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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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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在他看来有些荒诞,但也不是不能设身处地地去理解。
然而今天她梦里这声“钟羡”,却让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会否,她拒绝他的一切理由,都不过是借口而已?她不接受他,不过是因为,她喜欢钟羡?
若心中没有他,梦中又怎么可能喊出他的名字?旁人他不敢担保,但就他自己而言,心中没有的人,他不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都不可能喊出她的名字。
从益州回来的路上,那一箭射来,她挡在钟羡身前时,心中想的到底是什么?
第414章 卧谈
慕容泓知道自己付出真心不易,是以也格外重视这个能让自己付出真心的人,为此,他甚至可以容忍她辜负他。但他不能容忍她欺骗他。他慕容氏的悲剧,就毁在一场又一场的骗局之上。他兄长若不是轻信了身边之人,就不会英年早逝,还连累了君行……
一想起这些,心都仿佛要烧起来。他从她脸上收回目光,攥了攥拳头,回身就走,却不防踢到了原本就放在榻下的水盆。盆中的水受到震荡溅出来些许,打湿了他的鞋。
他看着自己鞋上那一小块水渍,突然就忍无可忍,一脚将那水盆踹得远远的,水泼了一地。
外殿守夜的奴才听着里头这动静,一个个面面相觑惶惶不安,而与风暴中心近在咫尺的长安却不过皱着眉头翻了个身而已。
慕容泓原本怒火中烧,批了几本奏折之后,倒是渐渐被分去了注意力,如此直到深夜。
思绪再次从公事中被拉扯出来,是因为长安醒了。
长安是被冻醒的,她醉得不算特别厉害,睡了两个多时辰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一醒过来只觉浑身凉浸浸的,口中却又火烧火燎般的干渴,静下心来一听,发现外头如蚕食桑叶一般沙沙声不断,想来是下雨了,是故才这般冷。
她瞄一眼坐在御案后头连头都不抬一下的慕容泓,腹诽:果然不能指望皇帝会照顾人。
抚了抚还有些昏沉的头,长安挪动身子想下榻,却发现自己光着脚,而不远处的地面上翻着一只铜盆,地砖上水迹未干,一块湿哒哒的棉帕凌乱地团在地上。
什么情况?难道是慕容泓想给她洗脚,脱下她的鞋袜之后被熏到了?
长安背着慕容泓盘起腿弯下腰去闻了闻自己的脚,发现不臭啊。不对,这根本不是她的脚臭不臭的问题,而是就算被熏到,也不至于拿水盆发泄?
长安觉着自己可能真的是醉糊涂了,慕容泓那样高高在上、等级观念根深蒂固的人,怎么可能纡尊降贵给她洗脚?况且她刚才睡过去了,还能惹他生气不成?地上那水那盆,说不好是爱鱼的杰作。
如是想着,她便套上袜子穿上鞋,去桌上找水喝。
喝完半壶冷茶,长安回头,发现慕容泓还埋头在折子上,心中暗道:哟,小样儿,处理起政事来还挺认真。既然自己睡醒了,他一时之间看起来也没空和自己谈事情……长安隔着衣服摸了摸怀里那只让自己想入非非的信封,快步走回软榻边上拿起自己的帽子戴上,然后对慕容泓道:“陛下,夜深了,奴才先回去了。”
自她醒了,慕容泓虽未抬眼看她,但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她,毕竟地上还翻着一只盆,以她的头脑,足够她联想到很多种情况了,就算她想不到真相,至少也该来问他一声发生了何事?他便可以趁机发难,虽然他还没想好该怎样发难,但他相信沉默也算一种无声的发难。
结果呢,她居然视若无睹,无动于衷。瞧她刚才返回榻前拿帽子时的步子,轻快得就差一双翅膀让她起飞了。
原先哪怕是装的,她至少还会关心他,而今她连假装都不屑了。谁给她的底气,钟羡么?
慕容泓此刻心中的郁卒之情简直无法言表,听得她说要回去,他立时又想到若是放她回去了,瞧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八成不会将今夜之事放在心上,到最后又是他一个人在生闷气而已。凭什么?!
“你最好不要回去。”他抬起头来,目光如月光下的澄湖,清而冷地看着她,道:“今天你让朕很不高兴,你在兖州时,朕曾对自己发过誓,只要你此番能活着回来,今后绝不与吵架,也不与你冷战。所以,现在你必须付出点代价来换取朕的信任,否则,从明天开始,内卫司就不要去了。”
长安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是真的生气,她一时有些不解,明明她刚回来时他都没这么生气的,难道是她那时候醉眼朦胧看差了?
今天她做了什么事能让他生气?除了和钟羡一起吃了御赐的午膳之外,不做他想。
这不是插科打诨就能含糊过去的事,所以长安也格外认真地看着他,问:“不知陛下要奴才付出何等代价,才能不生气?”
慕容泓自她脸上收回目光,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去榻上等着。”
“是。”对于他这道命令,长安并未做任何无谓的抗拒,行过礼后便走到他的龙榻边上,先摘下帽子,然后开始宽衣解带。
慕容泓听着床榻那边传来的窸窣之声,心中不觉痛快,反而更烦躁了。
长安将自己脱得光溜溜,这才上床拉过被子,仰面躺下。不管爱还是不爱,男人与女人之间,说到底不就那么回事吗?人都说了上床等着,难道她还要矫情地等他来给她脱衣服不成?
他若早些这样反而简单,谈情说爱以心换心什么的她不擅长,睡男人她倒还算得上有经验,说什么爱不爱的,虚伪!
心中琢磨得越清楚眼眶便越酸涩,长安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床顶,告诉自己只是方才没睡醒,才会这样罢了。
殿中一共两人一猫,现在一人一猫都躺下了,还有一人在看奏折,也没什么动静,气氛一时便又安静下来。窗外春雨绵绵,屋檐上响声不绝,却只显得这夜更深更沉寂了。
慕容泓将最后三两本奏折处理完了,坐在书桌后不动。
他方才叫她去榻上等着是一时鬼使神差,更没想到她居然真的一言不发就去了,不仅去了,还……
他自然不会天真到看她如此自觉就认为她真的愿意,不过是他将她一军,她不动声色,反过来又将他一军罢了。要紧的是,现在该怎么办?
他若不去,显得他外强中干,他若去了,以她的性子,既然心里憋着气,一个处理不好,只怕又是一场祸事。
他正在这儿进退维谷骑虎难下,冷不防耳边传来长安的声音:“陛下,您再不来奴才可就睡着了。”话音里那股挑衅的张狂味儿简直扑面而来。
慕容泓被这语气刺激得一下子就毛了,心想生气就生气,他原本不就生着气,怕她不生气才留下她的吗?若不趁她还未成气候先使些手段制住了她,将来这日子怎生得过?夫纲何在?
他当即起身去浴房净了手,回到殿中看到长安脱在榻前毯子上的那堆衣服上头那件雪白的亵衣,脚步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回身将殿中的灯烛灭了干净,这才摸索着走到榻前,脱下外袍搭在屏风上。因长安睡在外侧,他只能从榻尾爬了上去,趁着殿中光线昏暗视物不清,他假作不知长安裸着,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两人之间至少隔着四五拳的距离。
慕容泓嗅觉敏锐,床帏更是他的私密之地,如今这私密之地多了旁人的气息,他自是分辨得格外仔细。原本只有一丝淡淡酒味,然躺了一会儿之后,才发现这酒味儿中还夹杂了一丝极其温淡的香味,不是什么花香果香,更不是俗气的熏香,而是一种,从肌骨皮肉下透出来的女儿香。
这一缕若有似无的女儿香难免就让他联想起了锦被下长安的模样,一时只觉口干舌燥心如擂鼓。
静谧的夜,让他的心跳声显得如此剧烈而清晰,他唯恐身边的长安也能听到,遂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漠地问:“你怎么不说话?”
“不知陛下想听什么?”这会儿长安的语气中倒是没了那丝挑衅味儿,只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鼻腔间那缕温香挥之不去,慕容泓心烦意乱的同时猛然发现方才还欲滔天的怒火居然气焰大减,他一面恨自己在她面前总是意志不坚一面又觉着,与其这么一次次猜忌着矛盾越积累越深,还不如将话一次性摊开了说明白的好。于是他道:“朕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是。”她语气恭敬,但那丝漫不经心还在。
此时此刻慕容泓也没心思去计较这些细节,稳了稳心神,他问:“钟羡是否已经发现你的女子身份?”
“是。”那丝漫不经心消失了。
慕容泓心中似被人用锤子敲了一下,猛然侧过脸看着她问:“他如何知道的?你告诉他的?”
长安不耐烦道:“奴才受了箭伤,身边的人死得就剩他和两名侍卫了,他帮奴才包扎的伤口。”
慕容泓不能去想象当时的场景,抑着胸口的窒闷感回过头来看着昏蒙不明的帐顶,问:“他是否对你有男女之情?”
“您与他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对他当是比旁人更了解才是,他什么心思,您看不出来吗?”长安不答反问。
悄悄攥起平放在身侧的拳头,他再问:“那你呢?你喜欢他吗?”
这回长安默了一下,才给出答案:“喜欢。”
慕容泓在她面前本就只剩个了虚壳的骄傲自尊乃至灵魂,都被这两个字一下给击得四分五裂。他甚至懵了一会儿才找回些许理智,脑中一片□□昏聩,却还不忘问一句:“为什么?”
“他身材好性格好会体贴人。”长安不假思索地说完,想了想,犹嫌不足般又补上一句“还很大方。”
第415章 别这样
慕容泓听了长安的话,也未吭声,默了片刻,便掀开被子下了床,就这么黑灯瞎火地走到书桌后坐下,没了动静。
长安觉着自己有些幼稚,心中也不是没有悔意的,不过不是后悔气着了慕容泓,而是后悔为了气慕容泓把钟羡给拖下了水。虽然她认为慕容泓眼下不能把他怎么着,可若他真记了仇,待掌握实权了来个秋后算账怎么办?
她有些烦恼地翻个身面朝床里,光裸的肌肤摩擦着丝绸的被套,也分不出到底是哪个更光滑一些。
按着慕容泓的脾气,下一步应该就是叫她穿上衣服回去了。接下来怎么办?
长安手指绞着自己颈侧的一缕发丝,对于自己在他面前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这一点有些感慨,更有些警惕,因为虽然她一直把他当上司,但他毕竟不是她上辈子所知悉的那种上司。他是封建皇帝,他不仅有能力左右她的前途,甚至可以毫不费力地支配她的命运乃至生死。她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说穿了不过是恃宠而骄而已,若换做刚入宫那会儿?她敢?
一言不合就甩脸子让她来榻上等着,他无疑是可恶的,但她自己也没比他好多少,都挺渣的就是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长安一通胡思乱想,想得困意都上来了,这才觉着就这么僵持着挺没意思的,她正打算起来穿衣服,榻尾有些动静,却是慕容泓又回来了。
他如方才一般掀开他那边的被子钻进来,却没有躺下,而是一肘支在枕上侧着身子对着她这边。
暗夜中但见他一双眸子盈着微光,像是正看着她的样子。长安琢磨着说些什么好,他却突然伸过一只手来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手冰凉。
长安还未反应过来,他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穿过她颈肩处的空隙搂住她的背将她拥进了他怀里。
他身上也冷,他胳膊上的肌肤贴在她赤裸的肩背上就似刚从风雪中拿回来的丝缎,又滑又凉,激得她一阵瑟缩,本能地躬起身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别这样。”他却在此时也蜷起身子,弯下颈项将脸颊贴在长安的发顶,怆然道。
长安被他乞求般的语气以及这三个字所透露出来的那股沉重的惶恐又无力的感觉给震到了。
她吃惊地瞪大眼睛趴在他胸前一动不动。
他却没了下文。
也不知是因为被他身上的那股凉意刺激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长安感觉到自己压在他胸上的肉团儿尖尖居然不声不响地硬了起来,顿时便囧了。她抵在他胸前的手微微使力,想让自己与他之间保持一些距离。
慕容泓察觉了她的意图,横在她背后的手臂紧紧一扣,她动弹不得,心中不免恼羞成怒,暗想:你丫的慕容泓,姐看着你从小瘦鸡长到一米八姐容易么?你现在大了有力气了,就特么会用来欺负姐,良心狗吃了?
要不是现在气氛不对,她真想掐他一块皮然后旋转一百八十度。
长安内心正忿忿,慕容泓说话了:“朕也知道他好。他不仅好,他还父母双全胜友如云,就算娶不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件憾事而已。可是朕若失去你,朕……”余下的他话没能说出口,说不出口的话都转化成了实际行动。他箍得长安骨头生疼。
长安却没有挣扎,他言语中的苦涩比她这几天喝过的中药更甚,听得她的心和骨头一样,隐隐生疼。
说出这些话对慕容泓这样性格的人而言显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他每说完一段总是要沉默好久才能继续下去。
再开口,他的声音不见了怆然也不见了苦涩,却十足委屈:“是你先勾引朕的。在朕尚未动心之前,在朕情窦初开之年,你对朕嘘寒问暖,说那许多甜言蜜语,围着朕转来转去,还对朕动手动脚,不管你是真心抑或假意,朕都只当你是真心的了。你总是介意朕有后宫,难道你真的相信朕去后宫会高兴么?若能互换,朕真恨不能让你做一天我,这样你便知道,朕在面对后宫时,到底是什么感觉。在这偌大的皇宫里面,乃至全天下,除了你之外,再没什么人是朕真心想要的,都不过是朕不得不要的罢了。你就忍心丢下朕一个人在这儿承受这一切?”
长安算是发现了,她真的不怕慕容泓凶,不怕慕容泓横,不怕跟他吵架也不怕跟他冷战,可是……她怕他这种委屈的声音和这种软到没骨头的态度。
好歹几年相处下来了,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她再清楚不过,他蛮不讲理以势压人,她虽生气,却也觉着正常。可他这般委曲求全,她心里却比生气更不好过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她在他最孤苦无助时欺骗了他的感情,而今,又利用这份感情来欺负他一般。
明明不是这样的,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长安懵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又觉着他抱着光溜溜的自己说这样的话真是说不出的怪异,于是又伸手推他。
慕容泓伸手抓住她的手,扯到自己唇边张嘴用门牙轻轻啮住她一根手指,随后又松开,酸溜溜地负气道:“你尽管喜欢他好了,朕治不住你,难道朕还治不住他么?”
这语气听得长安又好气又好笑,道:“捏软柿子算什么本事?有种你来治我啊!”
“事到如今,你以为区区激将法还能对朕起作用么?”慕容泓将下巴搁在长安头顶,那架势,就似爱鱼搂着鳖一般。
长安无奈,也不想她与他之间的摩擦真的连累到钟羡,遂道:“我喜欢钟羡,就跟喜欢褚翔,喜欢嘉容是一样的。都不过是把他们当朋友而已。”
慕容泓没反应。
长安等了一会儿,见他不似要说话的样子,遂推他一下,道:“没骗你。”
“你的意思是朕的整治名单中还得再加两人么?”慕容泓幽幽道。
“你的意思是我连朋友都不可以有?”长安毛了。
“朋友志趣相投就可以了,做什么要喜欢?你的喜欢后面只能跟朕一人的名字,毕竟朕也只喜欢你一人。”慕容泓道。
长安:“……”一年不见,这人绝对是变了,不但变得会装腔作势,还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她有些后悔刚才一时气愤将自己脱光光了,裸着身子跟人吵架气势都得低半截。
“你还睡不睡了?不睡我走了。”万般无奈,她只能选择走为上策。
“这么晚了走哪儿去?就睡这儿。”慕容泓身子下滑,头枕上枕头,依然把长安滑溜溜的纤细身子当抱枕一般抱在怀里,额头抵着长安的额头,安静下来。
他每天寅时中就起了,晚上又往往要批阅奏折到深夜,睡觉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时辰左右,若不是仗着年轻,还真是扛不住。
今夜和长安闹了这一场,心情大起大落起伏激烈,归于平缓之后,那乏意儿竟比以往更甚。当然,即便再乏,抱着这样的长安他也是睡不着的,但他不愿放她走,也不能做别的,所以只能假装要睡。
长安想不到还真有男人抱着一丝不挂的女人能什么都不做,当然,她也不是希望他能做点什么,只不过……两辈子都习惯一个人睡的她真的不习惯跟人相拥而眠啊!就算是上辈子跟男人交往之时,也是做过之后各睡各的,这么抱一起根本睡不着好么。
“既然陛下不想睡奴才,容奴才起来将衣服穿上行么?”殿中安静了片刻,长安忍不住道。
慕容泓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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