　　皇上眸中神色逐渐清明，“你待换谁？”
　　女子淡淡地笑起来，“听闻，皇帝也有一名如珠如宝疼宠的公主殿下，好像，名号淑清？虽然不能与舞阳公主相提并论，却也算聊胜于无，也让丽族的人瞧瞧，皇帝看重的公主，是个什么样的。”
　　“放肆！”
　　皇上身侧有人冷冷地出声，“国朝公主，岂容你们如此折辱？”
　　女子面色不改，“当然，皇帝若是舍不得也无妨，自己的女儿，看得比劳苦功高的将军，和两所城池的百姓更重要，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朝堂哗然，这话说出来，就太严重了。
　　朝堂之上多得是为了国朝呕心沥血的老臣，薛连城为国朝所付出的，大家都看得见，更别提两座城池的百姓，那都是国朝的子民啊！
　　若皇上不答应，实在是会寒了人的心。
　　这种场合，有人不自觉地会去看苏如卿。
　　若论起唇枪舌剑，放眼国朝无人能比得上他，有些人曾经就在朝堂上，被他生生气晕过去。
　　只是苏如卿此刻正垂眸，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
　　那些人才又反应过来，他怎么可能会去帮淑清公主？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苏如卿的娘亲之死，与淑清公主脱不了关系。
　　皇上的余光从苏如卿身上收回，神色略显疲惫，“若能结成两国之好，往后再无战事，这也不啻为一桩美事。”
　　他的意思，是应下了。
　　“不！父皇！我不嫁！”
　　从角落里爆发出一声惊恐的声音，小秋这才发现，淑清公主居然也在宴上，只是躲在了角落里，她压根没有注意到。
　　此刻曾经备受宠爱，始终高贵闪耀的淑清公主，步履仓皇满脸惧色地冲出来，在皇上面前跪下。
　　“父皇，儿臣不愿和亲，儿臣不想离开父皇，求父皇收回成命。”
　　淑清要疯了，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怎能去丽族和亲？那是要她的命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皇上的脸整个黑掉了。
　　先前还觉得淑清是个懂事的，识大体的，如今丽族的使团还在这里，她是在做什么？给别人看笑话吗？
　　“来人！淑清公主身体不适，送她回去休息！”
　　“不，父皇，您不能这样对我，儿臣往后会听您的话，求您了，父皇！”
　　淑清声音凄厉，丽族的女子却忽然笑起来，“当年舞阳公主为了天下苍生，可是自愿和亲，果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皇上脸上染了怒色，“还不赶紧带下去！”
　　这时，方才说丽族女子放肆的声音又再次出现，三皇子君宁欢跪在了皇上的面前。
　　“还请父皇三思，丽族路途遥远，风俗习惯皆与国朝不同，淑清身体娇弱，恐怕无法适应。”
　　他一出现，气氛忽然又变得有些诡异。
　　方才咄咄逼人的丽族女子，仿佛有什么顾忌一样，欲言又止，却没再说出嘲讽的话来。
　　淑清抬头，脸上有着泪痕，“三皇兄……”
　　君宁欢极少在这样的场合出现，只是他与淑清自小便关系亲近，因此无法看着她成为牺牲品。
　　“苏大人，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丽族在我国朝提出这般无礼的要求，你还能忍得下去？”
　　君宁欢竟是直接点了苏如卿的名字。
　　他目光里有着异样的光彩，他看得出苏如卿有心想要辅佐与他，那么，就让他看一看苏如卿的诚意。苏如卿缓缓抬起头，“三皇子殿下，您莫非忘了，薛将军还在丽族做客，那两座城池的百姓，命悬一线，您打算让我说什么？”


第三百八十三章　带了礼物
　　苏如卿平静的语气让君宁欢怔忪了一下，这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他相信，若是苏如卿愿意，便是情况如此不乐观，他依然有办法扭转，他是苏如卿啊，能让挑剔的父皇交口称赞，怎会这点本事都没有？
　　可是他却不愿意？
　　苏如卿明明跟他暗示过，愿意辅佐自己的，为何他连这个忙都不愿意帮？
　　君宁欢想不通，他帮自己争取了赈灾之行，让父皇逐渐重视他，还不够说明苏如卿的态度吗？
　　即便他和淑清之间有过节，可自己这是第一次请求他，他便没有任何余地的要拒绝吗？
　　忽然，一阵清脆的拍手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可真是兄妹情深，令人大开眼界，若是我没记错，国朝的三皇子，与咱们丽族颇有渊源？”
　　君宁欢脸色微变，皇上早已看不下去这场闹剧，疾言厉色让人将淑清拖出去，并且冷冷地瞪了君宁欢一眼。
　　他神色黯然地退到一旁，此前在父皇心里稍稍扭转的印象，怕是要再次破灭。
　　丽族说话的是另一个女子，年纪更为成熟，却也更加有韵味。
　　穿着丽族传统的服饰，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
　　“皇帝也不必急躁，咱们的要求还没提完呢，不过想求你们一个公主，何必紧张成这样？”
　　那女子浅笑，眸中流光溢彩，妩媚中带着让人防备的睿智。
　　“当年舞阳公主远嫁国朝，却香消玉殒一命呜呼，国朝不肯将公主的尸首交还，这笔账我们还记着呢，只是这么多年了，丽族长老心里始终惦记着公主的子嗣，此次，还请皇帝将人归还。”
　　刚刚退到一旁的君宁欢，脸上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五颜六色色彩缤纷。
　　一些朝中的老人，知道内幕的，也都忍不住将视线往君宁欢方向扫。
　　舞阳公主被封为贵妃，产得一子，皇上十分欢喜，因此赐名君宁欢。
　　只是好景不长，在舞阳公主死后，君宁欢便成了宫中最尴尬的存在。
　　曾经的疼宠不复，君宁欢连只要露个面，都能引起皇上的勃然大怒，只因为儿子肖母，君宁欢的模样与舞阳公主有几分相像。
　　当他明白了事理之后，他也明白了，自己的皇子身份，只是个空壳子，他没有争抢的必要，放任自己成为最没用的皇子。
　　皇上的脸皮抖了抖，“丽族又是要公主，又是要皇子，是不是口气也太大了？”
　　君宁欢立刻表明态度，“我不会同你们回去的，我乃国朝的皇子，这个身份永远不会改变。”
　　不明真相的臣子们，也都悄悄地明白了，心里纷纷唏嘘，这场宴请可真精彩！
　　君宁欢坚定的模样，却换来一声轻笑。
　　“三皇子误会了，虽然你确实也算得上舞阳公主的子嗣，只是很遗憾，我们这次要的人，可不是你。”
　　“你说什么？”
　　竟是皇上没能沉住气，他扶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用了极大的力气，眼睛微微睁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女子。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皇帝陛下稍安勿躁，公主可没做什么无礼的事情，那会儿早已没有舞阳公主这个人，公主也不算背叛您是不是？”
　　女子的笑容渐冷，“公主一心想求和，委曲求全来你们这里做个贵妃，她本可以成为丽族的族长，却甘愿委屈自己。”
　　“你们呢？是如何对她的？污蔑她是奸细，栽赃她里应外合想要灭了国朝，不分青红皂白将公主入狱，这便是你们能做得出来的？”
　　“区区国朝，我们公主根本没放在眼里，不过是怜悯众生，却被搅入争宠夺权的旋涡，对了，这次入京，我们还给皇帝带了些礼物，聊表心意。”
　　她说完，阿穆将军挥手，让人拿了一个箱子上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放了不少书信。
　　“皇帝看看吧，看看你身边的妃子为了权势都做了什么，看看你是怎么冤枉公主，将那样一个人逼到心死的！”
　　从这个女子开始说话，皇上就犹如一尊木雕，他眼神紧紧地盯着箱子里的书信，半晌，才吩咐道，“拿过来。”
　　“皇上，谨防有诈。”
　　“拿过来。”
　　徐公公亲自去检查，一封封摸了，才心惊胆颤地递交给皇上。
　　此刻宴席上早已无人还有心吃东西，被这一波接着一波的事态发展震惊不已。
　　蒋小秋无奈地看着苏如卿如常地给她夹菜，心底叹气，她是挺想吃的啦，但这个场合，有些不太合适吧？
　　空气中浮动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见轻微的喘息声。
　　皇上翻动着那一封封书信，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低声吩咐徐公公，徐公公离开了片刻，像是取了什么东西过来。
　　女眷席面那里忽然一阵骚动，说是贵妃晕倒了。
　　皇上置若罔闻，手里捏着那些信轻轻地颤动。
　　小秋瞧着他的脸色，似乎也快晕倒了，那信上都写了什么？
　　“无非是些陷害污蔑的手段罢了。”
　　苏如卿给小秋倒了一杯茶，让她喝了润润唇。
　　舞阳公主着实受了一阵子的恩宠，宠冠六宫，又一举得子，皇上喜不自禁。
　　这样的荣宠让人羡慕，也让更多的人嫉妒。
　　历代后宫都是争斗不断，舞阳公主再出众，也不过一个和亲的公主，娘家远在天边，有人想要设计她，也并非是难事。
　　于是她如那些人所愿被冷落，下了狱，再构不成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