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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宦-第2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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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臣们鱼贯而出之时,长安裹着大氅进了门,向刘光初行礼道:“奴才见过王爷。”
  刘光初赶紧道:“免礼免礼,安公公,你我什么交情,行什么礼呀?”
  长安起身,笑道:“交情虽在,但毕竟尊卑有序,不可乱了礼数。”
  房内下人过来解了长安沾雪的大氅去,刘光初便让着她一同落了座。近一年未见,这刘光初改变不大,也就人消瘦了些,眉目间多了几分以往没有的沉郁和焦虑。
  长安抬眸见刘光初脸上冒出几颗大痘痘,嘴唇也破了皮,道:“王爷最近这火气可是不小啊。”
  “谁说不是呢,自我回来这么久,整天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如若不然,我岂会连去探望你的时间都没有。昨日我让春莺去探你,她回来说你旧伤未愈气色欠佳,且得好好调养,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安公公,外头还在下雪,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过来作甚?”刘光初问。
  长安看着他,半晌,叹道:“看起来王爷还未做好面对这桩惨剧的心理准备,倒是我心急了。”
  刘光初闻言,脸上原本就不多的神采彻底暗淡了下去,愤恨道:“冯得龙这个吃里扒外的狗贼,我真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还有赢烨这个奸贼,我迟早灭了他,为我父母兄长,一家老小报仇!”犹记得自己离开建宁时母亲那含泪相送依依不舍的模样,谁料当日一别,竟成永诀。刘光初想到伤心处,忍不住落下泪来。
  长安在一旁劝慰道:“事已至此,还请王爷千万保重身体,节哀顺变。只不过,在刘家灭门惨案中,冯得龙与赢烨固然可恨,却有一人,比他们更可恨。”
  刘光初一怔,用袖子擦擦眼泪,抬起脸来看着长安问:“谁?”
  “赵合。”
  刘光初更迷糊了,道:“此事与赵合又有何关系?”
  “冯得龙不是刚刚才叛变,你父亲与赢烨也不是刚刚才比邻而居,你就不想想,赢烨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利用冯得龙反扑你父亲么?”
  “为什么?”
  “因为有人将你在宫中与嘉容之间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诉了赢烨。”长安道。


第388章 一个人的征途
  听了长安的话,刘光初愣了好一会儿,方回过神来道:“我与嘉容之间的事?我与她有什么事?”
  长安道:“你固然知道自己与嘉容之间其实什么都没发生,然而传到赢烨耳朵里的话,却并非如此。”
  刘光初腾的一声站起身来,道:“你的意思是,因为有人在赢烨耳边搬弄是非,让他以为我对嘉容做了什么不规矩之事,所以他才过来杀我父兄灭我满门?”
  长安点头:“据我这段时间的了解,正是如此。”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我不过就与她说过两回话,送过两回东西罢了!”刘光初握紧了拳头,额角青筋直跳。
  “对于别有用心之人,别说你与嘉容说过两回话送过两回东西,哪怕你只看了她一眼,也足够旁人用来借刀杀人了。”长安道。
  “借刀杀人?对了,你方才说此事与赵合有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光初绷着脸急切地问道。
  “你还记得赵合曾在含章宫的鞠场上故意寻衅打过你吗?”
  刘光初点头。
  “你可知他为何打你?”
  刘光初摇头。
  “因为他也喜欢嘉容,而当日,他亲眼看到你在树下对嘉容献殷勤,于是心生妒意,才在鞠场上借故寻衅,以泄怨气。”长安道。
  刘光初目瞪口呆,道:“那你何不早点告知我,让我也好有个防备?”
  长安叹气道:“王爷,以你当时的处境,我若告知你真相,是你的外祖家能为你讨回公道,还是你远在兖州的家人能为你报仇雪恨?都不能,岂不是让你徒增烦恼?再者,我又怎么会想得到,丞相的幕僚,居然会是赢烨的亚父呢?”
  刘光初这回是真的惊呆了。
  “什、什么?丞相的幕僚是赢烨那边的人?”
  “如若不然,你以为你在宫中的区区举动,如何就会传到赢烨耳中?赢烨大军未动,仅仅带了百来人来建宁杀你父兄,明摆着就是为报私仇,而这也是他留了我与钟羡做人质,却屠你刘家满门的原因。”长安有理有据道。
  刘光初怔怔地跌坐在椅子上。
  “居然、居然只为了这点小事便将我刘家连累至此,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握起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又站起身道“我要回盛京,我要去告御状!让陛下还我刘家一个公道!”
  “告御状,你有证据么?”长安问他。
  “安公公,你不能给我作证吗?”刘光初道。
  长安摇头,道:“赢烨灭你刘家的真正原因,除非他自己亲口说出来,否则谁又能为你刘家作证?但是,有一件事,我倒是可以为你作证,不但我可以,钟羡也可以。”
  刘光初反应过来,道:“你是说,丞相的幕僚是赢烨的亚父一事?”
  “没错,只要证实了这件事,丞相就算不死也得褪层皮。他若开始倒霉,你如今贵为藩王,还愁找不到收拾他的机会吗?”长安道。
  刘光初细细一想,觉得此事确实可行,遂问:“那我应该怎么做?”
  长安道:“此事急不得,我与钟羡这伤势,恐怕得过了年才得返京。你计算着时间,在我们快要抵京时用此事参丞相一本。记住,不能早也不能晚。早了,你的奏折到了,我和钟羡却没到,就会给丞相以狡辩和斡旋此事的机会。晚了,丞相见我和钟羡活着回去,为了掩盖此事,肯定会设法陷害我们。我与钟羡的忠诚若是受到了陛下的质疑,我们所说的话,可信度也会大打折扣。所以,此事要成,关键就在于这个时机。”
  刘光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我明白了。对了,安公公,赢烨那狗贼怎会这么轻易就放了你和钟羡回来?”
  “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日后慢慢讲给你听。眼下我却有一要事要拜托王爷帮忙。”长安坐得久了,说话都有些气弱。
  刘光初想起自家血仇能否得报还着落在长安身上,便道:“你有何事直言无妨。”
  长安手捂着胸口伤处道:“此番赢烨因担心嘉容在宫中受苦而放我和钟羡回来,他那亚父孟槐序是极力反对的,我和钟羡的伤,就是他派人半途截杀所致。如今我和钟羡虽平安到了兖州,但孟槐序其人阴狠奸诈,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他若想杀我们,最便利的方法无非是利用冯得龙那边的余孽以当日王府寿宴上幸存之人的身份,将王爷寿宴上的血案推在我们身上,来个贼喊捉贼,借你的刀,来杀我们……”
  “安公公,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如今我既已看清他们的真面目,又岂会再上这些奸贼的当!”不等长安把话说完,刘光初便愤然道。
  “王爷,你不要把他们想得太好对付了。当日,冯家兄弟在寿宴上突然发难,我和钟羡都被他们控制住,提前带离了大殿,殿中那些人究竟死了多少,又有多少人是他们那边的人,我们都不得而知。如今冯得龙和冯氏兄弟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些人,忠奸难辨,除非你有宁可错杀也不轻纵的决心,如若不然,总归是一大隐患。好在寿宴之前我从冯士齐手中救下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曾是冯府西席的女儿,在冯士齐身边也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或许对他们那边的人事有所了解。”
  “这名女子现在何处?”刘光初问。
  “这名女子现被你手下的戍南将军之子劫去做了侍妾,我要拜托王爷之事,便是将她要回来。而今,关于冯士齐这个弑主求荣的奸贼,只怕没人会比她更了解了,我是要带她回京面圣,以佐证我对王爷您一家不幸遭遇的陈述的。”长安道。
  刘光初略一思索,道:“这个好办,我即刻派人去将她带过来。”
  “王爷切勿轻举妄动。”长安忙阻止他道,“你还是先以公事为名将戍南将军召进王府,然后再派人去他府上要纪家姐弟为好。”
  刘光初微微蹙眉,问:“为何?”
  “在这种时候偏偏将纪姑娘劫去做了侍妾,王爷可能确定他们是无心还是有意?今时不同往日,偌大的权柄如今都落在王爷一人的肩上,王爷年少孑然,每行一步,都需小心为上啊。”长安语重心长道。
  刘光初看着长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从书房出来后,外头风雪愈大,长安戴上风帽裹着大氅往后院走。快要到自己落脚的院子时,她略感不支,便停在路旁扶着一株梅树略作休息,不想一抬头,却看到不远处堆着一个外形粗糙的雪人,估计是铲雪的仆役随手堆起来的。
  梅树,雪人。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不免勾起长安的一些旧忆,只是……
  她从怀中摸出赢烨的那枚青铜扳指。
  那些本如磐石一般压在她心上的情感,在这枚青铜扳指面前,忽然就如沙化了一般,不堪一击,所剩无几。
  她无法想象如赢烨那样的男人为什么每晚都会细致到要脱下这枚扳指再睡觉,正如她无法想象他那样的男人居然也会流泪一般。
  这份感情与她无关,却刷新了她原本模糊不堪的爱情观。
  她原本只知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却不知不是所有的情,都担得起生死相许之名。
  而今,她知道了。
  寻常之情,只配寻常以待,不值得以命相许。
  耳边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从她落脚的那个小院方向而来。
  长安放下扶着树干的手,站直身子抬眸向那边看去,却是钟羡过来了。
  钟羡当是看到了她方才的虚弱样,走到她身边也没说话,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就往她身上披。
  “不用了,我不冷。”长安拒绝。
  “方才是我不好。”钟羡一开口便是道歉之语,“扪心自问,我也不会对着随便一个人便坦露心迹。你不肯说,终究是我不够好。”
  长安看着他,道:“你错了,真正的问题并不在于我肯不肯说,而在于你肯不肯相信。你觉得我不够坦白,不过是因为我没有说出你更想听的那个理由罢了,但这并不能代表我说出口的,就不是我真心所想。”
  “没错,我就是不相信你是仅仅为了点私仇便欲屠人满门的人。”钟羡道。
  长安笑了笑,忽问:“你说二张兄弟最后一战,在不敌对手时会不会自报身份?”
  钟羡凝眉。
  “为了完成任务,应当会吧。然而,他们还是被杀了。你说这彭家是不把你钟羡放在眼里,还是知道你已经落入了赢烨之手,对他们没有威胁了,方敢如此?”长安再问。
  钟羡不说话,连李展他们都能知道赢烨进了建宁,作为戍南将军,彭耀祖确实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你知道赢烨一共带了多少人马过来,虽然一开始他有冯得龙的军队护卫左右,可在冯得龙被杀后,他在建宁还呆了大半个月。在这期间,别说四戍将军联合起来攻打建宁会有怎样的收获,便是只有一位戍卫将军来攻打建宁,你我,也不至于被赢烨带去益州。如今我们是活着回来了,但那是我们付出代价换来的,绝不能成为原谅他们不作为的理由。建宁陷落他们视而不见隔岸观火,他日若是大龑真的跟赢烨打起来,你能指望这帮人保疆卫国吗?你觉得我屠人满门残忍,你可曾想过,一旦开战,他们临阵脱逃,又将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被敌军屠戮满门!此等情况下,杀鸡儆猴,算得残忍?”
  钟羡眉间蹙起神情纠结,彭耀祖固然是可恨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他家里那些老弱妇幼,又何其无辜?
  “更关键的是,”说到此处,长安四顾一番压低声音,“如今刘光初刚刚继位赵王,兖州人心未稳,不趁此乱局在兖州挖出一些坑来让朝廷把萝卜种下去,难道还要让辅国公这等世家势力抢得先机不成?只要刘光初砍下这第一刀,迈出这夺权的第一步,他就与他父亲留给他的这些旧部彻底成为两个阵营的人了。从今往后,兖州赵王,不过是一个与部下不睦、只能仰朝廷鼻息以存活的傀儡而已,对朝廷而言再也不具威胁。”
  长安说完,见钟羡眸中似有豁然开朗之意,她脸上笑意一敛,问:“这样的理由,你是不是比较容易接受?可是我却还有另一个理由。”
  她微微侧过身,看向远处道:“我借你的人保护纪家姐弟,原以为以你钟家的名头,定然能保他们安全无虞,谁知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局。纪家姐弟本身如何对我而言并不重要,可当他们出事时,他们的身份是我长安想保的人,我长安想保的人被人给动了,这就是打我的脸。一辈子很长,我不能永远被人这样打着脸度过。我要有我自己的名头,我要天下人不管是黑是白在官在野,只要听到我长安两个字,就诚惶诚恐不敢造次。我要让我长安想保护的人,只要我一息尚存,不管境遇如何,她们都能安全无虞。这是一条为我自己而战的征途,一将功成万骨枯,彭耀祖一家,就是用来堆砌我权位之座的第一根白骨。”
  她回首看着钟羡,道:“比之这个理由,我知道你更愿意相信我先前所说的那个理由。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要以为你足够了解我,你了解得还远远不够。你可知我们不同在哪里?你出生富贵,锦衣玉食让你觉得你比寻常人得到的多得多,所以你也应该付出更多来回馈天下。而我与你恰恰相反,我认为为了生存,我比大多数人付出的更多更艰辛,所以我理应得到更多。你是大树,你伸展浓荫庇护弱小,而我只想做一根毒藤,我延伸之处,就不许他人踏足,为了开辟我自己的疆土,我不介意将挡在我面前的一切障碍统统清除,不管他是不是无辜。我还要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如我这样的人多,如你这样的人少,只要你还立于庙堂之高,你就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别人。今日若是陛下在,我说要杀彭耀祖一家,他保管连眼皮子都不会掀一下,你信不信?为君者尚且如此,你身为人臣,又哪来的自信能够以德服人?”
  钟羡被长安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他原以为经历过这场磨难之后,自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钟羡。而今方知,改变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到底有多艰难。
  长安在外头耽搁了太久,体力流失得厉害,便欲回去了。
  经过钟羡身边时,她却又停了下来,低声道:“钟羡,我们保持现在这样的距离就好,不要再向我靠近了。我有毒牙,你却无盔甲,靠得太近,我会伤了你。而如今这世上,我唯一不愿去伤的,也唯有你了。”


第389章 惺惺相惜
  长安回屋后睡了一觉,醒来后屋里伺候她的仆人便对她说纪姑娘来了,正在隔壁等着。长安坐起身,让仆人去把她带过来。
  不一会儿,一名盛装丽人在仆人的带领下进了长安这屋,云鬟雾鬓珠翠满头,与那个被她调戏一句就含羞而走的少女判若两人,只眉目间一片素洁,依稀还是当初的模样。
  她进了门之后只看了长安一眼,然后就站在门边,并不走近。
  “你退下吧,把门关上。”长安对那仆人道。
  仆人依言出去。
  门关上后,屋内只剩了长安与纪晴桐两人,长安微微一笑,道:“对不住啊,说好要保护你的,到头来终究还是未能说到做到。”
  纪晴桐原本有些麻木的表情因长安的这句话以及她说这句话时的语气而裂开了一条缝,她抬眸看向床上面色苍白形容消瘦的长安。
  “我知道,认真说来你和我相识不久非亲非故,我这样说,可能会让你有些无所适从。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失信于人,你失去的,我无法补给你,但你若想为自己做些什么,我可以成全你。”长安道。
  这种暌违已久的有人可以依靠的感觉,让纪晴桐原本已经干涸的眼眶瞬间便被泪水给淹没了。
  “我弟弟还在他们手中。”两行清泪落下的同时,她哽咽着声息道。
  “没关系,我回来了,你就什么都不用怕了。过来,坐到我身边来。”长安向她伸出手。
  纪晴桐莲步轻移,来到床榻前,本觉着自己一个女子无名无分地坐在一名男子的床沿上实在是不成体统,但转念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又觉根本没这个资格矫情,于是便在床尾的床沿上斜着半边身子轻轻坐了下来。
  数月不见,她消瘦不少,然而美人就是美人,瘦了哭起来更加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只往那儿一坐默默地掉几滴眼泪,长安这心都被那眼泪给泡软了。
  嘉容曾说赢烨最怕她哭,估计美人泪,也算得这世上杀伤力最强的武器之一了。
  想起虽然同为女人,但这样不动声色却能伤敌于无形的绝招自己可能永远都学不会,长安不由的甚为遗憾。
  就这么的,纪晴桐坐在那儿哭,长安既不安慰也不阻止。纪晴桐自己哭了一会儿后,情绪稍稍稳定下来,长安这才问她:“彭继善送你过来,却把你弟弟留下,他怎么对你说的?”
  “他叫我不要乱说话,不管王爷问什么,我都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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