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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了门，小秋也开始吃饭。
　　软软的鸡蛋饼，卷了咸香适口的腌菜肉沫，咬一口下去满嘴生香，让人恨不得将舌头都吞到肚子里。
　　再喝一口雪白的鱼汤，鲜美的滋味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浑身暖洋洋的，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
　　没有人克扣她的食物，没人会催着她吃饭去干活，蒋小秋一口一口地享受着美味的食物，从没觉得在秀云村的日子有那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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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子将篮子拿回了家，杨惠兰看到了鸡蛋饼和鱼汤，直接在虎子脑袋上敲了一下。
　　“让你去送东西，你怎么反而还拿了东西回来？”
　　虎子摸了摸头，“是小秋姐给的。”
　　“她给你就能拿吗？你小秋姐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
　　许青松过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小秋丫头也是好意，咱们往后多帮衬着点就是。”
　　“就是，要是娘做的饭菜跟小秋姐一样好吃，我也不会拿啊……”
　　虎子小声嘀咕，杨惠兰听得哭笑不得，然而看了小秋做的饭食，她也不得不承认，小秋这丫头实在是个能干的。
　　开饭，虎子吃着鸡蛋卷饼，嘴里塞得满满的，都顾不上说话，杨惠兰吃了几口，却叹了口气。
　　“小秋这会儿怕是一个人吃饭吧，哎，想想我这心里就挺不是滋味的。”
　　杨惠兰想着小秋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再好吃的东西也食不知味。
　　“他爹，我想着，小秋既然已经不是蒋家人了，咱能不能帮人帮到底，干脆把她接到家里来？”
　　许青松咬了一口鸡蛋饼，好吃的眉毛尖儿都动了动，不甚在意地说，“这事儿我没意见，不过你得问问小秋的意思。”
　　“你真的没意见？若是真把小秋当自家人，往后她嫁人咱们也是得操心的。”
　　山村里嫁女儿其实没那么多讲究，只要对方给的聘礼多，差不多也就能嫁了。
　　可若是小秋来了他们家，那便马虎不得，定是要给蒋小秋寻个妥帖的人家才行。
　　许青松眨眼间一张饼已经吃完，喝了口鲜美的鱼汤，满足地叹了口气。
　　“我确实没有意见，家里也不多一个人吃饭，真到了小秋要出嫁的年岁，你多问问她的意思，送来的聘礼也都给她带走。”
　　他笑了笑，“咱们日间都忙着生计，家里只虎子一个，若是能有小秋管束着他，也是一件好事。”
　　杨惠兰立刻就动了心，连饭也没心思吃，开始细细地琢磨起来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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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蒋家，蒋小夏低着头站在田金莲的身边，语气楚楚可怜。
　　“原本盛家娘子都已经定了让我去盛家，可蒋小秋也不知是不是给那个管家送了礼钱，硬是让盛家改了主意。”
　　她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毕竟在蒋老娘面前可是打了包票，才得了几个铜板扯了新的头绳打扮。
　　“若不是如此，蒋小秋怎能被选中？她明明连针线都不曾碰过，更别说绣花了，我在盛家可是绣了几针，盛家娘子都赞不绝口呢。”
　　蒋小夏拼命将原因怪在蒋小秋的身上，企图让她显得更加无辜。
　　蒋小春虽然看不上蒋小夏这样，去也更加看不上蒋小秋，因此也附和道，“我看蒋小秋就是故意的，她凭什么能入盛家人的眼？还什么福气？她就是想让村里人可怜她，好报复咱们家。”
　　“这个下三滥的死丫头！”
　　蒋老娘果然被挑起了火气，从前踩在脚下任人揉捏的蒋小秋，忽然间就不受她的掌控了，甚至可以跟她针锋相对，这对强势惯了的蒋老娘来说，简直不能忍。
　　然而她正寻思着要怎么去出这口气的时候，蒋老头子却厉声喝止。
　　“干什么去？还嫌咱家这阵子不够丢人！”
　　蒋老头用力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烟杆，然后泄愤似的猛吸了两口。
　　这段时间，在田里干活时遇见了人，一个个也不似从前那样，看他们蒋家人的眼神里，总带着在看笑话的表情。
　　蒋老头自然也是不喜蒋小秋的，然而却不得不承认，蒋小秋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对蒋家言听计从的丫头了。
　　既然没办法一下子拿住她的弱点，这会儿找上门去，也只是被别人添笑料而已。
　　“没本事就是没本事，人家给管家送点钱这事儿就成了？选谁去盛家，那是个管家能做得了主的？没用的东西！”
　　蒋老头子将烟杆扔下，转身回去了堂屋。
　　蒋小夏心里一沉，再去看蒋老娘的表情，她看自己的目光果然变得十分难看。
　　“说到底还是你没用！给你的钱呢？赶紧还回来，还说什么十拿九稳，我呸！”
　　蒋小夏扯了扯田金莲的袖子，她还哪里来的钱？那几个铜板早没了。
　　田金莲皱了皱眉，还没等她说话，外面忽然传来了声音。
　　“爹，娘，爷奶，我们回来了。”蒋老娘恶狠狠的表情瞬间变了个模样，惊喜地转头，看着门外走进来的两个半大的少年。


第四十八章　大大的坏事
　　“哎哟我的乖孙孙，你们回来了？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饿了吧？一路上可累着了？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两个少年，一个是大房的蒋明远，一个二房的蒋明晨，跟在他们身后进门的，则是蒋老娘的第三个儿子，蒋仁，和他的媳妇秦美华。
　　只不过蒋老娘的眼睛里，如今只能看到两个宝贝大孙子，对自己的儿子也只是看了一眼，至于秦美华，和跟在她身后的一个才四五岁左右的小丫头，则是多一个眼光都没给。
　　“奶，我可想你了，尤其想你做的炒腊肉。”
　　蒋明晨一进门，就看到他的娘和妹妹脸色不太好看，眼珠子一转，主动搭理蒋老娘。
　　“真的？奶这就给你们去做，别的不说，咱们村说起炒腊肉，还没人做的比我好吃。”
　　被大孙子惦记，蒋老娘早忘了刚刚的事情，脸上的笑得宛如一朵菊花，“老头子，咱孙子回来了！”
　　蒋明远和蒋明晨进屋去看蒋老头子，蒋老娘这才转身，脸上的表情变得不那么好看，“你们在镇子里连炒腊肉都舍不得给我孙子吃？”
　　蒋仁立刻摇头，“娘，怎么会呢，明远明晨在镇上过得很好，有啥好东西都紧着他们，美华也一直都照顾得好好的。”
　　“哼，谁知道呢，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还带着个赔钱货，你别是克扣了我孙子的口粮吧。”
　　秦美华脸色僵硬地辩解，“娘，我可是一直将明远明晨当成自己的儿子，就是小冬，那也是排在他们后面的，你瞅瞅明远明晨的脸色，比小冬好不少呢。”
　　她说着，将抱着她腿的蒋小冬给拉到了面前。
　　蒋小冬怯生生地不敢抬头，手紧紧地拽着秦美华的衣服。
　　蒋老娘这才翻了个白眼，“没有最好，反正你也生不出个儿子，把明远明晨照顾好了，日后也好给蒋仁摔盆子。”
　　田金莲见着了自己的儿子，早就恨不得将他叫过来好好地瞧瞧，不过在蒋老娘面前，她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三弟，三弟妹，你们怎么才回来，哎，你们若是能早些回来，娘也不至于受了那种欺辱。”
　　田金莲挺着肚子，在眼角边擦了擦，“你们可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她的一句话，让蒋老娘的脸色瞬间变了，怒气冲冲地看着秦美华，“对了，你生的那个蒋小秋，是要翻天了！居然想要让官差来抓我，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秦美华蒙了，他们这么一说她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没见到蒋小秋。
　　从前他们回秀云村，蒋小秋不管在做什么，一定会第一时间来见他们的。
　　蒋仁皱起了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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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家的餐桌上，难得的如此丰盛。
　　除了炒腊肉，蒋老娘还特意让蒋小春去了一趟肉铺，买了两个猪脚回来炖，又给蒋明远、蒋明晨一人炖了一碗鸡蛋羹。
　　鸡蛋羹上滴了香油，还是那日从蒋小秋那里顺来的半瓶，香气勾人。
　　蒋家春夏冬三个丫头，眼巴巴地看着那些好东西，却也知道并不是她们能吃的。
　　蒋明远和蒋明晨在镇上的时候，秦美华对他们确实很好，像鸡蛋羹这种东西他们都吃腻了。
　　于是蒋明晨只吃了半碗，就把碗推到了蒋小夏的面前，“小夏吃吧。”
　　蒋小夏吞了吞口水，却抬头看了蒋老娘一眼，看到她脸色并不好却还是点了头，她才敢吃。
　　蒋明远见状，也如法炮制，将半碗鸡蛋给了蒋小春，只有蒋小冬，蒋家的孙女儿只有她没有鸡蛋羹吃，眼眶顿时红了，却只能不断地咽口水。
　　秦美华压根儿没注意到蒋小冬，就算注意了，也不会在意。
　　她睁大了眼睛，“小秋……被赶出去了？”
　　秦美华无比吃惊，脸上仿佛还有一丝慌乱。
　　蒋老头冷哼一声，“怎么，我们连这个主都做不得？现在蒋家，还是我们当家！”
　　“爹，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美华有些焦急，“那、那她的户籍呢？可还是在蒋家？”
　　“那种不孝的玩意，凭什么还赖在蒋家的户籍上？一并给迁出去了。”
　　秦美华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灰败，怎么会这样？连户籍都不在蒋家，这往后若是……
　　蒋仁私底下捅了捅秦美华的胳膊，“这有什么，既然小秋不听话，一个丫头而已，爹娘想如何便如何吧。”
　　他以为秦美华是不忍心，不过蒋小秋跟他们几乎没有生活过，蒋仁快要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因此也没什么感觉。
　　秦美华僵硬地点点头，心里却在咆哮，她哪儿是不忍心蒋小秋？她只是没想到，蒋小秋竟然脱离了她的掌控。
　　这对日后的事情来说，可是一件大大的坏事！
　　蒋老娘嫌弃地看了一眼蒋小冬，心里对秦美华更加不喜，连儿子都生不出来，要不是看在她还能在镇上赚点钱，早让蒋仁把她给休了！
　　吃完了饭，蒋老娘拉着两个大孙子说了好久，才让他们回去屋里。
　　罗秀玉摸着蒋明远的脸，泪水涟涟，“我的儿啊，可想死娘了，怎的也不常回来看看。”
　　蒋明远撇了撇嘴，“念书怎能随便告假？先生会不喜的。”
　　“是的是的，是娘不好，这次回来可能多待几日？娘实在是想你了。”
　　“年节可以多待些日子，不过我想着早些回去，也好温习功课。”
　　蒋明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恨不得今儿就能回去。
　　在镇子里呆惯了，谁想回来秀云村？
　　他看着屋子里黑乎乎的低矮屋顶，心里一阵嫌弃，已是想念起了镇上跟同窗游玩吟诗的日子。
　　田金莲那边，蒋明晨也在跟爹娘说话。
　　“先生说我明年可以一试，不过我听同窗说，若想再有些把握，还是得走门路，爹，娘，咱村里的里正，他的儿子可是也在镇子里念书？”
　　蒋乐和田金莲一愣，“这我们倒是不太清楚，你说的门路，跟许贤英有关？”
　　“里正的儿子师从镇上的胡先生，听闻是个有学问的，儿子想请他帮我引荐一下，咱家跟里正的关系应是还不错吧。”
　　“……”
　　田金莲心里一沉，若是在之前，给里正送些东西，这事儿也不难，只是如今……
　　想起之前里正对蒋家做法的不赞同，田金莲和蒋乐对视了一眼。
　　“明晨啊，这恐怕有些难，不过我们定是会试试的。”……


第四十九章　来意寒心
　　蒋仁被蒋老娘拖着，听她诉苦，句句话都恨不得把蒋小秋给活撕了。
　　“你明儿就去找那丫头，让她把去盛家的名额让给二丫头，你说的话我看她敢不听！”
　　蒋仁满口答应，第二日一早，就和秦美华去了村东口。
　　路上，他们碰见了秀云村的乡亲。
　　“哎呀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是要去找小秋吧？”
　　蒋仁和秦美华冷着脸点头，又听对方说，“那就好，你们不在，小秋是受委屈了，哎，没有爹娘在身边的孩子，委实可怜。”
　　蒋仁愣住，没反应过来，又遇见几个人，跟他说的都大同小异，话里话外都是向着蒋小秋的。
　　“小秋这孩子可是个能干的，就是受苦了，你们好好安慰安慰吧。”
　　蒋仁和秦美华站到了蒋小秋的门前，怒气却没有来时那样汹涌，只是两人的眉头仍旧是皱着的。
　　还没上前敲门，一旁又来了个人，正是杨惠兰，手里还提着个篮子。
　　“小秋爹娘回来了？”
　　杨惠兰脸上露出了喜色，“来找小秋呢吧？她应是起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赶紧进去吧，小秋看见你们一定会乐坏了。”
　　杨惠兰是真的为蒋小秋高兴，觉得她爹娘回来了，小丫头受到的委屈总算是有人倾诉了。
　　“小秋，我是你惠兰婶子，快开门，看看是谁来了？”
　　门敲了没几下，蒋小秋从里面把门打开，脸上的笑意在看到杨惠兰身后的人时，慢慢地定格住。
　　蒋仁，杨惠兰，呵呵，是他们回来了啊。
　　“小秋，还愣着干什么，你爹娘来看你了呀。”
　　杨惠兰以为她是高兴坏了，乐呵呵地将手里的篮子塞给她，“婶子早上给你蒸了两个馒头，夹着腌菜肉沫挺好吃的，你早上还没吃呢吧。”
　　“没呢，婶子你先进来吧。”
　　蒋小秋挽着杨惠兰的手臂，转身就往屋里走，压根儿没有跟蒋仁和秦美华打招呼。
　　杨惠兰心下有些奇怪，却想着莫不是因为自己在这里，小秋不好意思。
　　“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跟你爹娘好好说说话。”
　　“婶子，你不如等我会儿吧，我有事情想跟婶子商量。”
　　蒋小秋笑吟吟地挽留杨惠兰，她还是头一回表现出为难的样子，杨惠兰想了想，“那成，那婶子就在一边等你。”
　　蒋小秋这时才转过身，看着跟进来的蒋仁和秦美华。
　　秦美华的脸上是震惊的，这是蒋小秋？
　　她记忆里的蒋小秋，身上从来是脏兮兮的，脸上一道一道的污渍，性格怯弱，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眼前这个笑容满面，穿着干净可人，五官清秀甜美的丫头，是蒋小秋？
　　蒋仁也有些诧异，他还有这样一个女儿呢？似乎比起镇子里见过的那些小姑娘，也不遑多让。
　　蒋小秋没有先开口，她甚至连“爹娘”都没有叫，只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如今是长本事了，见到爹娘都不吭声的吗？”
　　秦美华说出来的话都带着怨气，看着蒋小秋那张脸，她心里就不高兴。
　　“爹，娘。”
　　比起前世充满了敬畏和期待的呼唤，蒋小秋这声“爹娘”实在是太过敷衍。
　　她本来根本连喊都不想喊，不过想想惠兰婶子就在旁边，还是做做样子的好。
　　秦美华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们不在秀云村的时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从前就算她再不喜欢蒋小秋，表现得再明显，蒋小秋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讨好她。
　　可现在，蒋小秋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却显得疏离，仿佛他们是什么不相干的人一样，表情甚至还没有见到杨惠兰热情。
　　面对这么陌生的蒋小秋，秦美华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蒋仁没那么多顾虑，直截了当地开口，“盛家那里你就不要去了，小夏会替你过去的。”
　　“这可不行，我是同盛家说好了的，为什么不去？”
　　蒋小秋想都没想直接拒绝，呵呵，她虽然并没有期待这两人会帮着自己说话，不过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心还是寒了。
　　不管怎么说，蒋仁应是还不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吧，自己的女儿被赶出家门，好不容易得了一个能过活的生计，却二话不说让她让出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当下，蒋小秋都觉得，蒋仁根本不配为人父母。
　　“你竟然敢不听我的话？你是要翻天了不成？”
　　蒋仁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凶恶，要是曾经，蒋小秋能吓死，不管三七二十一什么都答应。
　　然而这会儿她面不改色，“我让出了这个机会，我要怎么活下去？你要眼睁睁看着你的女儿饿死吗？”
　　蒋仁被她的话问住，蒋小秋该如何，他还真没想过。
　　“小秋啊，爹娘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秦美华赶紧开口，“娘也才知道你在秀云村的事情，盛家那边你就别去了，你跟我回去给你爷奶道歉，有娘在，他们一定会原谅你的，一定会让你再回来蒋家的。”
　　记忆中，秦美华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有耐心过，她面对自己的时候，总是不耐烦的，嫌弃的，憎恶的。
　　因为蒋小秋是个女孩，是让她不被婆家待见的罪魁祸首。
　　蒋小秋心里有些诧异，她可不认为秦美华会突然良心发现，心疼起自己的女儿了。
　　“可是，我要去道什么歉？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蒋小秋不为所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黯然，“爷奶是想要逼死我，我何必再去惹他们不高兴？连户籍都被迁了出来，我如今已经不是蒋家人了。”
　　“户籍……户籍也可以再迁回去的嘛，小秋啊，咱们一起去求你爷奶好不好？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