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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先生请赐教-第1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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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亶遂笑道:
“九皇叔放心,咱们是血亲,阿亶不过是要九皇叔帮个小忙。”
“你讲。”完颜宗廷道。
“也没什么,”完颜亶依旧含笑,“阿亶做过皇孙,做过皇侄,还未做过皇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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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谒金门3
嘶!
完颜宗廷倒吸一口凉气,别样的目光审视着眼前的少年。
这孩子自小机敏,有此心倒也不奇怪。
只是,他毫不遮掩地脱口而出,是算孩童戏言,还是胸有成竹?
完颜宗廷笑了笑,朝他额间轻敲一下:
“说这话,当心我告诉你皇叔去!看他不捶你!”
完颜亶忙双手护住额头,白了完颜宗廷一眼:
“九皇叔总不愿坐上这个位置的是四皇叔吧?”
完颜宗弼,大金猛将,他的四哥。
他当然不愿!
与军功战事之上,完颜宗弼对他本就颇多猜忌。任是伏低做小,却依旧被防得缩手缩脚。
“还是说……”完颜亶挑眼看他,凑近了些,“那把椅子,九皇叔要自己坐?”
被这小儿一说,完颜宗廷竟噗嗤一声笑了。
“我没那本事。”他又咯咯笑两声。
完颜宗廷身份尴尬,与金主又非一母同胞,又无自小长大的兄弟情义。他能算计的,只是扶持一位更能容下自己的君主。
也难怪,完颜亶敢在他面前说要争夺皇位的话。
良禽择木而栖,这算是示好了。
“阿亶,”完颜宗廷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看着你,九皇叔倒觉老了,膝下又无子嗣,心酸啊!”
完颜亶了然一笑:
“阿亶是九皇叔的亲侄,日后我为九皇叔养老便是。不过,也要阿亶成为一个养得起之人,总不好委屈九皇叔,对不对?”
这是承诺了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等着这位皇叔的答案了。
完颜宗廷但笑不语,沿着酒杯檐口抹了抹,方道:
“那九皇叔便等阿亶养老了。”
金主对完颜亶颇为看重,又无军功威慑金主。想来,是最好的储君人选。
完颜宗廷方起身告辞,又道:
“对了,你乌林婶婶应是醒了,多谢阿亶费心照顾,九皇叔这就带她回去。”
“谢七先生啊……”完颜亶若有所思,“不成。九皇叔还是自己回去吧!”
完颜宗廷被堵得笑了一声:
“这是甚么道理?”
完颜亶蹦蹦跳跳地起身,笑得天真无害。
他拍拍完颜宗廷的肩,向外行去,一面道:
“因着我是阿亶啊!”
门外侍从闻声憋笑。
这位小王爷,也太不讲道理了。仗着自己是孩童,还耍这些无赖。简直是倚小卖小!
完颜宗廷却不再多言。
他缓步行出,径直回了九王府。
侍从们一脸愣然。
这九王爷怎也由着小孩子胡来?不是该教导一番么?
因着他是阿亶啊!
完颜亶,日后金国的君主,当一言九鼎。
………………………………………………
临安近郊,残阳如血,霞光殷红。零星几户人家,冒起条条炊烟。
韩家军颓然行在此处,早不负来时的意气风发。
眼下的境况算什么?
是胜,还是败?
随着韩家军的撤退,金兵自然又开始侵扰。此前打下的土地,半数已然不存。
秦桧行在韩世忠身侧,只道:
“韩将军不必忧心,和议之事已在交涉,金兵不会再往前了。”
是啊!
金兵不再往前,是他们议和的诚意。
可吐了一半战果,便是宋廷的诚意吧!
韩世忠紧蹙着眉,声音不大,只道:
“秦大人,这世上除了权衡,还有道义。有人道,有天道,但你不懂。”
说罢,韩世忠扬鞭策马,只奔向夕阳深处。
“无耻!”史雄望着秦桧的背影,摔了一下马鞭,“我追将军去!”
“诶!”陈酿一把拦住,“大家都不痛快,你让独自将军跑两圈,静一静。日后……”
他一阵沉吟,似望着夕阳的方向:
“日后,举步维艰。但……”
“但求初心不改,终有复国之日。”后面一人接道。
转头看去,果是秦棣。
他脚下一蹬,驱马上前:
“陈参军。”
“小秦大人,”陈酿颔首施礼,“此番多谢你。若非你千里赶来,只怕我等皆是死路一条。”
“天佑君子。”秦棣道,“陈参军当为君子。”
陈酿笑了笑。
君子!
这个君子,却护不住自己的妻。
“陈参军,”秦棣又道,“恕我直言,此前史副将扛了你回来,说是被烟火熏晕的。这话……”
他低头笑了两声:
“我兄长初来军营,不大知晓你,自然瞒得过他。可近来咱们日日一处,你不是那般体弱的书生。想来,是史副将打……”
“晕”字还未出口,却是史雄心虚了。
此事关系到谢七娘子的身份,也不知能不能与秦棣讲。
他忙辩解道:
“小秦大人,这话胡乱冤枉不得!军有军规,自己将军治你个谎报军情的罪!”
“哦?”秦棣看向他,打趣道,“谎报军情的,只怕是史副将吧!”
史雄不惯撒谎,脸上早是青一阵白一阵了。
他还欲再辩,却是陈酿拦住了,只道:
“小秦大人所言不错。”
他即坦荡,秦棣自也坦荡,遂道:
“还望你莫怪我唐突。只是连日相交,敬你是个君子,当你是个朋友,故而有此一问。若不方便,只作耳旁之风便是。”
陈酿看向他,自有几分敬意。
此番他赶来军营,也算是舍身相救了。单是这等果决气度,绝非寻常人所有。
况且,瞒着七娘的身份,也不过是怕传至金营,使她涉险。
但对于秦棣,他很放心。他信他是个君子。
“倒没什么不方便,私事罢了,平日遂不曾提起。”陈酿道。
正欲再说,秦棣却接过话头:
“容我猜一猜。”
他沉吟半晌,食指敲打着下巴,道:
“临安关于陈参军夫人的传闻颇多。有说战场不幸丧生,有说靖康年间被俘北上。不过,陈参军从来不置可否。此番的私事,是否与她有关?”
陈酿眼眸微动,有些惊怔。
行军以来,除了对着史雄,陈酿鲜少提及七娘。秦棣一个外人,怎就知晓了?
秦棣方道:
“因着陈参军眼底有情。”
提及谢氏夫人时,那不易察觉,却又截然不同的神情。
“谢氏夫人还活着吧?”秦棣又问,但更像是陈述,“在金国?”
“你怎知?”陈酿蹙了蹙眉。
秦棣低笑一声,指了指陈酿马鞍上的点心盒子:
“你北上之时带了一盒藕粉桂花糕,一路之上却舍不得吃。待撤兵之后,才尽数倒掉。听点心铺子的掌柜讲,你日日买,是因着妻子爱吃。那你带着这个行军,又是为着谁?”
陈酿笑了笑。这个秦棣,也是位心细如发之人啊!
不过,他对七娘的事如此上心,到底有些奇怪。
陈酿又看他一眼,忽想到一人,方道:
“小秦大人是受人之托,帮人打听的吧?让我也猜一猜,是王三郎吧。”
☆、第二百一十九章 杏花天1
秦棣笑了笑,自不隐瞒:
“三郎是位痴人,还望陈参军莫觉有所冒犯。”
提及王绍玉,陈酿的思绪飘得很远。他望着前头的临安城门,倒与汴京有几分相似。
“王三郎为吾妻挚友,岂会冒犯?算来,我认得他比小秦大人更早些。”陈酿道,“多少年前的事了,如今思来,感慨良多。”
秦棣亦了然。
他所言的,应是还在汴京的时候了。
无忧无虑的年光,总是过得很快,又叫人回味无穷。
陈酿接着道:
“那时的故人多已不在,难得零星剩下几个,反倒更疏远了。”
秦棣遂不知他们此前的事,可国都遭难,惨状非常,却也是感同身受。
他方劝道:
“屡屡闻得谢氏夫人的死讯,加之国破凄凉,三郎心中难免有结。”
陈酿点点头。
王绍玉此人,万事随心,活得洒脱又痴然。当年的少年,一身锦衣打马街市,还总唤他陈二哥呢!
他含了笑,道:
“这些故人,也是时候一处叙叙旧了。”
………………………………………………
韩家军归来之事已传得满城风雨。街市茶坊依旧不停地议论。自然,再怎么议论,总不会是天子的错。
以和止战,似乎目的也是止战,并不不可。
但才收复的土地白白去了一半,到底可惜!也有人说,是韩世忠兵力不挤,皇帝为大局考虑,故而召回。
而朝堂之上,皇帝一面肯定了秦桧的议和之功,一面又嘉奖了韩世忠的军功。皆大欢喜,两不得罪。
本当韩家军此次归来,虽不至连根拔起,多少也受些惩罚。
可眼下的境况,却叫人越发看不明白。
百姓们自然还要,但议论一阵也就过了。不似满朝文武,私下已生了许多心思。
王府的庭院中,杏花开了满天。莹白无瑕,正应了临安的江南之风。
“父亲,”王绍宣行了个礼,正立在杏花之下,“陛下如此做,究竟是怎个意思?摆明了不让打,回来偏又有嘉奖?”
王老爷坐在摇椅上,捻须道: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且不说这议和能不能成,便是成了,边境就真太平了?到时还不是要靠着韩将军岳将军么?再说,秦桧这才复相几日,还不趁着机会立个威?便宜还能都让他占了!”
王绍宣似恍然大悟。
想着失去的国土,又有些愤愤。
他方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件事,总是陛下做得不地道。”
王老爷捻须的手顿了顿,蹙眉:
“你是越活越回转!口无遮拦!”
王绍宣自知这是沉不住气,可心头窝火,许久不曾这般痛快地说一句。
他缓了缓气息,方道:
“父亲赎罪,日后不会了。”
王老爷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王绍宣并非不知轻重之人,能说出这番话,到底还存得分男儿血性。
“也罢。”王老爷道,“对了,你三弟近日做些什么?”
提起王绍玉,王绍宣朝他的院子看了一眼,方道:
“前阵子秦棣北上,他遂不大出门游荡了。成日闷在房里,倒得了些文稿。”
“什么文稿?”王老爷一惊。
三郎这小子,不是不喜念书么,竟还折腾出文稿来?
王老爷又哼笑一声:
“也不知是什么胡乱写来,不通不顺之物!”
王绍宣干笑了两声:
“这回父亲还真算错了。那些文稿儿子看过,虽不是治世文章,倒也算得一流。”
“哦?”王老爷一时眼睛大了些。
“是记录汴京风物,人烟往来之文。”王绍宣道。
说罢,他又随口念了几句。
只见王老爷神色有些黯然,只轻叹了一口气。
“三郎多情,到底是念旧啊!”王老爷沉吟,“汴京……汴京……为父都快忘了汴京的样子。”
而王绍玉之文,又让整个汴京跃然纸上,勾起思忆无限。
汴京,真好啊!
王绍宣看向父亲,隐见他眸中泪光闪闪。一眨眼,却又转瞬即逝。
但他懂那个表情。
王家在汴京立足已有百余年,兄弟三人皆是汴京长大的。故而,王绍玉才能写出那样的文章,王老爷才会如此动容。
王老爷看了眼头顶的杏花,方道:
“天气好啊,也该出门走动走动了。听闻韩将军家的杏花极好,也不知有没有眼缘一睹。”
“父亲的意思是……”
王绍宣渐渐压低了声音。
虽说父亲一向主战,可并未与军中之人又过多交情。皇帝多疑,最忌讳结党营私。王老爷近来仕途平稳,也多亏得多年的谨慎。
“这个时候,顾不得这许多了!”王老爷道。
如今谈的和议,像一枚定时的火药。眼下国土不全,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王绍宣正要细问,却见王绍玉自不远处来。
他一身十样锦袍子,手握一枝杏花。风流少年,像是夜里的星,也像是乱世的希望。
“父亲,大哥,我出门去!”绍玉打了声招呼,脚步却不停。
“诶!”王绍宣唤住,“家中闷得受不住了。寻秦棣么?夜里留饭不留?”
绍玉挥了挥杏花:
“久不出门,去陈二哥那里坐坐。”
陈二哥?
陈酿!
王老爷与王绍宣皆是一愣。
从前在汴京时虽多有一处,只是靖康之后也就疏远了。尤其当年陈酿自王府带走七娘,似乎再无甚交集。
听闻数月前,二人还险些在断桥上打起来。
这会子又成“陈二哥”了?
“三郎,”王老爷唤,“你过来。”
王绍玉一愣。不情不愿地过去,心头着急:
“父亲,我急呢!你有何事?”
“你是去寻人家麻烦的?”王老爷狐疑地看着他。
这小子,许久不惹祸了,还不会皮痒了吧!
王绍玉有些无奈。
他摊摊手,撇嘴道:
“真有事!叙叙旧而已,你别大惊小怪的!”
王老爷又打量他一回。
这小子笑嘻嘻的,春光满面,似乎也的确不像找麻烦的。
他方道:
“既如此,你帮我带个东西过去。且等着。”
“你也找他?”王绍玉有些不解。
话音未落,只见王老爷已向书房行去。绍玉愣然,许久反应不过来。
一旁的王绍宣摇头笑笑,一掌拍上绍玉的头顶:
“混小子,发什么呆?”
“大哥,这……”绍玉指着父亲离去的方向。
“这什么这!”王绍宣道,“让你等着就等着,哪来那样多废话!”
☆、第二百二十章 杏花天2
王绍玉行上街市,握着父亲交与的信。直到现在,还有些愣头愣脑的。
分明是秦棣与他说了七娘的消息,他打算去找陈酿问个明白。
怎的又成了送信人?
父亲与陈酿应没甚交情啊!况且当年陈酿带走七娘,态度傲慢,甚是无礼,母亲不喜的。
他蹙眉望着手中的信,一时不解,只得揣入怀中。
街市上依旧喧闹。
早市买菜的大婶正要回去,午间卖布的少女又撑起了摊儿。人群来来往往,招呼应和,似乎已忘了此前韩家军征战又召回之事。
于百姓而言,仗没打到家门口,便是无关紧要的。日子总还是要过。
行过一家黄酒铺子,绍玉顿住脚步,转身行进去。
白日的酒铺子人不多,零星几个熟客。掌柜的上前寒暄一阵,而伙计们多是坐在一处聊闲话。
“王小郎君!”掌柜热情的声音,热情的姿态,直叫人有些消受不起。
“今日吃个什么酒?”掌柜道,“可真是好酒量啊!”
王绍玉算是常客,出手又大方,自然要更热情些。
绍玉不自在地笑笑。
此处酒虽好,唯有一处,便是这掌柜太烦人。
“打绍兴酒吧。”绍玉道。
打酒收钱的速度倒是很快,绍玉拎着酒坛,又走上街市。
身后传来掌柜的送客声:
“王小郎君,常来啊!”
绍玉笑了笑。若非心头不痛快,谁愿成为酒铺子的常客呢?
不过,近来常吃酒,也见得些酒的好处。吃点酒,话就更亦说开了。
若非前日与秦棣吃接风酒,还不知他对他家妹妹存了那样的心思!虽说秦榛并非秦家血亲,可这样的事,到底有些荒唐。
情之一字,果然是无甚道理可讲的。
至参军府时,陈酿倒也不惊讶,只在莲塘旁的三角亭上见了绍玉。
他不惊讶,绍玉却有些惊讶。
陈酿方道:
“早知你要来的。我还想着,你沉了好几日的气,比我预计的要迟。”
绍玉方笑了笑:
“陈二哥,既知我来,自然也应知我所为何来。”
陈酿点头:
“不急,我慢慢同你讲。”
“吃杯酒吧。”绍玉拍了拍酒坛子。
陈酿颔首:
“好。”
………………………………………………
天色向晚,明月朦胧,早挂在天上。
不觉间,二人已喝到这个时辰。
都说酒逢知己千杯少,可这二人也不算知己。不过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却吃了同一局酒。
适才,陈酿已将七娘之事同他讲了个明白。
绍玉猛吃了几壶,已然烂醉如泥。他时而大哭,时而大笑,时而又囫囵些听不大清的胡话。
陈酿摇头笑笑。记得上一回见绍玉喝成这样,还是那年汴京的上元节。
七娘因着灯谜之事伤心,与绍玉来了个不醉不归。最后还是陈酿寻着,背了七娘回府。
陈酿抬手推了推他:
“王小郎君?王三郎?”
绍玉嗯了声,抬起一双迷蒙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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